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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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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为了赢得光彩、便于占据道义、以此震慑金宋,还是仙人关大散关等地都有俘虏需要交换……出于种种原因,抗金联盟都不可能对金军主帅就地正法,而只会在战后慢慢处理、一个个地权衡生死。所以徐辕和林美材等人绝对不会一见到曹王就想取他性命。这一点,正常情况下的完颜永琏必然能想到,可当时当地的他无心无力去分辨,到底急于杀他的人是谁。
他是真的累了,昨天这时候,他笑看着他魄力十足的女儿:“本王不惧。”
今日,他只能当着那些要上来押他的宋军的面,毫无感情地最后瞥了她一眼:“不必。本王,自己走。”
那一眼,令吟儿赫然意识到,原来冥冥中都是注定的,为什么昨天父亲那么心急地恨不得把全身绝学都传给自己,因为他们的父女情深当真只剩下那最后一天了!
那一眼的意思是……完颜暮烟,我曾每到一处必然留人照应你,耗尽心血甚至不惜用命保护你,可到头却换来你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爹!等等……”她醒悟过来,这才知道徐辕和林阡尽了力都不能修补他们的父女关系、还不得不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而尽快将他们下狱……久矣,她被迫接受所有现实、不由自主地追起这群残兵败将,虽脚步蹒跚,但他们也不快啊……
她想不管不顾地就在这里哀求父亲相信自己的澄清、因为如果一直拖下去的话误会可能越来越大,她要拦住他当场一口气解释清楚她真的没有半点害过父亲、因为除了想给林阡提前净化心境之外她没想过要忤逆他半件事!可是猝不及防地,随着天光汹涌地照射进整片山林,她忽然看到死亡谷周边到处是属于父国的残破旗帜,感受得出蜀口的土地江河四面都蒸腾着亲族们的气血,听清楚了西线百千里凄切惨烈的女真弱兵啼哭声响彻天地,忽然之间就喘不上气,她……没想害却也害了啊!!
是的,凤箫吟,你除了血缘还有什么值得父亲留恋?回忆早被你抹消,血你也换干净了!
没几步,她就胸口剧痛站不稳,疲乏无力直直往后仰倒,还好,还好这时候,还有个宽阔的胸怀可以倚靠,正是林阡……他及时而有力地将她揽进臂弯,终于,这一刻换他来扶持彷徨无助的她:“吟儿……他在气头听不进耳,不如你先随我去个地方,两边都缓释了心情再来释怀。”
“嗯。”她失去他实在太久,听到这个久违的“吟儿……”停顿时间都和以往一模一样,悲喜交集、不由得泪流满面。昏沉中,她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攥紧了他,不知一起走了多远她都只躲在他风氅里不出来……是啊,破局者在这儿呢,那就还有希望转圜的,她深信他一定会有办法,将她从完颜暮烟的名与罪中解脱,因为他很早就承诺过她,若到了今时今日的境地,他一定会保她所有的亲人和恩人活命……活着就好,往后就有释怀和共融的希望。那就先跟他去个地方,暂时放下眼前的伤与苦,只要有他在,去哪里都可以,一切的狂风骤雨,都会被他挡在身外……
………………………………
第1596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胜南,我好像……上不去了……”不经意间,这条路越走越是陡峭,她自觉无力、很难再去登攀,顿时就产生了放弃前行的念头,却被他轻轻加了把劲共上那山巅:“吟儿……我说过,我在哪里,你就会在哪里。”
她一怔,从他风氅里探头出来看,和她推测的地点一模一样,正是他同她曾约定要并肩而立的天阙峰。与六年前郭杲麾下见宋帝而不跪的虎贲营如出一辙,现在在他们脚下俯首认败、威风扫地的,是纵连金帝也需礼让三分的曹王府。虽说林阡也许不是刻意去轻藐皇权,可这寄寓着她“俯瞰天下”志向的地方,他终究还是遵守承诺带她一起达到了。
从山脚到山顶,自谷内到谷外,因为俘虏过多、战利品空前丰盛的关系,以林美材、戴宗、风鸣涧、宋恒为首的抗金联盟,对于残局的收拾还远远没有结束。一时之间,南宋军民的欢呼雀跃声响彻天际,不论是为了家园的拨云见日,还是为了主公的否极泰来……
