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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9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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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饮恨刀中不仅有恶有血,还有情有念,不入魔,也能打!和尚不可能任由林阡被刀奴役,那就只能尽一切可能帮他驭刀,所以必须推他进入空前的“无我”之境……
那么,洗髓经,能否不止从气力,而更加从內源上补?它和饮恨刀之间明明有一个“无我”的共性……这一刻,和尚是林阡,林阡就是和尚,师徒俩一个战斗一个旁观同时想到这一点。不过,林阡实在不知道从何入手……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徒弟啊,这正是你本来心法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磨合看看好了。
“一朝神气散。油尽而灯灭,身尸埋圹野,惊魂一梦摄。”见林阡久久不入神,和尚立刻帮他回忆濒死之境。
“此是心之灵,包罗天与地,能见不以目,能听不以耳。”由于林阡出道前一直内力低下,摸打滚爬硬底子很强,所以外功方面的易筋经倒不难,难在洗髓经,即便无欲清修至少也要费上四五十年的修炼才能了然……但是,漫漫长路再怎么按部就班,遇到拦路石师父总要帮你跳上几跳,“心若能清净,不为嗜欲逼。自知原来处,归向原来去。”
不得不说,有个师父就是好,众人惊喜地看见,林阡磅礴却杂揉的刀法,被这几句随风潜入夜,渐渐修缮得精湛。
五十招左右。饮恨刀渐渐被这样的林阡干扰,使得渊声的控制力难免有些松动。
但是和尚他忽略了,渊声不是个聋子,他是个天才,和尚再多说几句,渊声即使疯魔了也能跟着林阡一起进入状态……
危不过一时,饮恨刀才刚被林阡抢又再被渊声掳回,暴力打转,血雨腥风,众人不忍再看,再看都快忘了到底谁是刀主。
可惜了那些温和的情和念,终究比不过激烈的恶和血。
林阡想不到,推倒重来了、佛经加持了竟还是拿不回!妙不可言、精益求精甚至脱胎换骨到这地步,几乎把所有心力倾注、赋刀以命,竟还是斗不过渊声的以身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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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刀不遂,从无我之境被渊声击飞数丈,摔在栏杆旁被硬生生打得清醒,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
这一瞬,和尚突然不再说洗髓经,而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可得亦不可得。“确定入了魔的渊声听不懂。
林阡一怔,这不是说“无我”,是在说……“无刀?”
不是刀,是梦幻泡影,如雾如电,因缘而见,本质是空。
原来如此啊,难怪无我之境还不能顺心,因为还有一念执着在刀,若把对这妖邪之物的渴求之心也放空成虚无!还有,建立在渴求之上的在意、执着、不舍、愤怒,也该摒弃!
好,那便平息胸中这一团火,这被渊声说“这破刀要他何用”被他睥睨“弱兵”的在意和怒火,取而代之以清净和慈悲,放空饮恨刀的价值,就当我和它都是去度你渊声的虚无。
他微笑,与刀相视,如回到学走路时,初生之时,凝聚之时,上次碎裂之时,上次学走路时……往复循环,生生灭灭。
和尚也笑,孺子可教,渊声他作为入侵外物,如何打碎得了这样的一体?
那些温和的情和念,当真比不过激烈的恶和血?不,恶血浅薄有形,情念深邃飘渺。
此刻,刀已不是刀,人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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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招,饮恨刀基本已经听话,便像个找到父母的孩子,还被歹人威慑不敢认。
那时林阡回过神来,不再放空一切,准备彻底夺走。
饮恨,奴役我或想奴役我,都是我的两把刀而已。
“善于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在刀又成刀、人又变人的关键时刻,和尚立即提醒林阡,越是这样的情况越要淡定。
烈火中浮气如水。
好,这样的酒一定更好喝!
林阡保持着最后那一丝理智,决意还是打一招上善若酒。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夫唯不争,故无尤;酒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完全相通!
过程中和尚一直低声念咒,期望以慈悲佛法化解林阡自己可能产生的戾气。
一边教学,一边领悟,
无我之境,佛门主张破执念,老庄守静笃、同主客,本就可以兼并,
慈悲佛法善念如水,饮恨刀法上善若水,可以重叠,
内修心、外认世,可以归一,
是个人还是众生?和尚他也不得承认,佛门这洗髓经中,实在有不少道家的体系和世界观了。
渊声忽然记起来,眼前这少年,也和自己比过武。
黑山死地,渊声问他,三局你可赢得了一局,
那少年回答的是,何须三局,命有几场!
