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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0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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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神女,算到了我明知埋伏也必会应战。”曹王一笑,风度超然。为何不应,知己知彼,从来都是相互的。
何况,他的棋法包罗万象,即便她心思玲珑,当真一局就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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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曹王救命之恩。”苍白也不掩绝色的女子,拥有着不卑不亢的姿态、温婉娴静的性情。不过一个照面而已,便教曹王彻底信了孤夫人的话,她当真和暮烟一样,无论低眉抬眸都有林阡的细微感觉。
“不必,只是见不得败类残害无辜。”他回答了一半,便被战狼假装咳嗽着制停了,不错,已经迈入战场,不能暴露自己,虽说林阡和凤箫吟早已懂他是个什么人、常年与他俩在一起的柏轻舟又岂能不懂?然而,终究还是言多必失吧。
却在那时,眼见柏轻舟也捂着心口,蹙眉轻轻咳了两声,衬得战狼奇假无比……见她身体如此虚弱、对弈又需殚精竭虑,完颜永琏不可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不妨改日?”
“不必,曹王,我能行……”柏轻舟摇头,微笑坚定,虽然容颜憔悴,眼眸依然生辉。这一战,还管什么格局不格局?终于轮到她,做主公的先锋和孤军了……
“好,柏先生执白先行,本王可让你几子,以示公平。”完颜永琏坐定后执子。
她同意先行,却示意他勿让,笑而举手,无悔落子:“循规蹈矩才是公平。王爷还请全力以赴,轻舟棋法不容小觑。”
他难免为她气度动容,遂静下心来与她对弈,果不其然,不容小觑。
若言燕落秋精谨、凤箫吟轻灵,这柏轻舟棋法风格则是高瞻远瞩、含蓄深远,遇上他这对手之后,彼此成就出一派大气磅礴的开阔局面,还未杀到中盘就已经教帐中观战的所有人都品评到棋枰上的风起云涌,难以想象举重若轻地指点千军杀伐万马驰骋的竟是眼前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却注定是棋坛的渊声,遇到任何对手都能自由地切换风格去应对,纵然柏轻舟的棋术明显比凤、燕二人高超得多,作为后手的他也还是从容、轻松地见招拆招。渐渐地,她开始苦思冥想而他却依然落子如飞,这场对决他几乎从开始就占据胜势、更一度遥遥领先。
就像这场金军对宋军的全盘推翻,他的顶层设计,也打得徐辕和林阡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高手对决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妙手,忽然间一粒白子如同利剑直插黑子心脏,完全出乎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意料,费了他很大一番气力才补活。
转危为安的过程里,帐中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孤夫人他们屏气凝神一个个手上都捏了两把汗,唯有他安之若素、稳健地简化和安定局面,脸色、心跳或呼吸都没有丝毫改变,直到对她重新占据上风为止。
“妙啊……”孤夫人面带喜色,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句不完全在赞他。柏轻舟虽然实力比他弱些,棋形却始终整齐厚实,时时刻刻都能对他攻击获利,数遍天下几人能及?真是人生得一对手足矣!
