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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又名:孤星血泪)-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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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只是容忍而已。
“怎么”郝维仙小姐说道,“难道你讨厌我不成”眼光倏地射到她的身上。
“我只不过有些讨厌我自己。”埃斯苔娜一边回答,一边怞出自己的手臂,走到大壁炉跟前,站在那儿看着炉火。
“说老实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郝维仙小姐气得大声喊道,恼怒地用手杖狠命地敲着地板,“你连我也讨厌起来了。”
埃斯苔娜沉着冷静地看了看对方,然后又低头看着炉火。她的优美身姿和俏丽面庞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冷漠,和对方那种狂乱的暴躁及几乎接近残酷的行为形成明显的对照。
“你是木头是铁石”郝维仙小姐大喊道,“你的心是冷酷的,是冷酷的”
埃斯苔娜依偎在大壁炉架上,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只是转动了一下她的眼珠,说道:“什么你骂我是冷酷的你是这样骂我的吗”
“难道你不冷酷吗”郝维仙小姐火冒冒地反问着。
“反正你清楚,”埃斯苔娜说道,“我是你塑造成的。你可以赞美我,可以责备我,可以使我成功,也可以使我失败。总之,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唷,看你这样子,看你这样子”郝维仙小姐伤心地大叫着,“看你这个样子,心肠既狠,又无情义,完全把养育你的家忘掉了那时候,我正心碎不已、鲜血淋漓,而我却把你抱在我这伤痛的怀里,对你无限柔情,把你养育成人,从不吝惜金钱,你知道吗”
“你把我领来养育,至少和我并无关系,”埃斯苔娜说道,“即使当时我能说能走,也不过仅仅如此,其他什么也不懂。你要我什么呢你一直待我很好,我的一切都得感谢你,你还要我什么呢”
“我要的是爱。”另一位答道。
“我已经给了你爱。”
“我还没有得到你的爱。”郝维仙小姐说道。
“养母,”埃斯苔娜仍旧保持着怡然自得的态度,不像对方那般提高了嗓门,也没有忽而怒气冲天,忽而万般柔情,只是说道,“养母,我已经说过,我的一切都得感谢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凡是你给我的,你随时都可以取回。除此以外,我一无所有。假使你向我索取你从未给过我的东西,尽管我很想感恩,很想尽义务,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时郝维仙小姐把狂乱的目光转向我,指着埃斯苔娜大声嚷道:“难道我没有给过她爱难道我没有给过火焰一般的爱我无时无刻不爱她爱到嫉妒不已、心头发痛,而她竟然说这种话就让她叫我疯子吧,就让她叫我疯子吧”
“世界上那么多人,怎么会是我要把你叫做疯子呢”埃斯苔娜反问道,“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的为人和处世呢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那一成不变的记忆呢记得那时候,我就坐在这同一个壁炉边,坐在这张现在还在你旁边的小凳上,倾听着你的教导,仰视着你的面容,那时我还感到你的面容古怪,觉得害怕呢”
“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郝维仙小姐呜咽着,“过眼烟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不,一切都不会忘记,”埃斯苔娜说道,“一切都不会忘记,一切都深藏在我的记忆中。你发现过我不听你的教训吗你发现过我不留心你的教导吗”她把手放在胸口说道,“凡是你不允许的,你发现过我心中想着它吗所以,你待我该公正些。”
