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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诺-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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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是一个孤家寡人,在复仇路上艰难而孤独地前行……寡不长久。
在穆典可运功调息的那段时间,他已翻来覆去地将这些利弊想透。临阵犹豫,也许只是因为那几颗樱桃,为那入嘴一瞬间的甘甜,软了刚肠。
突然不舍得她再为他冲锋陷阵,不舍得再让她陪着他,生里来死里去。
常千佛纵有不好,纵他最后扛不住压力,又伤一回她的心,也好过在他身边,日日朝不保夕,拿命去搏。
他望着夜色深处,望着北方。
西北是长安,长安有阿娇。
颦笑梦中事,之子行将远。
“如果刺杀祖朋晟不能成功,你第一自保,去怀仁堂…找常千佛,别再报仇。”
言毕不回头,提刀大步跨入阵中。背影里充满了萧瑟决绝的味道。
风吹梧桐叶落,夜气生寒,正如当年萧萧燕地的易水冷。
祖朋含笑转过身,鹤发苍颜的老者,神情里没有慈悲,只有戴着慈悲面具的饱满杀意。
他在阵中漫步,扬袖轻轻一挥,方圆一里的景色就都变了。
天阵十六,地阵十二,外方内圆,云主四角;善用三军,独立不可。
是谓天覆地载!
这是一个专门为训练有素的战士团体作战而设立的阵法。小子何其狂妄,竟敢单枪匹马入阵,力图破了这流传百载,威名赫赫的八阵之图。
金雁尘长啸了一声,纵身拔起,像一只勇悍的雄鹰,翱翔入乌云海。
他在大阵幻象堆积的滚滚波涛中踩浪而行,玄铁刀寒光潋滟,如割麦一般收割着周身攒动的人头。
大刀开合之间,有一种沛然酣畅的气势。身姿劲矫,跃如苍猿凌岩,掠如惊鸥别海,翻挪腾跳,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如刀阵气的切割。
盘旋脚下有八门。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交错游走,变幻不息。快一步,慢一步,踏错一步,闯错一门,那便是万劫不复。
穆典可的心几乎要跳停了。
金雁尘能只身杀到阵中救她,她心中不是没有疑虑,却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从来学什么都快,许是灭柳之后,他对阵法起了兴趣,小涉猎也未可知。
但现在看来,他并非兴之所至,学个新奇,是真正下了苦功钻研过的。
所以他才会决定,要代替她来完成最危险的一步:牵住祖朋,牵住这满院的护阵兵,禁卫军,和不知潜伏何处的皇家杀手!
好让她有机会接近祖朋,完成刺杀。
她不该对他这么漠不关心的!她如果愿意关心他的事,开口问一问他,或许就能猜到他心里的盘算,就能拦下他了。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要知道,金雁尘现在面对的是五行阵中的最强者。修习阵法满打满算两个月的他,再如何英才天纵,又怎斗得过浸淫此道八十余载的祖朋。
穆典可不敢叫,怕惊了他。
也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她身上担着刺杀祖朋晟的重任,她不能暴露!
若她暴露了,金雁尘这番苦心就彻底白费了。
穆典可抹了把眼泪,从袖中掏出白玉葫芦,将里面的药丸子全部倒出来,分出一半,就着美人蕉叶子上的雨水吞服了,一半仍旧装回葫芦瓶。
敛息潜踪,飞身入阵。
祖朋的注意全叫金雁尘引去。
他此行滁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破穆典可阵,挫她的锐气。
无论穆门,还是南朝廷,他们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杀金雁尘!铲除长安金家最后一株根苗。
在祖朋晟的召唤之下,祖氏门徒飞快地向西南角院游移,禁军,刺客,大内高手,俱飞快向此地围拢。
所有人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芒,如狼见血一般凶狠。
他们已经完全忘了穆典可。
唯一能在这阵中与祖朋晟一较高下的穆典可,因为强行使用穆家剑而内力重创,就算侥幸不死,也已失去了一战之力。
不足为患!
