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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7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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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泪眼模糊,放心不下,被林阡强揽着往回走、上了马,还是忍不住往后看,忽然之间。泪水僵在眼眶——

    还好,还好还有她……吟儿看到方才没有说话连存在感都没有的红樱,此刻已静悄悄地去到了瀚抒身旁看护,也许是因她的悉心照料,这片刻时间瀚抒才从愤怒中平复、现在这么安稳,这么平静,从乖张变成了乖乖的。

    “神奇的红樱……”吟儿破涕为笑,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话虽这么说,离开祁连山驻地的好一段路,吟儿都是心事重重,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一句话都没说。为瀚抒,也为祁连山那些人,怕他们照顾不好瀚抒,也怕瀚抒伤害他们。

    连她都不说话,于是四周所有人都沉默而严肃。盟军来谈判的人马都正在往回缓缓行进着,林阡则见缝插针一直在闭目养神。她实也担心他的伤势,想等他醒了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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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管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不知过了多久,林阡在她身后忽然开口, 吟儿听得出他内息调匀了不少。

    “我,可能是前段时间和洪瀚抒相处久了,心里竟有点理解他、向着他……也委实担心红樱,担心文白和寄啸,担心祁连九客遭殃,不知此刻,怎么样了。”不用林阡说,吟儿自己都觉得蹊跷,如果说关心瀚抒是出于旧谊,那为什么还空前在意祁连山这些人?管的事情,着实太多了些。

    “放心,瀚抒见不到你,不会滥杀无辜。至少暂时不会,因为他心里念着祁连九客。”林阡说,吟儿哦了一声。

    那时沈钊从后面策马追了上来,与林阡低语几句,没刻意瞒吟儿,吟儿也听见了,沈钊说他在彼处又停留了片刻,确定洪瀚抒平静了睡下了才走,又说应主公的吩咐去调人护送何慧如前赴,亦与蓝扬商定,一旦洪瀚抒突然发狂没人可以制停,便暂且由她的毒兽消弭灾难。

    “瀚抒动辄失控,确实是我意料之外,必须防患于未然。”林阡解释说。吟儿适才的危机,提醒林阡不可心存侥幸,必须杜绝祁连山遇到不测,因此不得不动用何慧如保护。

    “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担心祁连山人了,继而,也相信瀚抒能被他们照顾好了!” 吟儿笑,拊掌庆贺,林阡表面对她严肃,内在如此贴她心思,又或许是夫妻俩心有灵犀,想到了一起去,“还说我,你管的事情,可比我还多呢。”调侃之意,溢于言表,整个人也瞬间阳光灿烂。刚巧那时天已大亮,阴霾尽扫,晴朗温暖。

    听得这番调侃,林阡皱起眉头,提出惩戒压她威风:“不听我的号令,擅自调遣宇文白和陆静、影响盟军在白碌的布防。这罪过昨夜和你说过了,可是要回去领罚的。”

    “不能功过相抵吗?”吟儿一愣。

    “不能。功不够。”林阡认真回答。吟儿这处境,与辜听弦大同小异。

    吟儿苦兮兮地抬起脸来看他:“真的要下狱?”

    “谁让你屡教不改,管那么多事。”他赶紧回避这看了就会教他软化的表情。

    “那你自己管事多,是不是也要受罚的?罚你去给樊井医这里,好不好?”说的同时吟儿捏了捏他的腰。

    “……好啊,只能去找樊井了。”他吃痛,她不说也当然要找樊井的。

    “哼,从前好说歹说都讳疾忌医。现下倒好,为了送夫人下狱,答应得可真是爽快。”她气得牙痒痒。按他伤口更使劲。

    “再按几次,再关几天。”他肃然回应。

    就这么斗争了一路。他还是坚持要将她下狱,执法如山,令行禁止。

    沈钊在旁看了会,实在看不过去:“主公,实则没必要关押主母,末将觉得,此番交涉。主母居功至伟,可与过失相抵。”

    吟儿眼睛一亮,正待顺藤摸瓜给自己开脱,林阡察觉到她小心思。咳了一声,“抢人功劳,脸不脸红。”

