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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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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6章 谋倾天下人已远(1)
万幸山东红袄寨之乱凑巧爆发,秦州金军才得以撑住最后一口气。然而,真只剩最后一口了。
当负责救援的完颜纲、战狼全被打成筛子,那个原还待救的术虎高琪只能自救还待救人。为了在宋盟的夹缝中生存他没少耍花招,虽被赶出天靖山却终是在皂郊堡站稳了脚。那又如何?和主力部队南辕北辙,孤掌难鸣只差被宋军制胜一击……
“此人甚爱读书、智谋百出,素来是楚风流盛赞的‘行军活地图’,顾名思义对兵法驾轻就熟,尤其对地形地势可以说了如指掌……”宋恒把自己对术虎高琪的作战经验转达给李好义。很显然,必胜之仗主公肯定是要让川军尝个甜头的,交给武功绝伦而又治军严谨的李好义自也最教盟军放心。
五月下旬,李好义准备充足后,率两万余军进围皂郊,列阵于堡前谷地。不无谋略的他,命众兵士将战车分为左右两翼、伏弩于车下,自己则亲领一翼与金军战。不多时,依李好义之计,“此翼假装败退,引诱金军入伏,待敌方追至则另一翼万弩齐发。”初时宋军还据此擒杀了百十金军,谁料未能骗过他们的主将术虎高琪,果然那人名不虚传,虽没来得及保证全部兵马,却也是及时看出了“宋军设有埋伏,我等不可前进”,对金军下令:后退不追、整顿阵容、防御为主。
交战两日,互有攻守,不分胜负,和林阡林陌在北面的战斗一模一样,是了,林阡刚好为了山东焦头烂额,近期陇蜀盟军的人员调动过大,终究才造成这种林陌可以与之抗衡的假效果——然而术虎高琪和李好义,却是实打实的旗鼓相当,几番战术切磋下来倒还有些惺惺相惜,异口同声地隔空称赞:“他竟看懂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术虎高琪调整部署,分兵轮流应战:“军队分为两队,一队出战时一队休息,那部分回来这部分出去接战,相互轮换。”这战法是他向完颜瞻学来,非常适用于自己麾下那支机动性最强的骑兵。
“这是学了完颜瞻的交替强袭吧!”李好义一眼洞穿,术虎高琪是想学着第一场秦州会战的战法,害南宋官军疲于奔命?可惜不切实际,甚至——脑子坏了?忘了我老李手底下这支川军专克你女真骑兵的?
何况宋军人多,不可能捉襟见肘——近日安丙因为对战狼越狱事件负疚引咎的关系,拨了近万人马到前线来增援李好义,所以术虎高琪这计谋根本是纸上谈兵、隔靴搔痒、班门弄斧……
“错了,李好汉,高琪学的是段大人的声东击西。”术虎高琪一笑,总算骗过了李好义,趁着正面兵马吸引和牵制住宋军,术虎高琪暗遣精骑一部,从隙间出阵绕至宋军背后高山,神速由山顶驰下合击宋军;此变太过突然,李好义始料不及,登时阵脚大乱,竟被这术虎高琪撕开裂缝突围而去,金军又趁势南进到湫池堡!
可敬可畏又可恨,术虎高琪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竟还能积极创造战机,利用我的思维定势来转守为攻!
李好义只觉一步错步步错,自责、懊恼之余,没少对败得最惨的几路麾下训话;久攻不下时又听金军城头羞辱、意气风发大有反围剿之势,李好义不由得更添气愤,转身就对唯唯诺诺的下属劈头盖脸一顿骂:“刘昌国,又一路增援到了,你给我上去拔了他,再拔不了,提头来见!”原本川军真可以不必这么没面子,还不是因为兴州副都统司右军副统制刘昌国能力低下嘛!李好义想先磨砺这个嫡系下属在攻克硬茬之时涨经验,实在啃不下术虎高琪了、自己再亲自出马也不迟。
奈何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即便官军又有增补,那刘昌国硬着头皮上却还是没打下湫池堡,兵败如山倒,连累得李好义遭遇反击战也被迫丢盔弃甲而败……
“抓住李好汉!重重有赏!”术虎高琪在秦州接连打出两场漂亮的以少胜多,一下给金军全体长了脸,兴冲冲地乘胜追击,一马当先要活捉李好义。
不过——
“第五场秦州会战是我的。”几里之外,柏轻舟在榻上睡卧,安静与她的主公林阡对弈。允许林阡赖皮了多次之后,到这一刻,轻舟忽然神色坚决、铿然一手敲一子下落,另一只手则持扇阻止了林阡的悔棋。
“林阡在军垒的兵未曾救援,是因他存心要磨炼南宋官军”,那是术虎高琪选择身先士卒追击、一时忘却“防守为主”之原则的根因,去年林阡磨炼薛九龄时术虎高琪亲眼看见了,林阡对川军说没救就是没救;
“祁连山,就更不会救了……”术虎高琪心思停留在对前几场秦州会战的学习,所以行动也难免遭到了前几场秦州会战的掣肘。潜意识告诉高琪,孙寄啸和李好义没那么亲,孙寄啸骨子里讨厌南宋官军,孙寄啸去年六月就是被川军出卖的……
谁想到奋不顾身冲到半途,术虎高琪陡然就被一人一椅一把青云纯阳剑挡住去路:“终于没再‘救援不力’了吧!”