她虽未能亲眼见到林阡一人击垮掀天匿地阵的壮举,却大抵可以猜到,宋军此番大胜是他战力飙升所致,她一方面为他的更上层楼感到快意,一方面却为了自己的此身非我而陷入痛苦,什么天阙峰,什么俯瞰天下,那只是凤箫吟的理想,不是完颜暮烟的啊,不是这个身负出卖亲族之罪孽的完颜暮烟的……
“不要在这里。”触景生情,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体恤她心情、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选择到这里来刺痛她,所以不管是对林阡撒娇也好还是对青面兽命令也好她都立刻这样开口。
“吟儿,这不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只是我们顺路经过……我是想在事发的地点告诉你,那个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察觉出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告诉她,我们不会一直停在这里,还会继续往前往上;但带你去缓释心情之前,我必须先给你重组记忆,告诉你那说来话长的来龙去脉。
不过,看她万分抵触和害怕,他终究还是将她带离了峰顶、远远指着事发之地对她复述:“昨天傍晚在紫竹林,我原已因为和尚师父的教诲,悟出了‘碧玉长柯雪色衣’,却因为眼前人不是你而多走了一步弯路,更在万尺牢连累了几位恩师的枉死……”停顿许久,眼圈微红,她察觉出不妥,回来轻抚他胸口。
他长叹一声,又继续回忆:“可惜除了川宇、封寒还有和尚师父之外,在场的再多的人和事我却不甚记得……一路追着封寒和闻因到这天阙峰上来,尽管不慎跟丢了他,但我欣慰于闻因的伤势稳定、性命无忧,也立即意识到原来我能够自控、刀有分寸……所以我强行灌输给了自己最大限度的信任,就地打坐,调整起体内这些最紊乱却也最强厚的真气,试着去达到‘云山海月都抛却,赢得庄周蝶梦长’的意境。”
“梦……”吟儿如梦初醒,忆起当时她追到天阙峰来时,看到他坐着睡觉的时候还蹊跷“明心见性也是在梦中吗?”原来如此,真的是梦!他是在梦中开窍的,浮生本就恍如一梦,哪个是幻哪个是真。
“也不知是否上天对我的考验,我觉醒在峰顶两军对峙最为混乱的一刹。在见到你前,就将你推远,险些铸成大错……”其实他也不忍回首,因为差一点他也没办法转圜,如果他真的杀死了她那么他可能会当场入魔,好在,“因”和“果”终于幸运地被他调换了回来——
“糊涂鬼……我还活着……”就在那关键一刹,她的话深深传到他心底,令当时的他忽然想起,她就是夜月下一望无际的纯洁木芙蓉,就是自己内心保留至深的从未消失的善念,就是那刻骨铭心的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就是——
恰好有一丝血痕划过苦战多时的她右边脸颊,他猛地意识到她就是那个铜镜对面那个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吟儿啊!吟儿根本还活着!
何其残忍,刚清醒的须臾之间,他恰好看见饮恨刀和掀天匿地阵一起撞击在她胸前身后,就像八年前在川东,也是抗金联盟和控弦庄前后夹击……吟儿为什么不是掀天匿地阵中人?因为金国生她救她、宋人养她教她,她夹在金宋之争里两面不是人,她的天定之责,想来正是以生为金宋激化矛盾、以死勾销……
不过,那是没有我林阡的情况——吟儿,你原本的设定一定是挡在中间死,但是,此生你有我,逆得了!
那时他手心一阵火热,无比坚定地要逆天改势,可惜强收长刀却收不得、即便收回俨然也来不及了……
“你找我……我等你……”可吟儿那满满的求生欲击碎了无数个时空的间隔,令他更加不肯放过那个总是给他带来欢笑的女子……
他林阡,从来就不是愿意被动接受、而是只肯主动缔造的人,更何况那关乎吟儿的命!
真没办法了吗?
他极力放慢视野中的一切,把万物支离成一片一片,是的,那些足以令她死千次万次的攻击力如果直直打在她身上,俨然是连神仙都救不活她了,然则,如果不是直直地打过去呢?
如果,由我另一把刀隔空追袭,引导着所有刀兵卷上冲下,造就出时空扭曲之感?!
对,打成漩涡就好了啊,飓风的最中心是最静的,裂缝里的吟儿自然是毫发无伤的!
