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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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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嘉兴府华亭县青龙镇步安步执道,九品将仕郎。

    将仕郎只是个九品文散官,真正芝麻绿灯官,小太监也知道蹭不了多少油水,留下圣旨,拿了赏钱就告辞了。

    这期间闹了个小插曲。

    小太监刚来时,步安没有意识到该跪着接旨,大咧咧站着,直到被率先跪倒的花姑娘拽着袖子提醒。小太监更是瞪了他一眼。

    步安心说:“老子盘古肉身,你这小太监受得起这一跪吗?”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等到小太监念完圣旨,才双手接过,三呼万岁。

    这一天,是邪月九阴的最后一天,然而夜晚天高云淡,漫天繁星,却独独没有邪月的踪影。

    这天夜里,神州大地,不知有多少人朝着极西的夜空眺望。

    百姓大多欢喜雀跃,但是念过史书的人却都知道,邪月提前一夜从西山落下,绝不是好兆头。这意味着邪月愈加临近,即将从九夕转为八夕了。

    而因为时间太过凑巧,不由得步安不联想:“凭着盘古肉身,隔空跪了皇帝小儿一把,就把九夕邪月一下跪成了八夕?古人说‘折煞我也’,原来不是客套话吗?”

    这要是真的,那他当初拜师时,没跪屠瑶,岂不是救了屠瑶一命?

    不过,后来他试过,左右无人时,对着那张圣旨跪了好久。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圣旨是一次性道具。或者我的诅咒技能冷却时间很长。”步安笑着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接受这是一次巧合了。
………………………………

第180章 千金难买老来瘦

    步安授受将仕郎的同一天,赐张悬鹑官升从四品、“权知嘉兴”的圣旨也下来了。

    张大人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从“同知”变作了“权知”,相当于从“副市长”升任“代理市长”,却是欣喜之中又夹着一份不安。

    权知嘉兴,妙就妙在这“权”字上,既有权且暂代之意,又有考教查勘的意味。步安一时也闹不清,这是皇帝小儿的意思,还是吏部天官的决定,亦或是孔浩言与李岳二人对这位嘉兴同知心存芥蒂,故意在这儿留一手

    官场上的事情,终归是太复杂,站在步安如今的位置,仰着脖子往上看,也看不透层层的迷雾。

    不过,张悬鹑向他试探时,步安仍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现如今,张大人还是戴罪立功之身啊”

    张悬鹑频频颔首,心里却直犯嘀咕:这“戴罪”一词,指的什么?是说步鸿轩案管中窥豹,朝廷对嘉兴官场仍有顾虑?还是指的他张悬鹑曾伙同陈远桥,演了那出苦肉计,意欲蒙骗步公子?

    明明夙愿得偿,张悬鹑却越想越不踏实,此后几日,当他听说嘉兴街面上传出“纸糊悬鹑知嘉兴,天道震怒邪月近”的打油诗时,便更加坐立不安了。

    圣旨来的实在太巧,不早也不迟,偏偏是在邪月第九夕突然消失的这一日!实在让他百口莫辩。

    张悬鹑到底也是学儒的,知道这种流言宜疏不宜堵,不然更加坐实他心虚。因此上任之初,他就“夹着尾巴做官”,勤政爱民,整肃吏治,当真一扫嘉兴官场的积弊,就连邪月近了一夕而造成的市面混乱,也因此消弭了不少。

    渐渐的,“纸糊悬鹑知嘉兴,天道震怒邪月近”的谣言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歌功颂德的童谣。

    事实上,市井舆论的转向,绝不是民心向北这么简单,而是部分嘉兴官吏、商人地头蛇与苏澄庆三方势力角力的后果。

    事情说穿了也简单。

    苏澄庆一个外来商人,突然起势,在嘉兴城里开办当铺、接管牙行,乃至于把手伸进了粮食、官盐与漕运等等行当,势必夺走了许多人的饭碗。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来自中低层官商利益共同体的反击,迅疾而又凶猛,却都毫无悬念的,被“整肃吏治”、“除贼灭匪”的专项严打,弹压得烟消云散。