“孙,孙寄啸……”术虎高琪一愣,放眼望去,李好义隐没的方向,似是有祁连山大军明晰起来。这地方植被茂盛完全适合设伏,可自己看到了却为什么没想到?
或许是被久违的胜利冲昏了头?术虎高琪愣了很久才想起应变,一边上前与孙寄啸拼杀,一边指挥战士们“退后!”
“反攻!”孙寄啸一声令下将术虎高琪完全压制,这时候你们退哪还来得及,对了,要强调的,“和你打的人,不是李好汉,是叫李好义!”
李好义或许还会叹惋,埋伏什么的,对于熟知地形的人,根本行不通,完全用不了;术虎高琪也会这样洋洋得意。但同一个计谋,不同条件下换柏轻舟却能玩出花来,此刻执子的她微笑胜券在握:术虎高琪,毕竟还年轻啊——此战她原本没想插手,可惜,川军问题太大,终究还是她的。
南面战场,孙寄啸话音刚落,令行禁止的祁连山先锋争先恐后奔袭,当即就碾着这路仓皇败逃的金军,一举攻入了他们屁股还没坐热的湫池堡据地!
“孙将军麾下先锋一部分与金军搏杀,挫他们的锐气;一部分则绕到寨后放火,扰乱敌心以及探路;待看到火光以后,主力大军再全面出击。如此,宁可高估术虎高琪,谨防金军有空营诱敌之诈。”柏轻舟事先给了孙寄啸最稳妥的得胜方法,用以斩断那个善于用兵的术虎高琪任何可能的后手。
有轻舟出谋,战何愁不胜?
当是时,四面火起,鼓声不绝,慑得金军心胆寒!才刚从川军手上缴获的军用物资,半刻不到就被一群土匪席卷了过去。
不对,也不是一群土匪。毕竟到天明时和孙寄啸称兄道弟坐地分赃的,还有个李好义呢。他麾下这支官军,真就是和义军融为一体了,战功也是无所谓让来让去的……
败溃之际术虎高琪就连对宋军钻空子分裂的机会都没有,战利品就像到金军手上流通了一下又还给了川军,不对,还带了点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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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军师真是战无不胜啊……”李好义除了感激孙寄啸救命之外,还感谢柏轻舟这心思玲珑、从容落子绝杀于帷幄。自从七方关她肯定了李好义的价值之后,仙人关她也把拉拢安丙的重托全权交给了李好义,这些无疑是对李好义最大的认可、看重和信任。李好义除了谢意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热血,此战将术虎高琪赶去林阡的刀下之后、宋军原先的前线变作后方,李好义一旦有了闲暇,便立刻决定去向军师当面道谢。
跑到一半感觉不能空手?所以挠了挠头又折返,在酒坛子里翻箱倒柜什么都不合适,折腾许久才找出一些专治肺虚久咳的药材带过去。这在战地极尽珍稀,以至于他到达时比约定迟了一个多时辰。
经过慧如的同意进得那营房,才发现有旁人来探病还未离去,唉,军师病中还日理万机,恐怕来看望她的人一批又一批吧。不过,令李好义十分意外的是,此刻在她榻旁相谈甚欢的,居然是王坚和余玠那两个毛头小子?李好义还没诧异完,就听到他三个高谈阔论,不由得更加诧异——
“南宋立于东南,长江为户庭,两淮为藩篱,川蜀更是抵御外敌的重中之重。北依秦岭、关中,有剑阁、葭萌之绝;西南凭吐蕃、大理,有茶马古道之利;东扼长江,顺流可至荆襄,有三峡之险……二位小兄弟可知,这般重要的川蜀,如何才能守妥了它?”柏轻舟问。
