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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诺-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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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冲一个卖糖人的摊贩道:“老板,我要五个糖人,要最大的,最贵的。”
又指了指常千佛道:“他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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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过聘
小贩乐了:“别的不敢说,我这儿的糖人,您还真找不出第二家比它贵的。”瞟一眼两人十指扣连双手,笑道:“二位刚成婚吧?瞧这感情真好。”
穆典可脸登时就红了。
常千佛笑道:“还没有,不过已经过了聘,快了。”
看他像个老实人,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穆典可低头红脸,暗自腹诽着,就听那小贩又道:“听公子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常千佛笑道:“我是洛阳人,那边气候不如江南温润,吃食也不怎么精细。她怕住不惯,正成日地跟我闹着呢,”
穆典可拿眼觑他,瞧他一本正经,毫无愧色,当下就忍不了了,踩了他的脚尖,暗暗施力。
她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快压到他脚上了,常千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和那小贩谈笑风生:“不知小哥这糖人怎么卖?”
小贩取过一只纤巧的铜勺子,舀了一勺糖稀,慢慢摇匀:“一百钱一个,随您要什么样儿的。够不够贵?”
常千佛笑道:“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小哥自然开得出这价,那自然是不贵的。”
小贩道:“识货!”
手握着勺柄一颠,一道清亮的黄褐色糖线从铜勺里飞出,手腕翻动,线条飞舞,飞快地在面前擦得铮亮的石砧板上画就起来,笑道:“我家的糖人啊,跟别家的比,还真就不一样。用来熬糖稀的料,全都是上等的麦芽和蔗糖。看着不觉得,吃起来就大不同了。”
“叮”一声,将铜勺搁在瓷碗上,换左手执了另一把精致小巧的铜勺,内置翡翠色的糖稀,虚空里一画,正好接上那截断了的黄褐色糖线。
继续道:“再说颜料,我入糖的颜料全都是用新鲜花瓣现磨的,从不拿那矿石磨成的粉去坑害人。您看这翡翠色,别人都用青草汁,涩!我用的是绿菊,那味道能一样吗?从来只有买错的,可没有卖错的。”
常千佛笑道:“绿菊可是稀罕品种,只百钱银子,小哥不亏损么?”
小贩笑道:“这位相公好见识。实不相瞒,小弟家中略有薄产,实在是闲得无事,图个乐子。倒不计较亏不亏损的。”
片刻功夫,两手交替着换了四五把铜勺了。糖线流畅如水注,时而纤细如抽丝,当真一手好技法。
不多时画完,拿铲子一铲,粘上竹签。
糖料冷却成形,俨然是对红嘴褐羽,双双浮绿水的锦绣鸳鸯。
瞧着那小贩将糖人递到跟前,穆典可脸又红了:“我没要这个……”
小贩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这是送二位的。权当作将来给二位的贺礼。”
常千佛替穆典可接了下来:“如是写过小哥了,即时一定请小哥一杯酒水。”
穆典可见多了常千佛厚颜,到此时也麻木了。只是忿不过,拿手指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一把。
最后穆典可做了一株垂柳图案的,一株含苞梅花的,一幅嫦娥奔月的,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胖兔子,一只跳跃奔腾的麋鹿。
那小贩手艺精绝,无论静态花树,还是动态活物,皆线条分明,栩栩如生。流光溢彩的一大把抓在手里,当真叫人越看越喜爱。
穆典可往日并不怎么吃甜,只将那兔子舔了一半,便腻得倒牙,剩下的全给了常千佛。
于是就听有人道:“看那人,人高马大一汉子,在街边啃糖人,噫”
穆典可笑得歪倒在常千佛身上,也学着那人,拉长腔调,嫌弃地“噫”一声。
常千佛笑着去捏她的鼻子:“你这个记仇的小东西,这回开心了吧?”
自己不过打趣了她一句,她倒是记了一路。
穆典可哼哼道:“就是记仇!”又说道:“你怎么骗人呢,谁跟你过聘了?”
