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未顾风亦舞-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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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草长莺飞，万物无声。

　　　　良久良久后，就在倾城以为自己会在这个炽烈悠长的吻中窒息时，也许是小曲不甘于被主人忽视，又或许是山丘颠簸起伏所致，小曲毫无预兆地一抖，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自是毫无准备，骇然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倾城！”

　　　　曲弈风惊呼一声，飞身环住倾城，生怕小曲一不小心伤着了眼前的玉人儿，大手还不忘护着倾城的后脑，就怕草地散落的碎石会弄疼心心念念的她……

　　　　“倾城——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摔疼了？”曲弈风急急地低头探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倾城眼眸底下水光闪烁，静静地看着曲弈风，没有回应。

　　　　“倾城——你怎么样了？说话啊！”倾城的静默不语，让曲弈风莫名心慌，大掌握住倾城的肩头，急切地想要得到倾城安好的答复。

　　　　明明她就在扺掌之间，目之所及的她亦是完好无损的，可为何得不到她亲口的答复，他就是无法心安？

　　　　看着她摔下马的那一瞬，他明显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倒流，那一刹的恐惧甚至还大于一个人被困于暗无天日的水牢，等待死亡宣告时的绝望！

　　　　他在怕？！

　　　　哈哈——原来，天底之下，还有他曲弈风会怕的东西！

　　　　是他高估了自己，以为经历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后，他会失去爱的能力，还是他低估了她在他心底的分量？

　　　　他对她，远不止是欣赏，亦不止是喜欢，那是爱？！

　　　　如果他还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那么，上天会给他被爱的权利吗？

　　　　曲弈风定定地看着倾城，暗红的眼眸忽明忽暗，忽艳红忽黯淡，心头的思绪万千表露无疑……

　　　　“曲弈风——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倾城忽地仰首说到，一字一句地，清浅却直撞曲弈风心底。

　　　　其实，这句话，老早就想问了。

　　　　她会迟疑，她会踌躇，也会想很多，终是抵不过临危前他汹涌的情意，溢于言表的关切，她不想亦不能再藏在心底了……

　　　　她知道，他是在意她的，不然他绝不会放低身段对她好！

　　　　他没来岸芷汀兰的那些日子里，她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事了！月牙说的，爱慕他的女子有意无意透露的，宾客间茶余饭后闲聊的，在翎城里，还有什么比城主的一切更令寻常百姓感兴趣的呢？

　　　　他们艳羡他的外形，向往他的权势，惧怕他的威严，敬仰他的能力，可评价却是褒贬不一的。亦正亦邪、邪魅冷情、阴晴不定这类的词儿听得太多了，这些莫衷一是的评价，让她清楚地知道，他对她可谓是极尽容忍——

　　　　掌握生杀大权的他，本可以一声令下，要求她进宫，可他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与她相距不远的位置上，看着她回旋起舞，转而浅酌低笑。

　　　　他是翎城子民的天，却甘愿停靠在窗前，与她约法三章。当他毫不犹豫地签下对他来说毫无利益可言的契约时，那时的惊诧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果一个人总是站在给予的一方，另一方似乎就很容易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等他不在了，为他而留的位置空空的，纵然她再舌灿莲花，还是骗不了自己，心口的某一个角落也空空的……

　　　　只是，这种“好”是她刚意识到的“喜欢么？

　　　　她想要更确认些，她想亲口听他说！

　　　　曲弈风从来没想过，倾城会有此一问的，就这么直白地问出了他心底的欢欣与黯淡。

　　　　在曲弈风还没准备好时，这意料之外的剖白，曲弈风下意识地沉默了……

　　　　漫长的沉默，身旁唯有风声沙沙，心底却是万籁俱寂。

　　　　这样的沉默，让倾城的心有点儿疼，细微却绵长的疼。

　　　　再怎么说，再怎么惊世骇俗，再怎么不受拘束，倾城也只是一介女子，她会害羞，也会害怕受伤，所以，曲弈风沉默，她也一改平日的絮絮嘟囔，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偏午的日头，阳光照射下来，有些灼热。

　　　　良久良久以后，倾城轻启朱唇，扬起一抹笑，淡淡地开口道：“喂——曲弈风，你怎么说？”

