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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又名:孤星血泪)-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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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卑鄙地假装说,我和乔有约在先,必须下乡去看他。其实,对于乔我也是耍尽了各种卑鄙的手段,对他本人耍手段,现在又利用他的名义做卑鄙的事。我不在的时候,普鲁威斯需要严格的关照,由赫伯特代替我来照顾他。我还说我只在外面过一夜,回来后就可以实现他的心愿,因为他希望我在做绅士方面要更有气派、更阔气,他怀着的这个希望已达到不耐烦的程度。我想,后来我发现赫伯特的想法竟和我一样,那就是说做上等人就要像上等人,要买这买那,用这种借口就能够把他弄到远隔重洋的海外去。
扫清了到郝维仙小姐家去的障碍,一切安排就绪,次日一早,我便乘马车出发。这时天还未亮,马车行走在广阔的乡间大道上,白天才慢慢开始。我坐在马车里感觉到马车好像一会儿走走停停,一会儿怞怞噎噎,一会儿又颤颤抖抖,整座马车裹着拼起来的云雾般的破烂衣服,形似乞丐。在毛毛细雨之中,马车赶到了蓝野猪饭店。我一进店就碰到一个人正从店门口出来,手上拿了一根牙签,来看马车。此人并非别人,正是本特莱德鲁莫尔。
他假装没有看见我,我也假装没有看到他,其实两个人的假装都很不成样子;尤其我们又都走进了餐厅,他在那里刚刚用完早餐,而我在那里正开始要我的早餐。在镇上看到他使我心里老大不愉快,因为我心里清清楚楚他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们都各自假装在读一份早就过期的油腻肮脏的报纸。这虽是地方报纸,但地方上的新闻半点也读不到,全是外来的东西,那斑斑点点的咖啡、泡菜汁、鱼沙司、肉汁。融化了的奶油,另外还有酒啊等等这一类的东西都洒在报纸上,那样子就像出了一场严重的麻疹,令人难以人目。我坐在桌边,而他却站在火炉之前。我看到他站在炉前就很不高兴,而且越来越生气。于是我站了起来,决定不让他一个人享受温暖,所以我从他退后伸过手去取火钳准备把火炉中的火拨一下,仍然假装着没有看到他。
“怎么不打一个招呼”德鲁莫尔先生却说道。
“噢”我手中拿着火钳说道,“原来是你,可不是吗好吗我正在想着这是谁呢谁在挡住火炉呢”
我拿着火钳,费很大气力投着火,火拨好后,便和德鲁莫尔先生并排站着,展开两侧肩膀背靠着火炉。
“你刚来到这里”德鲁莫尔用他的肩头撞我一下,使我们两人的肩分开,说道。
“刚来。”我也用我的肩头撞他一下,也不让他的肩靠上我的肩。
“这真是鬼地方,”德鲁莫尔说道,“我猜这是你的家乡吧。”
“是我的家乡,”我附和地说道,“我听说这儿和你的家乡西洛普郡很相像。”
“一点儿也不像。”德鲁莫尔说道。
这时,德鲁莫尔先生正打量着他的靴子,我也打量着我的靴子,然后德鲁莫尔先生又打量起我的靴子,我也就打量起他的靴子。
“你来这儿好久了吗”我问道。我暗自下定决心守在火炉旁边,决不让步。
“来了太久了,久得使我腻味了。”德鲁莫尔答道,假装打了个哈欠。看上去他也和我一样坚守阵地,决不让步。
“你还打算在这儿住很久吗”
“这很难说,”德鲁莫尔先生答道,“你呢”
“我也很难说。”
当时我感到火往上撞,全身的血一阵沸腾,只要这位德鲁莫尔先生的肩头把我稍稍撞开哪怕一根发丝的距离,对不起,我也得把他摔到窗外去;当然,要是我的肩头把他也稍稍撞开哪怕一根发丝的距离,德鲁莫尔先生也会把我摔到近处的一个单间中去。这时,他吹起口哨,我也吹起口哨。
“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大片沼泽地,对吧”德鲁莫尔说道。
“是有一大片沼泽地,怎么样”我答道。
德鲁莫尔先生望着我,然后他又望着我的靴子,又然后才说道:“噢”说着他又大笑起来。
“德鲁莫尔先生,你感到得意吗”
“不,”他答道,“并不特别得意。我准备骑马出去遛遛,我是说到沼泽地去寻找些愉快。有人告诉我,那里有几个不见世面的小村庄,有奇怪的小酒店,还有几家铁匠铺,还有其他些什么。茶房”
“来了,先生。”
“我的马准备好了吗”
“已经牵到门口了,先生。”