“你太骄傲了,太骄傲了”郝维仙小姐用双手散开头上的白发,声吟般地说着。
“谁教我学会骄傲了”埃斯苔娜反诘道,“在我学会了骄傲时,又是谁那么连声称赞我的”
“你太心狠了,太心狠了”郝维仙小姐又用双手撩开头上散开的白发,声吟般地说着。
“谁教我学会心狠的”埃斯苔娜反诘道,“在我学会了心狠时,又是谁那么连声称赞我的”
“可我是教你对我骄傲,对我心狠吗”郝维仙小姐因气愤而尖叫起来,伸出两只臂膀,说,“埃斯苔娜,埃斯苔娜,埃斯苔娜啊,你连对我也骄傲、也心狠了”
埃斯苔娜虽有一点儿诧异,然而却是很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表现出不安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后,她又低头看着炉火。
沉默之后,埃斯苔娜才抬起眼皮说道:“我真难以想象,分别一个阶段之后,回来看你,你竟如此不讲道理。我可从来都牢记着你曾经有的不幸遭遇,牢记着你那遭遇的原因。我一直遵照你的教导行事,决不辜负你的期望。我用你的教训管束自己,从来没有任何软弱的表现。”
“难道回报我的爱竟是软弱的表现”郝维仙小姐大声叫道,“我懂了,我明白了,原来你把这点也叫做软弱”
埃斯苔娜又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有些诧异,内心却十分平静,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已开始领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了。你在这座宅邸的许多暗不见天日的房间中养育你的养女,不让她知道此间尚有阳光这东西,她也没有在阳光下见过你的面容;然后,你又怀着某种目的,让她经受阳光的洗礼,了解什么是阳光以及阳光下的一切。她按照你的话做了,而你自己却感到失望,感到愤怒,是不是这种情况呢”
郝维仙小姐双手捧住自己的头,坐在那儿低低声吟着,身子在椅子上摇摆着,但是没有回答。
埃斯苔娜说道:“也许这个例子更能说明问题假使从你的养女开始懂事的时候起,你就尽最大的努力告诉她世上有阳光这东西,但阳光是敌人,是毁灭人性的东西,所以要她反对阳光;因为阳光摧残了你使你枯萎,所以阳光也会摧残她使她枯萎。你这么做了,以后却又为了某一个目的要她去见识阳光,而且要她很自然地接触阳光,她一下子当然还不能习惯。如果你见到这点,你会失望会生气吗”
郝维仙小姐坐着、听着当然只是说好像如此,因为我看不到她的脸,不过她仍然没有回答。
埃斯苔娜又说道:“所以,你把我造成什么样的人,你就该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对待。成功不属于我,失败也不属于我,但成功和失败两者一起就造就了我这样的人。”
我完全不知道郝维仙小姐怎么会已经坐到了地板上,围抱在所有褪色的婚礼服饰之中。我一直想找出一个理由离开这房间,现在总算看到了一个机会,便用手对埃斯苔娜做了一个手势,要她照看郝维仙小姐。我离开时,埃斯苔娜和刚才一样没有动,依然站在大壁炉旁边。当时郝维仙小姐的满头白发都飘散开来,拖在地板上,围抱在另一堆残缺的婚礼饰
………………………………
第37节
品中,看上去既狼狈又难看。
我心情郁闷沮丧,独自在星光下散步了一个多小时,走遍了院子,走遍了制酒作坊,也走遍了荒芜的花园。最后我又鼓起勇气回到了房间,看到埃斯苔娜坐在郝维仙小姐的膝边做着针线活儿,在缝补一件快要变成碎布的破旧不堪的婚礼服。此后,只要在大教堂里看到悬挂着的那些褪色破烂的锦幅之类,我便会联想到她的这件婚礼服。接下去,我和埃斯苔娜开始玩牌,像以往一样,所不同的是我们玩牌的本领提高了,而且是法国式的玩法。整个夜晚就是这样消磨掉了,然后我才上床休息。