谁比谁可怕?就是这样的刀,出道十年,驰骋金宋,缚寒冰,震碎步,慑雷霆,诛清发,断九天,斩雕龙。
这样的刀,对,已经去林阡手上的饮恨刀,此番是代独孤、吟儿、泽叶、风行、越风、瀚抒,所有打不了或者来不了的年轻高手出征,岂能不胜?以满腔热血杀出这清冷一刀,一边杀一边把刀拿走了。
拿走?如何使得!
强烈的自保以及保护欲,驱使着本就远胜于林阡的渊声,随即动用了全部气力和空前速度去断林阡的路,不是夺刀,而是攻击他这个人,便连旁边虚脱的肖逝和王爷都不管了。
终究林阡不是那样完美无缺,何况这伤痕累累可以说是回光返照孤注一掷的状态下,压根就守不住自己的后背空虚,
更在堪堪格挡渊声第六十九招之际,露出了那个先前被轩辕九烨找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破绽,硬伤,渊声那样的擅长破解,怎可能不会发觉?
但那时肖逝和王爷已不济,林阡哪还有任何公平竞争的可能,唯一的方法也是立即调运全身气力,护住自己这血肉之躯,奈何这太过仓促的转变,完全违背了他先前的稳扎稳打,眼看这第六十九刀没法补他只能强行打完,明明叫“时有落花至”居然暴力之至只着重了一个“落”字,竟冒着紧随渊声入魔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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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醍醐灌顶,原是这样!林阡血洗陈仓的时候,她觉得林阡入魔很像渊声、竟然以善心入了恶,掀天匿地阵打完的时候,她想到渊声是因为饮恨刀才误入邪道到了今天这地步,她当时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尚未想透的念头,这一瞬全想透了,天下的罪业自然是归那个结束一切罪恶的人,除尽了自己所认定的恶但自己也肯定成了十恶不赦,林阡,只要他成了魔打赢渊声那之后他就会成为比渊声更难缠的魔!
而也就是那时,靠战局最近的王爷和肖逝首当其冲,其次就是和尚和吟儿,紧接着整座楼上的人都要死,是的,林阡若变成魔,恐怕会先于渊声杀了他们!
不过,为什么要林阡成为魔才能打赢渊声?
那一刀叫“时有落花至”,空缺处,“远逐流水香”立即就可以补,不需要林阡冒着入魔的风险,吟儿在黔西开始就和他共同合作过这一招,只不过当时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给林阡消除魔性,此刻也不清楚,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能站到这一角……不管别人是叫自己悍妇恶妇疯妇泼妇,她立刻不顾一切扑了过去,惜音剑拖着一道尖锐血光迅疾上前补位,这玉皇山的论剑怎能缺了她,林念昔,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当是时,高楼内火势更猛,部分地方已经塌陷,一边鏖战一边下沉,碎焰残垣横飞纵窜,没有灵性并不认人。
旧景重现,反复震荡,一块玉,一滴泪水,一把剑,陡然间就把林阡从一个即将入魔的状态下震醒,竟是猛然就刹住了自己的魔性却保留了那分爆发力,七十招时以“潮平两岸阔”和吟儿的“风正一帆悬”联手反杀。
这夫妻二人的刀剑合璧,有“蜉蝣之羽”之轻灵,“游钓九渊”之风流,“朝游北越暮苍梧”之气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之意境。可惜已经不能再纠缠下去,仅仅这两回合功夫,顶层大半的高手都感觉心脏不适,很可能是因为火势已经烧得高楼摇摇欲倒,谁都不敢相信就在那一瞬之间,楼已被火占据得仅剩个框架。
入魔的渊声一边流露出不适,一边因为被火舌卷到而嗷嗷叫痛:“疼!不打了!我走也!”
于是正准备一番苦战的吟儿,没想到这恶魔嗖一声就消失眼前,那感觉和色厉内荏的青龙白虎压根没什么两样嘛,太不堪一击了。
狂气上来,大放厥词:“你这个老的天下第一,还不是被本姑娘打跑了!?”