明明是占理的,不知为何,话说出来却显底气不足,脸庞红红的。
常千佛真爱煞了她这模样,从怀里摸出一个稠布袋子,笑提醒道:“子虚乌有。”
穆典可闷头不吭声了。
听得前方吵闹哄哄,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里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一时欢呼一时吁气。找着开脱的由子,道一声:“你看那好热闹!”
转身就往前冲。
常千佛忙不迭地将糖人塞给路边一个孩子,抓住穆典可的手拽住,将人护在身前,一路挤将进去。
只见空地上摆了八排八列六十四件大小物什:方口的酒壶,短颈的彩釉瓷瓶,素面倒碗底座的烛台,石头雕刻的生肖,泥塑娃娃,盒罐装着的蜜饯子,竹哨,胡琴,香包……是吃的玩的用的都有。
百步之处从石灰粉划了一道白线,几个年轻人站在线外抛掷竹环套物件。
因那环圈儿太小,稍大稍远一点的物件便极难套中。
一个蜜合长袍的公子紧盯着那只短颈的彩釉瓷瓶,竹环一只接一只地抛掷过去,看着要圈住瓶口,又溜溜地滑向一边,总是落空。
也有性子不那么执拗的,套远处套不中,便挑那些近处容易的来套。有套中香包的,有套了竹扇的,老板便十分爽利地取了战利品送上。
那老板年纪二十五六,一脸络腮胡子,手提着一大串竹环,一边弯腰拾取地上掉落的竹环,一边吆喝着:“看了,看了,只要一文一个圈,套中的当场拿走。只要一文钱,上好的青州瓷,黄铜壶,随您拿走。”
穆典可戳了戳常千佛。
常千佛笑道:“想玩?”
穆典可点头。
常千佛走到那络腮胡子老板跟前,笑言道要买五个竹圈。
络腮胡子听了便不大乐意。瞧着年轻人锦衣玉带的,穿得倒是挺阔气,出手怎么这般小气呢?
哪有只买五个圈来玩的?
做生意的人讲求和气生财,当下络腮胡子只是笑着,声音却有些不耐:“一文一个的竹圈便宜,公子何不多买些,哄哄小娘子开心?”
常千佛笑笑,道:“那就再……”
听得穆典可在身后急切地叫“千佛”“千佛”,常千佛回头,见穆典可朝他比了一根手指头,不停地摇啊摇,雀跃神色里隐约还憋了点坏。
………………………………
第六十三章 话缱绻
常千佛便懂得了,回头冲那老板笑道:“那就买一百个吧。”
老板笑道:“公子爽快!”
乐滋滋地数了一百个竹圈出来,还附赠了两个,转头就吆喝起来:“买竹环了,一文钱一个,买得多,送得多……”
声音陡然地没了。
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生得文文弱弱的高个姑娘,手里提着一把竹圈,甩手一个,甩手一个,竹圈在空中连个弯都不带转的,直直地圈中目标,眨眼间将那最后面一排值钱的物什套了个遍。
人群一片喝彩叫好声。
络腮胡子悔得想捶自己两耳光。
原来那年轻公子只买他五个竹圈,是知道自家娘子的本事,怕他赔得血本无归,这才手下留了情。
他却没个眼色,自己硬要往上凑。
话说回来,那姑娘有那般手艺,想来是个高人,干点什么不好,跑来砸他小本生意的场子。
这简直是……欺负人啊。
一个念头没转完,空地上剩下的六十出头数目的物件全被套完了。
络腮胡子欲哭无泪:“这位姑娘,您看……”
穆典可眯眼笑,一副不好善与的样子:“怎么,你想赖账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络腮胡子岂能砸自己的招牌,张嘴道:“没……”
穆典可笑道:“那就好,这些东西呢,我都不要”
络腮胡子眉梢一喜,就听穆典可转了话锋,道:“就全送人了吧,见者有份,谁抢到就算谁的。”
人群寂了一下,随后一窝蜂地涌上前,有伸手去抓的,有合人扑上的,你夺我拽的,乱作一团。
穆典可翘了下巴,背着双手转身往前走。
常千佛只得上前递了银子:“兄台勿怪,内子调皮了些……”
络腮胡子得了银钱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他惹得起的啊,嘿嘿干笑两声:“尊夫人机灵活泼,公子好福气啊。”
他家婆娘要是敢这么败家,看他不捶死她!