王坚机灵,立刻回答:“利用蜀口的三关五州,几十年来,金军始终不能突破这防线。”
“如果蜀口破碎,又当如何?几十年来确实不能从外突破,可一旦川蜀出了内乱,譬如今次吴曦叛宋,蜀道之难便不复为阻。”柏轻舟摇头,虽然她每说一句都会咳两声,却真是宛若神女,庄严不可逼视。
“对,不能拘泥于三关五州,那只是第一道防线;再往南,往内,可拉开第二道防线。”余玠在冥想时不像打架时那么急躁,“川蜀腹地,大多地方都是重岩叠嶂、山岭长峻,而金军多为骑兵,高山峻谷难以仰攻,若依托山城地利,想必可拒敌千里。”
“说得不错。不过,两淮多平原、河泽,并无山川之险,何以叶适大人在泰和南征中也能保我军不败?”柏轻舟又问。
两个少年都是一愣,王坚搜刮所知,答道:“我听闻,‘江北之民,誓不从贼,自为寨栅,聚众以守者甚众’。”
“不错,去年金兵攻入两淮,安丰、濠、盱眙、楚、庐、和、扬七郡,民众渡江求活者二十万家,而依山傍水、相保聚而自固者,亦二十万家。声势之浩大,可想而知。”柏轻舟说起她在三大堡坞的见闻,“实则,那是从八十年前金军南侵起、先人们的‘两淮山水寨’沿袭和演变。”
“是啊,自古以来川蜀也有‘结寨’的传统,川陕交界近年来更是修建了众多城堡。”余玠茅塞顿开,“柏军师的意思是,第二道防线便是传承此道,不仅要据险筑垒驻军阻击,更加要结寨自守、棋布星分,互为犄角、串联一体,是构建防御体系而非简单防线。”
李好义听得瞠目结舌杵在原地,这是来探病的吗,这是来考试的吧。更吃惊的是,这两个小子竟都能有答有问!
“两淮的主要经验是,军民共守,并农合一,春夏散耕,秋冬入堡。”柏轻舟继续陈述细节。
“这个我懂,类似于屯田。”李好义忙不迭地说,他虽是武将,也显然对民生很关注。
“呀,是李将军来了!”王坚余玠见李好义来,因记起樊井说过不宜人多、空气污浊、“过几日还得把军师转移到后方养病”,所以终于意识到他俩超时了,相互吐了吐舌头,见礼后便立刻告退。
“军师,我是来给您送礼来了!”独处时,李好义克制住激动情绪,欲言又止。
“李将军是讨债来了。”柏轻舟洞悉一笑,仙人关之战那会儿为了策反安丙,她对李好义预支了一部分“未来数十年,如何建立一个朝廷倚重的川蜀”,李好义现在是来向她讨没说完的另一部分,不过,李好义不一定是为了安丙。没有私心的李将军,应该是为了川蜀军民能安居乐业才讨债。
“其实,适才好像也算听完……”李好义被看穿,笑了起来,“很详尽。”
“不曾说完,他二人听的是武将篇;文官篇,还得李将军为我传达安大人。”柏轻舟正色说。
“军师请讲。”李好义当即肃然,服从地走近几步,却察觉军师她脸色很不好,怎好像是时日无多的那种……不过啊,樊大夫是神医,他说还有救那就还有救。想到这里,也乐观了。
“武将注重择险、驻兵,文官注重徙民、聚粮;主外的,构筑军事设施,主内的,完善文化和教育设施。”柏轻舟话锋一转,“文武、内外,理应协调,相辅相成,前次轻舟已通过李将军完全告知,但若安大人始终不能正视和重视这个道理,一味地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则轻舟所说的一切都将成空。”
“……”李好义忽然发现,其实该对安丙讲的柏轻舟上次就已经都通过自己对安丙讲完了,缺的后半句、故弄玄虚的后半句,只不过是“如果不遵守,会出现什么后果”——“军师是说,安大人若继续怀有私心,不仅会影响当代,还会祸害千秋?”叹了口气,他也正有此虑,“不知怎样才能杜绝?”