转身看到林阡好像也不适,她很奇怪为何只有自己没事,赶紧收敛了嚣张到他身边,看他一直闭目养神,满身是血一动不动,大惊,噙泪:“胜南……还活着,是不是?”
“还在。”林阡缓了片刻,神才附体,微笑看她,“恭喜夫人喜获第一。”她真是战地女神,适才情境太诡异,发生得就像她打赢渊声一样,还没人能反驳,毕竟君子善假于物也,林阡借了金宋群雄,她借了林阡,这段时间她什么事都没干,一出手,两招就把入了魔的渊声给……
“哈哈,太好了,渊声跑了,你未曾入魔,我……”吟儿嬉笑,话音未落,忽然脸色变得煞白,林阡惊见她在面前倒下、猝然之间竟形似气绝。
“吟儿!”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他慌忙将她拦腰托住,适才她虽只参与两招辅助,奈何大病初愈,如何撑得住渊声打击?最终还是心口的旧伤迸裂,红衣上全然被血浸透。
与此同时,无数烈火拔地冲天,眼看这高楼即将被烧倒,众人急忙都从上撤下。
随着火木枯裂之音,早已暗隐的高楼,最后一丝红色亦灰飞烟灭,轰然一声坍塌在前,宣告盛世不复存在。
林阡抱着吟儿冲到那安全境地,却察觉她和这高楼一样,好像当场殒命早已没了脉搏,难堪承受,心口剧痛眼前一黑也是大口吐血带着她瘫坐在地,痛不欲生却当然不想就此放弃,疯了一样立即给她就地按压和以口渡气,当着金宋所有兵将的面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久矣,她却还是不醒,林阡生无可恋撕心裂肺,只伏在她身上喃喃自语:“为何、为何还没气息?!”那一刻,他哪里是个主公,分明是个不能失去的孩子。那感觉,他在这世上,只剩吟儿一个。
“盟王……”“主公。”宋军高手凡有余力当即也以真气相续,奈何吟儿双目紧阖毫无反应,好像又一次在她大婚之夜死去了。
“主母她已经死了……”樊井说着实话,林阡固执,不肯信服,将他推开:“一派胡言!这些年你说我死了七八百遍我哪次死了!”樊井一愣,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却没有和他计较。
天大亮,突然间的大雨倾盆,像是被火烧出来的,浇在他和他紧抱的吟儿身上,周围淌着的都是从他俩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吟儿……还活着,是不是?!”他轻声地问这句他和她一生中经常无法相互感受的彼此的生死,期待着有再一次的奇迹。
“……”完颜永琏看到林阡这一副疯魔的样子,早已明白他和女儿之间是真心相待,然而此刻怎可能是感动,完全是悲恸、恐惧填满,他又怎能接受小牛犊如此意外地死在眼前?适才她还在自己身边服侍……心念一动,不能放弃,“林夫人她……适才打赢渊声、救众人于水火,中天封寒大杰,去给她续气报恩。”
岳离封寒立即领命,凌大杰却没有动,救她?玉皇山上虽然金军大胜,但魁星峁和庆阳的烂摊子,全都因她而起,还没有收拾,解涛和万演仍在林阡的手上。“末将立即着手交换俘虏。”不愿救,不是冷血,而是因为不想王爷食言,金军绝对不能让凤箫吟再以公主身份占到任何便宜!
