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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锦卿-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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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杜渐微便升上了左司丞。
……
此卖官非彼卖官。
大齐朝廷颁布的“报效令”,将每个现缺职位明令标价,公然叫卖。
但售于对象只限于朝廷的正式在册官员,包括各地各级外官。
所谓“报效”,自然是用银子报效朝廷了。
具体规则如下:“报效令”即日颁布,也能随时由皇上下旨取缔。朝廷的在册官员均能参与这场买卖。其实这最利于的是那些因之前犯了小错而被贬被撤的官员,比如自身无罪却受他人牵连被贬的,因谏臣谏言被贬的,得罪了皇亲而被贬的等等。这些官员都可以向御史台申报,以相应价值的银钱换取晋升,得到想要的官位。
也不是所有用钱买官的官员都能够如愿以偿,他们每一个都得先通过御史台与吏部的审查,再经皇上亲自审批,方可成交。
若有多位官员竞买同一官位,则由御史台审核官员政绩,择优选取。
在“报效令”实行期间,御史台特设专察司负责审查买官官员,以御史大夫殷济恒为总统筹,御史中丞秦咏年为首要审察官,包括顾青玄在内的三位监察御史为佐察官。
这毕竟是特殊之时用特殊之法,“报效令”的弊端和潜在的消极作用都是有的,朝上百官中,就算有个别人有所察觉,他们也不会说,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会伤害到很多同僚的利益,还会得罪殷济恒,多嘴又有何益处?不如睁只眼闭只眼看看热闹。
殷济恒自然也清楚其中利弊,所以他与顾青玄一样,不全权负责此事,把主要事务全部推给了秦咏年,明面上说是因为他资历深厚,“报效令”的实行非让他主持不可,实则是推责,顾青玄推给他,他又推给秦咏年,好名声大功劳由他揽了,苦的是秦咏年负压受累。
朝堂上之事,大多如此。在朝为官,权衡利弊,明哲保身,进退自如,方能做到八面玲珑,屹立不倒。
但有一个人不会这样。
晚间乔怀安进宫面圣,与皇上同游于御花园内。
皇上静心听蝉鸣,在花陌上行走,问乔怀安:“先生今日在御史台静观几日,觉得这“报效令”收效如何?”
乔怀安随在他身侧,转眸看了眼后面兰亭内的石桌上放着的厚厚奏章奏本,也知道皇上近来辛苦,晚间有这样一点纳凉的空闲,真是难得。
但他更为此高兴,自卢元植垮台后,朝堂之上再也没有那般权重的臣子,国政要务终由一人定夺,即使一时这种局面并不牢靠,而皇上已经成功地迈出了做为一个真正帝王的第一步亲政,他的用心可见一斑。
乔怀安回道:“户部的折子应该已经送到陛下面前了,陛下自然知道收效如何,何须微臣赘叙?”
皇上回头笑看他:“户部折子所呈的确很让朕欣慰,不过御史台那边呢?朕还是有些不放心。旁观者清,我想先生此来就是想提醒朕什么吧?直言便是。”
他道:“谈不上什么提醒,听陛下有此言,微臣也知道陛下心里是清楚的,就无忧了。这几日,御史台虽忙碌,而行事高效,一切井井有条,审察事宜十分周到,秦大人不愧为御史台老人,断事敏锐,思虑周全,有他主持此事,陛下可以放心。”
皇上垂目望着桥下御河中深幽流动的河水,道:“朕放心,也是因为先生在御史台。至于秦咏年……苦了他了,苦了他了……”
乔怀安深知其意,与他对视一眼,自有默契,乔怀安道:“只是这几晚我御史台的各位同僚都可有得忙了。”
“忙什么?”
他答:“忙应酬啊,不知此时专察司众人都吃了几回酒席收了几车礼了?刚散值那会儿,御史台外就人如锦车如云了,今后朝上可就热闹咯,好多熟面孔要回来了……”
皇上笑笑:“嗯,朕也料到会如此,不过,朕想,顾青玄也是能想到的。”
乔怀安思忖着,点头:“他自然能想到,或许他本就想如此。”
皇上道:“这会儿,顾大人应该也挺忙……”
乔怀安回道:“是的,正如陛下所想,顾大人此时应该正在见一人。”
“谁?”
