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奋斗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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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伏金祥的过程简单有趣。因为是个人，总有一好，金祥其他地方毒不侵，可就爱喝点小酒。可他们监的伙食都是例供的，不比我们宫女，有自己的小灶，吃的东西又新鲜花样又多。我就趁机每餐送他点精致的下酒菜，比如苔菜拌花生仁，风干的咸猪心牛舌头，这些都是闲暇时刘菊姐带着我做的。菊姐不光奶水又多又好，做菜的手艺也是巧，就是老玉米，经她的手煮煮拌拌，加点葱花牛肉丁，也能成为至味的下酒菜。

　　　　金祥每回到了饭点，就盼着我能端着什么小碟小盏的到他房间。一但看到我，他的脸上，那副皮笑肉不笑就变成了如假包换的眉开眼笑。有时，他还会给我斟上一小盅酒，让我也陪着他喝，慢慢地，我也被他带得能饮上一两杯酒了。有一次魏梅姐看见金祥和我在对饮，就倚着门，嗑着瓜，嘲笑我们：“你俩既然这样要好，不如凑成一对。我们出钱出力，帮你们把事热热闹闹地办了！”

　　　　金祥翻着他那双蜡黄的老眼，看着正对着梅姐吹胡瞪眼睛的我，笑着答道：“儿不过是我的酒友，我喝了一点酒，看她还算可爱有趣，一但离了酒，发现她不过和你们一样，营营苟苟，没有多大的追求。”

　　　　“我怎么了？我做事勤谨，几乎没有差错，怎么还入不了你的法眼？”梅姐走后，借着有点上头的酒劲，我迷瞪双眼，敲着酒杯问金祥。

　　　　金祥笑眯眯地为我斟满酒杯，又端详我半天，确认我还没有喝醉，还不会听不清话语内涵，才继续往下说：“你我做事，只凭着谨慎小心就可以吗？你有没有想过肩头上的责任呢？”

　　　　我撅着嘴摇摇头，金祥面露慈蔼，在我头上钉个暴栗：“真是木头脑袋！只会装乖卖傻惹人疼是不是？”

　　　　我脸一红，心想我只是不拿你当外人，才做出这样小儿女的姿态，平时我不都是端端正正地规行矩步吗？

　　　　金祥笑一笑，也不理我的心思，继续他的说道：“你我伺奉的人，可是全天下至尊至宝的天，天的格好坏，直接影响着我大明的国运。现在还小，仿佛一张雪白的纸张，你我在上面写什么就留什么。你说，我们的责任重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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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继续喝着杯中的酒：“伺候的多了去了，干嘛就你和我的责任重啊？！”

　　　　金祥反问道：“难道你连对谁是真正的亲近都不知道？说实话，对他的生母周贵妃，都不如和你来得近一些。”

　　　　我点点头，在心里对我的阿摩充满了疼爱。

　　　　金祥也将他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微笑却又认真地说：“有尧舜的材质，就看我们如何引导他了。我想把他培养成唐宗李世民那样经天纬地的一代英主，让大明政治清明，君臣齐心，内齐家而外临天下，四海归依，宏扬我仁宣之盛世基业！”

　　　　大概是喝多了酒吧，我的心也风起云涌，金祥勾画的蓝图实在美好。

　　　　“儿，你来助我！用你的善良让知道什么是仁恕，用你的智慧让知道什么是公平，用你的认真让知道天下大道，以一贯之。”

　　　　我被金祥的话语弄得眼底雾起，我有这么好吗？

　　　　金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向我点点头：“不要妄自菲薄！虽然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但我相信你可以帮到他。孟母做得到的事情，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自那天后，我在阿摩身上更加用心，收敛了许多嘻嘻哈哈，笑笑闹闹，专注于他性的培养，金祥也在一旁多加指点。只不过对于阿摩，我做不到像金祥那样严格，也做不到像周贵妃那样急功近利。总是会为了他一点点的进步而开怀高兴，有时，他做得不到的地方我也开不了口批评，只是默默不语，或是换个花样说法指正他。慢慢地，阿摩也知晓了，在万姐那里，只有温暖的赞许，没有有冰冷的评语。虽然得不到纵容，但可以得到安心。

