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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奋斗史-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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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孙女,那几个四五岁大的娃娃,是汪直领兵打仗阵亡士兵的后代,母亲不能守节,阿直就接到了身边,一律姓了朱,按年龄大小,阿大,阿二,阿三一直到阿五,我来了后,这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孙女就成了我的开心果,整整一个夏天,每天都缠着我,把我拖到门口,指着一个个担子,不是让我拿两个铜板给他们敲麦芽糖吃,就是让我买西瓜,冰镇酸梅汤喝……

    阿直拿着六品俸禄闲住在家,基本上也是清闲无事,按规矩,他得每天到御道街那里的南京守备太监黄那里点卯,但他从来就是凭自己高兴,想去就去。那黄当年不过是伺候司礼太监黄赐的家僮,在宫里是连给阿直提鞋都不配的角色,根本不敢得罪这个魔头,所以阿直在南京还是我行我素,乐得自在。平日里纱帽长衫,风度翩翩,摇着一柄葫芦头洒金折扇,净鞋甜袜,二十四五的年纪,似个富贵佳公子,左邻右舍都羡慕我好福气,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前几年天下闻名的混世魔王。

    也有爱打听的邻居,追问阿直的爹做什么去了,我们一家子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挣来的,我只好说丈夫姓朱,祖上是金陵人氏,在京城做盐商,想落叶归根,就先打发了我们娘儿俩过来,安家置业。

    五月底,绣镜一身素衣,敲上门来,我和蕙莲惊喜地将她团团抱住,她告诉我,阿摩给了皇贵妃万氏极高的尊崇,开历代先河,上了六个字“恭肃端慎荣靖”的谥号,葬在历代帝陵所在的天寿山里,陵园的规格都是按帝陵形制减了尺寸修造的,做为一个妃嫔来讲,这是莫大的荣耀。

    我听了,压住心底对他的思念,换得淡淡一笑,捻着佛珠道:“阿弥佗佛,功德圆满。从此世间再没有万儿了,只剩下一个成天念佛颂经的朱老太太。”

    阿直专门为我修造了一座两层楼的清静佛堂,请了白玉佛陀坐像在家里日夜供养,我更喜欢拜在义父的鎏金菩萨像下,那方香案上,有爹娘、阿保、颂香、崔琦、钟声远、翠夏、月嫦、长珠……他们留给我的念想,有阿摩给我的鸡缸酒杯,我日夜为他们颂经祈福,他们是我的亲人,无论相隔多远,在与不在,都是我的亲人。

    这一天,阿直去了南京守备司一直未归,我站在门边,一边看做饭的陈嫂买螃蟹,一边等他。江南物产丰富,这螃蟹就养在水稻田里,吃稻米鱼虾为生,陈嫂说,这样的稻花蟹,用城里五台山产的大白菜一起下锅煮,只要加些青盐,就是天下最鲜美的一道菜。

    我正站着看陈嫂挑着什么团脐,不要什么尖脐,就看到街上人头涌动,奔走相告道:“出皇榜了,出皇榜了……”我听了,不甚在意,这几个月,阿摩给周太后上了“圣慈仁寿”的尊号,还给他五个年长的儿子行了冠礼,封王分府,普天同庆,都有皇榜贴出来,这一回,又不知道阿摩出什么花样,一会阿直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陈嫂称好了螃蟹付过账,我正要随她进门,耳边刮过刚刚走过的两人对话:“还以为像皇太后那回有银子发,谁想得到出的是白榜!”

    另一人却说:“出了白榜,四海禁音,我们就去不了十八街,那些粉头们,只得暂时冷落了!”

    我眼前一黑,抓住陈嫂,对她说:“快去追上那两个人,打听一下,是谁出了白榜?”

    陈嫂见我紧张得不成样子,疑疑惑惑地放下手里提着的那串螃蟹,出到门外,我指了那说话的两个男子给她看,身上的力量几乎化成了虚无。

    只有皇帝或者皇太后殡天,才会出白榜告之天下,我走的时候,周太后还硬硬朗朗,阿摩更是健壮无比……我宽慰自己道,也许是周太后,毕竟是五十八岁的老人了,说走还不是两腿一蹬的功夫!

    陈嫂问了那两个人后,不急不慢地往回走来,可我的身子在抖,紧张得无法呼吸,就像大病初愈一样没有力气,终于等到陈嫂走得靠近了,才摇摇晃晃,嘴唇颤抖着问她:“快说,是谁出了白榜?”

