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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诺-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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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千佛眼眸一寒,弓背躲过抛到头顶上的套索,身体一个翻旋立稳。不做任何停留,往前大步疾行,逼到那名白衣少年身前,一掌挥出。
没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也没有血溅三尺。少年的面容依然维持着中掌前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身体却像一团棉花,软软地跌到地上,阖眼气绝。
可见这一掌何其快!
那名叫碎玉切了耳朵的少年见状骇然失色,扔了长鞭,转身就往人群中逃窜。
常千佛亦不追,脚尖在地上划过,挑起街边一粒碎石子,一脚踢了出去。
石粒“噗”地一声激射而出,正好砸中那少年的后脑勺。
少年闷哼一声,往前扑倒,登时气绝。
常千佛迅速松开穆典可,上下检查,焦声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穆典可摇了摇头,常千佛大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穆典可目光迅速在常千佛身上逡巡一圈,见他除了头发和袍角被割去数处,全身并无伤痕。
这才放下心来。
就听对街茶楼里响起响亮的巴掌声,徐攸南从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悠然笑道:“只闻活佛救众生,不见公子手染血。徐某人今日可真是大开了眼界啊。”
穆典可怒道:“你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他却不出手,眼睁睁看着大街上那些人被丝线切得连囫囵尸都不留?
徐攸南倚着窗子,存心气穆典可一般,戏谑笑道:“你是在怪我没出手吗?我看你们俩你侬我侬,配合得挺好的啊。我这个糟老头跳出来横插一脚,岂不是煞了风景?”
穆典可噎了一下。
徐攸南从窗口飞了出来,灰袍洒洒如神仙,笼手笑眯眯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直在这里,我是刚刚跟着你们过来的。”
穆典可一愣,刚要发作,徐攸南先发制人,高声叫了起来:“你不会不知道我跟着你吧?”
那神情,那语态,活像穆典可把他老人家吓了一大跳似的。
穆典可无奈地看着徐攸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徐攸南双目圆瞪,继续维持着受惊吓的状态:“你真的没有发现我啊?真的没有?!啧,你什么时候警觉这么差了?”
表情夸张,摇头“啧啧”叹息:“看来不止红颜多祸水,男人长得俊,也是祸害啊。”
白长这么俊!那是面店老板娘拿着扫把追出来时,对常千佛的评价。
也就是说,从她跟常千佛出面店,徐攸南就跟着他们了。常千佛拉着她的手在大街上跑,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徐攸南全都看到了。
穆典可的脸刷地红到脖子根,脸烫得快烧起来,再也没有心情计较徐攸南袖手旁观的事了。
徐攸南慢悠悠地踱到街中央,蹲下查看那些因为马匹跑乱而缠在一起的银丝,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你得赶紧回去了。你哥等着你吃饭,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穆典可这才想起,早上出门,金雁尘说可了让她中午去吃饭的事。那不是故意说给云央听的吗,怎么竟成真的了?
徐攸南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梅花镖,挑着丝线用力一甩,抽出一根完整的细线来。抬头幽怨地看了穆典可一眼:“你哥为了这顿饭,一早就忙活上了。你竟然给忘了?!这就算了,你竟然还跟野男人在外面吃面?阳春面比桂花鱼还要好吃吗?”
穆典可当场就傻掉了,等反应过来徐攸南说了什么,登时大怒,满脸充血道:“你说谁是野男人?”
徐攸南往后缩了一下,似受了好大惊吓,一脸无辜地指着常千佛:“他啊。你做都做了,还不别许人说啊?”
穆典可快被气疯了。
徐攸南火上再浇一碗油:“啧啧,这就护上了呀?此地无银,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穆典可红着眼往上冲,被常千佛伸手拦住,跳脚冲着徐攸南大叫:“徐攸南,你找死!”
………………………………
第九十九章 你爱他吗?
徐攸南袖着手,笑得春满人间:“啧啧,还嘴硬。哪回提到她,你不是激动得像只竖毛鸡?心虚?”