    “唉唉唉,我没有居功至伟,其实这次功劳最大的人。恰恰是沈钊将军你啊。”吟儿连忙推手,一副“没有抢人功劳”的表情,笑对林阡,“先前我总想,要给沈钊把妻室给安定下。才好约束他的性子……然而这次谈判,还真是多亏了沈钊这不受约束的真性情,才给盟军争了那么多面子。”她早就想赞沈钊了,现在一看人家给她说好话,就看他更顺眼,话也愈发多。

    “哪里哪里……谈判那会儿,我说的都只是大实话罢了。”沈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虽然是粗人的说法做法,却表现得极是出色——当敌人在石峡湾这里问你要听弦,那么你就是听弦的上级、听弦就是你的麾下,关键时刻,你竟具备着这种魄力。”吟儿继续赞不绝口,寒泽叶在旁听到也点头。

    关乎石峡湾的谈判,必须带上石峡湾的主将,林阡这次安排沈钊随行,本来是想锻炼沈钊的判断力——让他跟寒泽叶学着点,同时也在可能出现的地盘划分的问题上提供寒泽叶正确的信息。没想到在林阡到场之前沈钊竟然表现出了石峡湾一把手的作风,显然如吟儿所说,可圈可点,超出意外。

    “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愤慨,并且没有一味咬定听弦,确是我此行意料之外的收获。”林阡亦对沈钊刮目相看。

    “人总是会长大嘛。哈哈。”沈钊听主公也夸奖,高兴地笑了起来,自然打心底里乐滋滋的。

    “沈钊,我知你帮主母求情,是因觉得亏欠了她,如听弦所言,当日确实是你丢了她。不过我需告诉你一点,丢了主母,无论谁救回都没有用;因为那次教训而改善了脾气,才是你自己的成长,也才对得起她的失踪,从此之后,按她的希冀表现得越来越好,便是对她的补偿,再也不会亏欠她任何。”林阡杜绝了某人继续拍马屁和卖人情,某人红着脸笑寒泽叶也心照不宣。

    沈钊点头,正色说:“是。主公,先前我对辜将军,确然也过分了些。主公不妨带我去见他?我想向他道歉。”

    “正好,我也顺路。”吟儿苦着脸,找人帮求情想必是无望,仔细想来她下狱是最好不过,不然又要动摇辜听弦的处置方式,好不容易才让所有人都接受……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冷面无情的夫婿,当然也还得怪自己不缜密,于是也就不争辩什么了。

    当然,沿途也没忘记和林阡说,听弦现在心很脆弱,极度需要他的支持鼓励,“听弦心里,应该是对这一战很是悔恨的,他最怕连你都将他放弃了。我既去不了了,你就和他好好地说,你们师徒两个,别又把对方给说岔了。”

    “放心,我有分寸。”林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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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沈钊去见辜听弦,不仅是让沈钊给辜听弦道歉,还想让他做一个榜样。

    就类似于,榆中之战林阡在听弦面前刻意提起孙寄啸的懂事,一个用意。

    无论作战的能力如何,沈钊和辜听弦在某一层面上站在同一个起点,他们都有着为将必须克服的缺点,沈钊是过于急躁,辜听弦是孤高倔强,所以他们总是忽略和同僚的关系,随意地指责问罪或是看低不屑。

    “要记得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实上,这根本就是责任感最重要的一点。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不能只是一个人往前冲建功立业,也不只是一个人承担风险和罪责——任何时候,都还有你的搭档在,必须计算到。也可能会依赖到。你的搭档,就算战力比你低,却有可能比你成熟!资历比你浅。却可能比你稳重!

    谈判维护时骤生的保护念头,令沈钊清晰认清了这一点。“不该一味怪责听弦”。诚然为将之道,沈钊日后还需要继续摸索……

    而辜听弦呢?他也并不是孤高到目中无人的,戍守榆中的那些日子,据林阡所知他正和孙寄啸改善关系、正对石硅和郝定慢慢改观,然而纵然这样,他还是不能和所有人都和睦,特别是给他意见和指责的人……放大别人的指责。不能虚心接受意见,与人交流不善,这些缺点堪称顽疾,不知闭门思过到底有几许改善。

    实则。听弦与沈钊这么一对比,就是少了对林阡的一句认错,“不该忘记对沈钊会有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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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黑暗的监牢深处,昏黄的灯光,利剑般刺入。