    陈嫂看见我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千里之外朝廷的事和面前这个成天笑咪咪的老太太有什么相干的?不过,还是老实地告诉了我:“他们说是皇上驾崩了……”

    我呆呆地扶着墙,一言不发,刚刚陈嫂说那几个字,有如震雷,把我震得一瞬间空白一片,我不相信,不相信,阿摩怎么会死,他还差两个月才到四十周岁,生龙活虎的年纪,怎么会死!一定是弄错了,他们弄错了,我要去看看白榜,看看上面到底写的是皇帝还是皇太后……

    转身出了门,走到街口,却迷迷登登地不知向东还是向西,就听到阿直大声地在身后唤着:“阿娘,阿娘!”可我还是像失了心智,根本不知道要回应他。

    阿直赶上来,紧紧地拉住我,悲伤地叫道:“阿娘,你要上哪里去?”

    我转头仰脸向他,就见他脸色青白,双眼红肿,目光呆滞,我这才痛哭起来,问道:“你阿爹……”

    阿直沉痛地点点头,低声回答我:“是的,阿爹不在了。”

    我五脏六腑就像碎了一般剧烈地疼痛,站都站不住,只好揪着自己的心口,俯下身子,才好受一些。阿直说:“阿娘,我们回去吧,要哭,也不能在大街上哭!”

    回到家里,阿直拿出一份抄写的成化遗诏,我一看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二十三年矣……”就崩溃地倒在床榻上,只是尚不能公开哭泣,只有阿直、蕙莲和绣镜我们几个,抱在一团,痛哭流涕。

    一夜无眠,第二天人就像虚脱一般变了形,阿直看不是办法,雇车强拉着我们几个去了东郊的栖霞寺,在四大皆空的梵声颂唱中流连了几天,人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但悲伤,一直都在。

    再回自己的家里,我执意穿起素白的孝服,为阿摩守丧。阿直向仆人们解释道,京里传来消息,我们家老爷在办货途中过世了。老爷的丧事,由留在京里的弟弟办理,但我们朱门,也要挂起孝幡,做几场法事。

    我为阿摩做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牌位,上面写着“先夫凤阳朱门阿摩之位”,做法事的时候,也有相熟的邻居上门哀悼,都劝我保重,说“朱老先生寿近花甲,虽然英年早逝,但比起刚刚驾崩四十岁的皇上来讲,已经算高寿了。”

    我们被这样的劝慰弄得啼笑皆非,好在有这些街坊四邻,怕我伤心,日夜陪我说话,最难熬的半个月,就这么混混沌沌地撑过来了。

    九月十六,圆月之夜,众人忙碌了这些时日,都疲劳地睡了。我一个人悄悄儿起来,踱到庭院里,看见耀眼的清辉洒满整个人间,月光像水银泻地,如积水空明,照得每一件东西都像不真实似的。我心中又是一阵紧抓的疼痛,对着月亮,痴痴地念叨:“阿摩,阿摩……你真的走了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又没有呢?你不是发过血誓,要死在我的后面,料理完我的后事……才走的吗?你怎么毁约了?”

    转念一想,他没有毁约,他不是已经葬了皇贵妃万氏!从阿直那里听到的传闻,他想让阿衍为皇贵妃守丧,群臣内阁不许,想追赠皇后封号,群臣内阁不许,想让皇贵妃带一身明黄色的后服入葬,群臣内阁不许……在恶名昭著的万儿身上,文臣们众志成城,一次一次压过了皇帝。阿摩,你不会是为这个想不开,气坏了身体吧!阿摩,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后浮名,我也知道……你是个不自由的皇帝……

    我无力地垂下了头,一朵白色的孝花从鬓边落下,我俯身拾起,泪如急雨般坠落。

    “阿摩,请入我梦,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

    九月十六的月圆之夜,我终于梦见了阿摩,这是我离开他之后,记忆得最清晰的一个梦境:

    一条幽深无比的山石小径,两排高耸挺立的苍松翠柏,那松柏的浓荫掩映着山径,山径的每一层台阶上,生满了碧色的藓苔。山径的一边,是一条叫做忘川的清澈溪流,不舍昼夜,永远向前奔涌,而山径的另一边,漫漫山坡之上,烟雨霏霏朦胧中,半山鲜红的彼岸之花盛到极致,比最绚烂的霞光还要美艳夺目。