　　　　“倾城——你……”曲弈风薄唇动了动，望向倾城的眼眸映射着万丈光芒。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曲弈风微皱起眉头，面容不改邪魅，哑声开口道：“倾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知道，她与一般女子不一样，却不曾想过，她会在这种境况下，在无边的草丛里，云淡风轻地问他一句：他是不是喜欢她？

　　　　天哪——如果这是真的，他只想将她拥入怀，狠狠地吻她一吻，教她明白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可，他终究是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想所有的期盼都会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曲弈风的反应，显然不是倾城想要的。

　　　　然而，倾城有着不同于礼教女子的率性，既然她已然问出口，她就不会允许自己退缩，更不会允许他回避！

　　　　倾城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几乎是要贴近曲弈风了——

　　　　倾城对上曲弈风喜怒难分的暗红眼眸，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曲弈风，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你不必怀疑——”

　　　　说到这时，倾城蓦地倾身上前，圈住曲弈风的脖颈，踮起脚尖，在曲弈风薄唇边上，印上一吻……

　　　　这一刻，草木含笑，山川温柔。

　　　　末了，倾城稍稍移开点距离，荡起璀璨笑意，轻声道着：“如果……如果你对我的好还不及喜欢，那就先让我来喜欢你吧……”

　　　　此刻，曲弈风终于是缓过神来，偌大的眼眸只容得进眼前人儿的小小身影，半响后才沉声开口道：“倾城，你不该说这些话的——”

　　　　彼时，一阵风吹来，倾城听到了花落的声音。

　　　　倾城掩去眼底的失意与黯淡，换上更为明丽的笑颜，抬手抚着曲弈风冷峭的下颌，柔声道着：“没关系——记忆中，我舞倾城活到现在可谓是无波无澜，要是继续这么下去那该是多么无趣啊？你，是我想要的，我必然会去争取——曲弈风，你等着接招吧！”

　　　　一语既毕，倾城有些颓然地将圈着曲弈风脖颈的玉臂收回，正要离开——

　　　　“倾城，你以为，在你说了这些话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吗？”似是平静无澜的低沉嗓音不期然地响起。

　　　　“什么？”

　　　　“啊——”

　　　　曲弈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倾城横抱而起，并将倾城收回的手臂重新置于自己颈间，还顺势半迫着将倾城的双腿分置于腰间，下一瞬，便已将先前想做的事付诸实行！

　　　　“唔……”

　　　　艳阳如火，长吻亦如火。
………………………………

第三十一章　铜钱叮叮

　　　　……》

　　　　申时时分，岸芷汀兰阁楼处。

　　　　“倾城……”清浅的低呼自身后传来。

　　　　闻言，倾城正在收拾行装的动作顿了顿，再一使力绑了个结，继而转过身来，朝门边的人儿笑了笑，轻声道：“月牙儿，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去找你呢！”

　　　　月牙掩去眼底的不舍，耸耸肩回以一笑――

　　　　月牙走进内间，环顾四周，继而打趣道：“哎，谢天谢地，爱折腾的人终于要走了，总算还我岸芷汀兰一片净土……”

　　　　倾城自是明白月牙的心，这样子的她也更让人动容。

　　　　“月牙儿……”倾城不无感伤地呢喃道。

　　　　月牙偏过头去，掩去眼底的泪光，再回过头时已是璀璨笑颜――

　　　　“倾城――别忘了，岸芷汀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月牙张开双臂，笑笑着道。

　　　　倾城定定地看着眼前荡开笑颜，闪烁着坚毅目光的娇俏人儿，好半响后，才冲过去一把抱住月牙，呼声道：“月牙儿――要不你也随我进宫吧？”

　　　　闻言，月牙不禁哑然失笑，摆手叹道：“倾城，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知道我放不下岸芷汀兰的呀……”

　　　　察觉有异的倾城稍稍移开了点距离，对上月牙略显落寞的眼眸，惊觉月牙清丽的容颜染上了些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哀伤――

　　　　这一刻，倾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讷讷地呢喃道：“月牙……”

　　　　月牙，其实，你也渴望外面的世界的吧？

　　　　这座几经沧桑变换，繁华更替的岸芷汀兰，也许是他人的纵情享乐的净土，同时也是捆绑住你的牢笼……

　　　　岸芷汀兰重归首座，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呢？

　　　　见倾城俨然陷入了沉思，怕自己的愁思坏了倾城进宫的心情，月牙连忙开口道：“好啦――倾城，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发了，莫让城主等急了！”