然而回归之后,行为上明显比以往一根筋的林阡,一旦失神片刻,就比往常要迟钝——
无妨,初速度不行,靠终速度挽救!!
“弥纶八极,不可为小,细入无间,不可为大。故能入生出死,通洞乎无穷之化,变现殊方,应无端之求。”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一刀,快得这世间谁都没能力捕捉得到画面,却也就是在那万分之一个瞬间,纷扰万象,于林阡心中彻底地了然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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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何还是把我甩出去……”吟儿面色苍白,自然心有余悸。
“是不想让你留在天阙峰,再为我们担心,也令我们担心;虽然我能控制那些气流和刀兵裹挟着你不受磕碰之新伤,但如果扫得太远,又怕找不到你。”林阡回答,“事后找你、最近的地方,就是同一高度的剑断石了。”
“原来我血染剑断石是你的歪打正着,然而,却立竿见影使掀天匿地阵内的风云敛……所以我,我当真是万恶之源?”在父亲那句狠话掷出之前,吟儿曾想过,掀天匿地阵之所以没像浣尘说的那样在失衡后崩坏,是因为金宋两军“极度”失衡——任何人任何事,一旦过了那个度就会适得其反,就像燕落秋美到极致后会被厌恶美女的谢清发爱上。只不过,她这个想法还没成型,就被父亲的“万恶之源”给击得粉碎。如今看林阡怎么也没解释这一点,吟儿难免就更加神伤。
“什么万恶之源。无稽之谈。曹王和你一样,没有看见我如今战力到底多强。”林阡摇头,“所以接下来,我会把和尚师父与他安置在一处,给他俩交心,也让他相信:我能够以一人之力将阵法打停。”
她半信半疑,又不禁问:“他们,是会被送去万尺牢吗……”俘虏这般多,若不分流恐怕万尺牢都不够关,但是金军的高层俨然都会被关押在彼处。那里对战俘来说,原就是最严格也最安全的;其间守卫,势必会因为昨晚戌时的越狱事件而愈发森严。
“不错,正是万尺牢。我将会请荀军师给我拟篇长文,去彼处散播给他们看,等过了气头,曹王自会懂我的解释。”林阡认真地说。
胜者需要向败者作什么解释?无非是为了她啊。她虽感动,却还是忙不迭地得寸进尺:“父亲他……你和天骄会怎样处置?”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临阵吟儿连苏慕浛都保护不了,更何况身为金国曹王的父亲?她最担心的人,其实不是林阡,而是天骄,虽说这么久以来并肩作战,她早已与徐辕推心置腹,却也害怕徐辕会迫不得已主张短刀谷元老们的旧有观念,将高手堂一个接一个地甚至一起处决……
“吟儿,你可知天骄为何在擒获曹王府精锐的第一时间是将他们关锁、而非逼杀?”林阡反过来问她。
“一则,先前大散关仙人关等地输了几战,我军有不少俘虏值得与金军交换;二则,穷寇勿迫,怕某些高手到了绝境会狗急跳墙,特别是战狼,虽然他最该死;三则,占据道义,以战养战。”吟儿猜了好几项。
“吟儿不愧是个盟主,所想皆是天骄所想。所以西线战斗结束之前,会尽量保证曹王府高手们都活着。”林阡边赞边宽慰。
“那未来呢?!战斗结束以后呢!”她得到他的肯定,却不像往常那般开心,追问完就黯然低下了头,“我不是以盟主身份问的,是以一个私人的身份问……”她知道,以父亲性格,他本人一定会留到最后,是否会来不及?等不到战斗的结束?
“我也以一个私人的身份回答吟儿,一则,曹王爷是我尊重的对手,二则,他是我的岳父,我答应过吟儿,最坏的结局,也只是劝他告老还乡、隐姓埋名,虽然那对他很残忍,可也算是对他的麾下和亲友们最慰藉。”林阡一边说,吟儿一边惊异抬头:“可万一,陇南之役的受害者们,要求主公秉公执法,‘惩办首恶、宽恕众敌’,否则,他们就从盟军脱出,那怎么好……”
“吟儿,今时不同往日,你对川蜀五十四州皆有恩情,谁都不可能再用你来威逼我做任何事。”林阡正色摇头,“真要有人不依不饶,那我也会秉公执法,告诉他们这‘首恶’是大金的顶梁之柱、留着他可以逼迫大金的三线九路‘全面退兵’,哼,不过这样不依不饶的麾下,还是先从我盟军脱出去吧。”
她终于听得破涕为笑:“哪里可以这样?一个贤明的家长,应该处理好家族里所有人的关系。哪能治不住就赶跑?”
