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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9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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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主公放心。其一,那晚与您最后接触的有好几个金军高手。其二,若是我通风报信,主公不可能临阵才知道主母何在。所以仆散揆不会怀疑到我。”徒禅月清早于他就打消了这个顾虑,“为防万一,前几日的和州之围,有几战我估摸着打得过,便没有去管。”
林阡点头,笑叹他的自保和掂量战局的能力:“这样看来,细作头子还非得有将才。”
激战果然急剧消弭,不过每道光在熄灭之际都会耀眼几回,所以和州城外局部依然有战,当然已经无需林阡亲自去过问。林阡与轻舟便开始筹谋对瓜步以北的六合等地备战,“那应当是打下滁州的纥石烈子仁和仆散揆的共同目标。”“主公,如果敌人攻击仪真、六合等城,先可发堡坞之兵袭击敌军。”
筋疲力尽,四境无人,林阡才总算有胆量去问轻舟:“吟儿她,葬在何处?”
“……”轻舟愣了至少有半柱香,哑然,差点没咳出血来。
“怎么……”林阡看她咳得厉害,没法避嫌,轻拍她背。
“她还活着啊,傻主公。”轻舟笑得气喘,“樊大夫一直在伤兵营照料着她呢。”
这回轮到林阡差点没咳出血了,连日来居然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真!!”
一路狂奔而去,心如死灰复燃,血似亏空又满,躯壳像垂死病中惊坐起:“吟儿……竟是只中了枫林醉,也对,也对,仆散揆暗恋柳月,既不能让完颜永琏知道,又必须满足完颜永琏的指示,所以会让吟儿假死,哈哈哈哈,我竟然就想不到!我真是太笨了,生生折磨了自己这么久。”
这种失去的感受,委实不想再尝半次!太激动,喜极而泣,差点一口气没提得上来。
然而这一路的狂笑狂啸,赢回的却是狂喜后的狂悲,乐极生悲,原是如此——樊井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主母确实是假死,但是我虽给她配了药也灌下去了,几日来却一直不曾醒转,再这般拖下去,假死也要变真了。”
“这可如何是好!”尾随而来的闻因赶紧扶住差点倒下的林阡,她何尝不知林阡会瘫倒吐血疯魔,“我这就去找仆散揆要对症的解药!”
“等等……”林阡拉住她,保持理智问,“樊大夫,为何不醒?还缺什么?”
“我配的药就是解药,仆散揆给了也是一样。她应该是睡得太多,习惯了,才醒不过来。”樊井回答,“这样的病人,一般需要时间和耐心,常常与她说她所熟悉的事,向她灌输她最擅长的事,醒的可能会大很多。”
“我懂了。”林阡若有所思,踉跄向吟儿的榻旁走去,闻因远远看着,眼含一抹担忧。
“你这丫头,别杵这儿啊,帮我搬伤兵。”樊井正好缺人手,送来的人不用白不用,转头瞥见西海龙,“小姑娘你也过来!没力气抬,端茶递水总会?”
闻因赶紧抓住满眼邪恶的西海龙衣袖:“他是大夫,不能打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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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命令,谁都不准来扰。”
放下帘帐,林阡忘乎所以半跪在吟儿榻旁,她果然和樊井所述一样,还是毫无生机如同个尸体。
“吟儿,回来,我半刻都不想失去你。”他当然知道她这些天来最熟悉最擅长的最该灌输的是什么,当即褪去自己的战甲,卷了被子卧到她身上,一边轻柔解开她衣衫,一边强行进入她早已僵冷的身体。
直到伏在这地面上,方能感应到战争根本没有结束,来自和州、滁州等地的战鼓正通过山川传递而来,掺杂着兵刃相接之音反复震荡……
他原本只有五成希望她能醒来,却被四方杀伐声鼓舞得愈发激昂,越来越觉得有希望,果然,她身体渐渐变得温润,逐步有了反应和活力,便如本已枯死却又滋茂的花树,很快矫枉过正竟似要开始燃烧。下一刻,在他惊喜停顿的刹那,她忽然有了力气抬起一只手勾住他脖子,半梦半醒地想把他的头压回她胸口,一脸灿烂地笑,眼神也微醺着:“继续。”
“吟儿……”他急忙唤她清醒。
“拆了床,拆了澡盆,拆了船,现下可好,拆得山崩地裂了。”吟儿的眼眸越来越亮,她一觉睡醒感觉天地动荡,居然还以为是他俩引起的。
“吟儿,你又睡了好久。”林阡喜不自禁,险些痛哭失声,紧紧抱着她不想再失去。
