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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权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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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兵力结构为之一变,武皇帝深谙用兵之道,遂集御林及禁卫兵权于一身,后虽几经改制,但两军最终合而为一;当今圣上柔弱,早已不能亲掌禁军,皇帝手中实无一兵一卒可供调用;而两位皇弟勇武不凡,负有对抗突厥及山越重任,分别开设幕府,均拥兵超过十万,又兵精粮足,不可一日小觑。
最后是军队战力大衰,天下承平日久,各地武备松弛,军官又均有食空饷、占屯田的弊政,地方各节度军早已不堪一战;天下唯有五十万禁军及幽燕、岭南两王府亲军战力颇强,其中尤以幽燕王府长期抵抗突厥,是为天下之强。
因此,天尊教虽恃其势大,横行于河南,却不是幽燕精锐的对手,此次南下取胜虽不容易,却只要稳扎稳打俨然已是不败之局。只是郑鑫头回坐纛独立指挥作战,能否全胜而归?郑森戾气太重,是否懂得攻心为上?郑淼仁慈柔弱,会否掣肘两员大将用兵?秋仪之馒头山一役颇见用兵才能,又是否只是一时侥幸?种种疑问不免拥塞幽燕王郑荣脑海,但既是为了自己几个儿子能够亲身历练一番,又岂能因为这小小不安而多加溺爱?当今圣上昏暗,朝中局势又晦涩不明,眼看就要天下大乱,若自己四个儿子只是华而不实的纨绔子弟,那就连保全自身也并不容易,又谈何匡扶朝政、绥靖天下?
于是一向不事铺张的郑荣特选定端午吉日,在广阳城南门设下点将台,杀黑牛白马祭旗,亲授符节令箭,送两路兵马统帅出征南下。
军中虽以两位王子地位为尊,但郑淼和秋仪之此行毕竟只是学习军务,依幽燕王郑荣的王命,只负责军中纪律约束,另各领三百亲兵以作护卫之用。
幽燕大军果然训练有素,大军马排成四列,由军中精锐领衔及殿后,辎重补给均有驮马居中牵引,四位主将各占要害之处,两侧骑兵不时巡视传话。两万人马绵延有三四里长,沿着幽燕道宽阔平坦的官道,时而高唱军歌,不过两三日便已到滹沱河边上,渡过此河就是河南道汴州境内。
一入河南,各处情形已是为之大变,不说别的,光是官道就比幽燕的窄了一半,又因是缺人照看,早就变得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几乎已同两侧的赤地融为一体。韦护将军一向谨慎,知道此番乃是在中原腹地作战,即不同于固守城池,又不同于大漠野战,朝廷无数双眼睛盯着,最是半点马虎不得,便同崔楠及两位王子商议,不如就地安营扎寨。
于是一声令下,队伍便如长蛇般盘拢,团团聚在一起。队中将士自有专门负责架桥修路、营建修缮的,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已建起一座严整的营盘。更有将军韦护,不愧善守之名,营中军帐、鹿砦、栅栏无不井然,又排定将官四下检查、安排巡哨到处巡弋,真真将一座军营营建得固若金汤。
郑淼同秋仪之谨遵父王随军学习军务的谕令,跟在韦护、崔楠身边操持建营之事。郑淼性情温良谦和,自然不会在功臣宿将面前摆出王子的架子来指手画脚。倒是仪之却另有一番心气,自揣跟着幽燕王也是数次出征,又从钟离匡那里读了不少兵书,总想找出些营盘中的不足之处,品评整顿一番,也好叫旁人不敢小看他这个王府螟蛉之人。谁知巡视了半座军营,竟是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齐整妥帖的,莫说是天尊教纠结的农夫饥民,便是突厥集结五万精锐定下万全之策来袭,也非旦夕可下,惹得仪之不禁问道:“天尊教匪不过蒙蔽乡野村夫,俱是乌合之众。我幽燕大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结营之时只需因势就形、多设巡哨以防偷袭即可,又何必空耗精力于此呢?”