然而,见她体力有所不支、不时地喘气咳嗽,他不得不体恤她的病情,示意给她先歇片刻、回头再战,继而回去规募和指挥前线战事,再回到这军帐时已是半日之后。
尽管如此,他满脑子都是这盘棋,都是那女子在绝境中时不时杀出意外的白子……
这盘棋似是在提醒着他,即使他的强大设计令徐辕和林阡始料未及,但是大散关和陇南地区仍然有独孤清绝、厉风行、宋恒这样风华正茂的骁将能够力挽狂澜。
金军不是没高人,高人几乎被林阡全屠,也不是没新人,新人全被他按地上摩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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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轻舟似是睡了一个时辰,气色虽未好转,精神却已大好,立即与完颜永琏又迅速展开战斗,完颜永琏毫不客气,继续对她施加强手,连番厮杀后将彼处全数吞没,柏轻舟被迫只能去边角取势,但没过多久双方便已经相去甚远。
“柏先生,不妨……”孤夫人觉得正常人都不必再死撑,更何况是一个咳得连腰都直不起的病人。
那时纵观全局,她好像已没有翻盘机会,局部白子虽还有气,却比黑子要少一气……要紧的是,止不住的咳嗽,使她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唉,主公,我该投子认输吗?他确实已臻入化境,无懈可击,可是,你也曾被他逼到背水一战的境地,可你,却从来没放弃过对奇迹的渴望……
我也是,不信命。
昏沉中她忽然想起来这是边角,可通过两个先手的扳来长气,明明她可以从这里开始,先赢一场局部对杀的胜利……她眼前一亮,立即抢占先机,豁然执子杀出重围……
原已准备来收拾棋盘的孤夫人当即就闭了嘴,虽尴尬却还带笑,回头又添了一句:“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这场比试注定断断续续,只因曹王日理万机,待到他处理完军务再回来时,战狼都要怀疑柏轻舟是不是故意分曹王的心了。
果然就算圣人也是不能一心二用的,明明曹王已经可以决胜,对柏轻舟一“粘”就能应对,谁料还是错应成了“挡”,生生被她做了一劫,若然柏轻舟对面是等闲之辈,怕要因为这失误被她反败为胜,好在曹王棋法出神入化,稍微波折了片刻之后,还是将柏轻舟的棋势再次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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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9章 偏偏倨傲引山洪
将近两个时辰的角逐里,柏轻舟一度追至和曹王平手,情势激烈,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便连曹王额上都沁出汗水,柏轻舟又怎可能不需要绞尽脑汁?中途更还脱力晕厥了一次,众人不得不退出营帐,换张元素等军医去给她会诊。
她果然连呓语都在说“主公”,断断续续好像在谏言,关外四州在兵祸后民不聊生,应当请求朝廷免除租赋来医治战争的创伤,义军可能不配提,必须说服安丙大人提……又说,主公,别同她走,她只会害了你……还说,主母,天气转凉,勿忘寒毒……
“唉……”孤夫人性情中人,听见后不禁抹泪,“若非她有那批语,我倒是想把她还给林阡了。这样好的姑娘,吴曦是怎么舍得伤害?”
“他是怎么害的?”完颜永琏听柏轻舟咳得撕心裂肺,心知她可能命不久矣,但这种慢病如果静心休养,本该是未必致死的。
“张神医说,他可能是将她特意关在沙尘极大的地方,几个日夜……正常人都不堪其害,更何况一个本就咳疾严重的她。”孤夫人转述时难掩愤懑,“现在已经好些了,刚发现的时候,她咳血不止……”
“……难怪身无伤痕却奄奄一息,吴曦怎就没死、还出来害人。”完颜永琏叹了口气,虽是第一次与柏轻舟对弈,却其实惺惺相惜也神交了多时……一想到这般珍贵的对手居然将死在那样一个龌龊小人手上,他内心也委实不是滋味,“尽可能地救吧。”
战场上,谁不恨她奇谋险兵?完颜?恨她河东出谋,仆散揆恨她和州布局,吴曦恨她笃定“诛吴”,战狼恨她阻碍林阡入魔,完颜永琏也恨她惊才绝艳、天纵之才、却偏偏为林阡所有……但恨她就能这样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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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尽管怜悯柏轻舟病重将死,完颜永琏却出于对她的尊重,仍然选择循规蹈矩、在接下来的对决中不曾有丝毫手软。每每他欲提劫,她便想联络救援,他却都坚决切她退路、招法严厉地将她的劫材打断。久之,她逆势翻盘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后的半个时辰更无任何一波三折,终于,她双眸渐渐黯淡直到再无神采,似是意识到她大势已去而没有再收单官。