“不哭不哭,让我起来,做长江大鲫鱼给你吃。”吟儿笑靥如花,说着那天她在长江捞起来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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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和州之战中止,建康一带安定。东线三路金军,最强两路均折戟,唯有纥石烈子仁如愿以偿。
柳闻因看吟儿醒来大喜过望,知林阡不会再想轻生,遂帮助莫如、叶文昭一起,整合小秦淮从滁州归来的残兵败将,希冀尽快地收复失地。
几日而已,叶文昭和江南从毫不认识变成了欢喜冤家,白路照顾她负了伤的丈夫宗毅出得营帐,看到他俩争着比谁拉弓满,笑着经过摇了摇头。叶文昭口口声声“你比得过我没用,比不过厉将军”,江南不信邪,把弓都拉断了。
白路不经意间一瞥,却看见贺思远远远驻足,呆呆看着这一幕似是失了魂,唉,是了,贺姐姐一心念着的人,原是射月弓的宿主。
夜幕降临,白路来到长江畔,近看水雾弥漫、倒映星辰摇动,远望对岸的紫金山被月光笼罩,不由得怀念起九年前的建康,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相遇和别离,浮现眼前,仿佛昨日。
她原也和叶文昭一样,是个心肠火热、故作高冷的大小姐脾气,直到父亲突然惨遭毒手,才逼着自己变得内敛稳重,这些年在李君前的支持下,她一心复兴的小秦淮终于又恢复了在淮南的称霸地位,忆苦思甜,偶尔会想起多年前她哭着说父亲去世她很孤独时、那个拍着她肩膀安慰的老头儿柳五津:“其实谁不孤独?我也孤独,每个人都孤独……丫头,孤独的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面对孤独,再辛苦也得撑下去,小秦淮要靠你们,才能在淮南立足称霸。”
之所以来到江畔,她是循着柳闻因过来的,仿佛宿命的一场轮回,今日柳五津惨遭毒手,他的女儿同样找不到凶手,所以只能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冬夜,一个人收起人前的笑脸躲到船头独自望天落泪。
“丫头。”白路作为一个长辈,亲切地与闻因并排站着,按住闻因的肩膀安慰她,“别难过,令尊大人人人爱戴、敬重,必会帮你一起留意着凶手。”
正自劝说,看南面又有船来,船上人远远说他来自临安,到此是为了与金军言和;然而蹊跷的是一旦上了北岸,那人却说他受主人之命求见林阡。
“和谈之事,怎么可能请盟王?”江南拦着那人,没有立即准许他通过,一则觉得林阡和言和之事沾不上边,二则那人行迹诡异、经行处不时地乱飞过鹰状怪物。
“你不是丘大人派来的,老实交代,主人是谁!”周虎闻讯而来。
叶文昭刚好来找江南拌嘴,见到那人忽而一怔:“他叫殷乱飞,主人是我大哥。”
“叶文暻?”江畔众人全是一愣,他确实是朝廷里赫赫有名的主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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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8章 以身相许;以生相许
若在淮南提起叶文暄、叶文昭兄妹俩,知道的人恐怕还局限于江湖、战场,但说起他们的大哥叶文暻,端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生财有道的富贾,亦是八面玲珑的政客,还是近乎传奇的皇亲国戚。
至今还有不少民众记得,七年前的那个秋天,临安城中十里红妆的盛况。圣上将他最小的妹妹谈靖郡主,配帝姬仪仗嫁予这位朝堂新贵,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一时羡煞多少男女。
那些年韩侂胄正忙着打压朱熹、封禁理学,对金朝到底主战主和还不是那么界限明确。之所以劝谏圣上联姻叶家两位公子,实质不过是为了借着韩皇后的手,拉拢昔年同窗好友、巩固自己政治地位。谁料一年后韩皇后就薨逝,他主张嫁给叶文暻的谈靖郡主,竟成了另一个女人与叶家沟通的桥梁。
继后姓杨,深得圣上宠爱,把圣上迷得变了一个人一样,由于她上位前曾遭韩侂胄反对,故而在继位后对他极尽排斥。不知是各个领域都想和韩侂胄唱反调呢,还是真的受了叶连叶文暻这些主和派的影响,韩侂胄未雨绸缪为求自我巩固而发起的开禧北伐,杨皇后竟猖狂地从后宫干涉、不断吹枕边风要圣上停下。
偏偏朝堂腐败,军事无能,战备不足,北伐实际只进行了一个多月,就被金朝硬生生打成了南征!