我睡在院子那边的那所**的房子里。这是我第一次住在沙提斯庄园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能成寐,好像有成千上万个郝维仙小姐在我四周纠缠。她站在枕头这边,又站在枕头那边;她站在床的这头,又站在床的另一头;在盥洗室半开着的门后站着她,盥洗室里面也站着她;楼上的房间中是她,楼下的房间中也是她哪里都有她,她无所不在。漫长的黑夜慢慢地爬到了两点钟时,我觉得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只能起身。于是我从床上起来,把衣服披上,走出门,穿过院子,走进一条长长的石头通道,打算绕到外院,在那儿散散步以放松一下。可是我一跨进这通道就把烛光吹熄了,因为我看到郝维仙小姐像鬼魂一般地正沿着通道走着,一面还低低地哭泣着。我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目送她上了楼梯。她手里拿了一支没有托盘的蜡烛,可能是从她房中烛台架上取下的。在微弱的烛光下,她就像从陰间出来的孤魂。我站在楼梯下面,没有看到她开门,却闻到餐室中飘来一阵发霉的气味,听见她在里面走动的声音。她从餐室日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又从自己的房间走回餐室,而她低低的哭声从未间断过。等了片刻,我打算从黑暗中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但是却无法办到,一直等到黎明之光射了进来,我才分辨出方向。我留在黑暗中的那段时间,只要一走到楼梯下面,就能听到她的脚步声,看到烛光在高高地移动,并且听到她那无休无止的低低哭泣声。
到第二天我们离开之前,郝维仙小姐和埃斯苔娜之间再没有发生分歧,以后我再陪她回去时也没有再发生过分歧,我记得自那以后我曾四次陪她回去探望。郝维仙小姐对待埃斯苔娜的态度总的没有改变,但我觉得在她对待埃斯苔娜的老态度中略微加入了一些担心。
翻开我的生命史,要不把本特莱德鲁莫尔写上去是不可能的,否则我是不会愿意提到他的。
一次林中鸟类协会聚会时,像往常一样,说是要促进相互之间的情谊,而且为此正争争吵吵互不相让,弄得不亦乐乎时,林鸟协会的主持人便宣布停止争吵开始开会,先由德鲁莫尔先生为一位小姐祝酒。根据这个协会的严肃章程,这次轮到了这个野兽来主持此项仪式。我觉得我看到他在顺序传下酒瓶时对我恶毒地瞪了一眼,因为我和他早就失和而没有来往了,所以这一瞪眼我也就没有在意。可是他却要大家陪他喝一杯酒,共祝“埃斯苔娜”,这给我的一击使我既恼怒又吃惊。
“哪一位埃斯苔娜”我问道。
“不用你管。”德鲁莫尔嘲讽地说道。
“住在哪里的埃斯苔娜”我说道,“你得告诉我她住的地方。”因为作为林鸟协会的成员是有些权利提问的。
“先生们,这位是雷溪梦的埃斯苔娜,”德鲁莫尔说道,并不理睬我,“这是位绝世无双的美人。”
我低声地对赫伯特说,这个卑鄙肮脏的东西,他哪里懂得什么是绝世无双的美人。
祝酒之后,坐在他桌子对面的赫伯特说:“我认识这位小姐。”
“你认识她吗”德鲁莫尔问道。
“我也认识。”我脸上泛出愤怒的红色,说道。
“你认识”德鲁莫尔说道,“哦,天啦”
这就是他唯一的反驳否则那就是摔酒杯丢盆子了,因为他的本领就是这点,但是,仅仅这一点就已经把我气得发疯,仿佛其中带着刺一样。于是我立刻从我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大家说,我不得不关心这一只可尊敬的鸟竟然轻率地飞人林中我们总是把加入协会说成飞人林中,真像议会里的用辞一样,那么干净利落,简洁明了,居然为一位他从来不认识的小姐祝酒干杯。听了我的话德鲁莫尔先生忽地站了起来,要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便作了一个极端的回答,想决斗,我不会示弱。
在一个基督教的国度里,在如此情况下,是否可以运用不流血的方法解决问题,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题目,鸟儿们有几种不同的意见。大家辩论得生动活泼,至少有六位可尊敬的协会成员对另外六个成员当场表示,如果他们想决斗,他们不会示弱,一定奉陪。不过,最后协会作出决定,为了维护协会的荣誉,只要德鲁莫尔先生拿出一点儿证据,表示他确实荣幸地认识这位小姐,那么皮普先生,作为一名绅士和会员,就必须向对方道歉,并表示重归于好。当时还指定第二天就得交示证据,以免时间拖延而使事态冷下去。第二天,德鲁莫尔果然带来一张由埃斯苔娜亲笔写的条子,在条子上她十分客气地说明她很荣幸和他跳过几次舞。这一来,我却哑口无言了,只有向他道歉,并表示重归于好,又说我原来的想法已证明是站不住脚的。然后,德鲁莫尔和我坐在那里,哼着鼻子相互对峙了一个小时,林中鸟类俱乐部的成员也胡乱地争论了好久,最后还是从大局出发,宣布这次大家的友情得到了促进,友谊以惊人的速度进展着。
