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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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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刺激苏步言
阿西木被徐攸南请去给金采墨诊脉了。
穆典可自己在药柜子里翻出伤药。想着明日要出远门,特意多拿了些。内服外敷的都有,用一张大牛皮纸包了,握在手上往清平居的方向走。
还没出揽胜院,天便下起雨来。
带伤淋雨显然不明智。穆典可耐着性子站在廊檐下等雨停,就见苏步言撑着一把油纸伞,迎面走了过来。神情很是疲惫,却依然是温雅淡然,才子如玉的模样。
苏步言抬眼看到在廊下避雨的穆典可,神情微愕了一下,眼底一抹异色一闪而过。
穆典可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见了瘟神一般的恐惧和不情不愿。
然而与生俱来的教养与风度,使得苏步言再不喜穆典可,也不得不走过来同她见礼。
“四儿表妹。”
“苏表哥。”
嫌隙既生,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也难免有些尴尬。
苏步言收了伞,手握着伞柄长身而立,态度十分温雅:“昨日,是步言出言无状,冒犯了四儿表妹。”说着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步言向四儿表妹赔罪了,还请表妹不要见怪。”
穆典可看着苏步言一脸情真意切,唱腔做足的模样,忽然怀念起儿时的光景来。
那时她还是个爱笑爱闹,整天叽叽喳喳说不停的小姑娘,金雁尘也没有这么喜怒无常,苏步言尚是个耿直少年。
究竟是什么,将他们这一张张曾经相熟的脸打磨得面目全非?故人在前,却早已相见不相识。
她昨晚是跟苏步言狠狠闹过一场的。耍了狠,撒了泼,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过了。这会子倒没必要装得太大度。
板了脸孔冷冷道:“苏表哥言重了。要怪只怪四儿自己没本事,让苏表哥同我这般生分。说起话来像下刀子,半点疼惜都没有。若是换了月庭,苏表哥断不会如此吧?”
苏步言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态度依然诚恳,说道:“都是步言轻狂。”
眼神真诚恳切,要不是穆典可早知他的真面目,几乎就要被他蒙骗过去了。
她心中有些惋惜。
一身文人傲骨的苏表哥到底也不能免俗,也学会带上虚假的面具,一头扎入这滔滔浊世,与人虚与委蛇,假意周旋了。
穆典可扭过头,态度颇有些傲娇无礼:“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都不知道,就为着我昨晚说了你两句,六表哥到现在还在跟我生气,刚刚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再让他知道我得理不饶人,给苏表哥难堪,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斥我呢。”
语气颇为忿忿。
金雁尘刚才一顿闹,又是踢桌子又是摔板凳的,自然瞒不过别有心思的苏步言。
穆典可再有怨气,也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耍性子。不把面子抹圆了,话传到穆沧平耳里,叫他知道自己与金雁尘不和,指不定又要借机生事,做什么文章来。
苏步言犹豫了一下,问道:“昨夜行刺的人,查出来了吗?真的是姨…是穆沧平吗?”
穆典可“嗯”了一声,满脸愤懑里又夹带了一丝担忧:“当着六表哥的面,苏表哥就莫要再提此事了。穆沧平心思狠毒,找了个跟四舅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行刺他,六表哥想起旧事,很是伤怀。”
苏步言见她神态语气一如旧时,心中忍不住怀念。当年长安城郊,一大群表兄弟姐妹欢笑出游,踏花纵马,那是何等明媚飞扬的岁月!
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姨父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穆典可神色冷了下来:“事到如今,苏表哥还一口一个姨父,看来是真的没把我和六表哥当自己人了。穆沧平害了外公一家,又害死我娘。似他这等心肠狠辣之人,难道在苏表哥心中,竟比我们这些从小一起玩耍的表兄妹还要亲么?”
