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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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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废名所作本来是小说,但我看这可以当小品散文读,不,不但是可
以,或者这样更觉得有意味亦未可知。今从桥中选取六则,枣中也
有可取的文章,因为著作年月稍后,所以只好割爱了。
五,此外还有些人本拟收入,如梁实秋,沈从文,谢六逸,章克标,赵
景深等,只可惜大部分著作都在民十五以后,所以不能收在这一集里。近十
年来作者如林,未能尽知,自多遗漏,咎何能辞,但决无故意抹杀之事,此
则自审可告无罪者耳。
六,末了我似乎还得略说我自己对于散文的主观和偏见。前面我听说的
多是关于散文的发达,现在是说对于散文本身这东西。我在草木虫鱼小
引中说过:
“我平常很怀疑,心里的情是否可以用言全表了出来,更不相信随随便
便地就表得出来。什么嗟叹啦,永歌啦,手舞足蹈啦的把戏,多少可以发表
自己的情意,但是到了成为艺术再给人家去看的时候,恐怕就要发生了好些
的变动与间隔,所留存的也就是很微末了。死生之悲哀,爱恋之喜悦,人生
最切的悲欢甘苦,绝对地不能以言语形容,更无论文字,至少我是这样感想,
世间或有天才自然也可以有例外,那么我们凡人所可以用文字表现者只是某
一种情意,固然不很粗浅但也不很深切的部分,换句话来说,实在是可有可
无不关紧要的东西,表现出来聊以自宽慰消遣罢了。
“我觉得文学好像是一个香炉,他的两旁边还有一对蜡烛台,左派和右
派。无论哪一边是左是右,都没有什么关系,这总之有两位,即是禅宗与密
宗,假如容我借用佛教的两个名称。文学无用,而这左右两位是有用有能力
的。禅宗的作法的人不立文字,知道它的无用,却寻别的途径。辟历似的大
喝一声,或一棍打去,或一句干矢橛,直截地使人家豁然开悟,这在对方固
然也需要相当的感受性,不能轻易发生效力,但这办法的精义实在是极对的,
差不多可以说是最高理想的艺术,不过在事实上艺术还着实有志未逮,或者
只是音乐有点这样的意味,缠缚在文字语言里的文学虽然拿出什么象征等物
事来在那里挣扎,也总还追随不上。密宗派的人单是结印念咒,揭谛揭谛波
罗揭谛几句话,看去毫无意义,实在含有极大力量,老太婆高唱阿弥陀佛,
便可安心立命,觉得西方有分,绅士平日对于厨子呼来喝去,有朝一日自己
做了光禄寺小官,却是顾盼自雄,原来都是这一类的事。即如古今来多少杀
人如麻的钦案,问其罪名,只是大不敬或大逆不道等几个字儿,全是空空洞
洞的,当年却有许多活人死人因此处了各种极刑,想起来很是冤枉,不过在
当时,大约除本人外没有不以为都是应该的吧。名号文字的威力大到如
此,实在可敬而且可畏了。文学呢,他是既不能令又不受命,它不能那么解
脱,用了独一无二的表现法直截地发出来,却也不会这么刚勇,凭空抓了一
个唵字塞住了人家的嗓子,再回不过气来,结果是东说西说,写成了四万八
千卷的书册,只供闲人的翻阅罢了。”这是我对于文学散文的苛刻而宽
容的态度。我是这样想,自己也这样写,人家的这样看,现在也这样选。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于北平。
1935年
8月刊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编文集
散文一集编选感想
这回郑西谛先生介绍我编选一册散文,在我实在是意外的事,因为我与
正统文学早是没关系的了。但是我终于担任下来了。对于小说戏剧诗等等我