“一个月内,李将军登门造访,对安大人当面分析利害……”柏轻舟说时,李好义一怔,笑:“其实军师自己说,可能话语权更重?不如我修书一封,请安大人来前线一趟……”正说着,柏轻舟忽然呼吸急促,刚咳几声便有血染了绢帕,李好义慌忙出帐唤何慧如请樊井来看。
“泄露天机的事,终究是不能说得太直接吗。”柏轻舟冷汗淋漓地望着李好义转身,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目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她知道,这一个月李好义可能都不会有闲暇回兴州去找安丙,闲暇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李好义对他自己去说服安丙明明乐意却不自信!就跟主公对杨鞍的态度一样,明明为对方操碎了心,可还是怕对方一碰即碎,怎会不怕?毕竟是对方做出来的事先扑朔迷离到不得不怕……
胸口沉闷,支撑不住,知觉忽远忽近,气息时有时无,“军师!”数不清的声音,是谁在唤她?更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舟……”她赶紧拼尽力气,艰难拉回神来,努力地对那个她还看不清楚,却知道唯一仅有的男人云淡风轻:“主公,我已经快好了,没什么事……不该去打扰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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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6章 谋倾天下人已远(2)
是日傍晚,吟儿抵达林阡军垒,得知他还在凯旋归来的路上,原想立刻前往伤兵营探望轻舟,却先被顾小玭和她身边三个小娃娃拦停了脚步。哈哈,小牛犊都这么高啦,小虎崽小虎妞都扑上来娘亲娘亲地叫,谁男谁女怎么分不清楚?算了,那就两个一起抱!吟儿心情大好,一边带孩子们玩,一边听十三翼向她详述秦州会战的过程。
“主公原是以两成不到的力气打曹王驸马的,谁知薛焕从斜路迎上,主公太心急,打了十成力,一下子误中副车,把薛焕整个给打飞了!好在后来薛焕活生生地回来,可战场也没他什么事了……”十三翼从头开始讲。
“不对……”吟儿出于理解地摇头,“太心急也不可能打十成。”在她看来,林阡如果只是为了斥开薛焕,九成力道就足够,不至于打十成,更不可能整体打偏。
“然而,事实如此……”十三翼一脸无辜,“主公自己也承认,他只能打二到九层刀法,十层不稳,不能常用。”
吟儿若有所思,脚步渐渐放缓:“是吗?可别限制过多,其实十层已稳?”
虽然林阡刀法在九、十层之间连环变就能碾压魔态战狼,或许他会觉得那比第十层还有意思、就算没第十层也无所谓……但吟儿想,如果他能放心大胆尽情享受第十层刀法岂非更好?
正想着,忽听马蹄声、军兵呐喊声、欢呼雀跃声交杂一片,俨然林阡已得胜而回。还未转身,便见一彪悍大叔出现身侧,一手抱起小牛犊,一手接过她嫌重的龙凤胎,三个一起带回帅帐,如昨般龙行虎步豪情万丈:“吟儿,在说什么呢。”
“嗯,在说,这一战什么时候结束,才好让你抽身去山东。”吟儿不希望他再产生自我怀疑,索性彻底转移开话题。
“战地女神都来了,快了!”林阡痛快地笑起来,似乎想搂住她腰亲(谐)热,一不留神就把小虎崽和小虎妞都掉地上……
“……想什么呢,你可没三头六臂啊!”吟儿大惊,赶紧来看孩子们,所幸是皮肉伤,只不过都哭得稀里哗啦。
“主公,主母……”正当阡吟忙着安慰孩子,那边慧如差人来禀报,“军师她,又咳血了……”
“什么!”林阡笑容顿敛,吟儿着紧说:“你先去。”林阡惊慌失措飞奔而去,小牛犊又从他咯吱窝里漏了一路……
“这……”吟儿恍然大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捡起小牛犊时,才知道林阡他到底哪不对劲!
他那“一心二用”的原始战技,消失殆尽!