原先就反对北伐的主和派们,一见前线失败,迫不及待夺权,朝堂上,明里暗里已经结成不少反对韩侂胄的党羽,最大的一支正是以杨皇后为靠山。韩侂胄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对着这些一拍即合的政敌们或排挤或贬黜,同时不停地拔擢和升迁那些积极抗金的名士和官员作为战斗同盟。
纵然如此,主和派也一直比主战派多,越来越多,韩侂胄可以说是拼了老命才吊着圣上那口坚持北伐的气。这几日,楚州和州捷报频传,濠州滁州败绩纷飞,襄阳德安被围铁桶,秦州散关前途未知,即便韩侂胄还大权在握掌控生杀,却已经被朝廷里不少人忤逆甚至远避,譬如两淮宣抚使丘崈,政见早已与他相悖,渐行渐远,秋冬季节丘崈已经不止一次与金方秘密讲和。这边圣上在皇后和太子的撺掇下愈发地后悔挑起战争,那边金军也有不少官将厌弃用兵,“暂行停战”的和谈愈发频繁、大势所趋,韩侂胄日益陷于孤立。
素来与丘崈交好的叶文暻,与丘崈一样坚定主和,他们认为,“战争必然损害国家利益,和平方能解决一切争端”。早在年号改为“开禧”之前,叶文暻便已活跃在反对、抵触、拖延举国北伐的第一线,这一点,倒是符合了先前林阡的希冀,林阡在山东之战就说过,抗金联盟还未战胜完颜永琏,朝堂迫切参战,必欲速则不达。
只不过,现如今金宋两国的交兵既已开始,林阡们自然是站在了以战止战的最前沿、凭着一身绝顶武功持刃冲杀,而与他不同的是,叶文暻们在敌人的刀锋下唯有使劲地将脖子向后缩,这本是人之常情,然而当中一旦混入杨皇后那般的政治私心或“战狼”之类的居心叵测,就将所有的主和派都歪曲或带动成了卖国贼。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管是凤箫吟、周虎,还是叶文昭、慕容茯苓,抑或厉仲方、李君前,甚至林阡、叶文暄,哪个都不喜欢丘崈或叶文暻这类人物,就算愿意理解他们也是从国家的安宁出发来考虑,也不可能认同他们在大家拼死杀敌的同时拼命拉扯着刀枪往回撤。
他们不喜欢丘崈,丘崈对他们也无比为难,因为正是他们的宁死不降、不依不饶,严重妨碍着双方使节的谈判,屡次不欢而散,前线还越战越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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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十一月下旬竟然反败为胜还乘胜追击,丘崈毕竟是个宋人,一边继续为难,一边觉得解气,一边又认为见好就收行了,我们的筹码已经越来越多,和他们的谈判也硬气些。可惜丘崈找人来跟下属叶适商量,叶适却不知是真是假卧病不起。丘崈实在没辙,一不做二不休,釜底抽薪,透过叶文暻来促成“双方主帅的直接谈判”!打得最凶的就是林阡嘛,说服他不是一劳永逸?!