    隆兴二年十月末,十一月初,嘉兴府单单恶吏就斩首了十余人,百余地痞流氓被游街示众,悉数问斩。

    本来,那些攻讦张悬鹑的流言,就出自这些人之口,人杀干净了,流言自然消散。

    而苏澄庆也在这场“治安专项整治”过后,成为通吃嘉兴府黑白两道的巨头。

    这些事情,步安几乎没有插过手,这倒不是因为他怕做了恶,违逆了屠瑶的门规――杀的全是恶人,与其说是作恶,倒更像是除暴安良――而是因为张悬鹑新官上任兼“戴罪立功”,有足够的动机与动力去做好这些,无需步安操心。

    至此,嘉兴府诸事都已安排妥当,往后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步安输送财力物力。

    相比之下,他勒索青龙步氏的那四万两银子,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可这世上,到底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离开嘉兴之前,他突然就收到了姗姗来迟的银票。

    而银票并不是那位步氏妇人送来的,那妇人或许从苏澄庆陡然发迹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不敢亲自登门,而是转托了苏澄庆。

    甥舅二人已经小半个月未见,坐在步府书房里,苏澄庆神情中不自觉地带着小心。

    “安儿”哪怕只是这声称呼,他说出口,都下意识观瞄步安的反应,生怕他听得不顺耳,嫌自己倚老卖老。

    见步安仍旧老样子,一脸轻松笑意,苏澄庆才清清嗓子,接着往下道:“你那婶娘送来银子时,竟是瘦了许多安儿你看,咱的买卖也渐渐做顺了,这些银子虽然不是小数,却也”

    步安见他有求情的意思,哈哈一笑,打断道:“瘦了?瘦了是好事嘛!千金难买老来瘦!”接着理所当然地掂了掂银票,随口道:“何况还买了个教训呢,物超所值了。”

    苏澄庆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后来只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便告辞离去。

    步安送他到门口,正瞧见宋世畋从外头回来。这位老兄近来蛰居嘉兴,大概耐不住寂寞,又去街上贩卖他那套家国危难、该当报效的大道理去了。

    两人迎头相遇,宋世畋又是一声冷哼,接着擦身而过,径直往后院去。

    步安可不是“唾面自干”的性子,有宋蔓秋在场时,还可以给她几分薄面,不与她表哥计较,眼下对方落单,他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世畋兄”步安拖着长调,跟在宋世畋身后,朗声道:“世畋兄家学渊源,我近来读书,遇上不少疑难,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宋世畋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是踌躇犹豫过后,才停下脚步,却不回头,站住了道:“什么书这么难,连你也读不懂吗?”

    他鼻音重,齿音轻,不像是疑问,倒像是讥讽。

    可步安只当没听出来,笑着道:“是论语。”

    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正是入府门厅后不远,说话又不压低嗓音,闻言看过来的下人们不少。

    有几个丫鬟不禁惊讶得面面相觑――虽说公子从未在她们面前显露,可毕竟才名远播,怎么竟连论语都读不懂?

    可更加令她们惊奇的还在后面。

    宋世畋听说步安读不懂的是论语,居然一边摇头说“你不懂的,我也不懂”,一边快步往后院去。

    步安追在他身后,笑称“世畋兄谦虚了”,宋世畋闻言,脚下跑得更快。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从前院来到后院,动静太大,把宋蔓秋宋姑娘也引了过来。

    宋蔓秋见他们二人举止奇怪,一听之下,知道了怎么回事,便认真道:“步公子想问什么?蔓秋说不定略懂一些。”

    宋世畋有过教训,今日机灵得很,着急提醒道:“这人贼精,旁的便也罢了,他说论语读不懂,就准是有什么歪脑筋,要拿我们寻开心,表妹莫要自讨无趣”

    宋蔓秋正将信将疑,步安就已经施施然问道:“我有三处读不懂,请宋姑娘为我释疑。其一,自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宋蔓秋近来总是愁眉不展,听到他问这个,才明白个中意思,展眉一笑,偷瞥了宋世畋一眼,缓缓道:“自贡问夫子,何为君子。夫子答说:先做后说”

    步安恍然点头道:“哦原来夫子是这个意思!谢姑娘我为我解惑还有其二,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又是什么意思?”