“吟儿……我说的是真的。”他脸上微微一红,恨不得这样真实的笑脸能在眼前多停留一些时间。
“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见到最好的结局——我们说服父亲在释怀之后接受共融……”她回忆起林阡刚刚说过的父亲的两个结局,说起了她心里最期待的最理想的第三种状况,可惜那在父亲引咎自刎之后几乎已没可能性,所以林阡才会只字不提共融而只说了退隐或移交。说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那只是对我而言的最理想……
“吟儿,一步步来,曹王和我们是同一类人,或许有一日真能打破壁垒也说不定。”他说时,她一怔,点了点头,他亲切一笑,“好了释怀了吗,现在带你去那个地方。”
“哪里?”她看说话间已经往北走了很远,这里的路越来越眼熟,耳边松竹的交响声与昔年律动一致,空气里传来一阵阵如昨般沁人心脾的花香……“咦,是锯浪顶吗?”
“我们的家,很久都没去打理过了。”他的手掌一如既往坚定地握着她,就是这样的十指紧扣、令她闭着眼睛都敢往前走到底。
唉,凡人多半都会被眼前的烦恼一叶障目,所以她刚刚才会一直纠结着完颜暮烟的宿命,现在她一路往“锯浪顶”的方向去,沿途见过太多的故人和麾下,他们的存在提醒了她,她的终极身份仍然是宋军的主母和盟主,该打起精神来、当好他们的领袖。毕竟,这一战虽只进行了寥寥数日,短刀谷人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死难需要安抚,抗金联盟也依然承受着缺粮的困苦必须在蜀口四面连击收复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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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盟主,有变。”才到锯浪顶的半山腰,阡吟就遇到了兼任情报中枢的徐辕。
“出何事了?!”吟儿最怕有激进者失控地对父亲报私仇,又或是高手堂有人超乎意料、在去万尺牢的中途像凌大杰那般逃走。
“为了迅速打通粮道、并且救出柏军师,风师兄和宋恒二人早上一得胜便往仙人关打,刚好还能顺带着歼灭林陌和曼陀罗逃出的那一路,谁料,途中杀出一群奇人异士,不止救了林陌,还意外杀伤了宋恒,使风师兄未能等他合力对抗吴曦,因此……仙人关终究被吴曦和完颜匡趁虚夺下了,军师她,暂时也下落不明……”徐辕忧心忡忡。
“奇人异士……”吟儿一愣,仍然有意料之外的势力吗,而且武功高得可以杀伤宋恒?也罢,宋恒已强弩之末,而对方毕竟身在暗处。
“轻舟是一定要救回来的。”“胜南,赶紧先去救军师……”林阡和吟儿透过天骄和海上升明月知道吴曦曾想虐杀轻舟,一听闻吴曦现在攻占了轻舟可能存在的地方,怎能不将仙人关列为重中之重。
“好,主公亲自去救军师便再好不过,我则助宋恒去探索这些奇人以及擒拿林陌。”徐辕最想就地生擒的就是林陌,奈何清晨林陌因为吟儿被掀天匿地阵“杀害”而失魂落魄地率先离场,幸运躲过了林阡在天阙峰上的致命一击。
“吟儿暂时先留在谷中养伤……”林阡说时,徐辕刚好同时提议,“盟主暂时先留在谷中治理?”