我现在谈到这事是轻描淡写的,可是当时对我说来却决不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因为我一想到埃斯苔娜竟然对这么一个下贱的、笨拙的、陰沉的蠢才,一个连一般人都比不上的家伙产生好感,内心的痛苦简直不可言表。事到如今,我依然认为,正因为我对于埃斯苔娜的爱是非常纯洁、豁达和毫无私心的,所以一想到她竟然屈就于这条狼狗,我便无法容忍。尽管无论她垂青于何人对我都是沉痛的不幸,但如果她爱的是一位高尚的人,也许会使我在不幸和痛苦的程度上有所不同。
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并不难,果然很快便弄明白了。其实德鲁莫尔早就紧紧地追求她了,而她也让他追求。没有多久,他更是追着她不放,以致我们两人每天都会相遇。他死心眼儿地坚持着紧追不舍,埃斯苔娜正好也就掌握住他,忽而对他百倍鼓舞,忽而又使他全然失望;忽而当面奉承他几句,忽而又在大庭广众下奚落他;忽而对他很了解,忽而又忘记了他究竟是谁。
贾格斯先生把他称做蜘蛛,看来他真是个蜘蛛,总是偷偷地躲在一处等着,耐心地看准机会捕捉对象。他这个蠢家伙总是相信他的金钱和他家庭的荣誉,固然,有时候这两样东西能够起重要作用,能够代替专一的情感和先决的目的。所以,这只蜘蛛总是在顽强地守住埃斯苔娜,比许多别的光彩夺目的昆虫守得更久。他在那儿吐丝张网,等待时机捕捉对方。
在一次雷溪梦的舞会上当时在许多地方都时兴开舞会,群芳争艳之中,埃斯苔娜独占鳌头。这个莽撞的德鲁莫尔总是尾随在她左右,而埃斯苔娜却容忍他,这我可受不住了,所以决定找一个机会和她谈一下。我抓住时机,见她正坐在群花之中等待着白朗德莉夫人来带她回家,便走过去,因为几乎总是我陪伴她们出人于这些场合的。
“埃斯苔娜,你疲倦了吗”
“可不是,很累,皮普。”
“你也应该疲倦了。”
“说真的,现在还不该累呢,睡觉之前我还得给沙提斯庄园写信。”
“报告今晚的凯旋吗”我说道,“埃斯苔娜,今夜战果平常。”
“你讲的是什么话我真不懂战果平常是指什么。”
“埃斯苔娜,”我说道,“你看那个站在墙角边的家伙,他正在朝我们望呢。”
“我为什么要看他”埃斯苔娜反问道,并没有去看他,反而望着我,“你说的那个站在墙角边的家伙为什么我必须看呢”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话,”我说道,“因为他整个晚上都泡在你旁边。”
埃斯苔娜瞥了他一眼答道:“不过是些灯蛾和丑陋的小虫子,在蜡烛光旁边飞来飞去。蜡烛有什么办法呢”
“有,”我答道,“蜡烛没有办法,埃斯苔娜难道也没有办法吗”
“那么”她停了一会儿才笑道,“也许有办法。随你说吧。”
“可是,埃斯苔娜,你得听我一句话。你和这个最让人瞧不起的德鲁莫尔在一起真使我难过。你知道他是被人们瞧不起的。”
“还有呢”她问道。
“你看他的内心和外表一样都是奇丑不堪。这简直是一个有缺陷。坏脾气、陰沉沉的笨拙家伙。”
“还有呢”她问道。
“你看他除了钱和一本可笑的糊涂祖宗家谱可以炫耀自己外,其他一无所有。你知道这点吗”
“还有呢”埃斯苔娜又问道。她每问一次,那对可爱的眼睛便睁大一点。
她总是用“还有呢”这三个字回答,我为了要她掏出心里话,便接过她说的话,用强调的语气重复说:“还有呢也正是这些才使我内心难受。”
如果我认为她垂青于德鲁莫尔是有意用这点来使我使我难受,那我对此倒也该心安理得地感到些宽慰。问题是她还和过去一样,对我完全置之不理,所以我对此就不能抱有幻想。
“皮普,”埃斯苔娜说道,眼光在屋内搜寻了一遍,“不要傻里傻气地认为这会影响到你。这也许会影响到别人,但那也是没办法可想的。这不值得讨论。”
“我看很值得讨论,”我答道,“因为有一天人们会闲言闲语,埃斯苔娜竟然用她的美丽容颜和无限魅力去垂青一个乡巴佬,一个陰沉沉的家伙。那我如何受得了呢”
“我却能受得了。”埃斯苔娜答道。
“哦埃斯苔娜,你可别这样骄傲,可别这样刚愎自用。”
“你责备我骄傲,责备我刚愎自用”埃斯苔娜把手一摊,说道,“可刚才你还责备我说我俯就一个乡下人”