　　　　其实，幼年的阿摩，也是个慧黠，人小鬼大的孩童。我常常被他戏弄，比如，他会有意地拿他写坏了的字先给我看，故意逗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他的诡计，却不想批评他，只好说：“阿摩，你再写一张送给姐姐，好吗？”他就故意写得一张比一张差，还假模假样地夸自己写得好，要我也一起认同他的看法，看到我言不由衷的窘样，开心得哈哈而笑，这才拿出藏在袖里的大字，正经地递给我。

　　　　而我，也有对付他的法宝。碰上他贪玩，不愿意去背书或者写字的时候，只要掏出手绢，假装呜呜而泣，阿摩就会变乖，不再任性，就会答应我的一切条件。在金祥和我的努力下，四岁的阿摩已经可以习平常六七岁孩才能读懂的章。每次去后宫中拜谒时，后总会检查阿摩的习情况，我的阿摩不光能流利地背诵章，对于章的理解，只要翰林院的侍读说过一遍，就能完全理解，过目不忘。后非常高兴，有一次，对周贵妃说：“让儿去照顾，当时只是随便一指，现在看来，还真是两人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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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景泰元年注定风风雨雨。到了初秋七月，宫里暗暗传来一条喜讯，大明朝的正宗天，被蒙古蒙古瓦剌掳去一年的“上皇帝”正统帝，就要回朝了。

　　　　居于清宁宫的后和迁至景仁宫的钱皇后以及周贵妃等一众妃嫔自然喜而泣，东宫里的欢喜也是不言而喻。上皇居于大内二十余年，向来待人和蔼，一般的宦官宫人做错了事，多是训诫一番，少有苛责。与现在住在乾清宫里的景泰帝，动不动就摔盅、杖责下人相比，简直就是活菩萨一般。所以，宫里大小老少，都盼着上皇能早日回宫，大家又过上正统年间的幸福生活。

　　　　我找了个空，去西苑看颂香。现如今景泰皇帝不爱清风朗月，柳暗花明，这西苑也就凋零了下来。颂香等几个司苑的姐妹，都快霉成渣渣了。

　　　　看见我来，颂香欢如小鹿。“正想找人说话呢！再没有人来，我都快不会张嘴出声了！”颂香向我抱怨。

　　　　我从小监手上接过重重的捧盒，挥手让他离去。歉意地对颂香说：“实在是不得空，身边离不了我。今天是他要一天射艺，才放了我的假。”

　　　　颂香笑道：“快半年没见你，你越发稳重了。”

　　　　我从捧盒里取出带给她的新鲜玩意。比如阿摩不玩了的解连环、几支后赏的宫花、一些新贡的绣线，时新的花样。还有颂香传话过来要的碎布皮各色缎面等做鞋的什物。

　　　　我从袖里拿出一双鞋样，笑着而央求她：“你也帮阿摩做一双鞋吧！”

　　　　颂香手一挥，将鞋样扫在地上，冷下脸来：“你别来烦我，我不爱干这样的活！我可没有趋炎附势的心，这鞋一做，倒洗不干净了！再说，想给做鞋的人多了去了，你用不着找我。”

　　　　我继续着脸求她：“好颂香，我岂是不知好歹的人？上回你送我的鞋，又漂亮又耐穿，人见人夸，我就一心想请你帮阿摩做一双。过几个月就我生日了，就当是给我的贺礼好不好？！”

　　　　颂香半天不吱声，我继续求她，好容易才换回她一张笑脸，说：“我答应你吧！”我赶紧将鞋样又塞给她。

　　　　颂香扒拉着我带来的东西，突然惊呼起来：“哎呀！忘了和你说，让你带些针来了！”

　　　　我从袖里取出一个鎏金嵌宝的小银盒，打开给颂香看，里面排着十来根针，还有一支精巧的小剪刀。我递给她：“怎么没想到！你忘了的，我可是替你想到了。这是周贵妃赏我的，都送你了！”

　　　　颂香俏俏地向我福了一福：“万娘娘有心了！”

　　　　我笑着扑过去挠她的痒：“我一心对你，倒只得了你的打趣！”

　　　　颂香惊笑着躲我，说：“别闹别闹！我有好东西留给你。”