    我延着这条山径,一步一步地前行,终于走到了山径的顶端,那雾雨岚岚的尽头,立着一位身着红衣,美如冠玉的君王,他看见了我,深沉的眼眸里蓦然浮着许多不忍细辨的情绪,脸上带微笑,向我缓缓地伸过手来:

    “儿,朕终于自由了……”
………………………………

第三百十三章 弘治始元·亦归来·大结局

    成化二十三年的除夕,南京下着淅淅沥沥的温柔小雨,这是我们来到南京后,过的第一个除夕。这时,已经距成化过世整整一百天,各地禁音禁乐,今夜自然不会有鞭炮齐鸣,烟花漫天的节日景象。

    我们一大家子包了一顿北方水饺,安安静静地过了这个晚上。吃完饭,蕙莲和陈嫂收拾碗筷,六岁的女孩阿大也主动帮忙收拾,阿二到阿五四个小子着急地捧着柿饼盒子,花生箩,焦切片、桃酥果子、玉带糕,就等阿大仔细地抹好三遍桌子,就放上来,大快朵颐一顿。

    绣镜从外面端了火盆进来,放在堂屋地上,一面说着吉祥话,一边把松枝、柏叶、南苍术、吉祥丹丢进火炉,念着:“来年就是弘治元年,祖先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大小平平安安,和和乐乐,兴旺发达!”那炭火应着她的话,“噼啪噼啪”爆了一串喜花,绣镜开心地朝我笑道:“太太,看来我们家要有喜事了!”

    我一身素白,身上唯一的颜色,就是发鬓处银褐色冰梅纹裹巾,加了一只绾发的竹节银簪。望着正在挂着迎新春的中堂字画的阿直,怔怔地道:“我们家唯一会有的喜事,就是阿直可以复起,不过阿直要复起,一定又是哪里不安定了,这也算不得喜事!”

    绣镜啧啧地咂嘴,这时,她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会离开紫禁城,所以半嗔半劝地道:“不是皇帝命,倒操起皇帝心来!新皇登基以来,除弊兴利,连连做了好几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也许明年添个皇子,也是喜事!”

    阿直打听到阿衍和野芽成婚以后,妇唱夫随,琴瑟和鸣,所以绣镜这样盼望,也许真的明年能添个皇子或者公主。

    阿直挂好了字画,潇洒地跳下椅子,背着手左右端详,挂的是阿摩画的那幅魁星献瑞,两边对联,也是阿摩的御笔:“千万人增千万寿,泰平年逢泰平春”这是有一年他给我的寿礼,绣镜出宫时,一件不落地全运到了南京。

    我脸上的哀淡的表情与过新年的气氛很不合衬,便将自己的身影往阴暗处藏了藏,苦涩地告诉他们:“皇帝是个守孝道的人,起码一年不会生下孩子,惹后世耻笑。”

    蕙莲见我说话不是头,赶紧转了话头,批评起几个抓着花生瓜子,笑笑闹闹的孩子们:“真不知道这几个娃儿肚子有多大,刚刚才吃了饱饱的饺子,又馋起零食来了!”

    阿直转了脸过来,对他们几个爬在凳子上,闷声大吃的皮猴子笑道:“不许吃!先到阿爹这里来,背了《弟子规》,才能放你们胡闹!”

    那几个男孩,听了阿直开言,立刻拍了手,跳下凳子,乖乖地站到阿直面前,背起了《弟子规》:“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武……”最小的阿五才四岁,嘴上挂着柿饼的糖霜,还背不了这么长的句子,却也小嘴一张一合地跟着滥竽充数,那稚嫩调皮的样子,把我也看乐了,拉过阿五,为他掸去一脸一身的糖霜,教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千万不能不老实……知道吗?”

    阿五胖嘟嘟的小脸一红,扑进我的怀里,叫道:“奶奶……阿五知道了!”

    蕙莲听了孩子们背的句子,奇怪地问阿直:“汪直,别的孩子开蒙,背的是《三字经》或是《百家姓》,怎么你教孩子,背的是《弟子规》呢?”

    阿直毫不在意地靠上椅背,满脸都是睥睨不屑,瞪眼向天而道:“我从小读了那么多书,只觉得这《弟子规》管些用处,孩子们用不着学什么孔孟,学些做人的规矩,倒更实用。等他们念通了《弟子规》,我就教他们强身习武之道,这个世界,说话还是要凭实力!”