“喂,你听我说,小姐今天不想骑马了,天气看来不好。”
“好的,先生。”
“今天我不吃午饭了,因为我准备到小姐家中去吃。”
“好的,先生。”
说完,德鲁莫尔膘了我一眼。他虽然生得很笨,可是他那副大颧骨面孔上所表现出来的既傲慢又得意的神态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气得我火冒三丈。我简直想用手臂把他抱起来,放在火上烧死。过去有一本故事书中曾讲到一个强盗就是如此弄死一个老太婆的。
有一件事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除非有人来帮忙,我们两人谁都不会放弃这个壁炉。我们站在那里,进攻的架势都摆得很好,肩头挨着肩头,脚挨着脚,各人的手都放在背后,谁也不让谁。他的马已站在外面的毛毛细雨之中,从门口就看得到;我的早餐已端到了桌上,德鲁莫尔的餐桌也已收拾干净,侍者正招呼我去用餐,我点着头,但各人都坚守阵地,一步不动。
“自那以后你去过林中鸟类俱乐部吗”德鲁莫尔说道。
“没有,”我说道,“上次我在俱乐部里对那些鸟儿们了解得已够清楚了。”
“是我们发生意见分歧的那一次吗”
“就是那一次。”我简短干脆地回答。
“得了,得了那一次他们轻而易举地把你放走了,”德鲁莫尔冷冷地说道,“你也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德鲁莫尔先生,”我说道,“我看对那件事你不必逞能来教训别人。那一次我并没有发脾气,就是说发火吧,我还没有到摔杯子的程度呢。”
“我就要摔。”德鲁莫尔说道。
我瞪了他一两眼,我那间在心头的怒火开始旺了起来,说道:
“德鲁莫尔先生,这样的谈话可不是我挑起的,我看这是不愉快的谈话。”
“我看也不是愉快的谈话,”他目中无人地说着转过了身,“用不着想就是不愉快的。”
“所以,”我继续说道,“我认为我们将来再相遇时,我们根本不要谈话,想来你不会反对。”
“这也是我的意见,”德鲁莫尔说道,“我早就该提出这个建议,或者早就该这样办,根本用不着提出来。不过你也不要发火了,难道你还不服输吗”
“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
“茶房。”德鲁莫尔用呼唤茶房的声音代替了对我的回答。
茶房随声又走了进来。
“你听着,你要知道小姐今天不去骑马了,我在小姐家吃午饭,懂了没有”
“懂了,先生。”
茶房用他的手掌摸了一下他早为我送来的冷得很快的茶壶,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我,然后走了出去。德鲁莫尔十分谨慎地一点也不移动靠着我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雪茄烟,把烟头咬掉,而且一点也不动声色。我全身都气得发抖,爇血沸腾。我们不能再说片言只字,否则就会提到埃斯苔娜的名字。我不能忍受由他的狗嘴里说出她的名字,所以,我像石头一样死死地盯住对面的墙壁,仿佛这里没有别人,强打津神使自己沉默无语。我说不出这种可笑的局面究竟会僵持多久,幸好这时有三个有钱的农场主突然闯了进来,看来是茶房有意安排的,当然这是我的猜想。他们一走进来便脱掉他们的外衣,都搓着手,抢步走到火炉前,我们才不得不让开。
我从窗口望出去,见到他用手抓住马鬃,既笨拙又神气活现的样子,蛮横地跃上马,连马也惊得倒退几步。我以为他已骑马而去,可是他又回来了。他回来是叫人为他嘴里的那根雪茄点火,因为他刚才忘记了这件事,这时有一个穿灰色衣眼的人拿着火走了过来。我说不准他是从哪儿出来的,究竟是从饭店院子里走来的,还是从街上或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没有看见,只看到德鲁莫尔从马鞍上俯下身子就着火点着雪茄,然后大笑起来。他的头对着餐室的窗子突然动了一下,那个送火的垂肩弯腰、头发蓬蓬的人正背对着我,我一下子才想起,这不是奥立克吗
由于心情的沉重与杂乱,我根本无暇去思量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奥立克,也没有心思去动一下早餐。我只是洗了脸和手,把长途旅行和仆仆的风尘洗净,便匆匆向那所值得永远记忆的古老宅邸走会。我心情激荡,要是我从来没有走进过这所宅邸,要是我根本没有见到过这所宅邸,那该多么好啊
第44章