穆典可气得又要往前冲,无奈被常千佛手臂圈着,挣脱不得。只能睁大一双眼,怒瞪着徐攸南:“你说谁像竖毛鸡?”
常千佛看出徐攸南是故意激怒穆典可,回头冷冷道:“徐长老身为长辈,何必非要同小辈争口舌之利?”
徐攸南笑眯眯道:“因为我为老不尊啊。你不知道,我平时吵架都吵不赢她的,今天得亏托了常公子的福。”
弯下腰,右手握着梅花镖,将系在马鞭上的线结细细挑开,用力一扬,又抽出一根丝线来。
回头煞有介事地常千佛拱了拱手:“多谢多谢了。”
常千佛叫徐攸南那句坦然又大方的“为老不尊”给噎到了。
穆典可则是愤怒他那句“我平时吵架都吵不赢她的”。
她什么时候跟徐攸南吵过架?这世上还有徐攸南吵不赢的人?!
徐攸南蹲在地上,不厌其烦地将缠成一团的银丝一根根抽出理顺,卷成卷,收到袖子里。
起身悠然而立,眉目和蔼,俨然一派长者之风:“常公子就送到这里吧。往前就是我宫弟子出没的地段了,人多嘴杂的,传出去对四小姐不好。”
那语气,俨然是穆典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穆典可气得狠了,反而平静下来。双目冷冷地盯着徐攸南。
徐攸南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今天眼睛不舒服,不该看的,全都没看到。”
穆典可觉得自己再跟徐攸南呆下去会忍不住想掐死他。可是常千佛还在,她总不能当场拂袖而去。
徐攸南如知她心意,暧昧地看了常千佛一眼,又回头看看穆典可,一脸悟了的笑容:“我去那边等你,不着急。”
施施然转身,一边走一边嘴里还愉悦地哼着首江南小调,歌词隐约是:“……临别话依依,把郎手来牵。一说相思苦啊,二道离别难。记得添衣裳啊,努力加餐饭……咿呀呀,说着泪儿成双下,叮咛千万遍,常把妹来念……”
穆典可的脸瞬间红成熟透的柿子。
经徐攸南这么一闹,气氛也尴尬起来。满街都是碎尸,临别话依依的心情穆典可肯定是没有的。自常千佛的臂弯里跳出,低声说道:“我走了。”
半晌无回应。
穆典可抬起头,正好跌进常千佛深长的目光里。
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眸子此刻却像注入了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水,沉静,深邃,仿佛要透过她的双眼,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穆典可叫他看得心里发慌,眼神躲闪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常千佛道:“有句话,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你,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穆典可心中扑通乱跳,仿佛猜到了什么,声音有点慌乱:“你要问什么?”
“你爱他吗?”
穆典可一愣,常千佛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你爱金雁尘吗?”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饶是穆典可事先有准备,还是愣了一小会。长睫一垂,遮住眼底无尽黯然。
她爱金雁尘吗?
当然是爱的。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爱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不爱了,却连宣之于口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死寂一般的沉默,她低声开口道:“我不知道。金家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小,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伤到体无完肤,还固执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在他死了以后想为他报仇,在他活着的时候愿意为他挡刀,我想,这应该算是爱吧。”
如重锤落心头。
常千佛脸色发白,固执地又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他什么时候娶我,我就什么时候嫁他。”
常千佛终于不说话了。
穆典可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将视线牢牢遮挡住,也遮住眼底那一星子泪花。
她没有抬头,不敢抬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天气和暖的缘故,三四月交接的时节,居然有夏虫出没,藏在街边的草丛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叫得离人心里乱。
穆典可小声又道:“我走了。”
这会她是真的走了。
常千佛也没有再追上来。
她走出很远了,常千佛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座风吹不动雕像。
雨后的湿风痒了穆典可的眼角。她咬着牙,手指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掌心里,不让眼泪流下来。
是的,她没有骗常千佛。
她曾经在金雁尘的坟前哭的晕死过去,指天起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报仇。她也曾在金雁尘遭受暗算时,想都不想地扑过去为他挡刀,留下后背上一道贯穿整个后背的伤疤。
曾经,金雁尘是他的天,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只是,那时爱得有多深,后来伤得就有多痛。
她没有刻意不爱他。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慢慢地走出了她心里。
伤了痛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再是他。午夜梦回,她思念金震岳,思念金怜音,思念爱捉弄她的四表哥,就是不会再想起他。
她曾经很爱他,却早已不爱他。
可这些,她没法同常千佛说。他与她,注定是飞鸟与游鱼的距离,是白天与黑夜的永无相会。
何必徒惹伤心?
