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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奋斗史-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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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那个男人,在明月之夜,短松冈上,也是这样情深注目,一路走到儿的坟前,手抚着白圭红泥的院墙,绕着院子轻声叹道:“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
………………………………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红艳凝露·戴银娘

    我衣不解带,照顾了成化五天,五天之后,我已经开始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不再事他如夫君,拿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兄弟,仿若又回到了天顺年间的春和殿,和成化亲切之间隐含薄如流水的平淡,亲密之间暗藏着淡若秋风的疏离。

    他的身体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却也一天一天地看着我离他远去。有一回我为他缝好一件丝绵领子,装在他身上好护着喉咙,他趁我双手从他肩下穿过之时,故意用力将我右臂那么一带,我坐在他的身后,猝不及防,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

    宽大的后背稳如泰山,淡淡的沉香味也很好闻,丝绵褡护又软又光滑,轻触我的脸畔,有一丝丝的痒感……加上朦胧到好处的灯光,兴安他们识趣而小心地退出殿阁的悄悄步声,我的心,又一次险险悠悠地,要滑了下去。

    好在我是一个错过一次,便不会再错第二次的人,月嫦说我冷情,嗯,就是这个词。

    我轻轻一笑,解了这暧昧的气氛,反手拍开他的手掌,道:“吓了万姐一跳,万姐年龄大了,吓一跳晚上就会睡不好。”

    我替他整理好领子,左右端详了很是满意,看着领子边上丹凤还挑绣了几朵如意平安符,提醒他道:“阿摩好久没有去看了,还有的娘,也很想阿摩了。”

    阿摩,现在在后宫之中,还有谁将再叫他的小名,就连清宁宫周太后,如今也尊尊地称他一声皇帝,也只有我,敢这样叫他了。

    可等他要叫我儿的时候,我却不断地示意他,我是万姐,再也不是那个和他夫妻敌体的女人。

    万姐,阿摩,谁说我们不亲密,谁说我们不疏离。在旁人眼中我们是夫妻拌嘴之后更加甜蜜,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什么是苍海桑田。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爱,可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第五天,当着成化的面,我找来了女史傅晖:“傅女史,本宫年纪已大,从现在开始不再侍寝,请你记档吧。”

    成化脸上不见喜怒,只是静默。

    我又问:“上半年让你寻的几个侍奉皇上的宫人,你回复已经有了,能说一说吗?”

    傅晖挺立着瘦削如笔的身子,禀道:“这一次一共入选三人,两人是景泰二年出生,今年二十四岁,另一个天顺四年出生,今年十四了。”

    我对成化笑道:“阴阳贵在和谐,少夫老妇和老夫少女都不是天地之道,二十四岁的女子,正当花信年岁,有成熟之态,也有娇媚之风,应该合阿摩的眼缘。”

    成化也不说话,一双眸子暗了一暗。

    我想起来,又问着傅晖:“记得本宫让你挑的是入宫多年懂规矩的,那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行吗?”

    傅晖微微而笑,并不回答。

    可我在宫中调养了四十年,有什么不清楚的。“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文人雅士、帝王将相的怪癖,采花总是爱选一枝花上最含苞娇弱的那一朵。所以唐太宗临幸十四岁的武媚,隋炀帝也爱恋十四岁的簪花女袁宝儿。

    傅晖这样做,也是想利用手上的些许权力,来投这后宫里唯一的男人所好,若能分了我的宠,是她的一件功劳,若分不了我的宠,对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默默地望着傅晖片刻,心中一动。

    “皇上刚刚病好,不宜多欲。三人之中留下两个,剩下的一个再说吧。”我娴娴地道,“明天本宫就回昭德宫,你让她们准备准备,让本宫瞧一瞧。”

    回眸浅笑,问道:“阿摩看,这样安排可好?”

    成化只说了两个字,有些像怄气一般:“随你!”