一个养伤一个治理,撞在一起愣了半晌,三人心照不宣地尴尬笑,林阡咳了一声:“主要是养伤。”“顺带着治理。”徐辕心有灵犀地肃然。
“哦。”吟儿笑,这才是三足鼎立的相处模式。
“吟儿,我们不在的时候,川军那边,全心信任好义,对安丙和王喜边拉拢边设防。”林阡离开短刀谷前,对吟儿如是说。
“怎么?王喜公然降金,还留他命?安丙不是我们的人吗,为何设防?”吟儿不解。
“安丙说,王喜和他一样,是对曹王诈降。”徐辕摇头,说出原因。
………………………………
第1597章 梦觉流莺时一声
短短一个昼夜,烽火便从短刀谷境内根除,被斜斜掀去了百里之北的仙人关。
清晨的林阡还教盟军纷纷提心吊胆,可傍晚时的他已经教敌人全体闻风丧胆。
吟儿呢,白天作为林家军的主母安抚景洛程魏各大家族,夜幕降临后,仍避不开要作为义军盟主去同官军统帅会晤。
战俘确实是空前之多,自吴玠吴璘兄弟去世后的几十年来,川军对金军从未赢过这般优势明显的大仗,更何况对方还是素来锐不可当高不可攀的曹王府高手堂?自觉被幸运砸中的他们,傻眼的同时胆量和胃口也被撑大,故而入了夜都还兴致勃勃地守在锯浪顶下,等盟主有空暇了好与她商讨俘虏处理的相关事宜。
他们的主帅,安丙,和苏降雪郭杲吴曦之流完全不同,虽说他麾下客观存在着不少陇南之役的后裔,却自觉压下了吟儿最担心的“官军要求移交曹王”之事;更多的只是对她求问,对于我军所擒获的寻常金兵,可否这样处置,能否那样做法?
一如林阡所说的那般,安丙顾念她对川蜀五十四州的恩情,态度诚恳,很识大体。而且他也并非完全没有立场,偶尔和吟儿的意见相左,他断然会摆出自己的理据、平心静气谈到双方都认同为止。
吟儿对安丙的态度这才从一开始的重度设防改作轻度,心想他对盟军还是亲切、尊重、愿意合作抗金的,她对他唯一的芥蒂便只剩他还在重用王喜,然而她却无法证明王喜在前一战是真的降金——一直以来她的偏见都来源于伏羌城之战,王喜畏死、出卖宋恒、间接害死了寒泽叶,可人是会变的,今次王喜确实击杀了不少金军……无凭无据,还应就事论事的好。
深切探讨了几个时辰后,吟儿不得不在心中长叹,金宋在短刀谷内外的这场“共融”打得实在是惨烈至极,谷口的关南大军不刻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待遇远不如在天阙峰筋疲力尽束手就擒的曹王府精锐——由于徐辕那句鱼死网破的一锅端命令发在前面,遭到宋恒和风鸣涧以及李好义等人最先打击的金军各部,几乎都是当场就战死了成百上千……
“盟主,安某认为,某些战俘,必须当场屠灭,方能彰显我军之强盛,以震慑边关的女真顽敌。”安丙说,战争怎可能不死人,尤其一些刚烈求死的或是恶毒强悍到非死不可的,“不过,倒也生擒了不少,光是李将军和王大人手下就都有千余,还望盟主给安某充分的时间来区分,将他们一部分收服为奴,一部分强迫遣散,一部分重编后补充我方兵员。”
第一种或许最惨,将来与战场相关的也就是修筑工事、运送补给,或是被迫易服、反扰敌人,第三种则应该是极少数——曹王府哪有愿降的、川军有魄力收为己用?
“第三点,要尤其小心,切不可被浑水摸鱼。”吟儿如是提醒。
“盟主说的是,那还是前两种更为稳妥。”安丙连连点头,“若遇难题,必会请示柏军师、以及禀报盟王盟主。”
“安大人客气了。”吟儿谨遵轻舟的指教和林阡的指示,对安丙从始至终都以礼相待——其实不用他们提醒她也明白,这场短刀谷之战已明确彰显,安丙的忠奸决定着林阡有没有一个长久稳定的川蜀大后方,盟军实在经不起又一个苏降雪郭杲或吴曦折腾西线了。
然而,还有件事情她受杨巨源之托,觉得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门见山,这也便于她和安丙更深入地相互了解:“对了安大人,先前我听人说,您在给朝廷的奏报中忘了写杨监仓的功劳,却把王大人列得比李将军还靠前?此事是真?”
“盟主有所不知……”安丙虽然意外,却一副坦荡神色,“在二月诛杀吴曦的功劳申报中,主管机宜是对朝廷故意漏了巨源的,因为怕朝廷追究他‘提议伪造圣旨’的罪过。尽管如此,安某都已决定了私下向他补偿,这些天来,川蜀的军机大事全都是巨源能够掌握。至于王喜和好义,他二人一个是幕后功臣,一个是冲阵先锋,功劳在安某看来平分秋色,故而谁先谁后不曾做更严谨的考虑。”
“原来如此。”吟儿记得,诛吴前杨巨源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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