　　　　倾城摇摇头，掩去眼底的千思万绪，拍了拍月牙纤瘦的肩膀，眨眨眼睛，俏声道：“嗯，让我先去探探究竟，要是太无聊的话，我们俩干脆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了！”

　　　　“倾城……”月牙不无感动地轻声道着。

　　　　倾城，谢谢你。

　　　　大抵除了你，再也没有人会待我如初了……

　　　　转眼便到了人约黄昏后的时候了，斜阳渐染。

　　　　倾城信步朝城门处走去，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倾城禁不住扬起了嘴角，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在城门处的人，似乎并不是曲弈风。

　　　　“你是……”倾城美眸微眯，仰起头来开口道。

　　　　“在下筒潜――主上的亲卫，我们见过的。”筒潜扬了扬眉，拱手行礼道。

　　　　“什么――铜钱？哈哈……你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啊！”倾城毫不避讳的捧腹大笑道。

　　　　“倾城小姐，在下敝姓竹木筒名水边潜，非铸币铜钱――”筒潜一脸赫颜，沉声开口道。

　　　　“喔，筒潜啊，很好啊……”刻意拖长的语调，突显了说话者的不怀好意，这不――

　　　　倾城从腰间拿出一些铜钱来，抬起手来在筒潜眼前晃着晃着，笑得一脸无害地俏声道：“诶，我这里还有几吊钱――筒潜啊，你看看跟你像不像……”

　　　　“――你！”筒潜上前一步，原本斯文俊雅的温润表情破裂，青筋暴露，隐隐跃起愤怒的火苗……

　　　　“我怎样――”倾城不怕死地上前一步，挺直腰，挑衅道。

　　　　筒潜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把眼前笑得碍眼的女子撕裂的冲动，换上恭敬的笑容，喜怒难分地沉声道：“倾城小姐，主上　临时有要事处理，且唤我来接你进宫，如若多有冒犯，请见谅。”

　　　　话音刚落，筒潜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倾城，沉默地走在前头……

　　　　筒潜饶有礼貌的话语倒让倾城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静默地跟随在筒潜身后……

　　　　如此沉默一直延续到两匹毛色光亮，昂首挺立的好马儿映入眼帘――

　　　　倾城禁不住惊呼出声：“啊啊――是小曲！”

　　　　小曲看到熟悉的人儿，抬起蹄子走到倾城面前，俯下头贴近倾城，状似温存。

　　　　“哈哈――好小曲，不过是一会不见，会撒娇了喔！”倾城高兴地拍了拍小曲的头儿，笑笑着道。

　　　　站在一旁的筒潜丝毫不理会眼前“人马情深”的场面，默不作声地率先上了马，驭着马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在前面……

　　　　知道筒潜是在等自己，倾城也不含糊，利落地上了马，转瞬间便与筒潜并行了……

　　　　两人骑着上好的马儿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本来就引入注目，再加上倾城一袭惹眼的红衣，娇艳妩媚又有几分刚烈女子的英气，甚是迷人，配以筒潜城主亲卫的光环，两人俨然成为了翎城大街上众人关注的焦点！

　　　　倾城对于他们引起的躁动完全不自知，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

　　　　“翎城果然不愧是三城中最为富庶的城邦，瞧这琳琅满目的商品，极为考究的街道，尽显气度的店铺――啧啧，真令人叹为观止啊！”　倾城虽是语出赞叹，语气中却隐含了些嘲讽。

　　　　听出了身旁女子语气中的那点儿不甚认同，筒潜似是无意地沉声开口道：“――你不喜欢？”

　　　　闻言，倾城有一刹那的怔忡，随即又摇了摇头，轻声低语道：“喜欢啊，喜欢翎城，只是不喜欢……”

　　　　顿了顿，倾城浅笑依然地开口道：“只是不喜欢它太华丽堂皇了，有点儿不真实。”

　　　　一如他，喜欢他的城，喜欢他，却依然感到不真实，他的眼眸藏着太多秘密，就好像眼前太过浮华的街道，人走在这　里，却不知尽头在何方，闻不到丁点生活的烟火味。

　　　　倾城的话，让筒潜再度沉默了，好半响后，才低声开口道：“喂――你怎么会给红棕马起个这么额……奇怪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问句，倾城不禁愣了愣，随即又笑开了怀，忽地侧过身去，靠近筒潜，神秘兮兮地低语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跟曲弈风说喔！”