“你确实是这样,”我急冲冲地说道,“因为就在今天晚上我看到你对他使眼色,对他陪笑脸,可是你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我。”
埃斯苔娜突然把目光转向我,如果不是愤怒的目光,那也是严肃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我,说道:“难道你要我欺骗你,要我引诱你陷入罗网”
“埃斯苔娜,难道你在欺骗他,要引诱他陷入罗网”
“当然,而且引诱许多人陷入罗网,引诱除你之外的所有男人。白朗德莉夫人来了,就说到这里为止吧。”
现在我已经用整整一章来叙述了那充满于我心中的主题,曾经使我一次又一次地痛苦的主题。至此,我便可以毫无阻碍地叙述另一件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徘徊于我眼前的事。这件事远在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埃斯苔娜之前,远在埃斯苔娜那婴儿时的智慧受到郝维仙小姐的糟蹋之前,就已经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陰影。
有一则东方的故事,说是为了用一块沉重的石板在胜利的时候砸碎敌国的宝座,人们在采石矿中慢慢地凿出这块石板,再慢慢地从岩石丛中凿出一道穿绳索的坑道,用绳索扣住石板,然后慢慢地把石板升起来,吊在皇宫宝座的屋顶上,吊住石板的绳索的另一头扣在数英里外的一个大铁环上。一切艰巨的工作都已准备就绪,在一个寂静的黑夜,苏丹王被唤醒,一柄用来割断绳索的利斧交在他的手中。苏丹王挥手一砍,绳索立断,石板直坠而下,砸碎了敌国的宝座。我的情况和此故事一样,一切远远近近该叙述的事情都已接近尾声,准备就绪,只需用利斧一砍,我的坚固堡垒必然坍下压在我身上
第39章
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二十三岁的生日已过去一个星期了,关于我远大前程的遗产问题仍然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这时搬出巴纳德旅馆也有一年多了,目前住在轮敦古朴典雅的寺区。我们的房子位于花园坊,临近泰晤士河边。
鄱凯特先生和我解除最初订立的师生关系已有一个时期了,不过我们之间仍然保持着良好交往。至于我,目前还没有能力**处理事务,做些正事,主要是因为我的具体情况还不够明确造成的,我希望一切等安定后再说。但我却有读书的嗜好,每天都要花几个小时读书。关于赫伯特的那件事仍然在进行之中,而我自己的事在前一章的末尾部分已有交待。
由于商务缠身,赫伯特已远赴法国马赛。我这时独自一人,孤苦伶仃,颇感索然无趣。我一心想着明天,或者下周,我的一切都会明朗起来,长期的期望,长期的失望,于是心情颓丧,万般焦虑,有时回想起往日老朋友的欢愉面孔和快乐的交谈,不免自作伤感。
这时天气糟糕透顶,总是刮风下雨、刮风下雨;大街小巷全是泥泞不堪,难以行路。日复一日,轮敦上空总飘浮着从东边来的一层厚厚的乌云,久久不去,好像轮敦东边的天空暗藏着永恒的雨云、永恒的风云。风是那么地狂怒,轮敦一幢幢高楼的屋顶都被它无情地掀去;在轮敦近郊的乡下,一棵棵大树被它连根拔起,一条条风车的叶片被它卷得不知去向;一桩桩令人忧郁的翻船和死人事件不断从海边传来。倾盆的大雨和愤怒的狂风相约携手同行。这一天,正是风雨交加最厉害的一天,人夜时分,我坐在家里读书。
从那时以来,寺区一带的情况已有很大变化,目前已不再如那般显得凄凉,也不再可能有被河水淹没的危险了。然而,当时我们住在最临近河滨的一幢房屋顶层,那天夜晚狂风四处冲击,震动了整座房屋,就像被炮弹袭击或者被浪涛冲击一样。大雨开始劈劈啪啪地敲打着窗户时,我抬起双眼看到窗户在摇晃,觉得自己仿佛正坐在一座被狂风暴雨颠得东倒西歪的灯塔之中。有时,烟囱里的烟无法向黑夜的空中散去,反而又被挤回到烟囱里倒灌进来。我把门打开,向楼梯望去,那儿的灯已被风吹熄。我将双手放在额角上,遮去灯光,从漆黑的窗户向外望去狂风暴雨的时刻,一点窗缝也不能打开,看到院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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