这些话,她从不在人前提起。此刻虽说是做戏,但话一出口,伤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嘴一瘪,眼眶里便见了泪,说道:“反正我是不当自己是穆家人了。苏表哥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就是再喜欢月庭,日后见了她,也要多留个心眼才是,别不明不白的……”
话没说完就被苏步言厉声打断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步言满脸涨红,不复往日风度从容,怒不可遏道:“就算你心里再有委屈,也不能这样随意地诋毁他人,何况月庭还是你的亲姐姐!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穆典可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苏步言,像只受了惊吓的的小白兔。
苏步言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平稳下来,说道:“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失言了。”
语气里仍有些不悦:“但你确实不该那么说月庭。月庭表妹从小善良,心思最单纯不过,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她?”
穆典可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嫉妒穆月庭。放眼世间,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心甘情愿为她折腰。许添可以为她去赴死,苏步言由始至终信任着她…作为一个女子,可以说是做得相当成功了。
而她呢,天下之人要么怕她,要么恨她,金雁尘厌弃她,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常千佛……一想到常千佛,穆典可心中一片晦涩,连忙收住自己的念头。
稳了稳心神,说道:“苏表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不要一不小心着了穆沧平的道。并没有说月庭什么。
穆沧平轻诺寡信,拿着月庭到处许人,让江湖中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昨日被鬼若和鬼相杀死的那个许添,便是为了月庭自叛师门,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提到许添,苏步言神色有些黯然。
唇寒齿亡、狐死兔悲,他何尝不是当年的许添。许添又何尝不是将来的自己?
穆典可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加把柴:“许添习武是个天才,做人却是愚不可及。他也不想想,穆沧平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就算哪天不能利用了,也得挑个好人家,将来对他有助力的才能嫁了吧?
抬头嫁女,抬头嫁女,似穆沧平这等眼高于顶的人,若非权倾朝野,声震江湖,又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一席话说完,苏步言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穆典可瞧着有几分不忍,但想起他昨晚上做的事,心便狠了下来,再接再厉道:“话说回来,穆沧平这么宠爱月庭。要是月庭自己看上了谁,非嫁不可,穆沧平当是拗不过她,凭她选谁便是谁了吧。”
说到这里神情黯黯:“只可惜,我们姐妹二人,同一宿命……”
苏步言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绕行两步,非要跑过来跟穆典可打招呼。穆典可今天的话,真是字字句句都在扎他的心窝子!
从小他眼里就只有穆月庭,可穆月庭眼里只有金雁尘。这在一众表兄弟姐妹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穆典可故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他,不仅穆沧平瞧不上他,连穆月庭也不会属意他?
苏步言被刺得心里一阵阵发苦,语气颇有些恼火,道:“儿时懵懂,谁人还牢牢记挂着?四儿表妹不用自怨自艾,表妹这般冰雪聪明,定有那命中的大好儿郎等着你。”
儿时懵懂,谁人记挂?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年,他苦苦守在穆月庭身后,求她回望一眼而不得。
可穆月庭的抽屉里至今还存着金雁尘的画像。年年清明寒食,都不会忘了到他的坟头祭拜。
若换了是金雁尘,他大概什么都不用做,只往那一站,就能轻轻松松将穆月庭一颗心摘了去吧?
穆典可黯然低头,借着刚才那股委屈劲儿,眼泪又出来了:“纵有再多好儿郎,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六表哥。”
苏步言气苦,冲口而出道:“金雁尘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们对他这般念念不忘?”
他今日第二回失态了,话出口自己都觉得懊恼,讪讪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六表哥既已背弃婚盟,四儿表妹也该早日放下,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穆典可睫毛垂下,遮住水光潋滟的眸子,默然不语。
苏步言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就堵。
穆月庭和穆典可一个肖母,一个似父,容貌并不相像。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低眉垂眼间颇为神似。
苏步言就好像看到穆月庭站在了自己面前,正为着金雁尘黯然伤神。
心里像被刀子扎一样。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妹不是善茬,这会叫她三言两语撩得心浮气躁,越发认定穆典可是故意的。只想拔脚就走。
强压着心头火,耐着性子安慰道:“四儿表妹不要伤心,我看六表哥待你,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又是打小便待你格外不同。”
敷衍几句,赶紧找了个理由作别。
看着苏步言逃离的背影,穆典可眼里的水光慢慢敛去,变得冰冷。
指望苏步言收手,不来加害自己和金雁尘是不可能了。
她要的就是苏步言方寸大乱,要他从今往后一见金雁尘就心浮气躁,又恨又妒。
乱,才会犯错。
天大雨,远处云层晦暗,沉如铅块。
穆典可心里默默地想:果然跟徐攸南在一块待久了,自己说起话来,也是越来越恶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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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想动方君与?