　　　　忽然靠近的温香软玉，让筒潜不禁有顷刻的失神，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嘿嘿――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刚好某人姓曲，再加上当时我刚好在跟某人怄气，只好以马借喻，以解一时之气……”倾城笑得好不得意，似乎这样就能赢过某人般。

　　　　“主上――小曲？一匹马？！”筒潜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这女人，到底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她当真惊世骇俗？

　　　　她竟大胆到将他们翎城上下敬若神明的男人比作一匹马？！

　　　　此刻，知道“真相”的筒潜，真不知道是该怒斥她的僭越无礼还是该赞叹她的勇敢无畏？

　　　　好一位奇女子！

　　　　良久后，筒潜敛去眼底的千思万绪，偏过头来朗声开口道：“我们得快点儿了，天要黑了！”

　　　　一语即毕，筒潜抓着缰绳的手忽地一使力，马儿便倏然向前了……

　　　　“喂喂――筒潜，大铜钱，怎么说走就走啊？等等我啊！”倾城连忙策马向前，呼喊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是抵达翎城宫了。

　　　　夜色降临，灯火亮起。

　　　　走在前面的筒潜率先下了马，倚手眺望着灯火璀璨翎城宫，昂首直立的背影莫名带着些落寞的意味……

　　　　一会后，倾城也下了马。

　　　　倾城牵着小曲走到筒潜背后，蓦然开口道：“喂――”

　　　　筒潜应声转过身来，随即沉声开口道：“倾城小姐，筒潜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完筒潜就要离开，倾城连忙开口道：“喂，等一下――我住哪呀？”

　　　　倾城双手叉腰，显然不满意筒潜竟然想把她独自留在这里――

　　　　筒潜停住脚步，平静无澜地轻声道：“你往前走着，自然有人指引你该往哪里走，放心，主上都安排好了。”

　　　　“你就不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领我进去？”倾城放软了声音，语带请求地低声道。

　　　　“很抱歉，筒潜不能。”筒潜淡然开口道。

　　　　“好嘛，不能就不能――那你告诉我，曲弈风在哪，我要去找他。”倾城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道。

　　　　“主上行迹不可测……”筒潜沉声开口道，见眼前人儿明艳的小脸刹那变得黯然，筒潜顿了顿，终是不忍心地开口道：“主上，这个时候应该在凌雨阁……”

　　　　“凌雨阁？别告诉我是哪个美人的闺阁……”倾城的媚惑眼眸眯成一条缝，语气不善地开口道。

　　　　筒潜静默了半响，摇了摇头道：“凌雨阁，是主上亲妹的楼阁。”

　　　　“啊，曲弈风他还有妹妹呀？凌雨，嗯，好听。”倾城不无疑惑地低语道。

　　　　“是的，凌雨小主是主上仅有的亲人了，然而……”筒潜望着夜色弥漫的前方，欲言又止。

　　　　“然而什么――哎哟，铜钱，有话你就说嘛，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倾城不以为意地嘟囔道。

　　　　“凌雨小主失踪已久，生死未卜。”筒潜叹息着轻声道。

　　　　“这……对不起……”倾城低下头来，讷讷呢喃道。

　　　　“你无需跟我说对不起的……”筒潜不明就里地沉声道。

　　　　“我知道啊，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一窒，泛疼，只想说声对不起……”倾城蹙起眉头，啜声道。

　　　　闻言，筒潜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低声道：“也许是你跟主上心意相通，感受到他的伤悲了吧――今晚，正是凌雨小主的生辰，转眼，她失踪已有十个年头了……”
………………………………

第三十二章　世间女子最动情

　　　　……》

　　　　夜色渐浓，月上枝头。

　　　　“喂——你怎么了？一副吓着了的模样……”察觉倾城脸色有异，筒潜不无担心地开口道。

　　　　“筒潜，你说……你说今晚……今晚是什么日子？”倾城煞白了脸，颤声开口道。

　　　　“凌雨小主的生辰，也是她失踪的日子……”筒潜沉吟着重复道。

　　　　倾城攫紧衣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般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下……

