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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庇护所-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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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约谈。
淬魔匕首里还有谁想跟他见个面呢?那个行会都把阿卡奇这号人彻底抹杀了……
伊蔻轻叹着踏入了酒馆。这家店的厅堂不比进口宽敞多少,迎门摆放的吧台也比别人家的窄了半截。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里头的毒藤――这位精灵同胞不戴风帽,任长发垂肩的模样像个亲切的邻家女孩,可她的手上却文着不好招惹的马蜂,而这店里除了她,就剩个招待守着吧台。
“你来啦!”毒藤冲他招了招手。
“照你说的,没带多余的人来。”伊蔻微微欠身道。
这动作似乎把毒藤逗乐了,她咯咯咯地笑了数声,随后起身让座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喊那个人来。”
那女人走后,酒馆里霎时静了下来,倒是从街市那儿传来的喧嚣声变得越发清晰可辨了。伊蔻循着声音朝入口瞧去,恍然觉得自己像个透过碉楼,监视外界的哨兵。或许开设这家酒馆的人压根就没想过招揽客流,而这所谓的酒馆,实则是座藏于闹市的哨塔。
他在心里这么赞叹着的时候,酒馆的招待托着盘子走了过来,那人无声地放下了两杯水和一小罐盐,随后又退至吧台的后头。伊蔻像呆了似的瞧着摆在桌上的东西,蓦地扯下了遮住耳朵的兜帽。
“是克鲁利。”他心里想到。其实他亦早就料到约见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自己的刺客导师。只不过,他硬是带着一丝侥幸前来赴约,期望自己见到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不至于拒见学生最后一面的师长、父辈,或别的什么的,但克鲁利从不让他轻易如愿……
伊蔻无意识地把一些盐洒在了对座水杯里。过了会儿,把他请来的人终于露面了。那只关照过他,又把他推进深渊的手端起杯子放到了嘴边。
“噢,这味道刚好。”克鲁利抿了口盐水赞叹道。
这耳熟的声音再度让伊蔻僵住了,他看着导师在自己的对面落座,有点儿木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克鲁利朝椅背靠了靠,调整出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坐姿。
“你是想问我要跟你索取什么吧?其实,我们的利益都绑在一块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克鲁利。”
“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伊蔻低声道。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时隔四年后,克鲁利的身上明显有了老态,他的鬓角冒出了点点白发,两颊的肌肉微微下垂。可他的神情却一如初见,有点儿懒散,好似混不在意别人看他的态度。
“的确,说说你们现在的情况吧。”克鲁利轻叹了一声,似乎不再执拗于虚伪的形式。
“我需要赤郡认可的医师资格证,可能开证明的人故意推托,贿赂也行不通。”
说着,伊蔻便将为何需要医师证明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这做法着实不太恰当,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克鲁利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戏谑之色。
“你不妨从刺客的角度考虑此事,如果不能一击命中要害,胡乱出拳只是自寻死路,而政客要把对手扳倒也是一个道理。”他说道。
这话让伊蔻陷入了沉思。克鲁利显然在暗示他,能开具证明的官员兴许和军方站在对立面上。换言之,白麻雀要想得到他们的帮助,就必须为他们找着政敌的要害。也难怪罗瑟琳开口闭口就是借刀嫁祸军方点子,她那套做法实则就是主动给军方制造弱点。可一旦白麻雀落了这手棋,无疑是将自个儿的把柄送到政客手里,终有一天,他们会反受其害。而眼下,罗瑟琳已经安排好戏码了。如果他想不出别的办法。那女人就会启动劫人的计划,到时会有人无辜牺牲,而一位政府要员则会目睹军方“行凶”的过程……
想到这里,伊蔻呓语似的求助道:“我们能避免流血吗?”