他停顿了下,觑着皇上的面色,答道:“今日,李永承李国丈专门去御史台找了殷大夫,殷大夫恰好不在,他就去见了秦大人,之后给专察司的三位佐察官都递了请帖,邀他们吃酒,料想顾大人也不会推辞,此时就在应酬李国丈吧。”
“李贵妃之父?李永承?他想干什么?他也想买个官做做?”
乔怀安道:“他都那一大把年纪了,肯定不是为自己求啊。只怕是有些官员的政绩实在拿不出手,或之前触法过甚,又想趁此机会花钱晋升,只能指望御史台那边的审查放宽一点,李国丈可是殷大夫的妹夫,这么紧密的关系,加上国丈的脸面,拜托他来打通御史台各关节自是再有用不过的。”
“哼。”他不禁冷哼一声,拂拂袖:“就算早猜到他们会瞄准了御史台,却还是没想到,他们行动居然这么快速。罢了,罢了,任他们玩儿去,朕倒是想看看顾大人会怎样应对这种事情?”
……
翌日早朝上,皇上听着秦咏年秉事,翻着专察司提交上来的官员审查详情及名单,特别注意着顾青玄的举措和态度,却见他并没有任何异常。
而其他两位监察御史都在奋力地向他举荐那些官员,甚至有几个特别点明,请求他批准那些人晋升或免罚。
皇上问过殷济恒的态度后,便都批准了,一大笔银子充入国库,解决了户部的燃眉之急。杜渐微喜不自胜,亲自提拔了原户部郎中张霖为户部侍郎,他自己安坐左司丞之位。
……
几日后,顾青玄带着数箱珍宝,进宫觐见,在御书房向皇上上书检举李永承贿赂御史台监察御史,与他人勾结卖官,从中自谋暴利。
李永承被传召进宫,见之前用来行贿之物忽然变成了检举他的证物,未料想顾青玄出尔反尔,气急败坏,想着后宫有李贵妃,皇上不会对他太过严苛,就有些心骄,当着皇上的面痛斥顾青玄诬蔑。
顾青玄将他的罪行一一阐明,指着他慷慨激昂地训斥,“李国丈!你仗着陛下恩宠,投机取巧,腐化我御史台官员,荼毒官场!你才是真正十恶不赦!你是把朝廷官位当什么了?娼妓吗?有钱就能上?”
………………………………
第一百零七章:争先一着有人知
李永承被斩了。
顾青玄举证弹劾李永承及其他两位受他贿赂的监察御史,三人悉数获罪。
皇上在金殿上大发龙威,特喻,在“报效令”上欺上瞒下徇私舞弊者,原罪上罪加一等,直指御史台与吏部官员。
他们大多以为这次有大利可捞,谁想这一来,就先拿国丈开刀,足够震慑那些原打算从中取利的人。殷济恒和秦咏年都心有余悸,所幸这次没有牵连到他们自己。
在处置李永承的时候,殷济恒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他要避嫌这也是常理,只是他人都在暗自臆测,他对顾青玄的态度会有什么改变。
在他们看来,这次顾青玄是玩大发了,斩了殷济恒的妹夫,斩了后宫宠妃的父亲,还把一批官员拉下马,连杨隆兴都对他刮目相看。不过杨隆兴心中更多的是窃喜,他就想看殷济恒以后会怎样整治顾青玄。
然而他并没有。
李永承在当日早朝时被拖出金殿斩首,以摄众臣之心。散朝后,殷济恒一如往日,主动与顾青玄同行,待他亲厚热络。
顾青玄礼貌性地致了下歉,道法度无情,他只是秉公处理,不能顾殷济恒的私情。殷济恒却直为他叫好,言语刚正,甚是深明大义。
那两位监察御史被斩,他们的公房由替补升任的侍御史接管。秦咏年另选了两位监察御史接替他们,与顾青玄一起做专察司的佐察官。
其中就有从侍御史升为监察御史的乔怀安。
首日,三位佐察官各自行事,皆忙碌不得闲,只在快散值时一齐去了御史中丞的公房,向秦咏年细述今日各项事宜,递上已通过审查的各官员名目。
叙事之后,他们各自退去,此时已过散值之时,御史台的其他官吏都走得差不多了。
顾青玄整理完文书,关了公房,独自走出正廷,看到无人的御史台官署正门外,有一背影,静默独立,自有风骨。
“乔大人?天色已晚,怎不归家?还是在等谁?”顾青玄向他走去,客气笑道,两人并不相熟,其实顾青玄对他无甚了解。
他回身,谦和一笑,微微顿首:“是,我在等你,顾大人。”
顾青玄稍诧,与他对立,“哦?不知乔大人有何指教?”