“主人说,此番他邀请了主战派、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与金方使节一起,到临安城里,叶夫人的郡主府内商讨停战。”殷乱飞还和昔年一样,经行处头顶上令人啼笑皆非地环绕着一头老鹰,但他当年还令人忌惮的武功如今已经给林阡提鞋都不配。
吟儿的“不去”才到嘴边险些脱口,听到“郡主”二字立刻就失了神。
“丘崈,叶文暻,莫不是以为只要我停战了,金宋全线就会停战?”林阡早就因为“叶文暻”三字而精神有异,语气里充满了对和谈的抵触,话音未落,就听吟儿失魂落魄地说出一声“去”,林阡一怔,回头看她,吟儿抬头:“表明态度,才可永绝后患。”
吟儿难得一次态度坚决地不顾大部分人的反对,同意了她和林阡将即日准备起身前赴和谈,那时,李君前是最瞠目结舌的,叶文暄次之……
唯有柏轻舟支持,她也在殷乱飞走后,坚定了林阡去的决心:“主公,去。其一,可向朝堂直接传达硬气,给民众普及主战情绪,其二,战狼也该有苗头了。”
“然而和州、六合……”他是战将,一刻都不该离开前线。
“主公若去了临安,金军去的,又何止‘使节’。”轻舟笑着提醒,别忘了,仆散揆发起这战斗虽是要灭宋,初衷却是阻碍他林阡伐金,仆散揆更怕林阡真的控制住南宋朝堂,就像当初抗金联盟最怕完颜永琏僭越称帝。
林阡不在的这几日,和州、六合一定不会发生大规模攻击,因为金军的主帅必然也一样不在。
“还是轻舟看得深远。”他点头,终于同意。
心事重重地从帅帐回到伤兵营,吟儿早已收拾出了几个包袱,一副连夜就走的架势。
“休息一夜,明日启程。”他按住吟儿的手。
“胜南,我想……”吟儿满脸欣喜,摇头立刻要走。
“说什么永绝后患,你云烟姐姐若在场,吟儿绝不可能表明态度的。”他轻抚吟儿头顶,洞察之际,直言不讳。
“就算朝廷给她‘主和’的压力,我也记得她八年前说过的。”吟儿的眼一瞬变得清澈,“我们三个,永远同盟,到哪里都是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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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谈靖郡主,什么叶夫人,分明是我云烟姐姐!是我们这场命途不可或缺的盟友!
是她教会了吟儿,珍惜一个人的方式是包容他的过去,是她给吟儿看到了,“有时候,爱是想对方过得好,在不在一起都其次”,是她将愿意为她当一个隐者的林胜南坚定推向了纵横天下的林阡,“无家亦有天下,吟儿,这就是我们的男人,这就是饮恨刀林阡。”是她在狠心离去的那一瞬暴露出她的舍不得,“傻吟儿,其实我不知多么羡慕你,胜南最孤独的地方,永远都是战场,幸好他能有你相伴……”
虽然林阡早已与吟儿叱咤天下,可又怎会忘记那时候的林胜南,那时候的家,那时候他还能带着孩子气对一个女子说:“嗯……好……那你欠我一个丰都。”那时候那女子陪着他辗转了大半个南宋只为了抚平他心中的悲郁:“若是你答应我,将来再也不要遇事就想不开,我宁愿折了这支箫。”那时候他发现,平淡就是幸福,细水流长的感情一样炽热,他不止一次想要为她负尽一切:“何必去管何时何地,林阡只知此时此刻。”那时候她怕他失去她以后感到痛苦,竟还做了剑穗隔空开导他:“其实我们只是分开了,可是谁都没有失去。我们不能共度一百年的人生,可是我们的一年,就已经如同别人的一百年。”
她陪着他走过最艰苦的时候,可是她离去后才是他最生不如死的时候,那段时间吟儿不记得林阡有多少次躲在角落夜深人静想念她偷偷地哭,说出去谁会相信那是抗金联盟的盟王短刀谷的主公?以至于病了倒下了梦里面喊的也是她的名字,令她觉得“胜南可以少得了任何人在身边,独独不能缺的是云烟姐姐!”那个让他觉得安定、温馨、满足又贪心不足的女人啊,带走了他年少时候的多少快乐、幸福,温暖,“真好,我没有遗憾。”作为爱侣他们相互理解从未争吵过一次,唯一一句对不起也是分手的那个雨夜才说。那个雨夜他结束了她的漂泊而她杜绝了他对他人生的背叛,“好,我尽量不让胜南等太久。”
以身相许?以生相许!八年前他们三个人的时光,永不磨灭的誓言,“无论天涯或咫尺,共此江山刀剑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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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吟儿成婚后的这七年,林阡与吟儿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合,早已将彼此视为一生挚爱、不可逾越的存在。然而,他心底终有一片地方是留给云烟的,他是林阡也终究是林胜南。稻香村里,叶文暄说“当初我被迫成婚”时他曾失神;河东初见,燕落秋说,“林阡……吟儿、云烟,皆是你的夫人吗?适才你生死梦境,念过她们的名字。”那是他难得一次重伤昏迷流露心迹。云烟,和吟儿以外其他女子,终究是不一样。
在幽凌山庄那三日,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永失吟儿的悲恸里,他却也曾留恋着莫氏小苑的旧地,希望能逆转时光回到八年前,珍惜自己不曾珍惜的人和事。那其中,不正有一个云烟?幽凌山庄,正是他和她最开始的地方。当年云烟说过的话,都一字不差,一颦一笑都历历在目。
尤其当“念昔闻因云烟”六个字重新冲进眼帘,瞬间复苏了仿佛尘封了许久的记忆,他正遗憾着物是人非,谁想她竟这样猝不及防地回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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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9章 昔日天下;今已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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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至都城临安,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无论生活气象或自然景观,都与几百里外的两淮存在天壤之别。那时才可理解为何会有一大帮有志之士竟坚定地站在“主和”立场,谁愿见到眼前的和平安宁、歌舞升平,被对岸的颠沛流离、战火连天取代?