    隔着铁栏。老远就可以看到那个素日倔强的男人,辜听弦,如今虽然身体是安静的,迎接他们的面容却刚硬如昨。

    这刚硬,随着距离的由远及近。愈发分明,尤其当见到沈钊之后——当日领衔兴师问罪、差点要了辜听弦的命现在还令之不见天日的人正是沈钊……

    是以在打开牢门后辜听弦身都未起,冷笑直接冲着沈钊喝问:“沈钊,是来取我性命的?按罪当诛,千刀万剐也不解恨?!”苍白的脸色,凝练着凶狠。

    “听弦,不是那样的!不是!”沈钊挠头,心急如焚,赶紧解释,“我当时是气头上,言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上回你说得对,救主母回来,全靠你帮我,算我沈钊欠你一顿酒!哈哈哈!”

    辜听弦冷哼了一声,没有立即回应沈钊的话,眼神却坚毅地写满了拒绝、排斥和不原谅。数日不见,他消瘦不少,脸颊削了、胡子密了、唯独眼眸还明亮得仿佛一眼能将人洞彻,如此,五官反倒更加鲜明,鲜明得反衬了他的决绝脾气。

    林阡带沈钊来见听弦,本意之一,就想看看吟儿对听弦提点的“和战友和睦相处”有没有效果,适才见他有敌意那也是宿怨,如今沈钊已道歉原该化干戈为玉帛,何以看他表情仍然不和?于是带着试探,开口以主公身份问道:“辜听弦,沈钊已向你认了错,你闭门思过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想对他说?”

    “……没有!”辜听弦因这句脸色一变,似是经过了好一番挣扎,久矣,惨白的神色更加凶狠,咬紧牙关坚持不松口,“石峡湾之败非我之过,沈钊他自己才是原因!”惨白得更加孤独,凶狠得更加高傲。

    林阡相信吟儿的判断,鼓励和支持都想等在辜听弦和沈钊关系改善之后,加之难得沈钊他想通了先认错,完全可以给听弦引导和台阶,然而事已至此真是看不到一点吟儿所说的辜听弦完全吸取了教训。是的我承认你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也觉得你心里确实是愧疚的只不过嘴硬而已,但你必须给我看见你真的是认清了错误那些都不是我的臆测,然而,你从此战中应该学会的,不只是“切忌心存侥幸”和“公私分明”,最重要的一点恰恰是“认清战友的价值”,连这点可以立刻改正的你都没让我看到,那么吸取在哪里、愧疚在哪里、认清在哪里,那么吟儿和我对你的期许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当日下令将他收押,林阡对他到底愧不愧疚反没反省都是持保留意见的,之所以打出那一巴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对沈钊等人的出言不逊,也就是“认清战友价值”这至关重要。现在,尽管有吟儿作保,林阡也宁愿相信他良心是好的,但他到这份上还是不肯给战友任何通融,这样的人,真的连责任感最基本的因素都没有,即便他是嘴硬心软——

    在这种你知我知的场合下还不肯让步、嘴硬心软着维护自己尊严,那么很大的一种可能就是,辜听弦没把沈钊当自己人看。

    何况他还可能并不心软!所以对应的更严重的可能性是,他非但战友没认清,公私也还是不分明,他牢记沈钊和他的私人恩怨,他把沈钊当仇敌!

    不肯承认应承认的错,不承担反倒全然推卸责任,哪里看得出你有半点悔恨,别跟我扯是悔恨过了头神智模糊了,你分明是被怨气冲昏了头理智抛弃了;少再怪谁不提示你,吟儿早已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你还不是不懂显然是故意不懂,你只是不肯在你的“仇人”面前低头而已;说什么怕我对你放弃?你这副样子我捞得了你?!林阡真的没想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沈钊,情之所至,一口气冲到心肺差点没能抑制,一掌拍在那铁栏之上才能发泄,“辜听弦,教我对你,还有什么好说,宁没天下之理,以护一己之过!别说为将,就连做人,都!”