乔怀安从袖口中拿出一张折过几道的纸张,递给他:“顾大人请过目。”
顾青玄接过,展开来看,这是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像被揉过,分明是一张稿纸,且看上面的文章格式,可以看出是奏折文稿,虽有涂改,但依然能分辨所书内容。
细看下去,顾青玄的面色稍变,攥着那张纸的手指力度不由得加重。
乔怀安道:“今日,在下搬进监察御史公房时,无意间在前任的公案桌角发现这张纸,一看,真是让乔某也略有惊讶,私以为应该拿给顾大人瞧瞧。”
乔怀安接任的是今日被斩的监察御史唐元初的位置,这纸上的笔迹也的确是唐元初的,所以,顾青玄这才知道,他今日上折举证弹劾那三人,但其实,其中之一的唐元初本来就打算跟他做一样的事情,就是上书弹劾他收受李永承贿赂,与其勾结舞弊。
庆幸的是,他出手比唐元初早了一步,结果才得以逆转。
他以为自己这一手够狠了,没想到有人与他想到一块儿了,简直比他还狠绝!
在和他一起受李永承邀请吃酒席时,唐元初答应李永承的态度比他积极许多,原以为唐元初是真受不得高利诱惑,接受李永承贿赂,谁想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另有打算。
唐元初与自己素来无纠,若真是秉公待事,没必要只检举自己一人,必会将另一个监察御史也一并弹劾,但从这文稿看来,唐元初明明是只想将自己置于死地,这难道不奇怪吗?
仔细一想,顾青玄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李永承来御史台通门路的时候,没有坚持打通殷济恒那一关?他与殷济恒的关系最为密切,没道理不去请求他,殷济恒也不可能不知情,或者说,殷济恒本就是最先知情的一个。
所以,当李永承去御史台之时,殷济恒就那么“恰巧”地不在官署,李永承又很“恰巧”地想起应该从专察司的三位监察御史入手……
好个殷济恒啊!
这一切明明就是他一手主导,不惜牺牲自己的妹夫,联合唐元初,做了这一场戏。
他的目的,当时是引顾青玄入局,趁机除去他。
却没想到顾青玄没有入套,也给他们下了这一局,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好险啊……”顾青玄苦笑一下,摇头感叹,尔后折起那张纸,放入自己袖间,退后一步,对乔怀安恭敬拘礼,道:“乔大人善意提醒!顾某感激不尽。”
乔怀安回礼:“顾大人言重了,乔某只是做了件再微小不过的事。今后顾大人还是要自加小心啊。”
“是,顾某明了,多谢乔大人指教。”顾青玄诚恳道,望着眼前的乔怀安,忽觉自己好像一直遗漏了什么,却又怎样都捉摸不清。于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只是,不知乔大人为何这般特殊眷顾顾某?难道不怕得罪上边的人?”他还是问了。
乔怀安朗朗笑道:“上边的人?何人?何惧?乔某只知道,只要不得罪最上边的人,其他一切无妨。”
顾青玄体会着他话中之意,深思点头,“乔大人所言甚是,顾某领教了。”
之后,两人离开御史台官署,都没有乘车,同行一路,身后不远处是巍巍皇城,落日余晖照亮琉璃金瓦,两边是朱墙玄门,高高宫墙愈渐远去,石板路上,身着同样官服的两人,并肩而行,谈笑风声。
……
日后,顾青玄与殷济恒交际如前,没有疏远,反而更加紧密,顾殷两家的关系也日渐亲近。
顾清宁与殷韶初同在工部,互相赏识,甚为投契而殷家三子殷齐修于顾清桓有救命之恩,在后来的交往中,两人也逐渐相熟相知,加上礼部侍郎杨容安与他们两各有交情,所以三个年轻官场人就结成了好友。
殷顾两家儿女晚辈的关系的确亲密非常,只是顾青玄与殷济恒是各有打算。
顾青玄更加尽力地为殷济恒出谋划策,加重殷济恒在朝上的分量,将他捧得很高。
殷济恒以为他是吃准了顾青玄,心里得意。
“报效令”起了很大的作用,殷济恒居功最高,深得皇上赞赏看重,殷家愈加权重。
殷济恒在御前正红,让人有如看到第二个卢元植。
而没人想到,顾青玄就是想让他成为第二个卢元植。
顾青玄建议他进取相位,联合众多大臣一齐上书,推举殷济恒为新任丞相。