所以当那道纤细的人影分开波涛,破浪而出时,谁都没有想到。
穆典可第一步踏出,踏破了大凶伤门,出三尺。又行一步,行逾两丈,瞬时来到祖朋身前。
祖朋周身,原本虚空如也的地方,忽然一圈耀耀白刃。让她想起七岁那年,金震岳在亭檐上为她挂上一圈铃铛,夜色中反耀银光的情形。
银圈迅速错动,变身成为一条白色的长龙,横在了她与祖朋之间。
是东瀛忍者!
荒原一役,她与容翊交手时,就曾遭到过忍者的袭击。知道这些人行无影踪,极端难缠。
穆典可双足疾踩,在阵气的烘托下轻如一羽,黑裙翻旋,向高空抛去。
然后,她扬起了剑。
一条大河从天降。
这一回,她使的,还是“长河冻”!
………………………………
第三百七十三 失手
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这是金雁尘用命换来的。
因有过一次犯错的经验,这一次穆典可出招要顺畅得多。只有中间一个变挑为抹的动作力道重了两分,引起轻微反噬,被她提早运气抵御,只胸口略略闷疼了一下,并未酿成大碍。
一条无波静河横亘空中,大河上下俱是森白剑气,如秋霜,如寒雾,四去奔涌。
被剑气重创的东瀛忍者被迫现出身形。
穆典可一招“断流刀”即刻飞斩而至。
抽刀断水,回剑堕露。
穆典可打定主意不给这些东瀛客再次施展忍术匿形的机会,全神贯注,屏息运腕,一式金家刀刚刚走尽,穆家剑剑意便起。
趁着众忍者回护项颈,下盘失手之际,穆典可一式“零露”疾飞疾走,沿着一长排东瀛忍者的腰线划走,如割草茎。
草叶伏倒,露水。珠圆的血滴子洒得遍地都是。
糅合有“江湖双绝”之称的金家刀和穆家剑的招式,自如切换,连式伤人,莫说这些忍士了,若比武推延至今,怕是连李慕白也难逃这一剑。
祖朋被飞奔而至的祖二扑倒,即时爬起,伸手探时,二子已然气息断绝。
口鼻血来不及溢出便已凝住,附在鼻翼嘴角上,暗红干硬一圈。
可见那剑气森寒到了何种程度。
祖朋心中剧痛,鲜血一口冲出,捡起脚下蘸血铁笔,手腕疾挥,于空中连画出三个堆叠的血骷髅。
轱辘轱辘的声音从地面升起,由轻到重,由细到密,连成密麻一片。不知从哪滚出几百个肉腐骨枯的骷髅头,满院打着滚,让人一见之下,头皮发麻。
一代五形宗师,竟暗中修行此等阴毒的法门。
五煞阵中的煞气被血骷髅引出,尽数汇聚角院上方。
瞬时里阴风大作,黑雾盘旋,乌云撕扯,各种阴森恐怖的声响在阵中回荡着,似有无数冤魂怨魄在院中游荡,在嘶号,铺天盖地,源源不绝。
不少赶来助阵的禁军刺客被阵中阴气所伤,或被狂风卷入死惊伤门,毙于当场。
穆典可心中一紧,回头搜寻金雁尘的身影。
只见一架花藤下,金雁尘扶着刀柄,从奔蹿游走的黑烟里站了起来。尚有余力一脚踹翻身后一个正欲偷施暗手的护阵兵。
穆典可大松了口气。
此时祖朋已在儿孙门徒的护送下向东南奔逃。
一边逃行,一边还不忘了结阵。
穆典可心知只要让祖朋晟缓过了这口气,再想近他的身就难了。
当下目生狠厉,持剑疾追。
阵中相斗,拼的不仅是对阵法的领悟和驾驭能力,还有武功高低。
当初她之所以能在困龙阵中杀陈落千,便是因她的轻功与剑法皆远胜于对方。
这个优势,在今日同样适用。
护阵兵自四面八方围来,身法极是奇诡,前一刻还脚步不闻,下一瞬便如从天而降,齐齐围拢在祖朋身边,迅速以肉身垒筑起四面高墙。
穆典可心中一寒。
这些护阵兵的轻功远没有到这般厉害的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借助了骷髅阵法的传送。
祖朋身为一代宗师,修行这种为人所不齿的阴毒阵法,还不是偷摸为之,而是带着一般徒子徒孙们一道修行。
江湖中人耳目灵便,这件事没被捅出去,不用猜,定是穆沧平帮着压下去了。
穆典可终于知道祖朋为什么拼着寿元耗尽也要替穆沧平走这一趟了。
这么大个把柄让人捏在手里,他哪敢不来!