什么十层意境以上不稳?他分明是第一层的最下面出了问题!短刀谷之战她就应该发现了,他“似乎分不了心,一愣神就有破绽”;这般看来,他近期作战时发生的“意外落到下风”大多都是源于分心;而那场以一敌六个半的比武里,恰好又有对“白氏长庆集”悟性比他高的林陌干扰,难怪打偏啊,根基动摇了!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因为浣尘渊声和天衍门的方法并不是对饮恨刀对症下药——前辈们多半用佛经道术来洗涤林阡心魂、靠清规戒律来约束林阡的行为,可是一旦离开了灵岩寺的环境保护,林阡便失去了清心寡欲、参禅悟道的最基本保障,纵然他自控力超强,也难免会受到些外界影响,从而导致了心智的微弱失调、贯穿于短刀谷和秦州之战的每个细节……那或许不至于入魔遣祸,却俨然影响着林阡十层以上刀法的稳定发挥。
“那可如何是好?”顾小玭面露忧色。
“清心寡欲参禅悟道,本来就只是他杜绝入魔的一种手段,还有更多更好的手段可以诉求,尤其是‘对症下药’的手段。”吟儿宽慰她说,“出现潜在的提升空间,是好事啊。”
思及闻因对自己提起,浣尘曾唯恐林阡在将来出现“抗性”、连清心寡欲都压不住魔态,如此看来,前辈们用的确实不是最佳方法,虽然暂时可以放心,长远却不能掉以轻心……这也给吟儿提了个醒,就算是寻遍天下,也要找到能帮林阡治本的东西,譬如,惜音剑……
先前她就觉得剑在北边,却不知何故,真动身往北来,对剑的心灵感应却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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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了三个孩子不哭以后,把他们交给顾小玭,吟儿的心反倒沉重了起来,完全不敢往伤兵营方向走。
之所以腿如灌铅,还不是因为轻舟的病情吗。他们这些粗人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可轻舟那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被乱世波及?然而现实却是,不光是颠沛流离那么简单,根据仙人关俘虏们的只言片语可知,轻舟被丧心病狂的吴曦报复性地折磨了那样久!吟儿每每联想到那一幕,全身力气就攥到了拳头上,怎么可能还走得动!
举步维艰,停滞不前,却见林阡如释重负地出帐,听樊井的话先回帅帐处理军务去了……原来林阡一去轻舟就醒转、还微笑对他柔声说:“我已经快好了,没什么事,不该去打扰您的。”樊井也附和说,主公身上血腥重,最好还是别久留。
林阡那傻子居然信了,谁想,吟儿迟了他几步,透过被风吹开的帐帘,亲眼看到轻舟倚倒床边咳血不止的痛苦……
等了许久,吟儿还是没有胆量进去,拦在帐边逮到樊井就问:“她到底怎样了?”
也用不着再进去,轻舟已经累得睡着,不知是咳得太辛苦脱力昏厥,还是樊井怕她煎熬给她开了安神促睡的药。
樊井看瞒不过去,叹了口气:“她能撑到现在,只是因为……”
“我要看着主公好起来,要活在主公的身边……”若干天前,吴曦把轻舟关在风沙极大的地方泄愤时,本已病入膏肓的她就应该窒息而死了,却一直坚持到现在还苟延残喘着——求生欲如此之强,只是为了看到一个能令她安心的林阡……
“所以,这几日拖着病体强行见这么多人,只是为了交代后事,争取时间给日后的王分忧,是吗?”慧如眸中难得一次显现出悲伤。毕竟慧如曾和轻舟形影不离,吴曦偷袭她俩时,也多亏了轻舟,她才得以保全。
吟儿呼吸一滞,泪水夺眶而出:“不会死!樊大夫可是神医啊!”樊井却面露难色地沉默。
“哎,想来也是。她是个泄露天机之人,原本就不可能命长,还曾呓语‘逆天而行,吾亦不悔’。”慧如幽叹,忆起林阡“暴死”失踪后的那段时间,尤其是天骄和主母都还没到的最初几日,轻舟病骨支离还为盟军殚精竭虑。
吟儿一怔,泄露天机?不错,去年河东之战刚打完,轻舟曾对林阡一口咬定,仆散揆会是宋盟和曹王府握手言和的变数,主公务必关注他,否则会吃亏……后来应验,仆散揆九路伐宋;
淮西之战刚开始打,轻舟笃定地对林阡说,仆散揆的渡淮路线“下蔡是假”“八叠滩是真”,仆散揆与下蔡这个地名有着战胜之外的另一种联系……最后仆散揆真是从八叠滩渡淮、几个月后身染重疾死在了下蔡;
林阡为襄阳焦头烂额之际,轻舟给了他一个高枕无忧的“十胜论”,结果襄阳如她所说撑了九十天、熬得完颜匡都成了个奸臣……
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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