皇上没有否决,立相之事,正式加入朝上议程,殷济恒入驻政事堂指日可待。
………………………………
第一百零八章:落花方满地
“一夜未归?宁姐姐怎么会……”
君瞳低下头,绞着手指,两条细眉紧蹙着,眼眸中黯然失神。她听顾清风说了前几日顾清宁的事,似有不安。
这是在晋王府内,顾清风又带着小玩意儿来看她了,这些时日以来,他为了给她解烦解闷,想尽了办法,却不知君瞳最喜欢的是他过来给她讲顾清宁的事。
她归宁之后,顾清宁一直没来看过她,她虽有出家之心,但更多的好像是别有期待,尤其是顾清风带着顾清宁做的小玩意儿来陪她时,她会满心欢喜,顾清风也告诉过她,他拿这些东西,是顾清宁准许的,她就知道她的宁姐姐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她总向顾清风问顾清宁近来如何如何,不论巨细,只要有她的音讯便很开心。顾清风只捡好事跟她说,像之前顾清宁受伤的事,他就从来没说过。可是今日他向君瞳说起顾清宁与钟离的趣事,她却开心不起来。
反而有些紧张地问他:“宁姐姐……真的喜欢他吗?”
顾清风还沉浸在姐姐归宿有着落的喜悦之中,道:“我觉得是,钟离大哥之于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他对姐姐也很好……我想他们会在一起的……哥哥和父亲都很看好钟离大哥呢……嘿嘿,以前我总担心姐姐,现在好了,有钟离大哥,姐姐的终身大事不是问题了……”
兀自乐呵了一阵,见君瞳面色似有忧伤,以为是自己当着她一个新寡面前言这种喜事有所不妥,连忙住嘴,拿起桌上的那个他亲自雕刻的小木像,逗她道:“不要皱眉啦,看,这个小君瞳笑得多开心啊,你也笑一个啊?”
他玩闹地伸出两根手指去提她的唇角,不想君瞳直接避开了,依然忧思忡忡,神色间多了一分坚决,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忽而道:“我明日就上天梓山,去灵源寺。”
“啊?”顾清风一愣,只感到心里咣当一下,不知所措,眼见着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难道终是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抬面时,亦是满面神伤,不复雀跃之态,沉沉地点头:“那好吧……”
顾清风走了,从晋王府后院院墙翻了出去。
君瞳去向晋王说了自己的决定,晋王也实在无奈至极,未曾料想,还是留不住女儿,怎么劝说都是枉然,只好帮她打点,准备亲自送她进灵源寺,当夜心愁得辗转难眠。
次日,晋王府的人护送郡主上天梓山,晋王驾马走在最前,有意走得很慢,毕竟心中还是难舍女儿。
君瞳坐在马车中,已经沐浴熏香,衣饰素朴,一心遁入空门,始终无神,只怀抱着一个小包裹。
车队方上山不久,在稍为平缓的山路上慢慢行进,道路两旁是茂密的草丛,行到一处,忽有一道人影从草丛中飞窜出来,目标明确直冲马车而来。
晋王曾从军多年,反应迅捷,调转马头,拔剑与之过招,护卫围攻而上。
而那人毫不示弱,与晋王对打都游刃有余,一边挥舞利剑,让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一边用剑鞘猛击,打开车夫,占了马车,又重重地还了晋王一招,趁他避开时,迅速地驾马掉头,扬鞭策马而去,硬生生地在晋王眼皮子底下将郡主劫走了。
他们追赶上去,追了一段路,晋王突然驻马,看着远去的马车,挥臂拦下紧急向前的护卫们:“不要追了。”
手下人诧异:“不追?那郡主……”
他笑了,这些时日以来难得如此快意地笑,“本王知道该去哪里找。”
……
君瞳在颠簸的马车中惊慌大呼救命,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推开马车门,打算应对歹徒想法逃生,扑到了马车前,捶打推搡那个人:“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劫我!我父亲不会饶了你的!”