骷髅阵一出,只怕祖氏的目标就不仅仅是金雁尘了,等这些禁军帮穆门灭了明宫,也难逃被剿杀灭口的下场。
护阵兵都是经反复训练过的,配合相当娴熟。
借阵走位,剑自八方来,密不透风。
穆典可想要迅速杀掉祖朋,只有硬闯一途。
金雁尘身陷危难,她已经没有时间和这些人纠缠了。
她扬起手臂,满身内力尽注于剑身,春秋古剑嗡一声,漾起一片璨然光华。
一人一剑,势不可挡。
围墙破了。
穆典可也不知道被刺中了多少剑,青衣染血,一往无前,长剑直指祖朋心窝。
祖朋大骇,借助在骷髅阵法里的优势,移形换步,迅速撤退,指着穆典可满脸的血污惊声尖叫:“你疯了?你疯了!”
两名护阵兵飞奔来救,被穆典可一剑一个,刺得对穿。
祖朋连番惊恐下,步伐已全然乱了。发箍甩开,一头枯长的白发如秋霜打过的蓬草,在风中缠乱成一团。
他大声叫:“穆四!穆四!我是你师父,你敢弑师吗?”
穆典可血衣乱飞,持剑疾追。
“你算我哪门子师父?!”女子眉目凛寒,厉声叱道:“我穆典可敢弑君、弑父、弑天地,如何杀不得你这个老匹夫?!”
脚点上身后大树,用力一蹬,借力向前,一剑飞至。
剑在咽喉一寸,意外发生了。
一把银色画戟从高空急坠,斩落剑身上。
削铁如泥的宝剑,竟在这一斩之下,“锵”一声折作两截。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呼啸风声,穆典可纤腰左折,倒持剑柄,断剑贴着手臂隐于宽大袖摆下。只等着那风声迫近,手肘骤然外翻,一剑飙出。
那年轻的大内高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锁骨窝里已经插上一柄断剑。
天银画戟再度从头上劈来。
穆典可仰身不及起,全凭腰身上一股韧劲支撑不倒,足下生根,在方圆四尺地面上飞旋如陀螺。
天银画戟招招暴烈,式式落空。
王玄忍不住赞叹一声:“好身手!”精健身躯盘空,双手握戟,改刺为砍,当头劈下。
穆典可已然被逼到了死地,再无退路。她保持着这个仰身抬脸的姿势,眯眼静静地看着头顶上那把越来越大的银色画戟。
破绽在哪呢?
不等她找出王玄招式里的漏洞,起而反击,侧后方忽然伸来一只长直手臂,圈住她的腰身奋力一掣,将她从画戟下的暴烈的银光笼罩中提了出来。
肩臂结实,身长如猿,是金雁尘!
穆典可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撞上了自己的后背。
她被金雁尘圈在臂弯里,人浮空中,无处着力,就这么结实地撞进他的胸膛。额头磕到了什么硬物,钝钝一下,只听金雁尘“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典可仰头拉开两人距离。见金雁尘正摸着鼻子,眉深眼邃地望着自己。
“你是铁脑袋吗?”
穆典可顶着一张被血污了的大花脸,倏地就笑了:“你没事啊。”
还有力气挤兑人,肯定是没事了。
想不到金雁尘修行阵法时日不长,竟有这等功力,早知她就不必如此悲观了。
这样贴身相对,委实尴尬。穆典可挣了一下,金雁尘就松手了。
她跳落地上,从袖中掏出小葫芦瓶,塞到金雁尘手里,就掉过了头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背对两人坐在一个骷髅头上,左肩上卡着一把画戟,鲜血直淌。
一身劲装的王玄怒目站在那人跟前,满脸都是震惊和不解。
见穆典可转身,王玄这才一扬手,收画戟往后退去。
一退退到一个白发长袍的老人身边,老人须眉俱染,与祖朋一模一样形容,却分明不是祖朋。
“祖朋晷。”
看出穆典可的疑惑,老人笑着说道:“日中天而,暗处必有阴影,我是祖朋的双生弟弟。”
连声音都一样。
金雁尘眉挑一下:“原来庐陵祖氏能打败南阳诸葛家,成为五行第一宗,不是阵法有多高明,而是布阵的人一阴一阳,以二敌一,自然占了上风。”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语气稍顿:“……祖家历代家主,都是双生子?”
