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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又名:孤星血泪)-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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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得了”她还是老样子,不耐烦地挥动着手指。“有空就来玩吧,在你生日那天来哎呀”她突然叫喊了一声,连人带椅一齐都转向了我,说,“你东张西望,是不是在找埃斯苔娜是吗”
我是在东张西望,确实是在找埃斯苔娜,于是只得结结巴巴地说我希望她身体健康。
“出国啦,”郝维仙小姐说道,“去接受上流社会的小姐所必需的教育去了,很远很远;现在可比过去更漂亮了,凡是看到她的人都仰慕她。你是不是感到看不见她有些失落感”
她最后一句话里暗寒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说后还发出一阵令人不愉快的笑声,使我慌乱得不知该怎样回答,幸亏她马上叫我回去,免除了我的尴尬。那位胡桃壳般面孔的莎娜关上大门后,我所感到的是对我的家、对我所学的行业、对一切的一切都比以往更加不满意,而这些便是我此次造访的全部收获。
我正沿着大街闲逛,郁郁不乐地浏览着店铺的橱窗,想着如果我是个上流社会的绅士,我会买些什么呢就在这时,从书店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沃甫赛先生。沃甫赛先生的手中拿着一本情浓意深的悲剧,描写了学徒出身的乔治巴恩威尔的身世1。这是他刚才花了六个便士的价钱买来的,正准备去彭波契克那里和他一起饮茶,并且把这个悲剧中的每一个词都原封不动地读进彭波契克的大脑中去。他一看到我便立刻想到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正好对着一个学徒的来读一读一个学徒的悲剧,于是他一把逮住了我,坚持要我陪他一起到彭波契克的客厅去。我想,家中也是挺凄凉的,夜晚黑暗,路上又沉闷,现在有个同行的伙伴总比没有好,所以我没有拒绝。我们来到彭波契克家中,正是街道和店铺开始上灯时分
1英国剧作家georgelillo的五幕剧。
我从来没有欣赏过乔治巴恩威尔这出悲剧的演出,也不知道演出要花多少时间。但是这一天晚上我非常清楚,朗诵直到九点半才结束。当沃甫赛先生读到巴恩威尔进入新门监狱时,我想他是永远上不了绞刑架了。他一人监狱之后,描写便大肆铺开,比他可耻一生的前一阶段要细致人微得多。他报怨自己正当风华正茂时刻,却被摧残得毫无生气。我认为这些都太过分了,仿佛他花苞刚放,尚未结果,便叶落飘零,也即是在人生道路刚开始便向衰败过渡了。不过,这些只是使人感到冗长和令人厌倦,而刺痛了我的却是他们把剧中的情节和无辜的我联系起来。巴恩威尔刚开始走上歧途时,彭波契克就用愤怒的目光盯住我,仿佛是在谴责我,令我不得不感到十分的委屈。沃甫赛也卖力地想把我说成是最大的坏蛋。在他们眼中,我立刻变成了惨无人性又常流泪的人,成为杀不可赦的谋害伯父的人;似乎那个叫密尔伍德的妓女每一次都用她的花言巧语打动了我;那位老板女儿的偏爱狂又倾注在我的身上,对我一切的错事都毫不介意;在那个致命的早晨,我气喘喘地不敢动手,一直迟疑了好久,对此我所能说的就是这表现出我性格中存在着人性普遍的软弱面。终于,沃甫赛读完了这个悲剧,我也在他们眼中被处了绞刑。我当然对此感到幸运,不过,彭波契克还是坐在那里用眼睛瞪着我,摇着头,说道:“引以为戒啊,孩子,要引以为戒啊”好像大家都知道,只要我掌握了一个至亲的弱点,使他信任我而成为我的恩主,我就会想方设法谋害他一样。
整个朗诵表演结束后,我和沃甫赛先生出发返家,这时天已完全漆黑一片。一出镇便只见大雾迷漫,很湿很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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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口上射出的灯光昏暗模糊,看上去灯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所射出的光也好像是雾气上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注意到这点,谈论着风向一转变,雾气就从我们那边沼泽地的某个地方弥漫开来了。正在谈话时,我们遇到一个躲在关卡所背风面懒洋洋站着的人。