“莫怪小人不敬,王子对此就有所不知了。末将本也是庄稼人,被朝廷抓了壮丁,这才列入行伍,又侥幸跟了幽燕王,承蒙王爷不嫌末将粗鄙,提拔我做了个将军。不敢说幽燕王爷没有识人之明,末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却也都是从王爷那儿学的。”韦护在丘八之中是数得上的能言善辩,一旦开口就口若悬河,“王爷常说: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这奇正之间本没有什么高下之分。用兵以正,便可保持不败之势,这个就是善守者不败的道理。反倒是一味求奇,就往往容易误事。”
一旁的崔楠瞥了韦护一眼。他们这一对名将,分别以善攻善守闻名,私下又是极好的朋友,行军作战配合起来可谓天衣无缝。可崔楠一向善于突击,负责的便是冲锋陷阵、摧城拔寨的营生,一场大战下来论功常常在韦护之上。幽燕王郑荣深通兵法,对崔韦二人向来是一视同仁,然而韦护隐隐之中毕竟有些不忿。对此,崔楠早就了然于胸,幸亏他出生将门,为人倒也十分大度,笑而不语,任由韦护继续说道:
“王爷讲的这些兵法当然是深不可测,可惜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当年我当小兵时候,有段故事倒可以跟两位殿下说道说道。”
郑淼知道韦护又要滔滔不绝,于是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韦护咽了口唾液,说道:“当年末将刚刚当上大头兵,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还没两位殿下高,什长是个姓张的老头,打的是谁现在也记不得了。就记得当时是秋天,已经冷得骨头疼,大军走了一整天,天还没黑,就冷得连将军也走不动了,就下令安营。那将军可没我这么仔细,谁应该驻扎在哪里都说明清楚。当时他就找了个旁边有条小溪的土丘,自己占了土丘顶端立起大帐,绕地画了个圈,立起栅栏,就让大家自己找地方扎营,只要别把建制打乱就行。当兵的走了一路,被冻得够呛,又图省力,都抢着在土丘下面向阳的地方扎帐篷。偏偏这老军在土丘腰眼上,选了块大石头落脚。这破地方离水源远,西北风使劲地往帐篷里灌,还因为离大帐近,半夜被将军的随从叫醒使唤了好几次。当时我是恨得不行,却又不敢去骂这张什长。没想到天刚蒙蒙亮,敌军就摸上来了……”
“哦,敌军既来偷营,定有准备,此将如此扎营,恐怕要全军覆没。”秋仪之接话道。
韦护叹了句道:“偷营不假,全军覆没倒也不至于。这将军却也不算什么无能之辈,敌军偷袭的兵力也不足,众军同仇敌忾,居然将他们赶走了。可是我军还没回过神逃走,又被敌军主力团团围住了。将军见敌军人多势众,只好一面派轻骑突围报信,一面让军士依营夯土造墙,准备着长久抵抗。敌军似乎也没想进攻,围着我军大营也扎起营盘……”
“若我是敌军,只要截断上游水源或在水中下毒,便可轻取之,不费一兵一卒。”仪之道。
“现在想来,他们似乎是想要围点打援吧。可那时候末将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就想着能多活一日是一日。水倒是不缺,就是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不停地下雨,一连下了七八天。脑子灵的兵士,早早地把帐篷移到半山腰,没抢到高处位置的只能泡在水里,脚都泡烂了。就算跑到山腰里的,睡觉躺在湿泥里,时间一长轻的也泡出半身疹子。”
郑淼恍然大悟道:“这老军倒也颇识天文,选了上好地方,可惜就是冷了点。”
“冷确实是冷,但跟送了小命比却是强多了。幸亏什长选的好地方,过了大概十天吧,援军到来,我们里应外合突围,废了好大力气才冲出包围。可惜那些脚都跑烂了的兄弟,别说跑了,连站都站不稳,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唉~”韦护说起往事,不禁唏嘘万分。
话说到此,仪之听了不住感慨:“兵凶战危,古人诚不我欺。不想扎营之事,竟有如此讲究,仪之今日收益颇丰,多谢韦将军赐教了!”说罢拱手向韦护深深一揖。
韦护连忙扶起秋仪之,赔笑道:“末将哪里敢指教半句,只是今日多话了。不过末将向来如此罗嗦,想必殿下也不会怪罪。”
“只是那位姓张的老军呢?”郑淼心思最细,问道。
韦护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张什长后来又带我打了几仗,终于抢到三个人头,攒了十几两赏银,想要回乡置几亩地抱孙子,可走到半路却被土匪劫了,只好又折回来当兵。后来朝廷发兵去打突厥,一战下来,被射得跟刺猬一样,就死在广阳城北。末将当时忍痛往自己背上插了一箭,躺在地上装死,这才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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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居然又是你
如此这般将营盘巡视一番,已到了晚饭时间。幽燕道大军同中原兵马不同,随军携带大量牛羊以肉食为主,另在附近采购米面蔬菜为辅,后勤压力比之其他军队少了很多。郑淼仪之两兄弟都学幽燕王爱兵如子的风范,不愿在自己的营帐里独享美食,同麾下将士共同饮食。餐罢,仪之绕着大营又巡视了一遍,这才回账休息。
秋仪之的帐篷直径不过一丈有余,相比普通士兵的也大不了多少,好在是一个人居住,故而可以在行军床外账内多摆下一套桌椅。
仪之没有半分睡意,命人点起一盏油灯,倚桌深思:没想到行军作战竟有这般讲究,自己五年前馒头山一役定下奇计之后就颇为幽燕王所赏识,几年来每逢出兵焚草或是剿灭匪类总被带在身边学习军务。但以今观之,若是自己独自领兵作战同崔楠韦护交锋,恐怕今夜就会变成阶下之囚。然而幽燕王平日作战,并不会为这类小事分心,全都是仗着自己麾下有这两员名将为其打理。看来自己他日要是有幸能领兵作战,必要搜罗几名心腹谋士战将,否则自己日理万机精力岂能支撑?