常千佛追上去,穆典可正在一个卖蒸糕的摊子前驻足。
雪白软糯的蒸米糕上覆了芝麻,核桃和红枣,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菱格形状,煞是好看。
再用油纸包起来。刚出锅的糕,热腾腾沁着甜香,热气透过纸背来,氲红手指,仿佛能一直暖到心窝子里去。
常千佛看着穆典可心满意足的模样,心化成一汪子柔水,笑着掏出钱袋子付账,道:“原来你喜欢吃米糕。”
穆典可笑得温柔,嗓音细细糯糯,像刚蒸出来的米糕:“也不是特别喜欢吃,就是突然像吃。”
还有一句话在心底,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想叫他买给自己吃,只是留恋这种被他宠着的感觉。
常千佛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抬手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眸光柔和宠溺,笑问道:“还想吃什么?”
穆典可歪着头想了想,道:“暂时没了。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有风徐徐过,将春日阳光吹皱,映晃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碎影摇动,明暗斑驳间将流年扰乱。
常千佛便有些移不开眼。
穆典可说道:“我觉得有些吵,要不我们走吧,去找个地方坐着吃糕。”
常千佛无不依,笑说道:“好。”
河岸边垂柳依依,柳荫下生长着一丛丛青碧的再力花和紫色鸢尾,花叶婆娑,映照在河面清波上,显得素雅而别致。
常千佛跨到河边一块凸起的大石上,伸手扶了穆典可上去。
两人并坐在大青石上。
迎面而来的潮湿的河风,带了浓浓的水乡诗韵味,叫人心欢喜。
穆典可将油纸包搁在腿上,一层一层仔细展开,神色安静又认真。,不像是在拆一包蒸米糕,而是在做着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常千佛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穆典可忽然抬头道:“你要不要吃?”
常千佛“啊”了一声张嘴。
穆典可被他的无赖样逗笑了,道:“都多大人了,也不嫌臊。”
面上嫌弃,却到底依了他,捻了一块菱形蒸糕送到他嘴里。
常千佛也不拿手接,竟就着穆典可抬起的手指,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是缓慢而斯文,最后一口,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嘴唇蹭到了穆典可的指尖上。
他的嘴唇很温暖,粘了细糯的米糕,潮潮的,黏黏的。穆典可指尖一颤,如触火炭,迅速将手缩了回去,耳尖泛红。
常千佛知她是真的羞了,便也不打趣她,笑道:“太甜了。”
穆典可闷着头不吭声,过了一小会才轻声道:“没关系,我今天想吃甜的。”
她抬起头,望着河面粼粼清波,思绪飘远:“其实我小的时候,也顶爱吃甜的东西。我娘做的桂花糕,莲子露,还有四舅母做的红豆芋圆,我都很爱吃……后来再吃这些东西,就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就会难过。慢慢地,就不爱吃了。”
常千佛握了她的手在掌中,同她一道静静地看着远方,过了片刻,说道:“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我们每一个人,从生来到归尘,拥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失去。沿途的风景,同路的人,欢喜,悲愁,岁月,光阴……强留不住,记在心中就好。”
他笑了笑,说道:“我尚且看不去那么透彻。但我想,那些离开了我们的人,或许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在陪伴。就算从此不再见,可是我们能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声音,以及他们曾带给我们的种种欢愉,甚至是留下的某种味道,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穆典可转过头,面上迷蒙色褪去,冲着常千佛甜甜一笑,眼波灼目明亮。
“千佛,我真的很好奇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将你教得这般豁达,宽和,又大度。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将你困住。”
常千佛笑道:“有的。”
眼中柔情缱绻。
穆典可当然不会去问他什么事,微赧低头,捻了米糕来吃。
她的吃相是很斯文秀气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浅抿着,动作十足优雅。
常千佛一度是很费解的。毕竟穆典可流落到关外时年龄尚小,在漠北生活了那么多年,受着大碗饮酒、大口吃肉的粗犷民俗的影响,想要保持住原来的生活习性是相当不易的。
直到荒原一战,方君与携琴现身,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得像个谪仙人。常千佛这才隐隐有所悟。
方君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路?