“大杰。”完颜永琏叹了一声,分明看见凌大杰神色里那一纵而逝的不忍,然而凌大杰不惜违令,径直离场,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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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声终于跑了,吟儿却旧伤复发而昏迷不醒,所幸王爷和林阡各自的高手均在场,同心协力给她把气吊住,说半丝气都毫不为过。
这一夜她的伤势大好本是装的,后来又大费周章地奔波劳碌,当然是这样的下场。
完颜永琏被凌大杰的言行举止提醒,意识到出了这高楼便和林阡不改战场是对手,因此在吟儿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就对她狠心放开了手,放开她,所幸得到了盛世万余人口,得到了环庆宋军的不得不服,得到了和尚忧吾思的归来,倒也算是桩桩喜事。
临行前,却听宋军的军医樊井说:“主母她,好像也中了些毒。”
“先前在狱中中过寒毒,但是应当已清除了。”完颜永琏微微驻足,意料之外。
“是火毒。”樊井说。“我来治。”胡弄玉说。
“可能是在楼顶上沾碰。”完颜永琏不再停留。今时今日的寒毒、火毒,因为宋金各自毒坛的复兴,而不再像从前那般无药可救。
“可是这火毒……”胡弄玉见金军走了,方才对林阡面露难色,“见所未见……”
不是唐门的,不是这里的。否则唐小江早用了。
林阡也渐渐地察觉,吟儿身上热得难以控制,七年前川东之战的梦魇竟又上演。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个寒处,镇着她的火毒,待我配解药送去。”胡弄玉说,“主公,给我时间,必能救她。”
“寒处……”黔西魔门距离环庆太远,所幸还有个河东魔门,“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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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高而蔽日,山下幽晦多雨。
夜晚,完颜永琏在栏杆旁饮酒眺望环庆,听凌大杰等人与他汇报着宋军动向。
林阡,那确实是个和他很像的人,即使心爱之人命在旦夕被紧急送出环庆,该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清醒地留在了这里坐镇乱局。
毕竟盛世的局面不能耽误,此刻,林阡正作为盟友帮着王冢虎,与金军或攻防或谈判,以期挣得最多的昔日兄弟和地盘,就算那已经少得可怜。
“倒是被他得了个王冢虎去。”薛焕恨恨地说,这几个月来他们交锋最多,清楚地知道王冢虎用兵一流。
“他与林阡并非同道,只能是情意相投,暂时依附罢了。王冢虎自己,却已经很难再成事。”王爷叹了一声,却不见得高兴,不经意间转起酒杯,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爷。”凌大杰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向百废待兴的盛世地盘,那之中的灯火并没有熄灭,只是换了分布。
“一夜功夫,我便失去了两个孩子。”完颜永琏又何尝愿意打碎完颜君隐的理想。
以恩止杀,停在这里,不战而对战争双方感化……年少时,完颜永琏也曾有过这样的打算。
黄鹤去远远望着这一幕,怎觉得王爷和自己同病相怜?一时感伤,回忆起徐辕对自己策反的话,却看到环庆仍然是王爷大胜林阡,但想起静宁金军在郢王的带领下前途未明,黄鹤去心里难免动摇不定,百转千回……
“可有渊声的消息了?”完颜永琏不忘问,这显然也会是林阡所求。
“明显还在环庆,哪里乱往哪里钻。”和尚笑说。
“应该是林阡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岳离说,“被饮恨刀牵着跑。”
倏然有只信鸽飞到王爷手上又飞离,依稀是来自控弦庄的情报,那是仆散安德先前留在河东的属下之一,管辖范围在山西太行。
完颜永琏接过那情报,比知道陈铸是细作那件事稍淡定些,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把消息递给凌大杰看:“这件事,会否是林阡策谋?”
“……”凌大杰看完信,愕然当场,“这……算日子,恐怕在抢婚前就……”
“竟比我落子还快,原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王爷笑,语气清淡,语带锋锐,“想不到,我也要被饮恨刀牵着跑了吗。”
岳离这时才看完信,脸色剧变:“好一个林阡,他是想借圣上、把王爷一直压在环庆?”
“倒要看看,他压不压得住了。”完颜永琏应了这场即将由林阡发起的战,视线回到桌上那金宋棋盘,“林阡,局越做越大,竟有欲胜我之势,然而你还顾得上吴曦吗。”
………………………………
第1405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吴曦此人举足轻重,林阡如何可能不顾?离开静宁之时,林阡对寒泽叶和曹玄嘱咐最多的便是他。
毕竟柏轻舟竹庐夜话天下大势:“盟军以蜀川为据,已占陇右、关中、山东,这四处保障则强,动荡则弱。开禧北伐期间,这四处须自我巩固。它们是盟军的根本。”蜀川,是根本的根本,离得再远都要顾!