    宋世畋早就看出来步安存的什么心思,也知道自家表妹胳膊肘往外拐,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反抱着双手,往客舍屋子里踱步。

    宋蔓秋故意朝着他的背影,大声答道:“步公子说笑了,这一句简单,便是字面意思嘛。让我猜猜,公子要问的第三句,可是‘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这两人一搭一档,句句都戳在宋世畋的痛处,偏偏都是孔老夫子所言,宋世畋纵有一肚子理由,也无从还击。

    步安见宋蔓秋神情自然,笑得洒脱,仿佛又见到了杭州城里,宋国公府门前,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

    他摇摇头,心说真要掉书袋,自己还真不是这位宋姑娘的对手――其实他的第三个所谓疑问,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讽宋世畋自己做不到杀敌报国,却不遗余力地鼓动别人去送死。

    但是显然,宋姑娘这句“言之不出,躬之不逮”,更能从反面衬托她表哥“光说不干的豪爽气质”。

    笑声从客舍外传进屋里,宋世畋紧握剑鞘的左手微微颤抖,脸上涨得通红:似乎不是羞愧,更像是一种身不由己,徒呼奈何的悲哀。
………………………………

第181章 招兵买马办团练

    宋蔓秋平日里也对堂哥(上一章误写成表哥了)光说不练的作风有些意见,难得与步公子同仇敌忾一回,心中多少有些宽慰。

    姻缘难成,能做个知己也是好的。

    步安把宋姑娘晾了许多天,现在见了面,总不能扭头就走。

    两人沿着后院的回廊,一前一后地走着。

    步安说,姑娘你从北国来,不知南方的食物,吃不吃得惯。

    宋姑娘答说自己生在杭州,七岁才去了山东,相形之下,还是喜欢食不厌精的江南菜。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半晌,宋姑娘突然停下脚步,悠悠道:“公子,你怎么也不着恼?”

    步安闻言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作为近来名声鹊起的江南才子,被皇帝赐婚入赘,换做旁人,大概要拍断栏杆,愁苦郁郁,他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仍旧谈笑如常,确实挺奇怪的。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他不愿就此多说,随口解释道。

    宋蔓秋玩笑般上下打量步安,略带一丝苦涩道:“不知道为什么,蔓秋觉得,眼前之人仿佛不是步公子”

    步安听得微微一惊,心说:连步鸿轩、苏澄庆都看不出来,你又是怎么识破的?

    他自然知道宋蔓秋不是这个意思,淡淡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宋姑娘转过身,看着一池残荷,悠悠道:“越州城外初见,蔓秋说到自己最佩服的人就是天姥步安,佩服他笑看天下儒生的豪气,那时你便浑不在意眼下圣上赐你入赘,你也全无沮丧之态。”

    她扭回头,嫣然一笑道:“你年纪轻轻,就这般宠辱不惊了吗?”

    步安笑道:“我心里苦,强忍着,你看不出来罢了。”

    宋蔓秋看着他的面孔,仿佛在寻找他藏起来的苦,片刻摇头道:“当真瞧不出来。”接着道:“蔓秋只觉得可惜,以步公子大才”一言及此,又不再往下说了。

    这些日子,每每因为这个,她都要与堂兄争执――宋世畋说,这天姥步安根本胸无大志,入了赘也欢欢喜喜,看样子是要安心做个余门赘婿了。

    宋蔓秋觉得堂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现在突然说起,她又有些怕。怕步公子接下去要说的,洽合堂兄的断言;怕步公子果然已经心如死灰。

    宋姑娘一边在心中告诫自己:他是将要入赘余家的,往后与自己再无瓜葛了一边却仍旧按不下心头的纷乱,仿佛害怕情郎变心,害怕偶像幻灭一般。

    “姑娘谬赞了,我哪来什么大才?”步安笑着摆手。

    宋蔓秋心中那扇窗悠然暗了一下,旋即又亮了起来――她听见步公子说了一声“不过”。

    “不过什么?”宋蔓秋欢喜道。

    这一回,就算步安想得再缜密,也看不透姑娘家的小心思了。

    他微微一怔,接着道:“不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邪月逾近,小生不才,却也不敢置身事外。”

    宋蔓秋虽然对那些行事但求不偏不倚,处处端庄中正的儒生有些厌烦,但她毕竟也是学了儒的,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几乎深入骨髓。上回听孔大人转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她便心生赞叹,现在见步公子心系天才苍生,一时竟有些悲从中来。