“六公子好聪明!”
祖朋晷白眉低垂,不惊不辱,笑道:“庐陵祖氏的阵法是否高明,接下来还要请六公子不吝赐教。”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离间
祖朋晷大约没有料到祖朋真的会被穆典可逼到启用骷髅阵法的地步。他将朝廷一方的兵力全渡到了角院来。
隐现的黑雾中,这些或是身经百战,沙场百死回的禁军精英;或是专门执行清扫暗杀人物,杀人如麻的皇家刺客;或长期遭受严酷训练,性情残忍的东瀛武士;又或者从各国请来的武学佼佼者,心志坚韧异于常人……对着满地滚动的骷髅头,俱是色变。
“一座噬魂阵,三百活人头。”
穆典可垂目看着脚下滚动的白森森人头,眉目泛凉,幽幽道:“庐陵祖氏为了保住五行之首的地位,不惜戕害无辜,修炼这等邪恶功夫。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该当如何呢?”
她这话不是说给祖朋兄弟听的,是说给王玄和禁军们听的。
这种伤天害理之举,一旦传扬出去,江湖正义之士必将起而讨伐。届时庐陵第一大族,声誉毁于一旦,人人得而诛之。
再无翻身之日。
祖家兄弟怎么可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朝廷一方,人员混杂,不说他国人士,就光王玄手下的禁军,各自都有自己的派系,利益错综复杂,真的能捂得住消息不外泄吗?
祖朋此行带来这么多护阵兵,恐怕就是为万一斗阵失利,不得不启动骷髅阵留一着后手。
毕竟死人的嘴,要比活人来得牢靠。
“大统领与祖掌门携手而来,一心同体,想必互信不疑,大统领可一定要好好约束手下,替祖门把这个秘密守牢了。”
关于事后祖门可能会杀人灭口这一层,王玄早就想到了。
他不露声色,佯装迟钝,是因为对付明宫还要仰仗祖家兄弟。等到祖氏用阵法将明宫子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再调转枪头,先发制人,一举铲除在场的穆门中人。
这步盘算,须得出其不意才好使。
但是穆典可直接把话挑明了。
那么无论是他,还是谭周和祖朋兄弟,都不得不正面去面对这个问题。相互之间有了猜忌和防范,就不是一条心了。
原本是两方阵营的对抗,现在变成了朝廷、穆门,和明宫三方人马的角逐。
“四小姐好一手厉害的反间之计,”王玄冷冷说道:“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祖先生不信我,难道要信你?”
“没错,”祖朋被祖三搀着走到王玄身后,白眉长须上沾了泥,簌簌地抖动着,不胜气愤:“我庐陵祖家倾一族之力前来滁州斩妖除魔,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至于外人要怎么评说,随他们的便。你这小妖女休要挑拨!”
穆典可心中一阵泛恶。老不知廉耻,说的就是祖朋这种人。
她头一回如此遗憾徐攸南的缺场。否则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非得扒下祖朋这张老厚脸皮,损得这厮自去钻地洞去。
她就没这本事。
谭周站在人群后打量金雁尘。
与穆典可,他也算明里暗里谋面多次了,却是头一回见到长大成人的金雁尘本尊。
他长得可真像他的母亲啊。高鼻梁,深眼窝,额头带一点美人尖,标准的美人相貌。
眉棱挺拔,容颊方刚却是像金哲彦。
说起来他还是像金家人多一些:长手长脚,身形挺拔,崖岸高峻。
天生就一幅高人一等的模样!
谭周心中发酸发苦。仿佛看到那些年,每每站在金哲彦面前,被反衬得像一只矮胖黑鸭子的自己。
他往前迈了一步,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不是”
刚起腔就遭穆典可恶狠狠地打断:“你闭嘴!你这只粪蛆,死癞蛤蟆!”
金雁尘讶然看向穆典可:她偶有蛮横不假,可她是什么时候学会骂人的?