“吴曦若无异动,汝等继续辅助。但若被金军蛊惑,众将应压制为上,并尽力将他挽回。”临走前林阡对曹玄如是说,对寒泽叶则刻意加了一句:“切记不可伤他性命。”寒泽叶闻言时一怔,清冷却服帖地哦了一声。
林阡最担心的“蛊惑”,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八月底自吟儿身世揭穿开始,金宋边境,川军从上到下动荡。王钺说,吴曦听闻后的那几日“叱咤四顾,或终夕不得寝”,很明显就是在猜忌林阡和完颜永琏勾结篡宋自立;同一时间,莫非在金军中打探到,完颜纲已经委托吴端转交给了吴曦一封类似诏书的信件,那个名叫吴端的宵小也正是第二次静宁会战中、宋军在水洛大败的元凶;不久后,华一方的门生在吴曦身旁听见了,吴在吴曦耳边怂恿说:“是谓骑虎,顾可中道下耶?”大抵就能猜到那诏书写了什么。好一个吴啊,对林阡在陇干之战对他的处罚耿耿于怀、公报私仇。
吴既已经知道诏书内容,吴曦又怎可能没展信读?诚然曹玄早就代林阡去按过吴曦的脉搏、吴曦自己也出身忠孝门户、三代是抗金世家……但曹玄不可能一直在后方、吴曦此人又胸怀大志不安于现状,因此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完颜永琏所说的“顾不上”吴曦,正是在金军和叛徒们不遗余力的旁敲侧击下,时间一长没有忍住,犹豫、好奇、痛苦地展开了那封来自完颜的诏书,偷偷摸摸地读了一二。
“宋自仁佶、桓失守,构窜岭表,位号称,偷生吴会,时则乃祖武安公捍御两川,洎武顺王嗣有大勋,固宜世祚大帅,遂荒西土,长为藩辅,誓以河山,后裔纵有栾之汰,犹当十世宥之……”吴曦才读一句就慌乱合上,虽然早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可眼见为实的时候还是心惊肉跳。
秋日狩猎夜归,闻听笳鼓竞奏,吴曦垂鞭四视,仰见天宇澄霁,月中刚好也有一人策马垂鞭,竟好像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奇问部下:“众位可见到了?那月中是否有人?”“见到了。”“真有一人。”“浑似都统!”众人所见皆同。吴曦又惊又骇,狂笑三声,忽跌落马下。
翌日,闻知都统发狂惑之症而病倒,正在附近养伤的薛九龄匆忙赶来探望,那时吴曦神智还不甚清晰,手中仅仅攥着一个金印,不时念着:“我当贵……月中人其我也!”
“都统这是……”薛九龄大惊失色,因为看到那金印上依稀刻着“蜀王”……宋廷却显然没有封吴曦蜀王!一个踉跄,薛九龄险些栽倒。
“薛大人,都统还在犹豫……”吴一向把薛九龄当自己人,薛九龄也从来都是吴曦亲信。兴州婚宴前夕,那句“这秦向朝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林阡和徐辕得知此事,不知脸还朝哪里搁。”正是薛九龄私下说的,他向来都不喜欢草莽。
其实吴倒也不太喜欢薛九龄的性格,觉得他执拗、骨头太硬、不懂权宜,陇干之战他死活不肯投降金军,后果是险些失去一个儿子,虽不死,也残了……
下一刻,没想到薛九龄脸色大变:“犹豫什么?!”
“……”吴一愣回神,笑着与他心照不宣,“林阡图谋不轨,堂兄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盟王图谋不轨,都统的做法也不应是效仿,更何况盟王他不可能存私!”薛九龄怒目而视。
“呃……”吴赶紧收起心照不宣的语气,讪笑,“何意?”
“妄图自立之人,怎会为了秦州的战事顺利,宁可将兵权都转交他人?”薛九龄义正言辞,“没见过他的,才会误解他吧。”
“转交他人?寒泽叶是他林阡的‘他人’?”吴笑了。
“吴大人……您可知道,四月攻打来远镇的时候我输了,盟王为了给我麾下的川军造势,甘心让所有义军打头阵然后退居二线,由他劳而我获功?”薛九龄回忆时难掩感动。
“原来,薛大人竟被林阡收买、对他死心塌地了呢。”吴看清楚。
“吴大人这是何意?六月末那场陇干之战,薛某全家、麾下军兵、城中百姓……所有人的性命都是盟王救的!包括您也是,您不记得了?他为了救我们,一个人一双刀挑倒满城金军,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您忘了!?”薛九龄虎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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