    有些伤,有些痛,有些打击,自己可以以为没事,但骗不了身体。回到昭德宫,心上绷着的那股劲一松,还是大病了一场,身下流红不止,似乎要将身上的血都要淌干。吩咐众人不要外传,只请梁芳去找兴安请旨,让太医院派妇科圣手过来诊病。

    很快兴安和一位叫金谅的御医过来,诊病开药,兴安听了病情,安慰我道:“娘娘多宽宽心,小的一会回了皇上,前一阵积下的折子多,内阁等着皇命,只怕一时过不来,但总会过来瞧娘娘的。”

    我因为失血过多,手脚冰凉,身上也是恹恹的,向兴安道了一声:“用不着惊动皇上,你就说我没事就行。”

    一般的妃嫔生病真是在皇帝面前娇滴滴邀恩宠的好时机,如果遇上皇帝心情好亲尝汤药什么的,史书便会闲闲地记上一笔,夸皇上宽仁有爱心,顺带提提小妃子的名字,夸她有宠。

    可我是真心推辞,红颜已老恩已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人虽然躺倒在床,事情还是少不了,总要强打起精神安排下去,好在绣镜已经很是能干,垂下纱帘,当着我的面安排后宫里的事务,井井有条,我靠在床榻上时时昏睡,有一出没一出地听她传着我的谕旨,还真像那么回事。

    蕙莲轻轻揭开帘帐,问我:“傅女史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病了,还领了三个人过来,我对她们说娘娘在休息,是不是打发了她?”

    窗外艳阳高照,我却寒冷无力,万不得已打起精神,对她道:“不用,帮我梳妆,打扮周正些,开昭德殿!”

    素瓷为我笼起高高的如意宝凤髻,金冠珠花一齐穿戴了,朱红色的宫装配着石青底绣五彩翟凤的霞帔金光灿灿,胭脂盖住失了血色的苍白脸颊,病瘦之后的一双眼睛更精纯更清亮了。

    蕙莲为我簪好一枝碗口大的红玫瑰,拿了明镜照了前后妆容给我看,笑道:“我们娘娘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一对眼睛特别会长,就像不会老似的。”

    梁芳在一边应承:“娘娘的眼睛随老太爷,老太爷的一双眼睛亮得精光四射,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八十多岁的……”他见我脸色黯淡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花了一个时辰梳妆完毕,时辰也差不多接近午时,想想她们在秋阳下也晒得够久,这才起驾昭德殿,唤了傅晖和她挑出来的三个成化美人。

    经过一个时辰的等待和热晒,三位美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一早精心描划的妆容也有些花了,美得略略有些凄惨。

    傅晖心知我在对付她,但昭德宫是我的屋檐,她不得不低头。

    “臣妾奉娘娘口谕,领了三位选侍:王氏、戴氏、梁氏,参见娘娘。”

    三位美人依照傅晖教习的礼节,向我依次行礼觐见。

    第一个美人长身玉立,观之婉约,一面下跪,一面叩首:“嫔妾王氏解忧,景泰二年二月十六出生,苏州府昆山县人,天顺四年入宫,一直在德太妃宫里当差。”

    她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蹙眉咬唇,似乎忍着什么痛苦,不过她这样很是失礼,我也长眉紧蹙。

    第二个美人中等身材,一张脸蛋又红似白,别人在日头底下晒着,脂粉泛了油光,可她却艳似桃花,不光我眼前一亮,就连绣镜和蕙莲,也是含了笑容引她上前。

    “嫔妾戴氏银娘,景泰二年四月初七生日,湖州府长兴县人,也是天顺四年入宫,一直在针绣局当差。”她说的婉婉转转,声似黄莺。

    我微笑问她:“能在针绣局当差,你的绣工,应当很出色了。”

    她羞红一张脸,婉转道:“娘娘夸奖了,嫔妾绣人物,总还缺点神韵。”言下之意,她绣的花鸟鱼虫,自然是一流的。

    我见她垂下的腰带上绣了一枝金桂一柄如意,绣工精湛,看来她说的并没有错。

    第三个美人果真是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她扑通朝我面前跪倒,又忽地“唉哟”一声惨叫,大家以为她下跪时磕着了酸筋,都掩了口,有些嘲笑。

    她被大家嗤笑了一场,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嫔……嫔妾梁氏……阿……珍,天顺四年正月二十三出……出生,淮安府人,天顺四年入……入宫,一直在花房当差。”

    她也是紧张兮兮,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好,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我觉得不对,问她道:“你怎么回事?”

    阿珍忍了半天,终于说了:“娘娘,嫔妾的鞋子里,好像有根针!”

    绣镜上前,让红鹂和红鹤脱了她的鞋子,果然右脚趾被扎出了鲜红的血,将雪白的袜子也给染红了。

    我问她:“知道是谁做的吗?”她无辜地摇摇头。

    我想了想,招来王解忧,问:“你刚刚磕头时,也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会不会也是什么尖锐的东西?”