他的棋法透出一股势在必得决心,如他的剑锋一样削铁如泥,纵然是她才华过人,也敌不过这老辣的致命一击,终究是筋疲力尽地铩羽而归。
是的,他是个坚守自我、内心极度单纯的人。在形成“双线反攻川蜀”计划之初,他因为战狼的认错和渊声的存在,而没有想过林阡会再度入魔,如今被迫启动了“中策”的预案,显然对天时地利人和出现了层层顾虑。半夜前,战狼对他提供的“南北夹击”和“速战速决”确实是针对性的排解,而他自己也愈发坚定了那个要通过吴曦来找内应、对川蜀五十四州“和平演变”的潜意识。另一方面,也正是林阡的入魔促使他想起若干年前陇南之役的自己,不想重蹈覆辙再引致生灵涂炭,哪里跌倒就该在哪里站起来……
“曹王棋术无敌,轻舟心服口服。”前后下了将近一夜,柏轻舟发自肺腑地赞誉曹王棋术妙然、内外兼修、对任何局面均能把握。
“承让,柏先生,且好好休养。”他缓过神来,知道这第一次对弈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故离开前难免带了些失落和遗憾,几十年来,能和他下成这么惊心动魄的委实很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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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柏轻舟独自在帐中支起病身,一个人自行复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棋盘如疆场,天下大势都被融入这纵横交错的黑白,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驾轻就熟——复盘过程中她虽数次体力不济,脑力却还属于那个运筹帷幄的柏轻舟。
“便是这样……”她把棋盘摆回她最终认败的状态,那个时刻,是她大势已去没有收完单官的时刻。
“主公,曹王果真和你所说的一样‘心怀仁慈’,可惜他这一战被我洞穿了心路。纵是英雄豪杰,也已迟暮之年,不过如此了。”轻舟微笑,洞若观火。战狼只说对一半,棋路反映的不止是战法,还有心路,心路最先辐射的不是未来,而是当前一战。
曹王可能会自信,他的棋法包罗万象,当真一局就能看清?是的,一局确实看不清全部,但是一局看得清一局。
战狼也很可能会对曹王说,柏轻舟之所以迫切求战,为的是若将来被救回到林阡身边、可以更好地知己知彼?不,轻舟要的不是将来,而是过去现在将来的每一战都在主公身边,不用别人救,自救,救人。
如今她在边角,要抢先机、长气了;曹王他应错了一个子,便注定掉进她做的劫……
忽开忽合的帐帘,将天中凄冷的月光传递进来,照得她人影单薄:主公,月亏则满,否极泰来。
她忽然不再犹豫、神速与“曹王”对弈,一个瞬间而已,绝境中的白子起死回生,绵延大半棋盘的黑棋大龙全部死光。
看着对面那个一定会这样行棋所以结局势必片甲不留的“曹王”,她一边不停地咳血,一边嘴角露出满足的笑。
“柏先生,服药时间到了。”军医的声音在帐边响起,她不紧不慢地将棋子摆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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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州被掳的那晚她才知道,吴曦竟奇迹般地在“诛吴”事件中唯一存活,更还卧薪尝胆、要给盟军后院起火。就因为这个龌龊小人未死,川蜀形势一夜回到了过去的腹背受敌,糟糕的是此前风鸣涧和戴宗皆以为山河清宁还都想着往前线调动……
不过,这一战,盟军虽然措手不及,却是真的非赢不可,否则,短刀谷——主公事业的根基都没了,轻舟怎么可能允许?!虽说轻舟一次也没有去过那里,却深知主公最热爱的就是那里。
有人说,任何不能杀死你的人,只会让你更卑鄙或更强大……当吴曦选择了更卑鄙,她柏轻舟,选择更强大——
苟延残喘着喝完药,努力地呼吸了一口并不新鲜的战地空气,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去年一个记不清楚的平凡冬夜,她觉得风霜清寒故而撑伞去找,远远望见主公月下把盏、主母雪中仗剑、融洽得教她决心不去打扰,遂在一旁闲坐借光摆起棋来自娱……那一段三个人的时光,虽然她不配有名姓,却真的愿意经历一生……
………………………………
第1570章 林下泉声静自来(1)
其实吟儿也常会回忆河东的寒棺外,林阡和军师畅论天下大势,而她在一旁听不懂、无聊抱剑打盹的好时光。
只是那时候的胜南,还没有如今这般……放浪形骸之外,疯魔颠倒错乱。
昔年他和父亲都可称为一方雄主,尤其他少年得志,刀锋驰驱,酒气纵横,何等壮怀;统帅豪杰,开疆辟土,何等热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等风流?