马车已驶出去好远,正在山下的大道上飞驰着,他回望了一下,见后面没有人追了,放缓了速度,任她打着自己,也不还手,也不停留,继续往前。
结果被慌乱的她一把扯掉遮面的黑纱斗笠与面罩,露出了真容。
“清风?”她惊呼出他的名字。
顾清风异常地镇定,面色稍冷,只看了她一眼,驾车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你这是干嘛?为什么要劫我?清风,你想做什么?”她急问道。
她倔强,不想顾清风比他还倔强,他坚定而沉着地说:“我是不会让你出家的。”
君瞳抿唇道:“我意已决,谁也没办法改变,清风,你不要这样,我父亲可不会饶你啊。”
他道:“我既然这样做了,就不怕王爷怪罪。”
“你劫我这一回又何用?我还是会再上山的。”她固执道。
顾清风更为强硬:“那好,你上一回,我劫一回好了,大不了我就住在这山道上了,看你怎么上山。”
君瞳气得捶了他一拳:“顾清风,你真是野蛮!不讲理!你太过分了!”
顾清风扬鞭,驱策马车驶向长安内城,道:“是啊,我就是这么野蛮,这么不讲理了。你能拿我怎样?打又打不过我,你难道还能咬我不成啊?”
本来是故作嚣张之语,谁想,话音一落,他还真被她咬了……
气急败坏的她心一横,扳过他握缰绳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耳边立马响起他的惨叫声。
但他依然不放手,就这样任她咬着,自己都快疼出眼泪来了,还坚持把马车驾回了城内。
君瞳对他又打又咬的,折腾了一路,他叫唤了一路,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谁劫谁。这样闹了一通,于君瞳而言,似乎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她只顾着跟顾清风生气,那些沉郁的心事那些伤春悲秋的哀怨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顾清风把马车驾到顾府门前,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他身上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到达目的地如获大赦。
看着顾府府门,君瞳也不闹了,瞥到顾清风手腕上那渗血的牙印有了些心疼,憋屈地缩在马车上,跟他僵持起来。
“下车啊。”顾清风冲她道。
她只抱着自己的包裹,往车篷里缩:“你这个劫匪!恶徒!”
顾清风也不跟她啰嗦了,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前一拖,让她倒在自己肩头,将她拦腰扛起,走进自家家门,哼声道:“出家?想都别想!还是跟我回家吧!”
“顾清风!你这个混蛋!”君瞳在他背上对他又骂又掐的,就这样被他硬是扛进了顾府。
顾清风还让完全错愕的唐伯关闭了府门,以防她乱跑。
顾清风扛着她,一路奔到后院的工房,将她关在顾清宁的工房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间屋子,就是凭直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从外面扣上了工房的锁。
起先屋子里还有君瞳的闹腾声,不过很快就平息下来,完全安静。
他觉着奇怪,转眸看到地上有君瞳挣扎时掉下来的包袱,为她捡起来,掸了掸包袱上沾的灰,听着里面木头撞击作响,他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全是他这段日子里给她送去的那些小玩意儿,顾清宁做的一件不少,唯独没有他雕的那个小像。
她毅然出家,入山进寺,没有带任何贵重之物,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袱,即使是在自己被劫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这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
第一百零九章:但闻琼花落新地
屋内安静了,屋外也安静了,他霎时间感到天地洪荒,一切虚无,耳边无声,心中也无声。
顾清风转身,面向工房的门,向那边走去,将门锁打开了,轻轻推开门,望向里面。
君瞳不再吵不再闹,在工房内四处走四处瞧,一时摸摸顾清宁作图所用的画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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