    绣镜假意抚掌,对我们笑道:“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吧!”众人笑了一回。我手捻佛珠,也起了淡淡的笑意,一大家子都在努力地开心过年,我都不能把自己的哀伤端出来,搅得众人也不自在吧,何况一笑解千愁,只是我的笑容,碎得像一片片风里的灰烬,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屋外有人拍门,也许是哪一位邻居,送些年菜过来,或者是分些祭祀祖先后的福肉。邻居们说,他们做的烤鸭子、红糟肘子、肚包鸡都是最干净好吃的,一定要我们尝尝金陵地道的家常菜肴,而我们包的饺子,也让蕙莲和陈嫂两人,一家一大碗地,送了过去。

    陈嫂笑着拍拍身上的花生皮,道:“这是哪一家,这时候才送菜来,我们都吃过了!”然后手脚麻利地转身出了堂屋,在门口撑了油纸伞,穿过天井小院,她穿着一双木雨屐,清脆的足音在青石小径上敲出动听的声响。

    雨幕里隐约传来对话的声音,可完全听不真切,一会儿陈嫂“哒哒”的木屐声又响起,她在堂屋外面落了伞,进门对我们道:“是两位外地的客人,进城迟了,投不到宿,想在我们家里,借宿一宿(念xiu)。”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不过这异乡的客人,除夕之夜找不到地方投宿,没有热汤热饭,着实可怜,我捻着佛珠,唱了一声佛号,对阿直道:“反正家里多的是空房间,就留他们住一晚吧。蕙莲,你去厨房收拾些热酒热菜,绣镜陪我去佛堂守岁吧。”

    阿直站起身来,抻了抻月白交领素袍上的衣褶,准备迎接客人,他也一直身穿淡色,为他的皇帝阿爹守着孝。蕙莲领着孩子们去往厨房,为素不相识的游子准备可口的饭菜。

    我虽然已经是一个老太太了,但生客还是要回避的,所以绣镜扶着我,从堂屋后面出去,沿着一路的抄手游廊,鞋不湿地地走到了佛堂。我和绣镜在白玉佛像前,敬了香,虔诚地颂了二十遍白衣神咒,才起来,又到左手边小香案前,跪诵了一百零八遍佛号,绣镜扶了我起来,我的目光落在那只精美绝艳的鸡缸杯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双颊,我微微唉叹,阿摩,从此以后的除夕,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熬呢!你活着,我还有相思,你走了,我只剩下孤单!

    万籁静寂无声,就连檐下的落雨也没有声响,他们不是阿摩,回答不了我的问题,所以都沉默了,唯有沉默,也可以算上是一份答案。

    抄手游廊处响起几串足音,我听得出是阿直的脚步,还有的,也是熟悉,但一时半会响不起来,阿直的脚步又快又响,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佛堂的门口,他推开佛堂的雕花大门,跨进门来,双目闪烁不止,面上悲喜莫辨,对我哑了声音说道:“阿娘,那……两位客人,和阿娘是故旧相识,想见一见阿娘,不知道阿娘愿意吗?”

    我的心快快地跳了几下,是大弟三弟?还是张敏?也许是兴安,一朝天子一朝臣,阿衍做了皇帝,老兴安也没了用处,放出宫来,不是没有可能。不管是谁,只要能带来阿摩临终前的情况,让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去了,解一解我这三个多月的抑郁伤怀,我也好安心一些。

    我想都没有想,眼泪已经纷涌而出:“快请了进来,我见!”

    泪眼朦胧之中,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徐徐映入眼际,我知道是自己眼花了,但还是惊得四肢无力,更多的眼泪中,他那一把沉静如水,宽厚稳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悠悠飘来:“儿,看见了我,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绣镜已经软倒在拜垫之上,亲眼看见数月前就已过世的“皇帝”出现在自己眼前,谁人不惊讶惶恐到浑身发抖呢?

    我也是惶恐空白到了极点,想张嘴说个什么,可嗓子却像被狠狠卡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白色,而那片茫茫的白色之中,一件湖水青字纹穿竹叶梅花的半湿长衫的衣角慢慢漫进我的眼睛,漫进我的心胸,我的身子也慢慢稳住了,不再发抖。

    他蹲下来,暖意煦煦地问我:“你老倌赶回来陪你过除夕,怎么只知道呆呆地哭啊,也不打水让我洗洗脸,去去一身的风尘?”