穆典可回到清平居,叫昭阳打来了水,将伤口清洗干净后抹上药。
昭阳进门将脏水端出去倒掉,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姑娘今日出去,可是又受伤了?”
穆典可知她忧心自己,淡淡道:“没有。伤口不小心裂了。”
昭阳心思沉静细敏,见她不愿说,遂不多问,端着水盆出去了。
穆典可自暗格子里取出羊皮卷,摊在腿上苦思破译。
暗语艰深,不仅涉及五行八卦,术算,填字,拆字,解谜,还有古老的机关排布之法。
未遭变故之前,她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金家度过的,跟诸位表兄弟姐妹们一起上学习武。
除了有专门的夫子教授课业,金震岳还会带她去账房,外祖母闵柔还会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管家,如何立威服众。
金家各房亲热和睦,吃饭从无定式,高兴了随便上哪个院,三两个人能凑一桌,十几人挤挤也是一桌。唯独晚饭,她与金雁尘是要去凌重院陪金震岳用的。
晚饭后还有半个时辰的课业。有整整一年,教的便是这些她当时不明白为何要学的东西。
金雁尘是金震岳一早挑选好的继承人,照着金家当家人的要求严格教养,起早睡晚,比一众堂兄弟们要辛苦许多。
那时年纪小小的穆典可哪懂得什么持家立威服众,只听说日后帮得上金雁尘便学了。金雁尘伏案苦读,她在一旁陪着学,两个人一起,便不觉得有多辛苦。
也是因为那些年的积累,夺位成功以后,她协助金雁尘整顿明宫,诸事上手,远比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金震岳一生放眼高远,凡事豫于前,唯一的一次失误,便是拗不过爱女,将她嫁与了穆沧平。
成了金家女婿的穆沧平,结交到大批的江湖豪杰,也凭借自身的实力一步步打消金震岳对他的顾虑。
然后在金震岳最不防备之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老人的眼睛最是毒。所谓走眼,多是叫亲情蒙了眼。
这也是昨天晚上她明知道金雁尘在受了那假扮乔雨泽的女子刺激后已然痛苦不堪,却坚持要将真相在他面前撕开的原因。
金雁尘和金震岳一样有胆识,有谋略,但也跟金震岳一样,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太重亲情!
变了味的亲情,不是蜜糖,是毒药。
昭辉端着饭菜进门,见穆典可头也不抬,放下托盘出去了。晚点将凉了的饭菜撤出去,又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穆典可拗不过她的好意,囫囵吃了,接着参研羊皮卷。
她只想早点破完卷早点走。
从前金雁尘拿她撒气,没事找茬,动辄得咎,她由着他闹,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受点委屈就想掉眼泪。
难不成做了几个月的娇小姐,性子也给养娇了?