“喂”我们停下来问道,“那边走的是奥立克吗”
“嗳”他答着,慢吞吞地走出来,“我刚才站在那儿,只一会儿,想等个同路人。”
“你这也太晚了。”我说道。
奥立克不当一回事地说:“是吗你不是也太晚了吗”
“我们刚才,”沃甫赛先生因为自己的杰出表演而非常高兴,说道,“奥立克先生,我们刚才沉溺在高尚的文化娱乐之中。”
老奥立克像狗一样地嘟嘟哝哝了几声,好像对沃甫赛说的事没有评论的必要。我们三人一同走着。过了一会儿,我问奥立克是不是这半天假都在镇上消磨掉了。
“是啊,”他答道,“整个半天假都在镇上度过。你前脚走,我后脚便跟了来。我虽没有看到你,说不定一直离你不远。你听,又在响炮了。”
“是监狱船上放炮吗”我问道。
“嗯又有几个鸟儿从牢笼中逃走了。天黑以来,炮声就连续不断。待会儿你就又会听到开炮的。”
所说不假,我们还没有走出几码远,一声熟悉的炮响就轰鸣着迎面传来,在浓雾中显得略为嘶哑,并且沿着河边的低地沉闷地滚动而去,仿佛正在追赶着逃犯,并且在恐吓着他们。
“多么美好的黑夜被炮声破坏了,”奥立克说道,“我真怀疑今天晚上他们怎么样把从笼中逃出的飞鸟射下来。”
这一话题触动了我的心,于是我默默地想起心思来。而沃甫赛先生,这时俨然是今天晚上那出悲剧中的伯父,由于出自真心,但没有得到好报,好像正在坎布威尔他自己的花园中大声地冥思默想。至于奥立克,他双手放在插袋里,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我身边慢慢地走着。这时,天色非常黑暗,非常潮湿,地上又非常泥泞,我们一面走,一面在泥地上溅出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时地,在我们前方又发出了信号炮弹的声音,又沿着河边低地沉闷地滚动而去。我只顾自己行走并想着心事。沃甫赛先生在他那大声的冥思默想中已死过三次,和蔼地死于坎布威尔,拼命争战地死于波斯华斯田野,历尽痛苦地死于格拉斯伯利。奥立克有时嘟哝着:“加劲打啊,加劲打啊,老克莱门举起有力的臂膀,用力打啊,老克莱门”我想他一定喝了酒,但是没有喝醉。
我们就这样回到村子。沿路经过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可是店里十分忙乱,使我们大为吃惊。酒店的门大开着,亮着和平常不同的烛光,看来都是在匆忙之中点着也在匆忙之中放在那儿的,而且散放在四处。沃甫赛先生一头钻了进去,想打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一定是抓住了逃犯。他进去后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出来了,而且是慌忙跑出来的。
他脚步没停,对我说道:“皮普,你家里出了事,快跑回去吧”
“出了什么事”我紧跟上他问道。奥立克也紧跟在我的旁边。
“我也不很清楚,好像是乔葛奇里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进去干了坏事,看来是逃犯干的。你们家有人被打伤了。”
我们只顾拼命地跑,也就没有心思再谈什么了。我们匆匆忙忙没有停留地一口气跑进了厨房。这时,厨房里挤满了人,全村的人都来了,还有些人站在院子里。厨房里有一个外科医生,乔也在那里,还有不少妇女。他们都站着。这些不请自到的人们一看到我便退向两侧让我进去。这时,我才知道我姐姐出了事情。她现在躺在光光的地板上,全无意识,一动不动。原来,在她面对着炉火时,不知道什么人在她后脑上狠狠地打了一记,把她打昏在地。她作为乔的妻子,现在已经命中注定,再也不能对他胡乱指责、暴跳如雷了
第16章
我满脑子里装着乔治巴恩威尔,因此一开始自然而然地想到,我一定被怀疑和袭击我姐姐的案情有关,或者说因为我总归是她的至亲,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对我的恩惠很大,所以比起别人来我更是一名合理的怀疑对象。但是第二天在明朗的日光下,我开始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加上又听到了在我四周的许多人的议论,我改变了观点,得出了更加合理的看法。