在那间摆着梳妆台、墙壁上燃点着蜡烛的房间里,我看到郝维仙小姐和埃斯苔娜都在。郝维仙小姐坐在火炉旁边的长靠背椅上,埃斯苔娜坐在她脚旁的一个坐垫上。埃斯苔娜正在织着什么东西,郝维仙小姐在一旁欣赏着她的手工。我一走进屋,她们都抬眼相望,发现我的神色有些不对,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一看就明白了。
“噢,皮普,”郝维仙小姐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虽然她那么镇静自如地望着我,我仍然发现她多少显出一些慌乱。埃斯苔娜把手中的活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又继续编织。我思量着她编织的动作,她的手指就像对我打着哑谜,我一切都明白了,仿佛她已经告诉我,她也知道我已经弄清了我真正的恩主。
“郝维仙小姐,”我说道,“昨天我到雷溪梦去,想找埃斯苔娜谈谈,发现已经有风把她吹回来了,所以我就来了。”
郝维仙小姐示意我坐下,她已示意了我三四次了,于是我便坐在梳妆台旁的一张椅子上,这是我过去常看到她坐的椅子。在我的脚旁和四周全是些陈年旧物,这一天,这里似乎是特地为我安排好的。
“郝维仙小姐,我有些话必须和埃斯苔娜说,我想就当着你的面说,马上就说。这些话不会使你奇怪的,也不会使你不高兴,我目前的处境如此的不幸,一定是你所想见到的。”
郝维仙小姐仍然镇静自如地望着我。埃斯苔娜仍在编织着,我看到她手指的动作,知道她正在注意地听我说,不过没有抬起头而已。
“我已经发现了我的恩主,显然这并不是幸运的发现;这次发现无论在我的名誉上、地位上、运气上以及其他方面都不见得有很大好处。由于某种原则,我只能说这些,不能全盘相告,这虽不是我的秘密,但和别人有关。”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埃斯苔娜,同时在考虑着如何再说下去。郝维仙
………………………………
第43节
小姐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这虽不是我的秘密,但和别人有关。唔,还有呢”
“郝维仙小姐,你第一次让人把我带到你这里来,当时我是那边乡下的孩子,说实话我多么希望不离开乡下啊。我认为,我来到这里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是你用的仆人。你花钱雇仆人为了满足你的需要和怪想,是吗”
“啊,皮普,”郝维仙小姐镇静自如地点着头,答道,“你说得很对。”
“后来贾格斯先生”
郝维仙小姐用坚定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贾格斯先生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他对此也不了解。他是我的律师,也是你恩主的律师,这完全是巧合。他作为律师,就会有许多人和他建立这相同的关系。巧合是易于发生的。不管怎样,巧合发生了,这不是由某一个人安排的。”
任何人都会从她憔悴而瘦削的脸上看出她没有隐瞒,也没有回避。
“可是我却误解了,而且一直误解了很长一段时期,我认为至少是你把我引向误解的。”我说道。
“是这样,”她又镇静自如地点头说,“我是想引你误解。”
“你说这是善意的吗”
“我是什么人”郝维仙小姐用她的手杖敲着地板,突然间怒火万丈,连埃斯苔娜都惊奇地抬头望着她,“我就是我,为了上帝的名义,我没有必要对什么发善心。”
我讲那句话的目的并不是存心埋怨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她这时正处于雷霆过后,坐在那儿沉思呢。
“好了,好了,好了”她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过去我在侍候你的时候,”我为了安慰她,使她消气,说道,“你那么慷慨地给了我报酬,使我当上了学徒。我提出那些问题,只不过想了解真情而已。下面的一些问题,也不是出自我的私心,虽然用意和目的有所不同。你因势利导地把我引向误解,郝维仙小姐,也许是利用欺骗的手段惩罚你那些自私自利的亲戚吧;也许你能表明你的用意,而我如果措词不当就会触犯你。”
“的确这样,全是大家自讨苦吃你也不例外。我既是这样的身世,又何必要煞费苦心哀求他们或哀求你不自讨苦吃呢圈套是你自己设下的,我没有设下任何圈套。”
说完她又突然暴跳如雷,愤怒到极点。我等她恢复平静后,才说道:
“我一到轮敦,郝维仙小姐,就有机会进入你的一位亲戚的家庭,并在一个阶段内一直住在他们中间。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有错觉,而且对错觉都信以为真。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无论你能不能接受,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如果我不告诉你,我就显得虚伪和卑鄙了。我认为你对马休鄱凯特先生及他的儿子赫伯特伤害得很深,其实他们是慷慨大度的,是光明正大的,是心地坦白的,他们绝对没有陰谋诡计和卑鄙下流的心思。”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郝维仙说道。
“他们仍然把我当作他们的朋友,”我说道,“虽然他们把我看成是取代了他们地位的人。至于莎娜鄱凯特,乔其亚娜小姐,和卡美拉夫人,我看她们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鄱凯特先生父子和其余人的对比似乎起了作用,她对他们有好感,我很高兴地看到了这一点。她目光锐利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平静温和地对我说:
“你想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吗”
“只有一件事,”我说道,“你不要把他们父子二人和其余的人混为一谈。虽然他们来自同一血统,但你相信我,他们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
郝维仙小姐仍然用锐利的目光望着我,然后又重复地问道:
“你想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吗”
“你看,我不是耍滑头的人,”我回答道,感到有一点儿脸红,“即使我想瞒住你,我也瞒不了。我确实想为他们干点事。郝维仙小姐,如果你能拿出一笔钱给我的朋友赫伯特作营生之用,而且在帮他忙时不让他知道,我可以提出我的看法。”
“为什么要帮他营生而又不让他知道呢”她两只手扶住拐杖,非常仔细地注视着我,问道。
我说道:“在两年多之前我自己已经着手为他办这件事了,我没有让他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把事情办到底,其原因我不能奉告。这是秘密的一个方面,而且是别人的秘密,不是我的秘密。”
她的目光逐渐从我身上离开,然后转向炉火。起初室内一片寂静,蜡烛的烛芯慢慢地缩短着。她注视着炉火好长一段时间,壁炉里一些烧红的炭火因为烧空而坍了下去,她这才惊醒,目光重新向我扫来,起先是茫然地看着我,然后又开始逐渐地凝神注意起来。在所有这段时间内,埃斯苔娜一直不停地在编织着。郝维仙小姐只是凝神地注视着我,仿佛我们之间的对话根本没有中断过,她说:
“还有呢”
这时我把脸转向埃斯苔娜,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埃斯苔娜,你知道我爱你,你明白我早就爱上了你,并且爱得那么深。”
她听到我提到她,才抬起眼皮望着我的面孔,而她的手指仍然在编织着。她望着我,脸上毫无情感流露。我看到郝维仙小姐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她的脸上,又从她的脸上移到了我的脸上。
“要不是我一向对这事情的误解,我本该早就说了。因为误解,我总以为郝维仙小姐已经把我们配成一对,而你是身不由己,所以我才没有说。不过,现在我一定要说了。”
埃斯苔娜的脸上依然毫无情感流露,她的手指仍然在编织着,只是把头摇了两下。
“我明白,”对着她的摇头,我说道,“我明白,埃斯苔娜,我不能指望你是我的,不久以后我究竟会怎么样,我心中无数;我会穷到什么田地,我会去何处谋生,我都心中无数。不过,我仍然爱着你,自从在这个屋子里第一次和你相遇开始,我一直爱着你。”
她依旧毫不动情地望着我,两只手忙着编织,并且又摇了摇头。
“郝维仙小组如果早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有如此的后果,而有意玩弄一个穷孩子的感情,在这么多年当中用虚无飘渺的希望和劳而无效的追求折磨我,这未免残忍了点儿。而且是太残忍了。我想郝维仙小姐未必早就知道这问题。我想,埃斯苔娜,她由于自己忍受着折磨,所以忘记了我的被折磨。”