四更提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次笔,第六张羊皮卷破完。起身方觉肩酸痛,出门去洗脸。
昭阳还没睡,坐在门外做针线。见穆典可出来,昭阳起身沏了杯茶,又去打洗脸水。
昭阳的手很巧,绣花花有香,绣鱼鱼会游,针脚细密,凸凹生动。
昭阳这回绣的是一朵优昙花,洁白的花瓣于月光下将放未放,仿佛能听见花瓣开展的声音。
穆典可笑道:“你这手艺是越发地精进了。”
昭阳笑道:“捏针拿线的活计,谁都会做,还是姑娘的手巧,薄薄一片绢也能削成两片。”
穆典可笑了:“女红里可没有削绢子这么一条。”
昭阳诧异穆典可什么时候关心起女红来,见她笑容格外明媚的样子,心情也明快起来。
刚将桌上的一应物事收了,昭辉便端着一盘子宵夜进来了。
一碗酒酿丸子,一盘芹菜拌木耳,一碟子蛋心豆腐。清新不腻口,是穆典可平时爱吃的菜式。
吃到一半徐攸南来了。
虽说他这几年越发地幼稚无聊,动辄就上穆典可面前找点乐子。但这个时辰,无事他是不会来的。
“方君与昨天斩了飞霞山半山桃花,将莺啭街妆成了一条桃花街。以琉璃灯为盏,以浣雪沙为帷,妆出五里华彩,缥缈如仙境,华美似天街。”徐攸南如是说道。
穆典可淡淡地“唔”了一声。
徐攸南试探地看着穆典可:“六公子不是很高兴。”
穆典可至此方抬头看了徐攸南一眼,眼神幽暗,有杀气:“我也不是很高兴。”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但徐攸南听懂了,这是在警告他。
徐攸南笑了:“当然了,我会向他解释清楚,方君与所以这么大手大脚,举止轻狂,乃是受了你的指使。”
穆典可垂下眼帘。
徐攸南接着说道:“方君与带着花渊阁的头牌姑娘游街赏灯时,遇上了一个顶可怜的小孤儿,两人一起给送到怡幼院去,还捐了一大笔银子。那孩子是你安排的吧?”
穆典可淡淡道:“用不着我安排。”
方君与这几年以寻欢作乐为名,混迹烟花之地,刺探情报。掩人耳目的事,做得最是得心应手。
穆典可要往怡幼院捐银子,只需派人知会一声,方君与自会办的得妥妥当当,哪用得着她自己操心。
花渊阁是明宫重要的情报点。
花渊阁的头牌姑娘玉海棠是江南水乡出了名的美人。
有多美,穆典可没见过,但听过。
江湖风传:“天下颜色取八分,洛阳月色姑苏玉。”
意思就是说,若全天下女子的颜色有十分,便有八分叫洛阳的穆月庭和姑苏的玉海棠取了去。
虽然又有传闻,说这八分颜色,穆月庭独占了六分,玉海棠只取两分。但不管怎样,能与穆月庭齐名的女子,美貌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穆月庭身为盟主千金,大多数人空有贼心没有贼胆。
玉海棠就不一样了。
青楼行当,做的就是陪酒卖笑的生意。每天都有大量烟花客慕名而来。为博美人一顾,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戏码每天都在花渊阁内上演。
一个闻名江湖的北琴公子,一个艳冠江南的青楼花魁,事关风月,情韵风流。谁还有心思去管那十万两银子捐得是不是蹊跷。
方君与这件事做得稳妥漂亮。
要是这样,徐攸南还不满意,还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穆典可就没有昨天那种好脾气了。
她就这个毛病,护短。
想动她身边哪一个都不行。动方君与更加不行。
徐攸南半真半假地笑:“怕是如今在你心里,随便哪个人都比你哥重要得多吧?”
徐攸南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穆典可跟他太熟了,熟到他眼角一挑,眸带七分笑,食指屈半分的动作一出来,穆典可就知道他又开始算计了。
她直接干脆地说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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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割了风筝线
徐攸南会滚就不是徐攸南了。
盘了腿,笑眯眯地看着穆典可,一脸的温文尔雅,人畜无害:“你看你,总是这么张牙舞爪,像我总惦记着害你似的。”
昭辉在旁边听得嘴角一抽。
真亏徐攸南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他难道不是成天惦记着给穆典可找点麻烦,添点堵吗?
金雁尘整日地寻穆典可的晦气,有一大半就是他的功劳。
这话昭辉没说,不敢说。
徐攸南的口舌太厉害了,一个不慎让他逮着错处,给自己招麻烦不说,还会连累穆典可。
徐攸南笑道:“十万两银子,是不是贵了点?”
“嫌贵你自己饬一盒?”