不能懂,文章好坏还似乎知道一点,不妨试一下子。选择的标准是文章好意
思好,或是我以为能代表作者的作风的,不论长短都要。我并不一定喜
欢所谓小品文,小品文这名字我也很不赞成,我觉得文就是文,没有大品小
品之分。文人很多,我与郁达夫先生是分人而选的,正在接洽中,我要分到
若干人,目下还不能十分确定。
1935年
2月刊新小说1卷
2期,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编文集
燕都风土丛书序
不佞从小喜杂览,所喜读的品类本杂,而地志小书为其重要的一类,古
迹名胜固复不恶,若所最爱者乃是风俗物产这一方面也。
中国地大物博,书籍浩如烟海,如欲贪多实实力有不及,故其间亦只能
以曾游或所知者为限,其他则偶尔涉及而已。
不佞生于会稽,曾寓尽杭州南京,今住北平,已有二十馀年,则最久矣。
在杭州时才十三岁,得读砚云甲编中之陶庵梦忆,心甚喜之,为后
来搜集乡人著作之始机,惜以乏力,至今所收不能多耳。尔后见啸园刊本清
嘉录,记吴事而可通于两浙,先后搜得其异本四种。藤阴杂记天咫
偶闻及燕京岁时记,皆言北京事者,常在案头。若帝京景物略则
文章尤佳妙,唯恨南京一略终不可得见,辜负余六年浪迹,无物作纪念也。
世变既亟,此类无益之书恐已为识者所屏弃,以时务言似亦正当,唯不
佞犹未能恝然,非欲以遣有涯之生,实由心喜之故,此外亦无可解辩,但生
计困难,欲读无书,正无可奈何耳。
此时忽得张次溪先生书,云所编燕都风土丛书将次第刊行。张先生
岭表世家,寄居北京有年,研究地方掌故,著述甚多,今又有此盛举,可谓
难能可贵矣。在史学上价值如何重大,自有学者能言之,非闲汉所宜插嘴,
不佞则但喜得有如许好书汇为一集,供爱好者之披览,此固不限于今日,唯
在今日自更是珍重也。
中华民国廿七年十月八日旧中秋风雨中,周作人记于北平知堂。
1938年作,据京津风土丛书,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编文集
桥
昨夜拿出废名的桥来读,看到第十八节曰碑,上篇就完了。不
知怎的有点怅然,似乎是觉得缺少什么似的,还不大够。废名在自序中也说
过,“本来上篇在原来的计划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写,因为我写到碑就跳
过去写下篇了,以为留下那一部分将来再补写,现在则似乎就补不成。”这
里缺了一部分本来也没有多大关系而且著者也说过补不成了,但缺少总是缺
少,仍是不禁怅然。这册桥我是读过一回的,到现在才明了的感觉这缺
少的惆怅,可知是不无些少长进,这一岁也还不算白增加。桥的文章仿
佛是一首一首温李的诗,又像是一幅一幅淡彩的白描画,诗不大懂,画是喜
看的,只是恨册页太少一点,虽然这贪多难免有点孩子气,必将为真会诗画
的人所笑。可是我所最爱的也就是桥里的儿童,上下篇同样的有些仙境
的,非人间的空气,而上篇觉得尤为可爱,至于下篇突然隔了十年的光阴,
我似乎有点一脚跳不过去。这样说来,碑以后的三分之一可见得还是个
缺少,假如这个补上了,那么或者也就容易追随得上,我这样想,却还未敢
相信。中国写幼年的文章真是太缺乏了,桥不是少年文学,实在恐怕还
是给中年人看的,但是里边有许多这些描写,总是很可喜的事。
廿八年一月廿二日
1939年作,1944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文载道文抄序
民国二十六年卢沟桥事件发生,中国文化界遭逢一回大难,就我们所知
道的说来,黄河以及长江两岸的各地当时一切文化活动全都停止,文艺界的
烟消火灭似的情形是大家熟知的最好的例。这是当然的,正如日本东乡大将
说过的一句有名的话,因为这是战争呀。可是,这文化上的伤瘦却是痊愈得