于是拿竹签拨了拨灯芯,继续想道:然而世上英才又在何处呢?自己平生所见之人,除已在幽燕王彀中的,也就达利可汗帐中谋士蔡文畴和追随忆然的勇士也鲁堪称人杰,然而这两人也俱是有主之人,怎能轻易笼络?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出征时候,忆然怎么没有来送行?是军国大事不便让异族参与?还是自己私会邪教圣女之事被忆然知道而对自己有所不满?却又想起那温灵娇曾说起自己遁出广阳之事全赖在自己身上,然而私邸一别又再未谋面,不知此言如何兑现?又不知瑞寿是否将家中事务料理妥帖?噜噜久不见主人又会不会心中不安?
想着想着,仪之竟然渐渐入定,任凭灯芯逐渐没入油中也不去挑拨。只见豆大的火光无力地燃烧着,在秋仪之眼中幻化成一团光晕,逐渐蔓延开来。忽然灯芯又抖擞了精神,使劲一跳带起一缕青烟,火焰顿时长高了三分之一,似乎不愿自己的生命消逝在黑夜之中。仪之笑笑,又拿起竹签,好像救世主一般想要实现灯芯的心愿。
此时却有传令兵来报:“暖帐之中,有军士纠纷,需请殿下前往定夺。”
军队纪律是幽燕王吩咐下来的正责,仪之不敢半分耽误,连忙起身挎剑,随着传令兵走出帐来。所谓暖帐,不过是营妓所在之地。营妓古已有之,是为军士血气方刚,若无处发泄则往往士气不振,且久易生乱,故军中自古常设并引为常例。后来幽燕王仁义,以为犯妇、女俘、无依寡妇等均为良家,不忍夺其志,故以选聘广阳城中妓 女随军侍候,多给银两,倒也相安无事。按照幽燕军纪,营中将士五十人中每日可有一人入暖帐消遣,大战之后有功之士则不在此列之中,故其他军中常有的军士因争风吃醋而争勇斗狠之事,在幽燕军大营之中却从未听说。
仪之紧赶几步,远远望见数十上百军士围着一顶小圆帐,虽不敢大声喧哗,却不知在那里交头接耳些什么。仪之见状,高声斥责道:“军中万事均有规矩,尔等乱作一团,不知成何体统?所为何事,可有管事士官上前禀报?”
众军见是王子殿下来了,连忙噤声下拜,却有一名百户上前顿首说道:“小人石伟,专司暖帐事务。今有营妓不肯接客,真是闻所未闻。还请殿下定夺。”
仪之自小最恨欺凌妇幼之事,摆摆手说:“妇女不肯接客自有原因,尔等怎能用强?还因此惹出事来,不知道体面二字么?”