街尽头是一家卖香料的铺子,劣质香熏从大门口飘出来。熏得穆典可的眼睛都疼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拐过街角去。
沿街栽着一排茂盛的老柳树。徐攸南就站在第二棵大树下。
穆典可走过去,背靠着柳树干蹲下,弯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声音恶狠狠的,却因为腔调哽咽,显得有些滑稽,像一个假装强势的小孩子:“你不要跟我说话。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徐攸南少有地保持了沉默。
如果穆典可这个时候抬头,她会发现,徐攸南脸上长着的那张笑脸皮是可以撕下来的。他也有难过,也有痛心的时候。
徐攸南站在老柳树下,看着抱腿缩成一团的穆典可,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受伤的女儿,满眼心疼,却无可奈何。
………………………………
第一百章 圣主之怒
等穆典可抬起头来,徐攸南又恢复了一贯清雅的笑容。笑道:“委屈成这样,常千佛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你就咬回去呀。千羽是怎么教你的?”
穆典可看着徐攸南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
“你当我这句话没说。”
穆典可道:“那些银丝是什么东西?”
看徐攸南的神情,显然是识得的。
“那东西啊,来头大了。”
穆典可眉一蹙。徐攸南接着说道:“这种丝线,名叫做切风铁。是将一种从生长在极南烟瘴之地的植物叶中萃取出来的汁液,融灌到深海玄铁水里,经冷却抽丝而成。
别看它只有这么细细一缕,却是由八股丝线拧结而成。
提取汁液的植物名叫切风叶,因此这种丝线便叫切风铁。坚韧锋利,浸泡不腐,火烧不断,刀砍斧劈无奈何。厉害吧?”
穆典可沉吟道:“那要是用提纯的矾油呢,或者硝水,能不能断?”
徐攸南觉得好生无趣:“原料既然是铁,应该能断吧。”
穆典又道:“你还没说这切风铁的来历。”
“你猜?”
穆典可没心思跟徐攸南打嘴仗,直接问道:“南朝还是北国?”
切风铁的制造工序如此复杂,必然需要专门的设备和大量业务纯熟的工匠。况且那深海玄铁乃是罕见之物,听风叶又长在极南烟瘴之地,难以获得。
如此耗时耗力又耗财,只为了练出一根杀人无形的细丝。这种事,除了朝廷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谁还会去做?
徐攸南道:“南朝。准确说是容家。听说这个点子最初是由方家那位镇守边关的方大将军方远提出来的,容相首肯,皇帝御批。最后由容家督办此事,打算大量制造,用作边关战事。
只可惜切风叶和深海铁都是极稀罕难求之物,制作工艺又太过复杂,成品率并不高。出丝十丈,能有两尺可用已算难得。合算下来,一丈丝的价格高得惊人。
就我所知道的,朝廷练了一整年,成丝只有五十丈,三十丈送到了边关军营里。大内宫中皇帝自己留了十五丈。还有五丈在容家。至于容家有没有背地里留一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徐攸南话语顿了顿,粗略估计了下道:“今天用来杀你的听风铁,少说也有十五六丈,啧啧,你的命可够真金贵的。”
穆典可感到费解,她与建康容家并无仇怨。
徐攸南道:“容家督造的丝,不一定容家人用。有可能送出去,有可能卖出去,当然,也可能被人偷了……总之啊,这事有得查。”
穆典可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你说,穆沧平会不会跟建康容家有勾连?”