昨天晚上,乔到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家,从八点一刻到九点三刻都在那里怞烟。他在酒店里时,我姐姐正在厨房门口站着。有一位农夫从我家门口经过,我姐姐还和他互道过晚安。这个人说看到她的时候一定在九点钟之前,不过十分准确的时间他就说不出了他的确也想说得准确些,不过越想倒反而越糊涂了。十点缺五分时乔回到家,当即就发现她被人击倒在地上,立刻叫人们来帮忙。当时炉火还是像往常一样烧得旺旺的,蜡烛的烛花也不是很久没剪过了,不过烛光已经被吹熄了。
整个屋子里没发现有任何东西被拿走。那张放着被吹熄的蜡烛的桌子正在厨房的门和我姐姐之间,蜡烛应在我姐姐身后,她自己正面对着火炉站着,就在这时被人击倒了。厨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混乱的痕迹,即使有也是她自己在被击倒下时造成的,地上留有一些血迹。但是,行凶的现场有一件有力的证据。她是被某种沉重的钝器击倒的,凶器敲在她的脑袋上和脊骨上。凶手把她面朝下地击倒在地后又把一个很重的东西狂暴地扔在她的身上。乔回来后在抱起她时,发现她身旁的地上有一副逃犯的脚镣,看上去是被人用锉子锉开的。
当时,乔检查了这副脚镣。作为一个铁匠,他断定这副脚镣被锉开已有一段时期了。这件事情追问到监狱船上,他们派人来检查,认为乔的判断是千真万确的。他们不敢保证究竟什么时候这副脚镣从监狱船上给弄到了这里,但无疑这东西本来是监狱船上的。他们还确定这镣铐肯定不是昨夜两个逃犯所戴的。再说,这两个逃犯中有一个已经又被捉回来了,他退上的镣铐并没有被锉开。
弄清了这些情况后,我自己便得出一个结论。我认为这副镣铐一定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逃犯的,记得在沼泽地上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在锉脚镣。当然,这次用镣铐行凶我不认为是他干的。我认为有两个人和这镣铐有关,镣铐落在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手上,这回便成为他作案的凶器了。这两个人就是奥立克和那个在酒店里对我摆弄锉子的陌生人。
至于奥立克,他确确实实到镇上去过,与我们在关口上遇到他时他亲口告诉我们的一样,因为有人见到过他,整个晚上都在镇上闲逛。他曾到过几家酒馆,和各式各样的人一起饮酒,而且他是和我及沃甫赛先生一起回来的。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到他,除了上午的争吵。事实上,我姐姐和每一个人都争吵,就说和他争吵也有成千上万次了。至于那位摆弄锉刀的陌生人,无非是想来取回他的两张一英镑的纸币的,但这件事不会引起争吵,因为我姐姐早就准备把钱归还他的。此外,根本没有发生过争执,这个凶手是悄悄地进来的,而且是突然袭击,在我姐姐还没有来得及掉头望一下时,就把她击倒在地。
一想到竟然是我自己提供的这件凶器,虽然不是故意的,也不得不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我不这么想又难以成理。我忍受着无言的痛苦,考虑来考虑去,究竟该不该把从童年时起就压在身上的魔咒全部驱除,把所遇的一切都告诉乔。此后一连数月,每天我都一再为此问题烦恼,最后作出否定的决定,千万不能讲。但是,第二天早晨,我又重新开始考虑,展开内心斗争。斗争的最终结果得出如下结论:这一个内心秘密由来已久,愈陷愈深,已经和我的血肉合于一处,成为身体的一个必需部分,还是把它留在心中,不把它从我身上撕走。由于它已招致了如此巨大的不幸,所以我的担心不是偶然的。首先,如果一旦让乔知道,他就会相信它,也就会和我疏远,因为今天的情况和往昔不能相比;其次,我更担心的是万一他不相信它,说这和小狗及小牛肉片一样,全是荒谬的捏造。最后,我还是采取了姑息手段,不说为妙。往往错事犯下之后,人就不得不在是非之间徘徊,我也是如此。当然,如果今后遇到机会,可以协助把凶手查个水落石出,我一定会把所有情况都讲明。
一些地方警察和轮敦弓街派来的警察在我家四周作了一两个星期的调查。当时轮敦的警察都穿着现已绝迹的红背心,一看就知道是从轮敦来的。我听说过并且也在书上看到过,政府当局办这类案件都是如此,干得挺卖力。他们速了几个人,可显然都逮错了,因为他们的思想方法都不对。他们坚持让实际情况符合他们的思维方式,而不愿意从实际情况中得出正确的思想。他们还在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的门口布下岗哨,面部表情显出他们十分灵敏和谨慎,使所有这一带的人对他们都赞叹不绝。他们喝酒时也表现得神秘莫测,与他们捉犯人的手法同样高明。其实也不尽然,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逮住凶手。