意外的快,虽其痊愈的程度固亦有限,要说恢复也还是很远。在北京,自朔
风以后,文艺刊物逐渐出来,上海方面则有古今,杂志,风雨
谈等,还有些我们所不曾见到的,出得更多也更是热闹。这些的内容与其
成绩,且不必细细分解,就只看这吃苦忍辱,为希求中国文化复活而努力的
情形,总之可以说是好现象。这岂不即是中国民族生活力强韧之一种表示么
在上海南京刊行的杂志上面,看见好些作者的姓名,有的是从前知道的,
有的是初次见到,觉得很愉快,这正有如古人所说的旧雨今雨吧。在今雨中
间,有两位可以提出来一说,这便是纪果庵与文载道。这里恰好有一个对照,
纪君是北人,而文君乃是南人,纪君是真姓名,而文君乃是笔名,严格
的说,应当称为文载道君才对,因为文并不是尊姓。但是同时也有一点交涉。
因为两君所写大文的题材颇有相近之处。纪君已出文集名曰两都集,文
君的名曰风土小记,其中多记地方习俗风物,又时就史事陈述感想,作
………………………………
第77节
风固各有特色,而此种倾向则大抵相同。鄙人在南京当过学生六年,后来往
家北京亦已有二十八年了,对于两都一样的有兴趣,若浙东乃是故乡,我拉
ngala宁绍同乡,盖钱塘江分界,而曹娥江不分界,遂一直接连下去,土
风民俗相通处尤多。自己平常也喜欢写这类文章,却总觉得写不好,如今见
到两家的佳作那能不高兴,更有他乡遇故知之感矣。读文情俱胜的随笔本是
愉快,在这类文字中常有的一种惆怅我也仿佛能够感到,又别是一样淡淡的
喜悦,可以说是寂寞的不寂寞之感,此亦是很有意思的一种缘分也。
一般做举业的朋友们向来把这种心情的诗文一古脑儿的称之曰闲适,用
现今流行语来说,就是有闲云云。癸巳存稿卷十二闲适语一则云:
秦观词云,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王铚默记以为其言如此,必不能至西
方净土,其论甚可憎也。盖流连光景,人情所不能无,其托言不知,意更深曲耳。
俞理初的话本来是很不错的,我只补充说明,闲适可以分作两种。一是
安乐时的闲适,如秦观张雨朱敦儒等一般的多是,一种忧患时的闲适,以著
书论,如孟元老的梦华录,刘侗的景物略,张岱的梦忆是也。
这里边有的是出于黍离之感,有的也还不是,但总之是在一个不很好的境地,
感到洪水在后面,对于目前光景自然深致流连,此与劫馀梦想者不同,而其
情绪之迫切或者有过无不及,也是可有的事。这固然只是忧患时文学的一式
样,但文学反正就是这点力量,即便是别的式样也总还差不多,要想积极的
成就事功,还须去别寻政治的路。近读武者小路氏的小说晓,张我军君
译作“黎明”,第一回中有一节话云:
老实说,他也常常地感觉,这个年头儿是不是可以画着这样的画可是,不然的话,
做什么好呢像我这样的人,岂不是除了拿着诚实无匹的心情来作画以外没有办法的么
这里我们也正可以引用,来做一个说明。不管是什么式样,只凭了诚实
的心情做去,也就行了。说是流连光景,其对象反正也是自己的国与民及其
运命,这和痛苦流涕的表示不同,至其心情原无二致,此固一样的不足以救
国,若云误国,则恐亦未必遽至于此耳。
文君的第二集子曰文抄,将在北京出板,属题数语为之喤引。鄙人
误入文人道中,有如堕贫,近方力求解脱,洗脚登岸,对于文事戒不复谈,
唯以文君著作读过不少,此次刊行鄙人又参与拉纤之工作,觉得义不容辞,
拉杂书此,只图凑起数百字缴卷而已,别无新义想要陈说也。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八日,知堂。
1944年
9月刊古今54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立春以前
文史丛著序
谢刚主先生以所撰文史丛著见示,属写小序。不佞于专门史学系门