　　　　见状，筒潜连忙伸出手来，欲想扶倾城一把，可倾城适时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上荡开一抹牵强的笑意，颤声低语道：“我没事……我只是心疼……心疼他……”

　　　　“呵，你真让我惊讶！世间女子最动情——去找他吧，今夜有你这般红颜知己，主上也得以舒缓哀愁……”筒潜稍稍转过身去，似有深意地沉声开口道。

　　　　一语即毕，筒潜便大跨步走到马旁，正欲离去——

　　　　“筒潜——”倾城敛神开口道。

　　　　闻言，筒潜跨步上马的动作顿了顿，默不作声。

　　　　倾城掩去眼底的万千思绪，一字一顿地朗声道：“筒潜——之前的事，很抱歉……”

　　　　筒潜依旧没有回过头来，跨坐在马背上，只是摆摆手示意。

　　　　“还有——小女子敝姓舞名唤倾城，如果亲卫大人肯原谅小女子先前的无礼，请舍小姐而取倾城唤之……”倾城扬声唤道。

　　　　筒潜依旧没有作声，点了点头，停留片刻后便策马离去……

　　　　夜色如墨，月色似水。

　　　　倾城将万千心事藏在面具遮掩下的绝色容颜里，顺着宽阔，雕刻考究的大道一路走着……

　　　　“奇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倾城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漆黑如墨的青石大道上忽地闪现了点点亮光，随即亮光越来越多，倾城应光抬头，望向夜空——

　　　　此时，夜幕中挂满了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孔明灯，像是在指引迷路的人儿归家，数不胜数的孔明灯与月儿比肩，一如众星捧月，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倾城失神地望着夜空中的孔明灯，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滴冰凉滑落脸颊，倾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何时，她的眼里已盈满了泪水……

　　　　孔明灯依旧不间断地升起又隐没在茫茫夜色中，且皆由同一个方向放出，皆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倾城知道，它们来自凌雨阁，去往宫外。

　　　　良久良久后，倾城木然地低下头来探视挂于颈间的那块半环玉佩，篆刻其中的几许字在忽明忽暗的孔明灯火照耀下尤为明显……

　　　　今日，也是她的生辰啊……

　　　　失踪十年？

　　　　呵，很不巧的是，今年正是她生活在乐怜谷的第十个年头。

　　　　倾城抚着半环玉佩的纹理，苦笑着暗忖道：曲弈风，我会是你寻觅多年的妹妹吗？

　　　　好半响后，缓过神来的倾城蓦地荡开笑颜，朝着依旧灯火璀璨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没关系的，这次出谷还真是稳赚不赔——无论是与不是，自己都会多了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只不过身份不一样而已……”

　　　　可，为何心会如此的疼？

　　　　曲弈风，只求我的到来，于你而言，不是祸……

　　　　月儿隐没，灯火消陨。

　　　　倾城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凌雨阁的，是孔明灯的指引，还是心的指引？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等她走近凌雨阁，一众侍者正忙着整理空地上的物什，没有人注意她的到来，就好像楼阁之上的男人不曾在意今晚是她进宫的日子般。

　　　　倾城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着不远处，正倚栏独立的俊魅男人——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只容得下夜空中腾起陨落的孔明灯……

　　　　他……

　　　　今晚该是属于他妹妹，凌雨的，世上仅余的亲人，他会有多想念，多渴望？

　　　　曲弈风，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妹妹，如果我真的是那个让你不惜极尽心力，放飞孔明灯来指引她回来的凌雨，你会不会比较开心？你的身影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落寞？你的眼眸是不是就不会时常闪现出孤独？

　　　　告诉我，你希望我是你妹妹，还是仅是你眼前的这个人？

　　　　正当倾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已时，一侍者认出了倾城，连忙屈身行礼。

　　　　侍者的行礼终是使倾城缓过神来，倾城摇摇头示意，回以一笑后，随即便轻声开口道：“那个……你们主上有说我暂且住在哪吗？你看现在夜色已深，我想回房歇息了……”

　　　　侍者点了点头，继而毕恭毕敬地开口道：“倾城小姐不上楼去吗？主上……”

　　　　不等侍者说完，倾城便蓦地打断道：“我想不了——一路赶来，我有些倦了……”

　　　　侍者分神地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