徐攸南听这语气就知道穆典可在发作的边缘了。见好就收,笑道:“仔细想想,也不算贵。”
徐攸南确实有心找方君与的麻烦。
穆典可初入西凉时,还是一个八岁多不到九岁的小姑娘,语言不通,举目无依。是方君与收她做了小书僮,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落难时滴水粒米都是大恩,何况方君与待她很不错。
穆典可护短。
护余离,护昭阳昭辉,更护方君与。她越回护,金雁尘就越看方君与不顺眼。徐攸南只要稍微寻个错处,金雁尘必是想也不想就处置了。
方君与一出事,穆典可肯定会站出来维护。依着金雁尘那个性子,又岂会轻易让步?
妥妥的一场大干戈。
徐攸南的用意穆典可很明白,所以徐攸南拿那句“六公子不是很高兴”试探她时,她的反应很强烈,甚至刻意露了杀气。
但凡她在气势上稍微弱一点,徐攸南这个小人一准又要挑唆生事了。
穆典可只觉心烦得紧,见徐攸南吩咐昭辉去厨房给他取酒酿丸子,知道他是又打算赖这里蹭顿饭了,摔了筷子就站了起来。
徐攸南依然笑,神色里无半分尴尬:“这么快就不吃了?”
往日里穆典可必会说句“看着你,吃不下。”之类的话。
今天连这句话都懒得说了。
穆典可回房洗了个澡,故意磨蹭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窗外晨光已熹微,徐攸南居然还没走。捧了杯茶,闲闲地倚着窗子吹风:“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今天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线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去滁州的事得延期了。”
穆典可昨天傍晚就让余离通知了徐攸南今天要出发。
临出发了他才跟自己说走不了?
走不了她连夜破个什么卷?!
穆典可蒙着被子一觉睡到中午,醒来这一股憋闷气还没完全散去。
瞿涯直到中午还没过来取羊皮卷。倒是烟茗来了,说瞿涯一早有事外出,金雁尘发话了,让穆典可亲自送去。
穆典可一听就火了:“要拿他自己来拿!我又不欠他的!巴巴地送去给他骂吗?”
烟茗十分为难地回去了。没敢把原话转告给金雁尘,只说穆典可熬了一通宵,要留在清平居休息。
金雁尘自是不会来的。
两人隔空较劲了一下午,最后还是金雁尘认了输,派班德鲁来清平居把羊皮卷和名单取走了。
班德鲁是明宫第二席长老,为人忠义,憨厚正直。
在金雁尘还是个小小宫主的时候,班德鲁就在他手下做事了。
金雁尘图谋圣主之位,要早做布置。班德鲁不问缘由,不问生死,步步紧随,腥风血雨里来去,从无退缩。
正因为这份忠诚,金雁尘破格将各方面都不是特别出众的班德鲁提拔为明宫第二席长老。
思虑少者心思专。
成了第二席长老的班德鲁不必再亲自冲锋陷阵,筹谋策划的事有瞿涯和徐攸南顶着,他便沉下心思专心习武。这几年大有所成。
一身内力深厚惊人,烈焰掌炉火纯青,能隔空毙命。算是镇住了明宫第二席的身份。
穆典可与班德鲁并无多少交情。只因当年班德鲁的侄子在金水滩遇袭,是穆典可带着人前去增援,虽说去晚了,班德鲁却始终感念着她这份情义。
每当金雁尘与穆典可起冲突,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班德鲁敢上前为穆典可说上几句话。
取完羊皮卷,班德鲁又安慰了穆典可两句。来来回回总不过是那几句:“圣主心里苦。”“圣主很关心姑娘,只是不会表达。”
再不会表达的人,也不会用恶言恶语来表达关心吧?
穆典可心中不以为然,对班德鲁的好意还是领情的。客客气气地同班德鲁说完话,亲自送了他出门。
黄昏向晚的天格外沉静。太阳像个煮熟了的鸭蛋黄,散了温度,静静地挂在天边,灰蓝的天空底色抹上一层淡淡的红,看着就有一种迟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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