“要做成一件事总得付出些代价。”
“果然。”伊蔻耸了耸肩膀。
“那你看我能支付吗?我能替你做任何事。”他把上半身朝克鲁利探去,脸上故作一副讨好,谄媚的表情。当然,要是克鲁利真的吃这么一套,他倒也不介意立刻取悦于他,反正那全是他教的东西。
“你真像我的一个孩子,他死的时候我没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见到我的话大约会笑。”克鲁利突然说道。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追忆往昔的神情。这不似作伪的神情让伊蔻不敢相信地坐了回去――克鲁利曾教他别去回忆无从更改的过去,也别对未来抱有太高的期望,可他自己却做了有驳言论的事情。还是他理解偏差了?克鲁利是在解开枷锁,放他自由?而那枷锁就是他曾赐予他的名字――阿卡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若仍记得,他便活着。”伊蔻又试探着说道。
“这个想法很吸引人,但真的没有什么好处。回到正题上,很多人觉得做事要未雨绸缪,但其实顺势而为更加高明,因为有些事情启动得太早,只会落下把柄。别忘了你有天赋,揭幕者。”克鲁利起身拍了拍伊蔻的肩膀。
………………………………
孟春(21)
克鲁利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伊蔻还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对手或因行事操之过急,先落了把柄。譬如,还没有给肖恩进行诊断,就预先备好了诊断书。
按理说,能得到如此善意的指点,伊蔻该倍受鼓舞,可眼下他却有点儿心灰意懒。
记得离开酒馆前,克鲁利曾戏谑地问他觉得毒藤这个人怎么样?他还没有回答,大老板就笑叹着摇了摇头。他说毒藤不谙计谋,事事需要挑明。这话等于是告诉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宁可亲自出马也别假手于人。而后,克鲁利向他提了个要求——别去德斯坦。
想到这里,伊蔻下意识地整了整帽沿,好借这安抚动作平复涌上心头的阵阵神伤。
他答应过克鲁利的,只要是他亲口提出的要求,他便会竭力办成。想不到隔了四年,那个让他冷到骨子里的大老板竟用一句话把他隔绝在了出生地之外!克鲁利居然特地跑来告诉他相聚此刻,而后相忘?
他真的老了,连心也软了。
渐渐西沉的太阳,在松溪城内造就了道道斜长的影子。伊蔻踱步于光影之间,蓦地意识到时间正在踟蹰中悄然流逝。他连忙加快步伐朝城里的落脚处赶去。可他尚未抵达目的地,便见许多人聚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人倒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们大都张望着一个方向——松溪军队医院。那幢高三层的大型建筑用数十根廊柱撑起外圈的游廊,只在正门处留一缺口,屋顶飘扬着红底白边的蛇首草旗帜。
此时,军队医院的大门正牢牢闭锁着。不仅如此,那通向大门的游廊缺口也架着守卫匆忙设立的障碍,而一些人便紧挨着障碍物大声叫骂,好似在抗议军队亏待了他们。
伊蔻晃过几个凑热闹的行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盖普扯着嗓子大嚷军队无耻。他皱了皱眉头,悄然挤进人群,只听身边有人怨声低咒道:“这国家没指望了!”,他又朝前挤了挤,脚底踩着了几张撕碎的纸片,其中的一片印着圆形图章,颜色鲜红如血。
伊蔻本能地拾起了那张纸片,撕裂的纸张上记录了某个士兵的部分履历,说他因为违反军队的规定以至于伤残,故不享受国家补助。伊蔻又盯着那印有“军队医院”的盖戳瞧了好一会儿,随后任其飘落回原地。
前方,盖普沃迪突然从人群中拔高出来。他像是骑在一个同伴的肩膀上,空出的双手拢在嘴前搭了个喇叭。
“各位,各位!”盖普大喊道。
“不瞒大家,我上过军校。现在,有权人家的孩子去那儿直接当军官培养,那都是些什么老爷兵?花几个子儿让别人替自己扛武器、站岗,轮到该自己上战场为国效忠了,又花几个子儿让别人替代。好像保家卫国都不是他们的事儿,流血牺牲也跟他们无关,所以才搞出这种腌臢事来。”
这些话好像牵出了众人心底的愤慨,人们不断朝前推挤,设在军队医院前的障碍物仿佛在浪涛中飘摇,可还有股力量正观察着喧闹的人群,随时准备控制局势。
伊蔻转眼瞥见有军队的人透过游廊朝外探看,随即朝盖普连打手势,示意他赶紧离开。可那年轻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高谈阔论中了。他的脸颊上浮着红润的色彩,就像刚刚经历了一波**。
“要我说,我们该讨回来!”盖普又在人群里大喊道。
“这可不是啥不痛不痒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去讨,他们就仍跟没事人一样,当我们全是窝囊废!这国家也迟早要完蛋!”