    解忧无奈地禀告:“娘娘,嫔妾背上也有根针,磕头的时候,就扎到肉里。”她转身朝向绣镜,绣镜看了一下,对我道:“娘娘,背上有血。”

    戴银娘也叫道:“娘娘,嫔妾身上也有针!难怪刚刚嫔妾禀告时手婉像是针刺,只是嫔妾不敢声张。”

    我转头望向傅晖,她面色灰白,额上似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我记起当年孙太后宫中有姑姑教习宫女身姿端正,就在她腰带间插上两根绣花针,如果上身不摇不摆,自然皮肉无事,要是扭怩作态的话,腰眼上就会鲜血淅沥,傅晖大概对这三个美人,也有了这一招来教习。

    如果我这时说一句:“大胆傅晖,竟然拿细针伤害皇帝的选侍!”按宫规傅晖便得杖责二十,一个月下不了地。我与她十多年的心病,可以稍稍了一了。

    我娴娴地接了丹凤端来的一盏桂花蜜茶,好整以暇地喝着,高大广深、金壁辉煌的昭德殿里,鸦雀无声。我背后梁柱上高悬的成化御笔金匾“懋和嘉绩”这四个黑色圆润的大字,闪出幽亮精纯的光芒。

    我不紧不慢地温和而言:“当年我也在慈宁宫里做过几年绣女,你们知道,那时,我最怕什么吗?”

    环顾一周,下首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这番话的意思,唯有一人能懂,她的脸上,白了一白。

    我继续微微而笑:“做绣女的,最怕的就是针。要是总被扎手,就会被笑话笨,不是做绣女的那块料子,但做了绣女,天天见的都是针,所以穿衣脱衣的时候,都会检查身上,慢慢养成了习惯,一辈子也忘不掉。”

    心里有鬼的那个女子一张芙蓉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白,一瞬之间,变了三种颜色,有些像像西苑里刚刚盛开的三色弄芙蓉。

    “戴银娘,傅女史不过是将针放在腰带上,你因着自己的习惯,发现了傅女史的手段,拔掉自己的绣花针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将王解忧和梁阿珍衣服上的针,一根放到后背,一根扎在鞋袜里面呢?”我说话的声音,也不高。

    银娘扑通一声,软倒在地,抽泣起来:“傅女史说,这一次进御只有两人,奴……奴婢想着自己的年纪等不及了,不希望落选,才起了糊涂心思……求娘娘开恩。”

    我叹道:“欲速则不达,心再急也不能起了害人之心。本宫要你牢牢地记得今天的教训。”

    转头对傅晖交待:“戴氏银娘退养乾西三所,这一次就让王解忧和梁阿珍入选。你回去好好准备,我会让丹凤过去,教一教侍寝的注意事项和皇上的好恶。”

    丹凤向我,面色恭顺地福了一福,然后与两位选侍王氏、梁氏见礼。

    我算了算,对傅晖道:“让钦天监在八月十五前选两个合适的日子,安排了二位侍寝,等到中秋家宴开宴时,就可以引见给太后和皇后,以及各位太妃见面。”

    傅晖面带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才伏身领了谕旨。

    戴银娘犹自哭泣,不停地磕头道:“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菩萨心肠,宽恕了奴婢。”

    我波澜不惊地告诉她:“你若不存害人的心思,以你的品貌,这一次的两人之中,一定有你。一但有了这样卑劣的心,谁还敢把皇上交给你这样的人来侍奉?至于本宫的菩萨心肠……,傅晖,给戴银娘选侍的待遇,”我轻笑道,“她绣工很好,今后所有选侍初承皇上恩泽的绢子,都由她来绣好了。”

    妃嫔承恩,用来擦拭元红的绢子,都绣着一枝含苞欲放的海棠,上面题着诗句:“一枝红艳凝露香”。浓情、暧昧,香艳非凡,由戴银娘去绣,想来,是一种折磨吧,在这深宫年月里,有些折磨也好,起码会有刺痛在提醒自己,还活在这人世之上。

    待傅晖她们走后,我还端坐在凤椅之上,蕙莲和丹凤过来扶我,我却面色惨白地自嘲道:“你们看看,我也是,心太要强了,可没一个好身子,要强有什么用呢?”