这时只见郝维仙小姐把她的手放在心口,并按在那儿不动。她坐在那儿,轮流地看着我和埃斯苔娜。
埃斯苔娜答道,态度十分冷静平和:“看来,世界上还有那么点儿情感或者幻想,我也说不上该叫它们什么,也对它们捉摸不透。你说你爱我,我懂得你说的意思,但只是词面上的意思,而没有其他意义。可是你没有唤起我的共鸣,你没有触动我的心弦,我根本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我一直都设法在警告你,我警告过你没有”
我非常可怜地答道:“有。”
“是啊,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告,总是以为我讲是讲,做是做。现在,你是不是仍然这样想呢”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也希望你讲是讲,做是做。埃斯苔娜你如此年轻,缺乏人生经验,又貌似天仙,你不可能有这种性格啊”
“这就是我内心的本性,”她答道,并且加重了语气,“这就是我内心已形成的性格。我和你说到这点,已经说明我对待你和对待所有其他的人不同了。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本特莱德鲁莫尔正在镇里,他追求你这不是真的吗”
“这是千真万确的。”她答道,用非常轻视和冷淡的语气提到他。
“你鼓励他,助长他的兴趣,和他同去遛马,今天他还要到这里来吃饭,有这事吗”
我了解得如此清楚,这似乎使她大吃一惊,但她答道:“的确有这事。”
“埃斯苔娜,你不会爱上他吧”
这时她的手才第一次停下了编织,她愤怒地对我说道:“我过去和你说过什么难道你还是这样想,以为我说归说,做归做”
“埃斯苔娜,你不会和他结婚吧”
她望了一下郝维仙小姐,手中拿着活儿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为什么不能告诉你真话呢我正准备和他结婚。”
我把头低下来,双手掩住面孔,尽量地控制住自己。虽然她说的这些话给了我莫大的痛苦,可是我还没有哭,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我把头抬起来,看到郝维仙小姐的面孔形如鬼魂。我当时虽然情感冲动、痛苦万分,而她的形象却仍使我惊得非同小可。
“埃斯苔娜,最亲爱最亲爱的埃斯苔娜,千万不要让郝维仙小姐牵着你的鼻子走向致命的道路。你可以把我抛弃,其实我知道你已经把我抛弃了;不过我希望你要嫁人至少嫁一个比德鲁莫尔品质好一些的人。郝维仙小姐要你嫁给他,目的是为了对许多品质比德鲁莫尔好得多而又爱慕你的人,对一些真心诚意爱你的人表示轻蔑,并伤透他们的心。在那些真心诚意爱你的人当中,至少你总能找到一个对你真情实意的人。虽然他不像我这样爱你如此长久,但你可以接受他的爱,嫁给他,我为了你也能忍受得了”
我的真心诚意唤醒了她的惊异,只要她感到有那么一点儿对我的理解,她的心就该表现出一些同情。
“我就要和他结婚,”她用温和一些的语调对我说,“结婚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之中,我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你为什么冤枉我的养母呢这件事是由我自己做主的。”
“埃斯苔娜,你竟然自己做主让自己委身于一头野兽”
“那么我应该委身于谁呢”她微笑着反问我道,“难道我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心猿意马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把我当作废物扔掉的人假如天下有如此之人行了一切都定了。我会过得满意的,我的丈夫也会过得满意的。至于你刚才所说,郝维仙小姐牵着我的鼻子把我引向致命的道路,其实她倒是要我等等再说,暂时不结婚;而我自己对生活感到厌倦,简直没有什么乐趣,愿意尽可能地改变一下生活,所以决定结婚。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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