人群里轰然响起了附和声,紧接着,数声哨响盖过了喧嚣。伊蔻随同凑热闹的市民被突然冲来的士兵驱散,眼睁睁地瞧见盖普和其他几个人在另一头遭到了逮捕。
为什么会碰上这么出戏?只是凑巧有人聚在军队医院前闹事,盖普跟他先后撞上,然后那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就一头扎进去了?
伊蔻满心焦虑地跨进城里的落脚点,属于当地富商——奥利瓦沃迪的宅院里种了数株槭树和一棵挺拔的樱桃树。他沿着花园小径来到盛放的樱桃树下,只见罗瑟琳一边翻着像是剧本的册子,一边指挥几个表演者在庭院的空地上搭建排演用的戏台。
“盖普被逮捕了。”伊蔻对她说道。
“是吗?在哪儿?”罗瑟琳瞥了他一眼,随后又低头看起了册子。
这敷衍了事的态度让伊蔻有了怒气。他嗤笑着站到罗瑟琳的跟前,刻意挡住光线道:“你也不问出了什么事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毕竟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罗瑟琳啪地合上册子。
“伊蔻,你以前可能没实际参与过谐音的事务,让当权反胃,当众采取偏激行动是咱们的伎俩,被人逮捕不过是一桩小事。”
“小事?我们暂宿在人家的宅院里,结果却把人家的独子教唆到了牢里,这是小事?”
有那么一瞬间,伊蔻觉得这别着羽饰的女人跟克鲁利的模样重叠了——他们都把人当棋子拿捏,完事后还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克鲁利有时还会施予恩赐,不管他想不想要。
“罗瑟琳,你觉得手上有几个棋子就富可敌国了吗?你不怕自己有一天……”伊蔻有点克制不住道。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罗瑟琳就把话抢了过去。
“钱不是靠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她瞪着眼睛,抓着册子的右手几乎要把封皮揉烂。过了片刻,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抬手将一撮碎发别到了耳朵后头。
“你这样的人,居然这么‘妇人之仁’还真是有些奇怪。想想你为什么来这儿?枢纽会不知道你比我金贵吗?”
伊蔻怔了怔。
“对,你说得对。”他难堪地往后退去,罗瑟琳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
“找个僻静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
就如克鲁利建议的,使唤一下揭幕者的天赋。伊蔻想到。他见罗瑟琳仍拽着自己不放,不禁戏谑道:“你要跟我来吗?”
那女人忽然咬了下嘴唇。
“知道吗?伊蔻,你邀请别人的样子,让人没法拒绝。”她神情迷离地看着他,起先拽住他胳膊的左手像没了知觉似的拂过他的手背……
………………………………
孟春(22)
沃迪宅邸侧厅的客房内,落日余晖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暗红色。在铺着丝绒坐垫的长凳上,罗瑟琳一头橘色的发丝像流水似的倾泻下来,半遮住脸上靓丽红润的色泽。她双手勾住伊蔻的脖颈,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在衬衣下时隐时透。伊蔻感受到她喷在脖颈上的呼吸,眼里满是迷茫之色。
就在先前,在身下的这张长凳上,他同罗瑟琳发生了关系。那与他纠缠难分的焦虑,居然在他进入罗瑟琳的时候化入了太平之境。而现在,他仍跟处在梦境里似的缺了点儿应有的警觉,看着罗瑟琳的面庞,亦无从判断她是不是得到了想要的火热快活。
“嗯……”罗瑟琳喟叹了一声。
伊蔻瞧着她葱结似的指头挑起自己额前的头发,想到了在这间屋子里,他对这女人的最后警告――他给不了什么承诺。但她依然放浪地贴了上来,说她不过是找个顺眼的人纾解纾解,这话让他一下子脱了缰……
“我们算是稍微和解了吧?”罗瑟琳撑着半侧脸颊,细语低喃。
“也许……我不知道。”伊蔻合了下眼睛。短暂的沉默后,他感到身边空出了地方,罗瑟琳轻斥了一句“口是心非”,随后背对着他坐在长凳的边缘整理衣裙,那骤然收紧的腰线让他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接着,他的身上就多了被罗瑟琳甩手丢来的衣裳。
“你本来打算做什么?”罗瑟琳问道。
伊蔻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身边,“用眼睛找点东西。”他闭着眼睛亲了下她的耳垂,再睁开两眼时,面前的一切都沉入了虚幻的蓝海里,而他的意识便在此刻脱离驱壳,并以军队医院的图章为道标,往复穿梭。
一段时间后,肖恩布鲁的名字赫然现于松溪军队医院。伊蔻停了下来,正想把四周看得分明点儿,可擂鼓般的心跳硬是把他的意识拽回了**。他有点失落地靠在椅背上,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心口。
“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吗?”罗瑟琳这时又问道。
伊蔻缓了缓神,随后开始起身穿戴。
“我得去军队医院溜达一圈。”他束好发带,转头朝罗瑟琳看去。
“什么?为什么?”罗瑟琳跟着站了起来,“听着伊蔻,你不适合涉险,还是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比较好!”