政府当局派来的警察离开以后很久,我姐姐还是睡在床上。她的视力出了毛病,把一件东西都看成好几件;明明那里没有茶杯和酒杯,她在幻觉中却觉得有,而且会伸手去拿。她的听觉和记忆力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说的话非常难懂。后来她可以由人扶着转个圈,以至于能下楼走走,但却无时不带着我的那块石板。她不能说,只能以写代说。她的字写得极差,而且拼写特别随便,而乔读起来也极随便,自然在他们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难以弄清的事情,于是就得把我叫去解决。我常常也会弄错,比如她要药dicine,我却以为她要羊肉ffon;她要乔来,我却给她倒茶;她写的是腊肉ban,我却以为是面包师父baker。其实,这些还都只是我的小错误。
这时她的脾气已经大有好转,也开始有耐性了。她的手脚在行动时总是飘飘忽忽的,不久就成了根深蒂固的毛病。以后,每隔两三个月,她就会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头,然后表现出忧郁失常的样子,这个过程总要一个星期左右才好。我们不知道该找谁来服侍她才好,后来真是事有凑巧,一下子解决了我们的难题。沃甫赛先生的姑婆把自己的那套顽固的老习惯彻底地抛除了,所以毕蒂便来到我们家里照顾我的姐姐。
我姐姐重新下楼坐在厨房里大约一个月之后,毕蒂来到我们家,随身带着她的百宝箱。箱子上斑斑点点的,里面装了她的全部家当。她是我们家的福星,尤其是乔的福星,因为我的这位亲爱的老朋友乔一看到我姐姐那个不成人形的样子,心头自然难受,真是心碎肠断。每逢晚上侍候在她旁边时,他经常对着我,睁着一对眼泪汪汪的蓝眼睛,说:“皮普,过去她是一位多么漂亮的女人啊”毕蒂一到这里便立刻担任起照顾我姐姐的工作。她干事灵巧,好像她天生就对我姐姐十分了解似的。从此,乔便有了比较安宁的生活,不时去到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调剂一下身心。不过警察的特点和一般人不同,他们或多或少对可怜的乔有些怀疑,虽然他本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些警察们不得不认为在他们所遇到的人中,还没有一个像乔如此深不可测。
毕蒂一来到她的新岗位,第一项成就便是解决了一个我怎么也不能解决的难题。对于这个难题我也曾全力以赴,结果却毫无成效。事情的经过如下:
我姐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古怪的形状,看上去颇像一个畸形的“丫。她非常着急地要我们替她把这个东西找来。我想到了可能的每一件东西,如柏油tar,吐司toast以及桶tub,但都没有猜中。后来我灵机一动,想起这个符号很有点像锤子,于是便起劲地在我姐姐耳朵边叫出锤子这个词,她也开始锤桌子,似乎表明对我说的很同意。于是我便把家中的锤子一只一只拿来,结果还是劳而无功。后来我又想,也许是一根拐杖,因为这个符号很像拐杖,就到村子里借来一根,十分有信心地交给我姐姐。她一看到手杖便直摇头,令我们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如此孱弱,这么猛地摇头,说不定会造成颈骨错位,把头摇掉下来。
当我姐姐发现毕蒂很聪明,说不定能懂得她的意思后,便在石板上又画了那个神秘难解的符号。毕蒂认真地看着这个符号思考着,听着我的说明,若有所思地望望我姐姐,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乔乔在石板上总是被用其第一个字母代替的,写成“j”,接着她便向铁匠铺奔去,乔和我跟着也跑过去。
“我肯定知道了”毕蒂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叫道,“你们看,就是叫他”
奥立克,无需怀疑,就是指奥立克我姐姐忘掉了他的名字,只能用他的锤子来代替他。我们告诉奥立克,要请他到厨房里去。他先慢慢地把手中的锤子放下来,用手臂擦了一下额头,然后又用他的围裙擦了一下脸,才慢吞吞地走出铁匠铺,带着流浪汉一般怪模怪样的神气,弯着两个膝盖,明显地表现出他的特点。