徐攸南道“有可能啊。当今乱世,朝廷力弱,江湖势大。建康的权贵们个个忙着结交江湖势力。容家为了拉拢穆沧平,送他几丈丝也不奇怪。”
穆典可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今天去见唐宁,拿到了我哥中的那种毒药。我怀疑拓拔长柔参与了昨夜的刺杀。”
“拓拔长柔?那个北国公主?”徐攸南笑了起来:“很好啊,南朝北国凑齐了。”
盛装美人香的盒子摊开放在桌子上,散发着如美人体香的淡淡香味。这种味道,金雁尘在拓拔长柔身上闻见过。
他抬头看了穆典可一眼,心情很有些懊恼:“没错,是拓拔长柔。”
事情越发地扑朔迷离了。拓拔长柔堂堂一个北国公主,为何会亲身犯险,卷入凶险江湖刺杀之中?
更不用说,拓拔长柔是拓拔祁的人。耳拓拔祁又对金雁尘有招揽之心已久,几度屈尊求才。若说拓拔长柔是奉了拓拔祁之命来刺杀于金雁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烟茗在外面摆好饭菜,叩门请金雁尘去用饭,穆典可才知道徐攸南说的是真的。金雁尘竟然真的在等她吃饭。
当下心中有些异样,倒也没有多想。反正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餐风宿露,三餐不定是常有的事。
烟茗蒸桂花鱼的手艺是一绝,穆典可就着汤汁大口地扒着米饭,连声称赞道:“好吃。烟茗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从烟茗被金雁尘抢走,穆典可还是头一回吃她做的菜。
烟茗很是开心:“姑娘喜欢吃就好。”
金雁尘也笑道:“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只有徐攸南望着穆典可,眼神若有所思。
穆典可连吃了三大碗饭还不停,冲烟茗叫道:“烟茗,给我盛碗银耳莲子羹来,多放点枣蜜。”
金雁尘这会也觉出穆典可不对劲了,诧异道:“你不是不吃甜吗?”
穆典可头也不抬道:“今天想吃了。”
徐攸南笑道:“看来是被吓傻了。十几二十道切风铁被快马拉着切人,跟切大白菜一样。那阵仗,当真吓人!”
金雁尘看了徐攸南一眼。徐攸南低下头不说话了,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不是他不想帮穆典可,确实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金雁尘盯着穆典可看了一会。穆典可浑然不觉,依旧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神情有些呆板,如同发泄一般。
金雁尘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穆典可低头扒着米饭,头也不抬地含糊道:“我去的地方多了,你问哪一个?”
金雁尘火气上来了:“你的衣服在哪换的?”
她出门的时候分明不是这身衣服!他也不记得她有过这么一身衣服!
“外头。”
“哪个外头?!”
穆典可这才听金雁尘语气不善,抬起头来,见他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悦道:“你这是在审问我吗?该办的事我都办好了。我去了哪里,换了什么衣服,还用向你报告?”
金雁尘眼神越发阴鸷:“你到底去了哪里?”
穆典可犟脾气也上来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两人不甘示弱地互瞪着。空气里充满火药味,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鬼若领着王书圣走了进来。
王书圣身为二座上君,时常在金雁尘面前走动,对兄妹俩这种剑拔弩张的状况已经见惯不怪,躬身行礼道:“见过圣主,见过姑娘,徐长老。”
金雁尘依旧瞪着穆典可,头也不回道:“说!”
王书圣欠身:“禀圣主,属下办事不力,赶去时潘玉姬一行人已撤离姑苏,只抓到了潘玉姬的大弟子蜈蚣。”
“审了吗?”
“审过了。据蜈蚣供诉,潘玉姬此行姑苏,是因为前不久接了一桩大单,应雇主所请,前来姑苏刺杀圣主和姑娘。至于是谁指使的,蜈蚣并不知情。”
金雁尘冷哼道:“这就是你办的差事?人跑光了,就抓了一个,还审出个不知情?”