　　　　我到凉亭一看，原来是一盆井水冰了的莲蓬仁儿。就横躺在颂香身上，由她一粒一粒剥好丢我嘴里，我一面吃现成的，一面和她讲上皇要回京的新闻。正说到前朝礼部为上皇的仪仗队伍如何安排唇枪舌剑呢，一仰头却发现颂香在沉思，虽然脸色平静正常，但眼里却水静流深，手上剥着的莲也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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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怎么了，颂香？”我坐起来，不解地问她。

　　　　好半天她才理我，神色却颇有些郁悒：“我只担心上皇这次回来，没有好日过了。”我不信，对她翻着眼睛：“上皇回来，那景泰帝就得把位置还给上皇，他不过是当初的权宜之计，后传他大位之前，都和他说好了的！”

　　　　颂香却呵呵冷笑：“你见过吃到肚里的枣，还有吐出来的吗？你见过谁得了皇位还有让出来的道理？！只怕景泰帝巴不得上皇常留在沙漠关外，回不来呢！”

　　　　“就凭他？！”我唬地站起来，冲着颂香嚷道：“一个罪妇的儿，让他坐两天龙椅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要知道，这个天下，不是他的！上皇北狩，正经接皇位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应该是！”

　　　　颂香心平气和地让我坐下，慢慢分析给我听：“你说的有道理，但在景泰帝那里，他可是不会这么想。他大概想的是，当初社稷即将倾覆，是我力挽狂澜，打败了蒙古瓦剌大军，救了大明，凭什么这天下就非得还给皇兄？如果他乐意奉还皇位，前朝还用得着讨论上皇的仪仗吗？本来就该用天的卤薄迎驾啊，还用得着讨论吗？如今，他让大臣们讨论这个问题，就是在暗示，上皇已经不是天，不可以用天的仪仗！”

　　　　“你再想想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样上皇回来，能有好日过吗？！”

　　　　颂香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原来对朝堂之事就不甚上心，金祥又护着我，只让我照顾好阿摩，东宫那边一如往日的平静。如今这样细细思忖，一但上皇自身难保，阿摩的安危也会跟着堪虞。

　　　　再抬起头，我的神色就变得有些茫茫然了，捉住颂香的手，我急急地问她：“会不会有事？”

　　　　颂香神色凝重，双手握住我瞬间变得冰冷的手，缓缓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想，景泰帝如果对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何况一个尺孩童呢？！”

　　　　我的心顿时碎裂，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低声说着：“不会的，不会的！这样没有人伦的事，天家是做不出来的！”

　　　　颂香凄然一笑，说道：“我们不过是普通宫女，只要明哲保身，就能避开灾祸。儿，听我的话，万一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出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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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可是颂香的话言犹在耳，她自己却做出了一桩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景泰元年的中秋佳节，上皇抵达京城。据说迎接的仪式为草草，京城里的姓都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皇帝简衣小轿，只有两名随从，直到了安贞门，才见到有官员迎接。然后，在这个人月两团圆的日里，上皇直接被入南宫，连孙后和一众妃嫔都没有见着。

　　　　做为皇的阿摩，倒是见到了父皇一眼。事后金祥和我描述时，不停地抹着眼睛，老泪纵横：“直到将上皇送入南宫，都一直牵着他的衣袖，神情殷勤恳切，拳拳之心，溢于言表。而上皇也十分爱惜，千万叮咛，要用心念书，眷眷之情，令人难忘。”我也跟着垂泪，因为有监回来描述，一年多的沙漠风沙雪雨，上皇已经不复是那个翩翩风的俊美帝王，而是于思满面，形容沧桑的阶下之囚了。

　　　　很快，上皇所有的妃嫔皇也都被赶入了南宫，大内纷纷传说，那南宫的大门被浇铸了铁汁，任何人都无法打开。这意味着，景泰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上皇老死于南宫之内了！

　　　　只有孙后，因为毕竟是景泰帝的嫡母，留住在清宁宫。不过，她已被架空，身边用的着的几个人都被打发到南京孝陵司灯添香。景泰帝将自己的生母，那个曾经的罪妇，迎入了皇后曾经住过的慈宁宫，成了后宫中凌驾于孙后之上的主人。而阿摩，这个国家的皇，虽然仍住春和殿，却要忍受着和父母兄弟隔墙不能相见的痛苦。

　　　　服侍妃嫔皇的宦官宫女们，一看南宫条件简陋，缺衣少食，有许多都不愿意前去。景泰帝身边的总管监宋轸知道了，也不安排，由得这些下人胡闹。结果串来串去，十个仆从，倒有八个不肯去的。