    我伸了手,摸着他的脸庞,那带着仆仆风霜的脸庞还有着熟悉的温热,眉毛眼睛无一不熟悉至极,只是换了胡须,那一副绝美的长髯变成了唇上的两撇八字短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君王的威仪,多了些市井的风流倜傥。

    “阿摩,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站起来,这样的重逢就像梦境,我怎么也理不出丝绪。

    白发苍苍的兴安从阿直身后站出来,欣欣笑道:“这事如果要从头开始细说,得说得三天三夜,如果想用一句短话概括,就是朱老爷舍不得朱太太,把家业交给可靠的儿子打理,自己千里寻妻,从此以后泛舟江湖,做一双神仙眷侣……”

    想不到兴安离开了宫廷,原来是这样幽默可爱的一个老头儿,我被他弄得哭了笑,笑了又哭。

    阿摩用手抚摸着我额角鬓发,轻声道:“儿,我们从此再也分不开了。”

    眼泪从我的眼眶簌簌落下,我抱着他大声地哭着:“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让我伤心得要死,你知不知道!”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哭笑不得地答我:“你不也是,突然地就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朕……我也难过得受不了,天天思念你……儿,老天给我们的缘份,是没法拆开的,拆开来,我活不下去,你也不一定活得安稳。”

    我点着头,哭得更凶:“是的是的,我很不好,天天想着你,你要再不出现,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他轻轻地抱住我,如果不是在佛堂,不是在菩萨面前,也许他会更加亲密地拥着我:“我不是来了吗?我就一直想着,要在除夕前赶到南京,见到你,给你惊喜!”

    兴安又站出来,不失时机地截穿他:“才不是,朱老爷一路上走走停停,吟风弄月,去了卢沟桥,看了正定的菩萨应县的木塔,还上了泰山赏雪景,又去了孔庙孔林,尼山舞雩台,瞻仰了先师遗迹,一路悠悠闲闲地‘赶’到了南京!”

    这个调皮的兴安,又一次把我们说笑了。

    我握了他的手,发现指尖寒凉,说:“先别说闲话了,赶紧热了酒菜吃一吃,暖暖肚肠,剩下的话,我一定要慢慢听你们说个透。

    回到堂屋,蕙莲已经红着双眼热好了菊花酒,又做了一个蛋饺白菜粉丝暖锅,阿摩和兴安坐在桌边,在我们温暖欣喜的注视之中,吃了一餐暖暖饱饱的酒饭。

    我见阿摩衣裳半湿,便唤了蕙莲帮他换换干爽的衣裳,他摇摇手道:“换衣裳倒不用了,今儿骑了一天的马,倦得要命,快找个热铺盖,让我憩一憩,一会儿,还要守岁听春鼓呢!”

    绣镜在我房里,熨热了床铺,锦被里放了两个汤婆子,我为阿摩用热水泡了脚,喝了盏浓浓的热茶,便为他解了衣裳,推进被子里,只一会儿,他就鼾声叠起,沉入梦境。

    掩了门出来询问兴安,他才告诉我们,成化自我走后,郁郁寡欢,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后来悄悄地拿了主意,四月给太后上了尊号,六月晋封了十位嫔妃,含笑因为生有三子,晋封了贵妃位号,同样生有三子的柔敷,进位为德妃。七月分封了五位皇子,到了八月,他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就刮去胡子,装病不上朝,天天有医案传出,让皇太子阿衍代行天子之职,朝臣慢慢有了心理准备,一朝殡天,阿衍顺利登了基,成化守在尘封的安喜宫里,等一切都太平了,才穿了一身太监的品服,由兴安护送,乔装出了宫。

    绣镜惊道:“那新建的帝陵里睡着的那个‘皇帝’是谁?”

    兴安沉沉地告诉我们:“是张敏。他的样子和皇上极像,去掉胡子后,简直以假乱真。所以前几天都是皇上躺在榻上装病,八月二十二日那天,是张敏自己服了死药,替皇上死的。”

    阿直想了一想,百思不得其解:“张敏平时看起来很冷淡、城府很深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为皇上赴死?”

    兴安叹气道:“也许是为了家族的光耀,皇上答应他,把他的哥哥和弟弟都升至高位。”

    我心底难过,人的一生,又有几人能真正懂得?又有谁知道,张敏那冷漠的外表下面,其实有着一颗豪侠般的道义热心,只要他认为值得做的,要他的性命,他是毫不惜的。

    他们还在灯下秉烛夜谈,我却悄悄回了卧房,看一看阿摩,谁知他睡相难看,大约是嫌汤婆子太热,被子只盖了半身,一边的胳膊和大腿都露了出来。

    我扣好门扉,重新为他盖好被子,这一切都恍惚似梦,于是,我散开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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