常千佛隐隐觉得,方君与应当和建康方家有什么关联。
不过眼下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他斟酌了下,神情有些忐忑,问道:“典可,在你眼里,我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
第六十四章 棠篱之死
穆典可停下来,认真想了想道:“是个很有智慧的长者。慈眉善目,对人很温和,也很……很可怕。”
果然这样!
常千佛软声道:“其实他就是个普通的老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穆典可笑了笑,没说话。
常千佛亦觉得难以为继。
这些话,说出来便是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他觉得常纪海只是一个年事已高,苍老得让人心疼的老人,是因为那个老人是他的爷爷,他是他的亲孙。外间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这么认为罢?
穆典可低头默默地吃着米糕。
她一共买了四块糕,常千佛吃了一块,她吃了两块,将剩下的一块并油纸一起递给常千佛,叫他自个儿拿着吃。
常千佛这回倒是吃得快,两口就下了肚。
穆典可便忍不住笑,取了帕子出来,将他嘴角沾着的米粉细细擦拭去。眼神柔和里带着痴迷,让常千佛心头莫名有些慌乱。
他揽了她的腰,拥她到怀里,脸庞蹭着她柔软的发,紧密相贴,这才觉得略微心安。
穆典可顺从地依偎在常千佛怀里,头枕着他宽厚的肩膀,望着河水一去无际,目光有些失神:“千佛,你说人这一辈子有多长?”
从前觉得一生很短暂,说不得哪一刻戛然而止。
太多事要做,太多事害怕来不及。
现在却觉得,缺失掉一块,余下的人生,一定是十分漫长而难捱的。
常千佛嗓音醇厚,磁性里带着温润:“很长,所以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清水河绕着古镇蜿蜒流淌,夹岸杨柳,青草郁郁。
一株大柳树下泊着一只无人短舟,船板上上堆着已沥干水分的水藻,船头破了一块,露出被破坏的夹层,隐约是把剑的形状。
瞿涯站在支起的悬窗边往外看,河水徜徉,古镇宁静,断续有行人过,树上有黄莺三两只,宛转鸣啼。
不见任何异状。
东护法罂路从已冷的炭炉里搜出了一小块未烧完全的纸片,笔迹如钩,隐约见得是个“瞿”字。
有内奸泄露消息。
瞿涯握着纸片,脸沉如水,问道:“是谁?”
声音不大,却隐怒含威,如怒雷滚于耳边,对屋中静立的四位护法造成极大的心理威慑。
沉声徐徐道:“是谁自己站出来,念在多年随侍,我可留他全尸。”
让他来清水镇接穆典可,是金雁尘的主意,亦是金雁尘亲自来同他说,徐攸南都未必知道。能把信息泄露出去的,就只有他身边这四位信任有加的护法了。
空气凝住,已然能够嗅到死亡的味道。
三位长老,班德鲁实在憨厚,唯金雁尘之令是从,并不过多插手宫中事务。瞿涯和徐攸南各司其职,行事风格又大不同。
徐攸南是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哪有风吹草动他就出现在哪里。且他是出了名的会折磨人。他不像执行宫的弟子那般,惯爱用刑具去摧残人的身体,而是善于窥知人的弱点,掐准了七寸,反复玩弄,直至将一个人的意志彻底击溃,生不如死。
然而大家都知道,落在徐攸南手里,不一定会死。相反,只要你有足够的用处,被奉为座上宾都有可能。
然而瞿涯不同,瞿涯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见人命。
终是受不了这压抑气氛,南护法棠篱悄悄抬起眼角,看了一眼身边的北护法满乡。
瞿涯一拳轰了过去。
不是冲着满乡,而是棠篱。
棠篱的身体飞了出去,将半尺厚的砖墙**一个大洞,撞在门口的舂米对上。
棠篱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裂了,手撑着地面,强忍着痛坐起,血沫不停地从口鼻中涌出,眼睛也在流血,让他的视线血色昏糊一片。