吟儿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后方有些民众,把他们这些前线的主战派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明明可以用钱解决的事,非得用拳头?转头看见林阡坚毅的脸,他虽然没说半句话,却忽然就令她定了神,所以我们更该来,凭何这般好河山,成了累赘要卑躬屈膝换来周全,不该是后盾驱使着大家热血澎湃地以攻代守收复中原?
是的,只是区区几眼民生百态,都能使主和派和主战派的意念更加坚决,何况各自都已经在不同的道路上跋涉了数十年?所以叶文暻促成的这次谈判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谈拢,只不过,双方带着各自的目的前赴必然有一定程度的求仁得仁。
到城中时正好清晨,林阡听到吟儿肚子咕咕响,知道她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赶紧下马牵着她去买早饭,那家伙在香喷喷的热气里看呆了眼,然后把四色馒头、牡丹饼、芙蓉饼、麸笋丝等等等等点了个遍,每个一到手就咬一口,尝过之后才给他。“吟儿……”他蹙眉,赶紧提醒她囊中羞涩,一时仓促竟忘了带多些银子。
“红袄寨的分舵,应该有?”吟儿笑着喂他吃。唉,此番还是不回归老本行了吧,对抗金联盟的名声不太好。
何况,李君前、叶文昭作为第二拨,迎接毕再遇、杨宋贤从淮东战场来,应当也快到了。吟儿不能在总舵主和毕将军面前表现太差。
林阡在心里计算过,主战派的代表,除了他和吟儿之外,必然是江淮义军最大帮会的帮主李君前、官将如叶适毕再遇等等了,却不知韩侂胄丞相会否亲临晚宴?还是像叶适这般只派个代表前来?
分舵是个茶坊,设立在断桥不远,不远处有家小学堂书声琅琅,晴日之下冬雪将融,孩童读书清脆响亮,整个世界朝气蓬勃。
“私塾……”林阡忽然想起莫非的志向,他既然答应了要为莫非平反,便必须嘱咐徐辕从襄阳开始见机行事。
“将来,小牛犊他们也要学……”吟儿注意力被那小学堂吸引,忘了本来是要去分舵的,忽然她“啊”了一声,驻足在窗外面露惊喜。
林阡一惊,急忙回神上前护她,却听那学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其间同样喜出望外奔出一个孱弱身影,熟悉之至,美丽清雅,一袭白衣楚楚动人,不是玉泽又是哪个:“你俩,怎会来了?!”
先前在盱眙和楚州重逢杨宋贤,只听说玉泽生女后身体一直不好,一时间再难回到战场救护伤病、只能留在临安休养所以不能陪他。谁料此番经过攀谈才知,她非但没有赋闲,还毁家纾难、收留困苦,不仅自己行善,更带动了这一带不少贵族尤其名媛,争相开设类似的小学堂办教。
好一个玉泽,当吟儿叹她越来越不像仙女,越来越融入世俗,只见她语笑嫣然,婉约清扬:“倘若家国不复,何谈遗世独立?”
“玉泽,说得好。”林阡对蓝玉泽始终欣赏,移开视线看那墙壁上挂着的抗金诗词,和若干年前的蓝府一样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却明显不是出自她一个人的手笔了。笑,是了,宋贤本也是个白面书生,比他林阡更适合舞文弄墨,虽然舞起剑来的狠劲也不输给他挥刀。
“对了玉泽,西湖在哪里?就在这里吗?”吟儿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提醒,林阡脸色微变,点头:“玉泽,你也同去。”
临近正午,天气倏然晴转多云,残留着薄雪的西湖之上,水波浩渺,烟雾笼罩,白堤横亘雪柳霜桃。
林阡将随身携带的沙溪清骨灰洒进那里,以满足他的平生夙愿:“与其做王孙贵胄,不如仗剑天下,棹临西湖、倚楼吹笛、煮酒听雨……”这就是多少风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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