    瞬间而已,他带来劝和的沈钊竟直接从引导变成了考验,而听弦令他失望地没能通过这简简单单的考验!
………………………………

第1256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

    “……无药可救!”林阡对他爱之深责之切,到这份上俨然心死,转身拂袖立刻就走,沈钊夹在中间心急如焚:“听弦,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你真糊涂了吗搞不清状况?”好言劝听弦,却拉林阡不住。

    “沈钊不必多言……”林阡头也不回,斩钉截铁,“辜听弦,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主公!”沈钊大惊,因为林阡难得一次这样的不留情面,他很不明白听弦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这样说话必定伤透了林阡的心。可纵使如此,沈钊还是想求情,因为总感觉听弦说这些是存心的,个中一定有什么内情而林阡正在气头上没察觉。

    “好!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不相见!”辜听弦扬起脸来,非但不求,还比师父更绝,“你的刀法,也还给你!”沈钊无意回看一眼,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在黑暗中那样倔强,却那样孤寂。这话一出,沈钊不禁一愣,为何竟强烈地感觉到听弦是故意在气林阡?听弦前面的那些言行举止,好像都在铺垫着这一句再不相见?

    可是正常情况下的听弦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忤逆林阡啊——如果他还有良心认得清,这次林阡对不起他的地方远不如他对不起林阡多,那么他压根没有故意气林阡的动机;何况这还是个私下调解氛围极好的场合,为了表达叛逆而故意气林阡一没道理,二没逻辑,三没作用。

    但如果听弦没有良心了。为何沈钊看见的这张脸充满哀伤,并没有那么多他话中表达的敌意,感觉他根本不是那么在意与沈钊的私怨……那就蹊跷了,不仇沈钊偏带仇,激怒林阡不该激,那他真是糊涂了?

    当此刻辜听弦想把一直以来随身带着的刀谱掷出还给林阡,以做到真正的恩断义绝,然而就在这话声刚落。掷书的行为却没有顺利完成。有的,只是一声不该出现在骄傲斗争时的惨叫。

    那本辜听弦意欲用力扔出的刀谱,即使辜听弦现在受缚,也不该才刚碰触就痛苦出声。无法掩饰,没有时间掩饰。那才是真心,不是吗。

    这相似的感觉,令数步之遥的林阡陡然想起了黔西时期、在营帐里一碰到饮恨刀就如触疾电不敢再碰的自己。也是这种。轻微的惨叫,痛苦不堪,心魔使然。

    “听弦?怎么了?!”沈钊急忙近前去看,看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用左手使劲按着他不受控制的右手,那只可怜的右手,此刻正在冰冷的地面、卷曲的刀谱边。颤抖、弹跳着——原来如此……

    “别……别过来!别过来!”辜听弦眼神中填满了一种对死的恐惧,那些不想被发现的终于被发现,他原来,只是想赶他们走而已?!赶他们走以藏匿自己的脆弱,可惜却画蛇添足多出了这一步……

    “别过来!”他发现林阡也循声回来,他歇斯底里地哀嚎挪不动,他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不羁的刀客辜听弦,他,可能连刀谱都握不住了。

    “那个上来就找死、被我打得跪地求饶、连刀也握不住的人,哈哈哈……”洪瀚抒的话犹在耳畔。林阡的心仿佛被一敲,为何,总是要忽略那些鲜明的提示。

    “是……是什么时候,恶化了?”林阡知道,也许一开始只是握不住刀,可是经过这段日子的身陷囹圄,辜听弦伤势恶化了,这或多或少都因自己失察和沈氏咄咄逼人。

    “你。你们,满意了吗!”辜听弦无处藏身,泪流满面,“连刀都提不动了。这是不是我擅离职守的最大惩罚?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里,尽是痛苦、悲恸和无助。

    原来是真的已经懂了,原来是真的心软而嘴硬却另有原因——听弦在沈钊到场后冷笑挑衅的怨恨表现,以及在沈钊认错后还不原谅的无良心说辞,大半都是为了赶沈钊和林阡走!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自己现在的样子……从一而终的态度恶劣,并非如林阡所想的“这种私下调解的场合只有在仇敌面前才会拼命地打击对方”,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必须保护得严严实实才能不受侵害……

     

    听弦的遭遇,也是后来林阡才断续听到完整,因为没有太近的目击者存活,但大抵都可以想象和拼凑。

    走火入魔的洪瀚抒,为何对别人都是一招毙命却对辜听弦留了活口,这本就是悬在林阡心中的疑问,诚然听弦武功一流……但更多的可能,是洪瀚抒对这个罪魁祸首选择的方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在与辜听弦打斗的那几个昼夜,眼看着听弦因为白氏长庆集的关系可以立足于不死达到不败、愈挫愈勇愈勇愈挫,洪瀚抒当笑话一样看因为听弦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间或他也会有清醒,他还说,我要帮林阡教训你这不省心的徒弟。