“我不是去‘劫狱’的,淬魔匕首的人我也见过了,现在最专业的人就是我。”伊蔻反驳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对立起来,罗瑟琳顾不上别她的饰羽,只随手把一绺头发捋到了耳后。
“那至少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伊蔻打心眼里叹了口气,“我看见他们预先给肖恩备好的诊断书了,其他的,恕我能力有限……你能替我安排个接应的人吗?”
这问题尚未得到回应,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罗瑟琳拍拍衣裙转身应门,敞开的门后,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穿着下人装束的男孩冲他俩行了个礼。
伊蔻留意到,这人对罗瑟琳态度拘谨,但瞥向他的眼里却透着发现新奇玩意的惊诧之色。这神情令他生厌,所幸门外的小鬼并不进屋,他掂起脚尖同罗瑟琳耳语了一会儿,随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我让那小鬼传话去了。”罗瑟琳跺步到凳子边坐下,“你不介意稍等片刻吧?”
伊蔻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无意见。他转而看向窗外,有群鸟儿忽然从眼前疾飞而过,像在追赶天边的一线光明。这日落前的晦暗光景,让他想到了先前的逢场作戏――同样的事情,他在淬魔匕首时干得更加老练,现在却明显有点儿技艺生疏了……不知道罗瑟琳对这样的服软是否称心满意?
联想到早些时候和克鲁利的一次碰头,伊蔻蓦地感到有些疲劳,整个人不自觉地想寻个暖和的地方依靠片刻。其实罗瑟琳的身躯未尝不暖,只可惜他早把自己交付给了枢纽会,平白无故的,他可拿不出一个子儿跟个或许是暗灵的人纠缠不清。
“听说你有幅好嗓子,有没有试过登台表演?”罗瑟琳突然打破沉默道。
伊蔻朝她瞧了过去,发现一道很弱的光芒在她的眸子里闪动不止,不知道代表着心有诡计还是意有所动,他咧开嘴笑了笑,“你不会是打算聘我当剧团的演员吧?我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
“实际上,我并不打算付你酬劳。”罗瑟琳把饰羽好好地别在了鬓角上,她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双手枕着长椅的扶把,露出贵妇才有的某种风情。
伊蔻静静地待她表演完毕,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要看你对我能有多好了。回头替我弄套戏服吧,要深色、便于行动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这声音惊动了罗瑟琳,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先前跑去传话的小鬼快她一步站在了门外。
这回,那小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张折起的纸条递向罗瑟琳。他等罗瑟琳接过条子后便即告退,步子快得像风。罗瑟琳手扶门框朝外张望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转身打开了纸条,“午夜,军队医院大堂,别鸢尾花。”她低声念道。
………………………………
孟春(23)
少了白天的喧嚣,夜幕下的松溪城显得异常清冷。徐徐晚风中,一栋栋平顶或圆顶的宅舍层叠错落,状似起伏的丘陵。在城南的行政区里,早前被迫封堵大门的军队医院,此刻犹如蛰伏于山岭间的巨兽,而伊蔻便在其腹中逶逶而行。
因为早已过了就寝时间,整幢建筑里头几乎一团漆黑,仅靠近楼道的个别房间还透着微弱的光亮。密布的阴影和从罗瑟琳处借来的黑衣,一时成了伊蔻最好的掩护。他顺顺当当地到了军队医院的大堂,只见迎门而建的厅堂里仅点着两个灯盏,光亮都聚在屋子中央的办公桌上,照着正聊得畅快的两个军医。