他原本可以秉承上善若水、物我两忘的信念,稳扎稳打、自然而然地使武功攀到“明心见性”的巅峰,成为超越父亲甚至肖逝的存在,但是他太急、循了一条名叫渊声的错路,这短短几个月,饮恨刀的入魔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终于他欲速则不达,一线之隔便要彻底地堕入魔道。
或许杨鞍的那句话放诸四海而皆准: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
十年来与他刀人合一的饮恨刀,被他驾驭的同时也在操纵着他,害得他战力越强心态就越易崩。那是自然,越膨胀便越易爆炸、以至于分崩离析。阶州、文县、七方关、静宁、定西、大散关……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挥之不去,驱去复返。一连串的打击和重压作为外力催发内因令他彻底失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盟军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指望。
但这段时间有多长?越长,盟军自身越危险,也越预示着林阡将错失他的毕生夙愿,他本该带领着所有的兄弟和麾下披荆斩棘、还身后的民众们一个太平天下。
而这段时间的长短,维系在他对自己的信任度上:“我配不配?我能不能?”
也正是因为文县和大散关的滥杀之罪他“未必”犯过,所以他才给了所有人这个“一线之隔”才彻底入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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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散关之战,林阡躁狂反抗惜音剑的那一幕发生以前,吟儿曾害怕、抵触这一天的到来;而真的发生之后,辗转从大散关到陇南,和这个九成是魔的怪物朝夕相处,她却反而渐渐地适应、想救他的心也越来越硬:“由神入魔易,由魔入神难,你放心,还没发生,还有转圜,我们一定救你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找准了症结和切入点,吟儿立即就将柳闻因调到了战场外专查“文县血案”,同时还差人把渊声和浣尘一起请到了身边详询“如何出入魔态”。她相信,拉回林阡,这两路人马将会分别提供内力和外力。
“哦,我确实挖掘出他身上自带的疗伤养血之功法,命名‘魔·起死回生’!”渊声在浣尘的琴声威慑下不敢撒谎。
“上次你说了‘魔’这个字吗?”吟儿以什么角度逼视过去,渊声就以其补角的姿势朝浣尘倚。
“我还为他梳通了攫取他人心法的‘妖·枯木逢春’……”缓得一缓,渊声又搜到一个记忆。
“‘妖’这个字上次被你吃了?!”吟儿更愤怒了,攥起拳头。
“那盟王是为何明明速力没达到第十层、却能施展出饮恨刀的第十层境界?渊声,是不是你还教过他什么?”浣尘继续抚琴,对他循循善诱。
“啊?难不成我把‘鬼·万敌不侵’也倾囊相授了?也对,他可是七情小徒啊……”渊声若有所思。
“鬼?这又是什么鬼……”吟儿上次问他的时候他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嘀咕要把这方法教给林阡——他有这样的豪情壮志,要让他渊声的徒弟与肖逝、完颜永琏、岳离之流的徒弟们中间出现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难怪盟王会用最暴戾的手法打出了最不该暴戾的一刀……”浣尘略带惋惜,又问道,“渊声,可有什么方法,帮盟王在战力升高的同时化解戾气,使他的内功得以既强又厚?”
“嘿……”问对人了,渊声摩拳擦掌,他最喜欢破解疑难,“那套‘我佛慈悲’我已研究过半,臭老道你要不要帮忙补完?”