    但清醒太少,他像猫捉到老鼠之后那样把玩着这个战利品,直到连听弦那样高傲倔强的人,在遭到这般羞辱后都变得不堪一击、奄奄一息。

    把玩的时间一长,洪瀚抒终于不再耐心准备下手不留活口,但偏巧有辜家的老臣不顾性命拼死相救,然则一命换一命的结局是那人四分五裂。在林阡那里,那人是战死、阵亡,对听弦而言……是对自己长达一生的凌迟!

    也许对辜听弦来说宁可死的那个是自己,也不要眼睁睁望着别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送命!结果,自己就在一侧这么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和结束,太快?太慢,承受着自己的灵魂被支离了千万次的痛苦,看得眼前的一切都重叠了,看得忘了那个人已经死了。看得自己情不自禁跪在地上求发自肺腑地哭:“求求你,别杀他!!”“不!不!!”

    听弦这样的人,也会屈膝、低头、颜面全无,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打击洪瀚抒是怎样的恐怖。

    可是无暇去想洪瀚抒是怎样的恐怖,一想到辜听弦受到的打击,林阡就后悔自己方才掷下的重话。

    听弦,他压根儿就是反省的。只是别人没给他认错的机会,刚逃离洪瀚抒的纠缠他体力不支,就被沈钊那些义愤填膺的属下们下狱,紧接着盟军和祁连山混战在石峡湾长达半个月他的伤势就没痊愈过……

    要说不怨沈钊将他下狱、不怨林阡将他收押那不可能,但听弦心里,愧疚、悔恨、无地自容,远远比怨念多。走到这一步,多半是自作自受。嘴再硬,心里要怨,也只能怨自己。

    然而正是因为事件发生后没有任何缓和地直接下狱、公然对峙、再度收押,听弦这些愧疚悔恨的情绪愈加无法得到排解、救赎和释怀,日积月累,伤病交加。

     

    每天每夜都在被病痛折磨。

    家将之死的心魔。也在每个刚刚入梦的时刻潮水般压迫,一旦惊醒,满头大汗。

    陇山,榆中,石峡湾,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也是同样被他牵累,因他而死。

    罪太重,孽太深,师父不愿来见他。师父心里在想什么?猜不到,不敢想。

    只有在师娘来的那天听弦心里才有点高兴,才可以还和往日一样的活泼和不懂事,才可以不设心防地有很多话可以吐露——谴责几句沈钊的战力低下,叨咕几句师父的不识好歹,这些情绪只有当着师娘可以发泄,但发泄后,除了瞬间的快感之外。还剩什么?那些事情,毕竟都不是听弦最在意。

    他只在意这一战如何弥补,只在意师父如何看他。对师娘发泄出的任性越多,探到师娘口中师父的真心就越多。

    师娘的回答是。听弦你还有机会,别和师父相互放弃……好,那就不放弃。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感到心中不那么乱。什么是平静,动荡后才明白。

    直到天命难违的这一天,林阡和沈钊谈判顺利归来的这个清晨,他醒来发现自己的左手还疼痛,右手却近乎失去知觉。

    有的东西,你平时放在那里你对它没感觉,它病变了你才会觉得它的存在感和疼痛,它死了你会发现它又没感觉了,你使劲去感觉它它都不存在。

    就像,就像师父的认可、谅解、支持和鼓励……

    曾经听弦拥有太多,后来听弦害怕没有,到今天,听弦,要它何用?

    我已经这样,还能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有什么所谓?

    和祁连山的谈判,到底有多么艰难,和师娘谈话的时候,他很关心却问不出口,现在,与他没关系了。

     

    监狱里,这么久时间,度日如年,早已习惯。

    曾经每天都在期盼,来的人,会是谁,是你吗,师父。

    期待中,却有一丝排斥。希望他来救赎,害怕他来判决。

    更加怕他不来,将自己冷落到底,与其说不肯赦免这罪过,不如说不肯原谅这失望。

    终于他来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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