谭周的脸色一瞬间灰得像中了毒一样。
刚从粪坑爬出时那股恶心作呕的味道,蛤蟆扑上脸时那黏腻到让人浑身发毛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萦着鼻,贴上脸,驱之不散。
他甚至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偷偷地嘲笑他。
谭周闭了嘴,默然将手背到身后。
片刻后,颜华伍从夜色里走出来,站在王玄身后,与他附耳低低地说着什么,王玄面色沉下去,不时地抬头看金雁尘几眼,偶将头点,似乎在商议部署作战的大事。
祖家兄弟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但金雁尘不这么想。
“颜华伍,颜起松的私生子。”他冷冷看向颜华伍:“穆沧平将你的身份伪藏得很好,我竟然是刚刚才知道,漏掉了你这条大鱼。”
颜华伍眉一挑,勃然作色。他虽不是什么高门望族的子弟,也是有身份又体面的人,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污蔑。
“我乃汾水颜家的子弟,家父颜让。”颜华伍厉声斥道:“圣主是想报仇想疯魔了吧?看谁都是仇人。”
金雁尘冷哂不语。
颜华伍当然不是颜起松的儿子。但他是穆沧平的人这一点确凿无疑了。他既然爱作妖,又刚好姓了这么个姓氏,他不介意推送他一把。
只要王玄和祖朋信了就好办。
“我少时学过一点唇语。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金雁尘神态自信,语调沉实,天然地就带了几分信服力:“谭周让你传的话是:盟主受祖氏蒙蔽,一贯厚爱之。若今日之事传出,必伤他德誉。我愿助大统领,从中转圜,安抚祖氏。唯力同心,方可履危而安,觅得生机。待金六伏诛,周自当全力协助大统领,除掉祖氏,以绝后患。”
金雁尘这话一出口,颜华伍就知道他所谓的懂唇语根本就是假话。
谭周早年是读书人不假,但书读得不好,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言辞。但却是同样的意思。
他竟不知,这位金六公子敏锐通透到了这种地步,竟能未卜先知。
颜华伍乍惊之下,面上就不免落了痕迹。
祖朋与祖朋晷兄弟活了八十多岁,阅人千百,经事无数,如何看不明白?当下黯然沉默下去。
他们是穆沧平请来的,理所应当划入穆门阵营。不管谭周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只想暂时安抚住王玄,这样的话说出来,都叫人寒心。
在场的最后一个牢固的同盟穆门与祖氏的利益联盟,也宣告瓦解。
王玄感到深深的危机。
就在今晚,此时此地,金雁尘与穆典可兄妹彻底颠覆了他对于江湖中人鲁莽少智的看法。
这两个人太厉害了!
他不确定,要是让这两个人继续摇唇鼓动下去,局面会恶化成什么样子。
接到金雁尘现身的消息后,祖朋晷已将全部的朝廷人马渡到了角院,而在阵法与朝廷兵力的双重绞杀下元气大伤的明宫诸人此时怕还没缓过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金六的绝佳时机。
无论如何,要让这场仗先打起来再说。
“诸位请听我一言。”王玄气沉丹田,扬声呼道:“众位英雄齐聚滁州,为的乃是同一件事:杀金六,灭明宫。此乃首要大事,干系生死存亡。余事皆按下不表。待奸恶伏诛,再做分付不迟。”
他统掌禁军数万人,自有气度威严。不论理如何,先令人信服三分。
祖家兄弟心生动摇。
正如王玄说的,他们别无选择。不信王玄,难道信穆典可?
王玄看准时机,纵身跃起,手中天银画戟光芒暴涨,朝金雁尘暴刺去:“强敌不灭,何以安卧?众位,来与我大战一场!”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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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他来了(感谢龙墨幽万赏加更)
受王玄感召,禁军士气大阵。
祖朋兄弟对望一眼,默默分开,各自踞守南北两隅,指挥祖家子弟运阵。
禁军身前滚滚黑烟辟去,自动分出一条道路来。走到哪,道路就延伸到哪这正是祖家身为五行之宗的底气所在!
穆典可只有在全然压制住对手的情况下,才能庇护住入阵的明宫弟子。是以无论是在柳家与陈落千斗阵,还是此番反客为主,以五煞阵困敌,都是由她和司阵子先入阵。
控制住局面以后,才能让明宫弟子大量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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