    她俩不解我的意思,我只好细说一遍:“傅晖明明知道我病了,还领她们过来,就是想在我精力不济的时候,鼓一鼓其他人的士气罢了,我怎么可能认输,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周旋她。这一次她们见了我的手段,有恩有威,只怕对我也心服口服了。只是……我的身体……”

    我抱歉地指了指身子下的锦褥,香黄色的凤纹花案上已经浸透了鲜血,道:“快快去宣金谅吧,再这样流红下去,我真是活不了多久了……”
………………………………

第二百九十章 桂影天色·又重逢

    金谅重新诊了我的脉,沉吟半晌,才道:“娘娘的病,小臣前面断的是‘心郁不解,信水紊乱’之症,下的几副药却没有大效,现在看来,怕是当初认的不真,娘娘的病,应该是信水枯竭之兆。”

    丹凤、绣镜听了,蹙眉不语,蕙莲倒是急了,口无遮拦:“胡说,娘娘刚过四十五岁,怎么好好的就……,不是妇人五十而天癸断流吗?”

    金谅是个慢性子的人,也不恼,照样不急不缓地道来:“这几日小臣细细地翻了娘娘历年的脉案,才知道娘娘的身体从前生过好多次大病,寒冬落过水,吃茶中过毒,伤心生过病,再加上十年前怀孕生子、脑部血肿之症,这二十年,足足有五六回,虽然金衣玉食,可身体比一般的妇人要弱,信水提早枯竭,也是会的。”

    我见他说得有条有理,也暗暗赞同。自家的身体好坏,自己最是清楚,这十年我过得就没有松懈过,如今稍稍松了下心劲,自然诸般积劳就上了身体。

    “娘娘,”金谅转过脸来,朝我拱手一揖,劝诫道,“所谓‘情深不寿,过慧易折’,娘娘的病根就在这八个字上,如果能在这上头想得开些,等小臣医好了娘娘的落红病,再进些调养的方法,娘娘的身体,还能恢复五分。”

    “五分!”绣镜和丹凤蕙莲齐齐惊呼起来,原来,我的身体差到了这般田地。

    金谅肯定地点点头,认真道:“是的。小臣从不说虚妄的话。从现在起,每一顿药,每一件事,都马虎不得。”

    我喜欢他这样认真执拗的性子,想想自己不管怎样,就是为了阿衍,也得图图将来,便全听了他的。

    金谅先开了一味偏方治我的流红病,拿地榆一两,用醋、水各半煎服,先试服三天,看看效验。

    晚上刚刚喝完酸苦的药,素瓷进来了:“娘娘,奴婢想家去了。”

    我对她温和而笑:“我也在琢磨你的事呢!如今我一病,又要将养身体,这一阵怕用不上你。你既然想回家了,就回去吧,前一阵听说你许了个太学生,亲事定得怎么样了?”

    素瓷说:“我们一家都是同意的,快要文定时对方要又反悔,说奴婢嫁过去只能做妾,做不了正妻。”

    我道:“这一阵怕是顾不上你,等我好了,再为你另外寻门好的亲事。”

    素瓷认认真真地磕了头,转身而去。

    刚刚阖上眼睛休息,却有发丝微痒,似有手指在发间穿行,拿手去撩,遇上一只微带凉意的大手,原来成化,还是过来了。

    他神色黯然地注视了我一会儿,才一字一字地道:“‘情深不寿,过慧易折’,儿,你这十年,竟然过得这么辛苦!”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带着几分笑意,又似带着几分怅惘:“你看,你我的夫妻缘份,如今连老天都来帮我们断了。你要是怜惜万姐,剩下的日子,我们俩好好地做一场姐弟,不然,万姐就是有心,也陪不了你十年……”

    他黑眸里装着诸多心事,沉默不知许久,才声音沉沉地道:“想来不认命便不行。你好生将养吧,朕会常常来看你。”

    临走的时候,说:“母后明天会带着阿衍过来看你,朕已经对她说了,是你主动放弃抚养阿衍的,她听了,对你很是感激。”

    我对他心存感激,好多天没有见到阿衍,想想倒有些激动了,不由得粲然一笑:“谢谢你,阿摩。”