然而意识仍然清明。
他强自按下心中的恐惧,抬头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瞿涯。
他还活着,说明瞿涯没有下死手,那便有转圜的余地。
瞿涯已大步至跟前,黑色袍角映入棠篱眼中,因为眼前的血色组个,那袍子看起来竟仿佛是红的。
没等棠篱叫屈,瞿涯沉声开口:“你跟了我十二年,临了,我让你死得明白。就像只有罂路一人知道你擅使左手剑一样,也只有你一人知晓满乡擅书钩体字。而事实上,你并不会左手剑,满乡也写不出钩体字。”
棠篱的脸一瞬间死白。
时至今日,他在知道,他在瞿涯的授意下,做的一些费解的举动,其实是为了迷惑其他人。
而同样的,他辛苦搜集得来的信息,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一旦生出异心,为求自保,嫁祸同伴,反而将自己暴露得更快。
棠篱忽然觉得自己蠢得有些可笑。
他知道明宫很多重要人物都处在徐攸南的监视之下。
他也知道瞿涯很不喜欢徐攸南那一套,曾用一句“我自己手下的人,我能应付”,便将徐攸南手下一干“随风潜入夜”赶出了通天宫。
一直以多智机敏的棠篱便在心中暗笑着瞿涯,认为他刚愎自用,过于自信。
却忘了,能在佐佐木这等阴狠多疑之人手下混得风生水起,手握重权,覆雨翻云的人物,怎么会是个全无心眼的耿直武夫?
最后的求生意念迫使他迅速地爬起来,向着院门狂奔去。
瞿涯没有追。
棠篱感到口中的血沫越涌越急,最后变成了带碎片的粘稠物。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那是什么,却清晰而坚定地感觉到,那应该是自己的脏腑碎片。
他往前扑去,最终没有跑出那近在咫尺的大院门。
失去知觉前,他听见一个声音循循善诱道:
你不想要美人吗?不想要金银财富吗?不想做人上人,过舒适安逸的生活吗?
他苦笑,再也发不出声。
这一刻他只想要活着,哪怕只是一个贫穷的,被人驱遣的小小护法呢。
瞿涯看着地面上不能动弹,浸透在一泊血污里的尸身,沉默良久,转身道:“把他埋了吧。”
满乡说了声:“是。”
又问道:“长老,要不要追?”
能让棠篱不惜暴露也要送信出去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瞿涯道:“不必了。埋完棠篱,你们去协助地字宫暗中保护。一切,以姑娘安危为重。”
………………………………
第六十五章 偷摸事
常奇百无聊赖,咬着草茎歪在葡萄架子下晒太阳。
倒不是他坐得住。
而是这清水镇实在太小了些。住客栈这些日,他已将镇子来来回回逛了个好几遍了,实在是逛不出什么新鲜意思了。
清水镇地偏人稀,繁华是不如洛阳的。
小桥流水的景致虽是一大特色,常奇这种性子却欣赏不来。
倒是看见有人沿河泛舟,颇有些意趣。常奇便租了条小船,在河面耍了个来回,后也觉兴味索然。
河道太窄,又有水草绿植缠道,每每下蒿还得认准了地方,一不小心就搁浅了,远不如在常家堡的绿水湖上划水来得痛快。
渺渺水云间,自在一沙鸥。
那才有行船的乐趣呢。
常奇忽然有些怀念常家堡。
念叨道:“也不知道这俩人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巴掌大的地方也值当逛上一下午。”
黎笑笑翻着医书,漫不经心道:“这就是你不懂了。有情的人在一起,别说巴掌地,就是立锥之地,也能瞧出广阔一片天来。这清水镇山清水秀,多逛逛也正常。”
常奇咂巴着嘴:“哎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笑笑你还懂这些?”
“黎安安说的。”
常奇摇拽着葡萄藤,乐不可支:“黎安安懂个屁啊,他有情吗?还不如我爷爷开窍呢。”
一眼见凌涪神色不大好的样子,立马转了话头:“啊笑笑,你说康康现在在干嘛呢?”
黎笑笑顶看不上常奇这种前一嘴嚣张,后一嘴就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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