　　　　这一天，突然听到新闻，有一位宫女，跪在乾清宫门口，请求宋轸同意，她自愿入南宫服侍上皇和妃嫔们。

　　　　刚刚听到新闻的时候，我淡淡一笑，心想或许是那一个妃嫔的宫女良心发现，想进去伺候，还和刘菊姐低低讨论：“看了这么多没良心的，今儿好歹出了个有良心的了。”菊姐也悄声回答：“这宫里，比哪里都势利。还好的位稳稳的，没人敢欺负。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菊姐不提也罢了，可她这一提，倒说得我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张，暗暗担心阿摩的皇之位，也如颂香所言，彩云易散，琉璃易碎。

　　　　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宫女依然在乾清宫门口跪着，倒是有不少宦官宫女两两，偷偷去瞧热闹，宋轸就好像不知道此事似的，任人围观也不管。金祥把东宫里大小人众招到一起，约束我们，一个人都不许去看，要我们连走道也绕着走。等到第天，那宫女还是跪着，围观的人更多了，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得了魏梅姐呢，趁着金祥送去华殿读书，她一溜烟地就跑了去。一会儿，就看见她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找我，气喘吁吁地对我说：“万姊姊，你知……不……知道，那个宫女是谁？”我自然是摇头，那梅姐抚着自己的胸口，让气抹抹顺，然后告诉我：“就是和你好的那个颂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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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听了，脑袋一懵，怎么会是颂香？！那个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充好汉，明哲保身的樊颂香，怎么自己倒糊涂了呢？！梅姐见我对她的话疑疑惑惑的，着急地推推我，叫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就是那个前几天给做了一双鞋送过来的那个樊颂香！我梅姐的眼睛毒着呢，绝不可能认错人！”梅姐的高声嚷嚷，让我们身边，一下就聚了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说颂香逞能，只怕要大祸临头了。

　　　　我管不了许多，拔脚就往宫门外跑。却被菊姐拉住，塞给我几个豆沙馅包，一囊水，要我带给颂香。我这才发现自己急糊涂了，就这么跑过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带些吃食还能解决颂香的饥渴问题，不由得向菊姐投过去感激的目光，菊姐也是凄凄地一笑。我转过身就向乾清宫方向跑去……

　　　　远远就望见，乾清宫那里，有个穿着红衣翠裙的宫女，跪在那里，像疾风中一朵摇摇欲坠的石榴花。梅姐看得没错，她，是颂香。

　　　　我小心观察了一阵，见宫道四周无人，才大了胆跑到颂香面前，看见她垂着眼帘，仿佛石雕一般，瘦弱的身，庄严、疲惫而固执地撑在那里。眼里泪雾弥漫，“颂香，”我蹲下来，轻轻地摇着她，“颂香……”

　　　　她听了我的轻呼，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是我后，却是一脸惊诧：“儿，你干嘛过来？！”

　　　　“这话，我也想问你，颂香，为什么是你来做这件的事情？你不要命了吗？你不是还要我明哲保身的吗？”我向她吼着，真是想也想不通，急得焦心焦肺。

　　　　颂香淡然一笑，声音干哑：“如果朝廷内外，大家都只顾惜自己的安危，不担任自己的责任。先是‘人而无信’，再是‘人而无仁’，那上皇真是没有什么生！我愿意拿自己的微薄之躯，让大家知道，他们那样，是不对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上皇可是连认都不认识你！”我将怀里的水囊递给颂香，她看看四周无人，就接过来，喝了几口。

　　　　“儿，《孟》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有道理，我就有勇气做任何事情！”颂香看看我，神情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心，“我跪在这里天，希望你来看我，又怕你来看我。你来了，就是说我俩没有白好一场，可又怕你过来，担心会连累你。”

　　　　我急急地表白：“金祥一直封着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你！”

　　　　“金祥是对的。你以后行事前一定要思。因为，你现在身份特殊，千万别连累了。”颂香说完，便催着我快走。

　　　　我还犹豫着，正把怀里的豆沙包塞给颂香，就看见颂香面色一变，眼光越过我，望向乾清宫里的方向，我扭脸一看，远远地就瞧着宋轸阴着脸，正领着几个监往我们这儿走。心里慌了神，有些想跑，可身却紧张得发沉，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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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颂香低低地对我说：“儿，我只能和你演出戏了！”我还没有弄明白她的深意，就听到啪的一声，左颊上就吃了重重一记耳光。颂香这一打，倒把我打醒了几分，我也叫骂着，将手上的包砸向颂香，颂香也拿水囊丢了我一身水。我们扭打在一起，颂香拉散了我的头发，我也扯破了她的红衫。