    他似苦恼地轻轻晃动了几下,我看不出他是在点头呢,还是在摇头。

    果然第二天周太后红光满面地牵了阿衍过来看我,我因为有成化的提醒,一早就梳好宫妆,堆金砌玉地开了昭德殿等她。

    她是一国之母,又是我的婆婆,自然奉了她坐在凤座之上,我和阿衍居于侧位,阿衍规规正正地向我行了见庶母的礼节,问安道:“儿臣听说母妃身体欠安,特地过来问候。”

    差不多十几天没见到他,夜深人静时想得厉害,现在看他一切安好,还学了新规矩,也算放下心来,只是和悦地朝他点头:“皇子请起。”

    红鹤端来香茶,我起身奉给周太后一杯,她沾了沾唇,就放下了。又端给阿衍一杯,他恭恭敬敬地接下了,却放到一边,没有喝。

    我故意和周太后讨论起为成化选的二个选侍王解忧和梁阿珍,周太后嫌阿珍名字土气,作主改成了“福祯”二字,正好傅晖也过来送钦天监先好的日子,太后和我商量了一下,把八月初五定给了梁福祯,八月初十给了王解忧。

    阿衍一直陪着我们枯坐,茶也不喝,蕙莲送上的糕点也不吃。看得出他虽然表面温和,但内心里对一些不能确定的事,十分提防,朝颜在撷翠里对他的训练很有效果,我见了,又是欣喜,却也难过。

    再难受也要把戏演下去,我走到他面前,俯身蹲下,双手托着红豆马蹄糕问他:“皇子,吃一块马蹄糕吧,我这里的糕点,可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父皇也很喜欢呢!”

    哪有小孩子不馋嘴的。何况北方秋燥,一个时辰呆下来,阿衍的小嘴上已经起了层白皮,想是口干得冒烟,吃一块晶莹清凉的马蹄糕,润一润喉咙,该有多好啊。

    望着可口美味的马蹄糕,阿衍吞了吞口水,眼神出卖了他的渴望,却依旧客气地回绝我:“谢谢母妃,儿臣吃不下。”

    我故意问下去:“可我看你很想吃的样子,都在吞口水了……”

    怎样回答我的问题,大概朝颜没有想起来教他,也许是阿衍觉得我并不讨厌,他说了实话:“我怕有毒……”

    我嘴边的笑意立逝,仿若游魂,手中的盘子连着糕点落到了地上,泣道:“现在还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防我,长大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周太后有些惊慌,过来劝我道:“儿,这话可不是哀家教他的……小孩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哭着奔回合馨殿。

    合馨殿里,知情的丹凤蕙莲都在,我止了眼泪,虽然含笑问着她们,但心绪还是紊乱不堪:“刚刚演的这场戏,像不像真的?”

    丹凤和蕙莲都是流着眼泪,表情又像哭,又像是笑:“今天的事,划清了娘娘和皇子的界线,很快就会传遍全宫。那些不喜欢娘娘的,都会和皇子同盟,起到保护皇子的作用。横竖我们这些人,更不会去加害皇子,皇子的安危,就有保障了。”

    过了五六天,成化过来看我,他明白是我的苦肉计,于无人的时候,拍着我的肩膀:“……万姐,不是说过慧易折吗?干嘛还想这么多的心思,朕自然会牢牢地看好这个孩子的。”

    在阿衍的父亲面前,我好像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全身的力量焚烧殆尽,不禁倒在他怀里,疲惫地说:“我再也为他做不了什么了……”

    成化温柔地抱住我:“万姐,朕不会让你白白牺牲,朕正在想办法。”

    他身上的沉香味道飘进鼻端,我恍然醒悟我们不应该这般亲呢,便抬脸问道:“前天皇上临幸了福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皇上还满意吗?”

    他脸上的温柔一滞,主动松开了我,若无其事地道:“满意不满意,是朕自己的事。”

    原来,就算我们表面上已经和好如初,他还是在和我怄气。

    又过了几天,傅晖再一次送来沾着王解忧的元红的绢子,我见功德圆满,便交待绣镜:“如今二位选侍都是正经主人了,你去开了长春宫的门,打扫干净,前面长春殿住梁氏,后面荷露殿住王氏。”

    绣镜道:“前几日已经打扫过了,里面的东西也叫司设监置办齐了,只不过看娘娘在养病,没有告诉娘娘罢了。”

    我笑着啐她:“万一我要开的是如意宫、万春宫,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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