石伟再顿首说道:“殿下仁厚。只是军中自有规矩,今日轮到的将士若不成功便需再等两月,小人实在无法交代。况且此二女持匕首伤人,小人想来已不是什么小事,恐怕已犯了军纪,所以还请殿下定夺,免得开了先例,让小人难办。”
仪之看了伏在地上石伟一眼,见他长相平平,右颊上一颗大痣,上面还长了几根怪毛,说起话来不住跳动,带出几分喜感,倒是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便道:“你说得有理,是我错了。你这般晓事,在此当个龟公倒也可惜了。你且起身,前头带路,容我问个明白。”
石伟当即起身陪笑道:“倒也不是小人想做这皮 条生意。只是这暖帐之中历来最易纠纷,小人素来办事公道,这职责还是大王子殿下亲点的呢,还赏了小人百户之职。只是……只是这名声,实在是不好听。”说着伸手挑开帐帘,将仪之让入暖帐。
谁知进帐一看,却让秋仪之大吃一惊。只见帐中两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尊教的圣女温灵娇和她那刁钻的侍女。秋仪之忙四顾暖帐,其中再无旁人,只有石伟一人站在他身后,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秋仪之连忙打发石伟出帐,这才说道:“原来逃出广阳之事,果然应验在在下身上。”仪之自失地一笑道,“不成想姑娘居然如此自降身份,淤于污秽之中,难道竟视女子名节于无物吗?”
温灵娇坐在床上也不答话,吩咐侍女道:“荷儿,秋公子也不是生人了,你还不收起宝刀,泡茶摆座?”
秋仪之这才知道这侍女的名字,见她微微一蹲,将一柄匕首收在袖中,走了两步搬过一个马扎放在跟前,又从茶壶中汲出一碗清茶,送到自己手中,调皮地一笑道:“此处简陋,没有雨前龙井,还请公子恕罪。”
秋仪之哪有心思喝茶,没有接过荷儿手中的茶碗,站着不依不饶地问:“这营妓身份虽是假扮,然而毕竟军中人多嘴杂,传言出去姑娘又有何面目立于世上?”
温灵娇微微一笑道:“原来公子竟也如此怜香惜玉,小女子这厢谢过了。只是这名节二字,不过是腐儒之见,不知多少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却都是男盗女娼。何况我圣教对此向来不看重,当年先师的大弟子,就娶妓 女为妻,专心辅佐丈夫传教,便是我圣教第一位圣女。”
秋仪之是心思何等细密之人,短短数言便知这天尊教传教之时全不看重信徒身份,恐怕在下九流之中已经传播甚广,只不过士大夫不通庶务并不知情罢了。若是听之由之,恐怕天长日久酿出大祸,必须及时通知幽燕王,在广阳城中细细甄别,以免再生事端。
温灵娇却没料到秋仪之刹那之间竟有这样的心思,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小女子既然委身于公子营中,那还望公子能够成全,赠我两匹劣马,也好让小女子逃出生天。”
仪之思索了好一阵,这才叹口气道:“也罢。在下既放过姑娘一回,那也不妨再卖姑娘个面子。还望姑娘此去,能够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吧!”
温灵娇听了,微笑道:“公子果然仁慈,小女子终于没有看错。大恩不言谢,今朝一别,他日必有相逢之日……”说着,起身走到仪之身前,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道,“此镜乃是小女子贴身信物,当下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他日异地处之,凭此铜镜自另有一番计较。”
仪之伸手接过带着体温的铜镜,捏在手里,似有言相对,却怅然无语,径自走出暖帐,对侍候在帐外的石伟说道:“你去选两匹驽马,给这帐中两位小姐,放她们出营去罢!”