外汉,何敢赞一词,唯重违谢先生之雅意,若承允许以不切题的文章缴卷,
则亦何敢固辞。不佞平日喜杂览,对于四部各有部分的兴趣,又曾闻先贤有
六经皆史之语,觉得凡所涉猎亦悉是有用的史料,不特有时想用作解嘲之词,
亦实欲以自勉,期于下笔矜慎,无失学问之本意耳。中国史字古文为手执册,
西洋则推源于古希腊语,谊云研求,实为学问之总体,此二义夙为不佞所喜,
盖就自然万物寻其现象与原则,世称科学,就文献以求其因革之迹,是为历
史,史与学其实是一而二,若人文科学则正是史之正名也。我看中国杂书,
感觉一种不满,可称之曰史的常识之缺乏,此盖由于史学之大专门化,书既
浩瀚难读,学者所致力又多在年代职官之末,遂渐与生活游离,艰于自立,
遑论及物。能惧思者当知及今之世复兴史学实为要图,而文史撰述凡有利于
此事者,流传推广,亦不容缓。往年读心史丛刊三集,以史事为材料,
写为随笔,合知识趣味为一,至可益人神智,念之至今未忘。今见谢先生此
著,其佳处亦正相同。谢先生尝从心史先生游,又曾闻任公静庵诸先生之绪
论,有所著述,自能集三先生之长,裨益学子非浅鲜,抑亦庶几足以补从来
之缺憾,满足时代之要求,其责任尤大矣。
中国民国三十二年一月十二日,记于北京。
1944年
11月刊文史1期,署名十堂
未收入自编文集
读新诗序
这一册谈新诗是废名以前在北京大学讲过的讲义,黄雨君保存着一
份底稿,这回想把他公开,叫我写篇小序,这在我是愿意也是应当的。为什
么呢,难道我们真是想要专卖废名么,那未必然。这也只因为我对于这件事
多少更知道一点罢了。废名在北京大学当讲师,是胡适之兼任国文学系主任
的时候,大概是民国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最初他担任散文习作,后来添了
一门现代文艺,所讲的是新诗,到第三年预备讲到散文部分,卢沟桥的事件
发生,就此中止,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新诗的讲义每章由北大出版组印出
之先,我都见过,因为废名每写好了一章,便将原稿拿来给我看,加上些意
见与说明。我因为自己知道是不懂诗的,别无什么可否,但是听废名自讲或
者就是只看所写的话,也觉得很有意思,因为里边总有他特别的东西,他的
思想与观察。废名自己的诗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人家拿来出板,这册讲新诗
的讲义本来是公开的,现今重刊一回,对于读者有不少益处,废名当然不会
有什么异议吧。
废名这两年没有信来,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家里,五月里试寄一张明信片
去,附注上一笔请他告知近况。前几天居然得到回信,在路上走了不到二十
天,这实在是很难得的。既然知道了他的行踪,也就可以再寄信去,代达黄
雨君的意思,不过回答到来恐怕要在谈新诗的出板以后了吧。来信里有
一部分关于他自己的生活,说的很有意思:
此学校是初级中学,因为学生都是本乡人,虽是新制,稍具古风,对于
先生能奉薪米,故生活能以维持也。小家庭在离城十五里之祠堂、距学校有
五十里,且须爬山,爬虽不过五里,五十里路惟以此五里为畏途耳。
后面又说到学问,对于其同乡之熊翁仍然不敬,谓其新唯识论一书
站脚不住矣,读了觉得很有趣。未了说“于春间动手著一部论,已成四章,
旋因教课少暇,未能继续,全书大约有二十章或多,如能干与知堂翁再见时
交此一份卷,斯为大幸。”废名的厚意很可感,只是肇论一流的书我生
怕看不大懂,正如对于从前信中谈道的话未能应对一样,未免将使废名感觉
寂寞,深以为歉耳。
民国甲申七月二十日,知堂记于北京。
1945年
8月刊“太平”初版本,署名知堂
收入立春以前