    步公子啊步公子你自己遭了天大的委屈,心中却还惦记着百姓凄苦吗?宋蔓秋轻抿朱唇,紧拽粉拳,浑似这委屈有一半是属于她的。

    “幸而皇恩浩荡,赐我九品将仕郎按着大梁律例,凡有品秩者,可操办团练。”步安说到了关键之处,正是因为这条律例,他才等了这么久,等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头衔。

    有了这个头衔,他才能暗度陈仓,借办团练之名,行养兵之实。

    现在条件已经具备,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而这理由,就落在宋蔓秋的父亲身上。

    这一回,不等宋姑娘问,他便开门见山道:“我见拜月邪教为患日甚,愿尽绵薄之力。”

    宋姑娘喜不自胜,祖父与孔大人屡屡提及步公子,都说他有卧龙之才,有心招纳,却都请不动他,而今爹爹剿匪不利,步公子直言相助,无疑是雪中送炭!

    “蔓秋替爹爹谢过步公子!”宋姑娘抱拳拱手,神情郑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步安心说,我有私心的,宋姑娘你也别入戏太深。

    “步公子可要做什么准备?钱粮兵马之类,尽管说来,蔓秋去问爹爹讨要。”宋蔓秋已经有点胳臂肘往外拐的趋势了。

    步安却笑着摇头道:“宋姑娘客气了,只是我与江宏义江大儒有些误会,你爹爹那边的人马,恐怕不会对我服气的。”

    宋蔓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同意步安的说法,江大儒在步安这儿折了面子,连带着把曲阜书院的面子也丢了不少,若要步公子去带爹爹手下的兵,恐怕不怎么妙。

    步安趁热打铁道:“宋姑娘不必为难,既然是操办团练,我便在嘉兴越州一带招募乡勇,届时若钱粮上有了缺口,再跟姑娘开口不迟。”他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自然不愿被人掺沙子。

    宋蔓秋缓缓点头,又担心道:“拜月邪教势大,公子若只招募乡勇,恐怕力有未逮。”

    步安笑笑道:“姑娘忘了越州七司不成?”

    宋蔓秋闻言恍然道:“对啊,公子许久不回越州,连蔓秋都差点忘了你是越州鬼捕七司的头儿。”

    步安心说,你忘了没事,张瞎子花道士他们别忘了就行,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宽约寸许的木盒,当着宋蔓秋打开,道:“宋姑娘可认得此物?”

    只见木盒中铺着一层丝绒,丝绒纸上,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浑圆玉珠,大约鹌鹑蛋大小,隐隐泛着乳白色的幽光,细看之下,珠子表面密布着细致的冰裂纹路,似乎纹路之下,色泽更为鲜活。

    宋蔓秋伸手接过木盒,端详片刻,抬头道:“灵气有些驳杂,却又充沛之极,是致虚丹。公子备下此物,是为蓄养亲兵之用?”

    亲兵不亲兵的,步安不大愿意承认――事实上,带兵之人哪个没有亲兵护卫左右,即使宋尹廷也不例外,宋姑娘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他拿出这颗致虚丹,来让宋姑娘辨认,是为了确认一下,花姑娘有没有买错。

    这些日子以来,他让花易寒通过张悬鹑的关系,又利用玲珑坊的渠道,把典卖田地房舍所得,总共一十七万两白银,大半都换成了此物,才堪堪收了九枚――正如花姑娘所料,邪月临世,道家外丹的行情水涨船高。

    如此珍贵之物,找个出身显贵,又是修行大门派的人来掌掌眼,才好安心啊。

    “宋姑娘好眼力。”步安随手接过木盒,放回怀中,看上去轻松写意,其实捏着“将近两万两白银”,还是颇为小心的。

    “步公子竟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宋姑娘出身国公府,却知道银子来之不易,想到步公子辛辛苦苦操办七司,至今也挣不到几千两白银,心情有些复杂。

    步安心说,你才只看到一颗而已,加上另外八颗,简直把我全掏空了。他心里滴血,嘴上却强作潇洒道:“姑娘不必替我担心,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想开点就好。”

    “我这就去告诉祖父,好让他”宋蔓秋说到一半,便被步安阻止了。

    “宋姑娘忘了我们刚才说的了?”步安顿了顿,笑着提醒道:“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宋蔓秋莞尔笑道:“蔓秋明白了,公子是要等事情办成了再说。”