“你还有什么研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吟儿压根不敢再信渊声,直到浣尘转头看她、点头示意相信,她才没那么怕。
那么,林阡现在就等同于一个嗷嗷待哺的学生,亟待一套完整的、适合的教育体系被开发出来……而就是这么巧,两个病恹恹的老前辈,晚年生涯发的最后一点光和热就是为此……吟儿觉得,实在是玄妙极了……
“接下来,我会结合我的《净心咒》、烛梦弦的《入定》和惜音剑的‘大音希声’,以行云流水之音,辅渊声波澜不惊之招,促盟王回到至性至善之本。”浣尘又说,“然而,一切都是亡羊补牢和仓促行事,盟王即使在我们的帮助下突破这一困局、完全恢复正常,未来也有可能产生抗性,也便是说,即使好了,也随时有复发可能。”
“复发了那就复发后再说,赶紧先恢复正常要紧。”吟儿听到有恢复正常的方法就高兴,还管什么会不会复发?忽然又为了浣尘前半句话里的惜音剑愣了愣神,唉,话虽如此,不管他复不复发,惜音剑怎能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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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跟着她的时间比她认识林阡的时间还长,不提着作战不抱着说话不枕着睡觉都觉得不习惯,更何况,作为号令抗金的第二神器,惜音剑下落不明就已经很动摇军心,万一再被歹人利用了败坏声名,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蹊跷的是,黄牛铺北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剑,人间蒸发了?当真成了林阡入魔的祭品?活生生的一把剑就这么粉身碎骨?吟儿宁可相信那天夜里它是被金军浩浩荡荡的兵流卷走了。
既要帮徐辕和宋恒在秦州陇南战区扫外围,又要四处寻找自己武器,还要对川蜀腹地主持大局,以及关注轻舟行踪和慧如伤势的吟儿,真可谓尝到了日理万机的苦,待到闻因带回她在文县搜集的人证时,吟儿预料之中根本没有闲暇去劝林阡,于是便进一步地向闻因交托任务:“闻因,你去给他罗列证据。”
“啊……盟主,这不大好……”闻因令她意外地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立刻推辞。
“我想了想,当时是你在场,如今证据是你找的,你摆出来最理直气壮。”吟儿一边准备上阵一边说。
“可是,盟主去劝最妥当……”闻因竟然还是推辞。
“我去见他,怕不能好声好语,情急之下,又克制不住和他互殴起来……”吟儿穿戴战甲时稍停了片刻,脸上一度十分尴尬。
“还是等盟主在场,闻因可以陪同。”闻因摇头,再三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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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0章 林下泉声静自来(2)
“咦,闻因?是怕他入了魔可怖?”吟儿先是狐疑,忽然懂了,笑,“不会的,他身边现在有渊声那尊大佛。”临走前拍了拍柳闻因的肩,“拜托了闻因,你最懂驯烈马。待我斩了敌颅,回来看你战功。”
“可是!盟主!”闻因还想再拒绝,发现吟儿已然离开……任务已然下达,实在很难完成……闻因脸上微微一热:“他入了魔确实很可怖啊……”
眼看吟儿毫无心机,闻因便愈发不希望她知道大圣山的荒唐事,既是一如既往不想破坏林阡形象,亦是不愿动摇她和林阡之间的感情……闻因倒是不介意和林阡大大方方地见面,但那必须是有吟儿在场的前提下。
然而,此番吟儿事务繁忙,竟躲不掉私下接触……闻因硬着头皮去见林阡,决定竭尽全力与他保持距离,好在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注地练着双刀——确切地说是一手树枝一手刀……饮恨刀只剩一把长的,另一把短的呢,似乎和惜音剑同归于尽去了。
“唉,其实是我内心有魔,林阡哥哥并无不妥……”她带着她找到的人证上前去,一颗心因为他的专注而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那件事确实也算不了什么啊……
姓柳的马贼,从不拘小节。她打定主意,一切以林阡哥哥为重,遂摒除杂念、挺身而上、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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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纵马江湖与沙场,忘却生死、忽略荣辱、淡泊功过,林阡哥哥的心理素质本该是高于常人的——信念是他唯一的坚持……如今成一匹脱缰野马,只因为他信念先死!!
是何时开始死的?那个风饕血虐的夜晚,饮恨刀杀的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素来有精神洁癖的他如何可能接受?而关心则乱、一时心急的盟主,以一贯铁腕作风强灌的“误杀”“不排除金军陷害”等等,注定很难抵达他的内心。因为无论如何辩解,那锋刃都被他亲手刺进了母亲的身体,一句误杀就可以彻底洗白?一个华一方就可以填平他连累盟军丧失的道义?只会令他再欠华一方一条命罢了!
“若干年前,我在一个女子的墓边听她的儿子这般讲……”闻因趁他舞刀疲累的间隙,轻轻坐在他的身旁开口,“‘娘,孩儿从记事之初,便一直听您一个人的教诲。做人道理,由您传教,理想抱负,因您形成,人生的每个重要抉择,无一不曾征询过您。得到您的支持,才觉万分正确,若无您的指点,都有万次动摇……唯一的分歧,有幸在最后释怀,才不至于令您留有遗憾,然而……孩儿却极尽遗憾!杀戮无数的是我,报应却怎是不能尽孝!’”
他原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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