沙滩小集序
民国三十三年阴历岁次甲申,但是阴阳历稍有参差,所以严格的说,甲
申年应该是从三十三年一月廿五日起,至三十四年二月十一日止才是。这在
民国除了是第一次的甲申年以外别无什么意义,可是在以前的历史上,这甲
申年却不是寻常的年头儿,第一令人不能忘记的是三百年前崇祯皇帝煤山的
事,其次是六十年前中法战役马江的事。青年朋友不喜欢看历史的人或者不
大想到亦未可知,我们老一辈的比较更多经忧患,这种感觉自更痛切,鄙人
恰巧又是在这一年里降生的,多年住在北京,煤山就在城内,马江虽只是前
辈参加,自己是曾身列军籍的,也深感到一种干系。中国人自己不争气,最
近这几百年情形弄得很不像样,差不多说不出有哪一年比较的可以称赞,不
过特别是我辈甲申生的人想起来更是丧气罢了。
在这时候,有友人们想集刊文章,给我作还历的纪念,这在我是万不敢
当,而且照上述情形说来,也是很不相称的。不过朋友们的好意很可感激,
大家各写一篇文章来汇刊一册,聊以纪念彼此的公私交谊、未始不是有意义
的事,虽然交际的新旧不等,有的还不曾相见过,但交谊还是一样,这也觉
得很有意思。此集由傅芸子君编辑,名称商量很久,不容易决定,傅君当初
拟名为汉花园集,本来也很好,但是仔细考虑,汉花园是景山东面的地
名,即旧北京大学所在地,其门牌但有一号,只大学一家,怎好霸占了来,
固然未必有什么商标权利问题,总之我们也自觉得不好意思。由汉花园再往
西南挪移几步,那里有一条斜街,名曰沙滩,倒还不妨借用、于是便称之曰
沙滩小集。本来想用“沙滩偶语”四字,似乎比较有风趣,但是据故事
的联想,偶语未免有点儿违碍,所以终于未曾采用。这里沙滩以地名论固可,
反正我们这些人在沙滩一带是常走过的,若广义的讲作沙的滩,亦无不可,
在海边沙滩上聚集少数的人,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名吧,站着蹲着或是坐着,
各自说他的故事,此亦大有意义,假如收集为一册书,岂不是有趣味的事,
与十日谈可以相比么。意大利那时是瘟疫流行,绅士淑女相率避难,在
乡村间暂住,闲话消遣,乃得百篇故事,此十日谈之本事也。中国现今
也正在兵火之中,情形有点相像,人们却别无可逃避之处,故欲求海滨孤岛,
蛰居待旦,又岂可得,在这时候大家不能那么高兴的谈讲,那也是当然的了。
这集里所收的文章都是承朋友们好意所投寄,也有我自己的混杂在内,
我不便怎么说谦逊或是喝彩的话,但总之是极诚实的表示出自己,也表示出
在这乱世是这么的还仍在有所努力,还想对于中国有所尽心,至于这努力和
尽心到底于中国有何用处,实在也不敢相信。其次,大家合起来出这样一册
小集,还有一种意思,便是庄子所说的鱼相濡以沫。这一层意思,我觉得倒
是极可珍惜的。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七日,周作人撰。
1945年刊“太平”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立春以前
虎牢吟啸序
孔子删诗之说,现代学者不大有人相信,但儒家很重诗与礼,那是没有
问题的。孔子论诗的话,最具体的是阳货篇的这一节:曰,“可以兴,
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这是站在学诗的立场说的,诗的用处大概也就是子路篇中所说的从政及
专对等事,便是多识也还是实用方面的,若是通彻主客两边,就诗的性质有
所发明的,我想那是第三项的怨吧。要来说明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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