石伟忙点头称是,又问:“不知同将士如何解释?还请殿下明示。”
“这个简单,就说这两位姑娘本是犯官家女,被卖入青楼,这才沦落至此。按幽燕王军纪,这等良家妇女本不该充为营妓,是故放出军营听其自谋生路。”未待石伟唱完诺,仪之又低声吩咐道,“你选匹好马,暗暗跟在两人后面,看她们在何处落脚。我看你机灵,此事你一个人亲自去办,一旦查明事体,就速速来报,不能有半刻耽搁,切莫打草惊蛇,我自有重赏!”说得石伟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安排去了。
原来秋仪之早想到这两个弱女子,深夜之中在乱军丛中疾行,岂能远行,天尊教分舵想必就在附近,到时查明处所一举铲除,又是大功一件。仪之怀着满腹心事,慢慢走回自己的营帐,稍稍等了半个时辰,就听石伟来报,说是二女在大营南三十里一处小村住下。
仪之心想大事已定,连忙点起自己的三百亲兵,也不去通报郑淼及崔楠韦护二将,亲自带队跟着石伟就直向大营南方奔驰而去。疾驰了半个时辰,果见前方有一座不大的村庄,就派几名斥候前去探查。这几名斥候何等精干,不一刻就来回命:此村中井干灶冷,早已空无一人。
秋仪之一计不成,正在无措之时,却见四下点起无数火把,隐隐约约见传来一片喊杀之声,心想中计,便收拢人马,命令众军刀出鞘、箭上弦,熄灭火把灯烛,乘着夜色缓缓朝大营退去。
敌军倒也未曾追赶,仪之引军从容进营,却是满腹委屈,再无睡意。心想这番动静太大,再也瞒不过幽燕王耳目,必须从速如实禀报。于是取过笔墨纸砚,将今日之事并当初在广阳城中同温灵娇的对话如实写下,星夜既遣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幽燕王府。
当夜无眠,次日又须按计划向汴州城开进。仪之昏昏沉沉走了一天,待大军扎营已毕,郑荣的回信已到。仪之接过,展纸阅读,见幽燕王开篇即将自己一顿臭骂:说是办事如此胆大妄为,日后必将闯出滔天大祸,抑或连累义父兄弟及师长亲友,若将来再如此也不必等朝廷议罪,郑荣自会请出尚方宝剑大义灭亲,手刃这目无法纪的小贼。至于此事,朝廷若是追究下来,幽燕王府自然会遮掩过去,只是下不为例。仪之看了放下心来,细细往下读,却是谆谆善诱,要他事事要多向韦护崔楠讨教,多同兄长郑淼商量,将来切莫再擅自行动闯下大祸。
至此,仪之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两天的疲惫涌上大脑,匆匆用过晚餐,便沉沉睡去了。
………………………………
031 不堪一击的民军
秋仪之睡下不过一刻,却有亲兵来报:“帐外两名女子求见。”
也不等传见,那两名女子便挑帘进帐,笑盈盈地望着秋仪之。果然是温灵娇及其侍女荷儿,仪之大怒道:“你竟如此大胆,胆敢去而复返。我已饶了你两回,国法之下再无周旋余地,居然不怕千刀万剐吗?”
“呵呵呵,小女子是来搭救公子的,公子危在旦夕难道不自知吗?我天尊教大军已把官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且劳驾去帐外看看,可有幽燕道一兵一卒?”温灵娇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口气,说出的话却是杀机四伏。
仪之听了大惊,立即从床上坐起,未曾想竟是从噩梦中惊醒,手中却已擎了挂在床头的宝剑。惊魂未定,又有传令兵进账报道:“崔楠将军有请殿下前去商议军务。”
仪之暗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厉害,这才确定不在另一个梦中,便问:“崔将军是只请我一人去吗?”
那传令兵道:“不是。还请了三王子殿下,想必三殿下已经到了,还请殿下速往。”
仪之听了,挥挥手让他退下回命去,自己赶忙穿戴齐整,离帐向崔楠的大帐快步走去。
崔楠同韦护二人品级相同,仅因前后之别被命为主帅,因此他的营帐便是中军大帐。既是中军大帐,自然与众不同――正中悬挂起一副河南道地形全图;图下布置了一套桌椅,桌上摆放着醒木令箭;两侧各有一排马扎,军中检校以上军官约有二十余人已经齐整地顺序坐下。崔楠稳坐交椅,见秋仪之进账,从容起身略一拱手。仪之见状,也忙还以军礼,按身份次序坐下。
待驻扎地离中军大帐略远的几个军官就位,崔楠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有探马来报,大营东南二十里处有大批叛军,约有五万之众,似要袭击汴州,目下尚未察觉我军动向。本将同韦将军商议已定,由本将亲率骑兵五千乱其阵势,另由韦将军率步军主力在后接应,不知众将有何建议?”说罢环视四周。崔楠在军中极有威严,虽向来沉默少言,然而一旦出语便必能服众,诸位军官听了就连交头接耳的都没有一个。
仪之寻思半晌,见郑淼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他自矜身份不肯出头要强,于是起身郎朗说道:“崔将军此计大巧不工、直取要害,颇有古时名将风采,令人佩服不已。只恐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故仪之愿率本部亲兵与将军同往,三王子殿下则同韦将军一起行动,互相总能有个照应,也不负了幽燕王要我兄弟二人随军学习军务的谕令。”这兄弟俩自幼一同玩耍嬉戏,又都是极聪明的人,举手投足便心领神会,仪之一番话正是郑淼心里想说的。
秋仪之说得不错,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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