王书圣道:“”潘小虫已死。据说他在施蛊之时误伤了崇德堂的大小姐,常千佛派人向潘玉姬施压,潘玉姬不得已在离开姑苏之前,亲手结果了潘小虫。”
金雁尘脸一沉,扬手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杯盘碗碟撞在一起,发出叮当乱响。
汤水翻泼,溅得满地都是。
穆典可坐在金雁尘同侧还好,对面的徐攸南一身灰袍被污得不成样子。
王书圣白了脸,俯身跪下去:“属下有罪。”
眼风扫向徐攸南,颇有几分怨气。
不是他办事不力,而是徐攸南根本就是有意拖延时间。他接到命令时,潘玉姬一行人已然在出城的路上了,他就是会飞,也追不上啊。
金雁尘冷冷地从牙缝迸出两个字:“出去!”
这便是不追究了?
王书圣心头一松,将满腹疑惑收起,迅速应道:“是。”
退了出去。
一室空气沉凝。
穆典可的神色倒没有太大波动。
这种摔桌子摔碗的阵仗她见得多了,多了便习惯了。从烟茗手中接过莲子羹,淡淡说道:“你去把轻岫叫过来。顺便问问她,昨晚上她戴的那朵姜花还在不在。”
………………………………
第一百零一章 服软
金雁尘把桌子掀了,饭没得吃了,但案还得接着往下查。
浴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照原样摆放着。
浴桶里漂着数瓣梨花,已被水泡得肿胀发黄。细看就会发现,有那么四五片花瓣,形状与大多数花瓣不太一样。是姜花。
姜花不是这个时节的花,云家庄里也没有姜花。
那花是轻岫带进来的。
轻岫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满面泪水,头已经磕破了。
她低下头,血水和着尘流进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疼,泪水越发流得狠:“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姜花是有毒的。我怎么会想要害圣主呢?我就是害我自己,我也不会害圣主啊。”
金雁尘表情阴鸷地靠坐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
轻岫知道,金雁尘定是恶极了自己,是以都懒得动怒,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了。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穆典可。
轻岫跪行到穆典可面前,哀哀地叫:“姑娘,姑娘你帮轻岫说句话吧。我真的没有帮王妪害圣主,真的没有。”
徐攸南笑道:“帮你不是不可以,你得说实话啊。你说花是王妪给你的,王妪已经死了,这可是死无对证啊。”
轻岫慌了:“我说的句句属实。那花真的是王妈妈给我的,她说……”
徐攸南笑问道:“她说什么?”雪白的姜花在他手里翻覆着,花瓣已所剩无几。
王妪既然能哄得轻岫把姜花簪在头上,自然就有办法让姜花瓣掉到金雁尘的浴桶里。
花萼处做了手脚,向下倾到一定程度,花瓣就会簌簌掉落。徐攸南走到轻岫面前,弯下腰,将秃了大半朵的姜花簪到轻岫头上,问道:“是这个位置吗?”
他容颜生得好,一笑之下如莲花绽放,清雅宜人,但在此情此景下,这笑却有些人了。
轻岫身子往后缩了一下,颤声回答道:“是…是。”
她昨日替金雁尘倒完洗澡水之后,回到自己房里,发现花瓣掉了不少,实是不大好看,便将姜花取了下来。
徐攸南并未见过她簪花,随手一插,位置竟不偏分毫。
轻岫不觉心里一阵寒冷。
“多巧妙的法子啊。”徐攸南笑道:“美人一低头,落花逐水流。轻岫啊,你可是穆沧平的大功臣啊。”
轻岫哭了起来:“我没有。”她慌了神,朝金雁尘脚下扑去,凄声叫道:“圣主,我没有。你相信轻岫,轻岫没有害你。”
金雁尘依旧垂着眼,长腿一收,轻岫扑了个空,身体结实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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