伊蔻听了会儿对话,想着或许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得悉肖恩和杜拉格的情况,遗憾的是,那两人尽是在背地里抱怨上师,聊得最有价值的几句话也只和白天的民众闹事沾边。
过了片刻,其中的一人打着哈欠离开了,整个大堂里,只剩个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军医在伏案书写文件,但这人做事并不专心,他不时从垒高的文件后头探身出来,张望四周。伊蔻见他的胸前别着个形如鸢尾花的胸针,随即走到了明处。而他的突然显身似乎惊到了对方,那年轻军医蓦地站了起来,安静的大堂里顿时响起了座椅碰擦地板的刺耳噪音。
“你来了!呃,我们就别互相介绍了,好吗?毕竟我用的是化名,倒不如你直接叫我‘化名’,成吗?”那人神情尴尬地问道。
伊蔻见他单手撑着办公桌,且无巧不巧地按住了一份文件的落款,不由得笑了笑,“你可以称呼我‘没问题’。”
这还算亲切的回答让化名松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后收起桌上的几份文件,提着灯朝一侧过道走去。
伊蔻跟着他穿过两边设有诊室的狭长通道时,这人始终一言不发。然而当他们同乘升降梯下至地底后,这人忽然堵在门口不出去了。
“呃,我猜,你们做事有自个儿的规矩,不给别人添乱之类的?”化名有些惴惴不安地朝伊蔻瞧了过来,那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地下楼道里听起来不甚分明,但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倒是不难揣测――这人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而牵扯到自个儿的身上。
平心而论,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毕竟罗瑟琳早先的安排是联系淬魔匕首的人搞点乱子。那一来,就压根没这人什么事情了。他大可以一边看好戏,一边安安稳稳地拿双份报酬――军队医院开的薪水,和某些政客雇他监视军方动向的酬劳。而现在,情况突然变了,化名不得不在上头的授意下,带个外人去偷机要文件,这一下子,他可成了窃贼的同伙……不过,他居然天真到想靠口头保证来撇清干系?如此生涩的想法莫非意味着这人才入行不久?
“白麻雀确实有三条戒律,其中之一是我们不能凭暴力从他人那儿掠夺情报或强迫他人协助自己,所以你要是后悔的话……”伊蔻嗤笑着伸手抓向了升降梯的摇杆。
这动作把化名惹急了,他一把拉住伊蔻的胳膊,又陪笑着松手道:“你真是想多了!我只是希望,呃,你在干活前能听我说几句话,这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好吧。”伊蔻耸了耸肩膀。
一声短促的叹息后,化名迈出了升降梯,“听着,我本来不该下到这层的,更不能让人瞧见我在档案室附近瞎转悠,毕竟我干活的地方是楼上那些诊室和病区……一会儿,我会编个理由诳走守在这儿的家伙,然后你就乘机做你擅长的事情,好吗?”
“还有别的事需要注意吗?”
“嗯,对了,既然咱们是来取文件的,万一过会儿有人碍着了你,别出人命行吗?那会让事情变得非常复杂,搞不好会没法收场。”
“明白,我也不喜欢多事。”伊蔻笑道。
化名深吸了口气,又带头朝前走去。这一回,伊蔻有意落后了几步,以免那人的提灯晃到自己。他亦借助异于人类的眼睛,仔细观察笼罩自身的黑暗――相较于医院大堂所在的那层,这片区域似乎建成得晚一点儿,不少设施采用的都是近年的设计。然而这地方又透着令人不适的寒意,抬头可见的承重梁下加按了近似牢门的铁栅,埋在顶上的通风道里则不时传来耗子蹿过的悉索异响。
此外,这里的药水味更重。伊蔻嗅着微微刺鼻的空气,不由得联想到了过去的经历――德斯坦总督的宅邸里也洒过不少药水,可惜就是遮不住弥漫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森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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