　　　　然后，我俩就被两个监扯了开来。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还不解气似的，踢了颂香一脚。颂香虽是一脸怒容，但她的眼睛里，却有只有我能读得出来的笑意。

　　　　宋轸就站在我们身边，厌厌地望着颂香，喝道：“在乾清宫门口打架，真是不想活了！”又扭过脸看看我，上下端详半天，然后，不阴不阳地问道：“你是哪一宫的？怎么和她能打起来？！”

　　　　我恭恭敬敬地向宋轸行了礼：“禀告苏公公，婢是东宫的宫人万氏。刚刚经过这里，发现这个贱婢正在偷吃，说了她几句，竟被她扇了一个耳光！”我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

　　　　谁知宋轸听了，倒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问道：“万氏？就是从前在清宁宫伺候锦鲤的万儿？”

　　　　我低着头回答：“是。”

　　　　宋轸嘴角阴阴地牵了牵，冷冷对我说道：“正打算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来了。”说完，用手上的拂尘点点我，“跟我来吧。”

　　　　我完全不知他的目的，很是犹豫，自己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但宋轸毕竟不是金祥，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只好乖乖地跟着宋轸走向乾清宫。一边走，一边偷偷回头瞄瞄颂香，见到她满不在乎地捡着我给她的豆沙包大口吃着，看见我在回头，还对我比了个大拇指，嘻嘻而笑。

　　　　本以为是宋轸找我问话，谁知不是。就看见他笔直地将我向正殿引着，到了殿门口，我再也不敢向前走了那里应该是历朝皇帝下朝休息，处理公务的地方。我这样身份卑贱的宫女，如今还头发散乱，如何能走进皇帝的住所？！

　　　　宋轸朝里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上，就回头不耐烦地瞪着我，又持着拂尘挥了挥，让我快点进来。我在门外低声答他：“宫女万氏，衣容不整，不敢进皇帝宝殿。”

　　　　宋轸回身走近我，贴着我的耳朵呵呵冷笑：“你想，皇上马上要见你，你是抗旨不遵罪大，还是衣容不整罪大？！”

　　　　原来是景泰要见我！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也惊得绵软无力，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祸事将临在我的头上。

　　　　宋轸示意身边的两个小监扶上我，快走了几步，将我推进了东边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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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高大的殿阁里，罗幕重重，空荡冷穆，鸦雀无声。迎面的画屏上，几只白鹇落寞地栖在翠松藤萝之间，冷冷地透着些孤芳自赏的清傲，也透着无人能懂的孤单寂寞。唯有一座错银鎏金博山的香炉，燃着沉香，飘出缕缕氤氲，让这空荡的殿里，似乎还有点点生机。

　　　　宋轸向着帘幕最深处唱了个诺，说道：“皇上，万儿带到了。”

　　　　我连忙伏下叩头：“宫女万氏拜见皇帝陛下，愿皇上永福金安。”

　　　　伏地良久，才听见帘幕之后，有轻轻的足音传来。

　　　　“起来吧。”一个声息低弱的男说话，声音之轻，像一阵微寒吹过耳边。

　　　　光听声音，就知道景泰全然不似正统的阳光和煦温柔。我没有那样大的胆，敢一再拒绝天的命令，只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

　　　　“抬起头来。”景泰再次用轻微似寒风吹过的声音命令我。

　　　　我老老实实地抬起脸，正好对上景泰平静而空泛的眼神，赶紧垂下眼眸，毕恭毕敬地站好。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我也看清了如今大明朝的主人，阿摩唯一的叔叔，景泰的龙颜：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苍白清秀的青年，穿着赭黄色十二团龙的衮龙袍，小小的脑袋，细细的脖，似乎撑不住那金丝盘龙的帝王之冠。

　　　　景泰一边深思，一边打量着我，突然提高了些声音，生气地斥责道：“万氏！你在东宫里也这么轻狂，鬓发不整就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