    步安重重点头,心里却在说:万一你家大人不同意我招兵买马,操办团练,我不是白准备了?还是先斩后奏吧――今日与你说过了,就不算瞒着宋家了。
………………………………

第182章 嘉兴事了拂衣去

    邪月逾近,天下乱相渐生,各地结坞自保已成风气,有些偏远之地,所谓团练,往往与匪类无异。因此大梁朝仿照旧历,无功名无品秩者,一律不得擅兴团练。

    而步安得了九品文散官的虚衔,有了兴办团练的资格,又与宋蔓秋通过气,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逗留嘉兴了。

    只是,官面上还有一些小文章要做。

    他不愿另起炉灶,想要将鬼捕七司直接做大做强:一来越州鬼捕七司已经小有名气,市井中更有“越州七司不出,拜月贼子横行”的说法,二来鬼捕七司这个名头有点捉鬼驱邪,小打小闹的意思,不至于叫人起了疑心。

    但是,越州鬼捕七司,毕竟隶属越州府,而步安两个月前才刚刚坏过越州刘知府和他小舅子汪鹤的好事,往后势必不好打交道。

    因此,他得把一应组织关系转移到嘉兴来,这里有张悬鹑在,自己人,好办事。

    可如此一来,也有个小问题。

    在张悬鹑面前,步安始终是扯虎皮,做大旗,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现在,他刚被封了个九品文散官,本来就有点底气不足,假如再去跟张悬鹑说,要操办团练,就更加显得格局太小。万一被这位张大人看轻了,可就大事不妙。

    这一关节,最后还要落在宋姑娘身上。

    这天傍晚,步安在府上设宴,只请了张悬鹑一人,宋蔓秋与宋世畋二人也列席其间。

    “贵客”一入座,步安便介绍了宋蔓秋与宋世畋的身份。

    张悬鹑闻言大喜,心说难怪步公子在藩台大人面前如此受宠,原来与宋国公有旧。

    席间步安说起七闽道上,拜月邪教为患,宋姑娘识趣地接过话茬,三两句过后,张悬鹑便听明白了:宋蔓秋姑娘为父分忧,想请步公子襄助,却又担心步公子师出无名。

    如此种种,自然是步安事先安排好的,对宋氏兄妹来说,是步安借宋国公的面子一用,来请嘉兴知府行个方便;而在张悬鹑看来,却是步公子不着痕迹地为他引荐宋家晚辈,让他装装样子送个顺水人情。

    宾朋皆大欢喜,步安理所当然地继续装他的大尾巴狼。

    次日,花姑娘便从知府衙门取来了盖着知府大印的文书,自此步安摇身一变,成了嘉兴府团练副使。

    这所谓的嘉兴府团练副使,与他的将仕郎官名一样,都是虚衔。地方上既不给他一兵一卒,也没有钱粮俸禄,只是允许他招纳乡勇,练兵自保而已。

    这一日是十一月初七,距离步安来到嘉兴,不过一个半月。

    短短一个半月里,他杀了心头之患步鸿轩,夺回了本属于他的产业,又把嘉兴知府换成了自己人,再利用苏澄庆,控制了嘉兴一府的工商业,可谓收获颇丰,其间不乏阴谋诡计,操纵人心。

    然而步鸿轩本就该死,张悬鹑熬资历也该当知府了,苏澄庆一介乡绅,做事比那些恶吏奸商更有底线。

    一路走来,虽然剑走偏锋,行的不算正道,但杀的都是恶人。还是老样子,谈不上做善事,但也不算作恶,终归没有破了屠瑶的规矩。

    这天中午,步安将花姑娘叫到跟前,吩咐她小心陈远桥攻心之计,又关照她对张悬鹑以柔克之,对苏澄庆以利诱之

    事实上这些都是废话,说出来只有一个目的:告诉花姑娘,她才是公子的心腹,是信得过的人――花易寒就吃这套。

    当日,步安就带着素素,与宋师兄妹一同,离开嘉兴府。

    他走得如此急匆匆,一来是迫于三年之期的压力,觉得自己在嘉兴逗留太久,二来也是怕青龙步氏“洗冤”之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万一被宋蔓秋撞见,自己好不容易塑造的高大全人设,就毁于一旦了。

    但是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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