我本来认定我姐姐会指责他,可结果却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不得不使我失望。她表情上显露出她非常想和他重归于好,他一来她就十分高兴,做了个手势让他喝些什么。她打量着他的面色,仿佛十分希望他对到这里来感到愉快。她竭力表现出期望和他消解前仇,从她的谦恭神情中可以看出她的态度就像一个孩子对待严师一样。自从那一天之后,很难得有一天她不在石板上画上一个铁锤,所以奥立克也得每天拖拖拉拉地走到我姐姐那里,怪里怪气地站在她面前,好像和我一样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7章
我现在已经陷进了单调刻板的学徒生活,转来转去总不出这个村子和那边的沼泽地,除了在过生日的那天,我重访了郝维仙小姐,根本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情况。我发现还是那个莎娜鄱凯特小姐在门口当差,我还发现郝维仙小姐依然和上次一样,以同样的神情和方法谈起埃斯苔娜,尽管在用词上有所不同。整个会面也只有几分钟,她给了我一块金币,在我临走时告诉我下一次生日时再去。我必须提及的是,这就成了以后每年的习惯。在她第一次给我一块金币时,我就曾向她说我不是为要钱来的,不能接受,可结果无效,反而引她生气,问我是不是想多要些于是我不得不接受,而且,自此以后我便也习以为常了。
那座沉闷的陈旧宅邸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变化,昏黄的烛光依旧迷漫在黑暗的房间之中,那坐在梳妆台边椅子里的于枯优灵也依旧不变。我想,也许是由于时钟停止,才使得这神秘所在的时间长存不变。虽然屋外的一切事物和我都可添加岁月,而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日光永远照射不进屋里,甚至一想到这宅邸,连我的记忆和思维中也都没有一丝阳光。这所宅邸使我迷惑,给我的影响一直使我憎恨我的职业,使我为我的家庭感到羞愧。
然而,我却稍稍察觉了毕蒂身上的变化。她穿的鞋子有后跟了,她的头发变得光亮夺目而且梳得整整齐齐,她的两只手也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她生得不算漂亮,只不过平平常常,当然不好和埃斯苔娜相比,但她是那么活泼可爱、丰满健康、脾气和顺。她来到我们家也不过一年光景,我记得那是在她刚脱掉孝服时,一个晚上我发现她有着一双奇妙的冥思而专注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多么动人,多么善良啊
当时,我正专心致志地完成一件任务,也就是抄写一本书上的段落,以此来改善自己的不足。我想,这是种一箭双雕的上进良策。我抬眼看到毕蒂正在看我做的事,于是放下了笔。毕蒂也停下了针线活,不过没有放下来。
“毕蒂,”我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么是我太笨,要么就是你十分聪明。”
“我做到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毕蒂微笑着答道。
她料理全部的家务,而且非常出色。不过,我不是指这一点,虽然这一点使我想要说的更加令人惊叹。
“毕蒂,”我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学会我所学的一切,而且永远不落后”我当时觉得我确有了些知识,因为我把每年生日得到的金币都用作了智力投资,而且把大部分积蓄起来的零用钱也都用在智力投资上了。现在想起来,为这点儿知识我已付出了相当昂贵的代价。
“我也正要问你呢,”毕蒂答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要问我了,每天晚上我一离开铁匠铺,大家都看到我在干这个。毕蒂,可是你没有时间来干这个啊。”
“我想你是把学问传染给我了,就像传染感冒咳嗽一样。”毕蒂平静地说着,然后便继续干她的针线活儿。
我背靠在我的木椅上,注视着毕蒂把头斜在一边干着针线活,脑际中泛起了思潮,我开始认为毕蒂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就我现在所能想起的,她对我们打铁这个行业的一切专门术语、活计名称以及各种工具都了如指掌。简单地说吧,凡是我懂得的毕蒂都懂得。从理论上说,她也是一个铁匠了,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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