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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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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回头,就连看清致命兵刃的机会也不会有。一个人的脑袋甚至被拳头砸碎。

    宋闲庭挑了江九斤一眼,沉沉地道。

    “没有人反应过来?”

    江九斤缄默。满怀着大获全胜的喜悦,又有谁还心存戒备?

    何况那一袭跃动在鲜血中的黑衣和那件神魔一般的长刺彻彻底底穿透了众人,即便再来百人的军团,也无以抵抗。

    宋闲庭道。

    “吕慕青丢失了梅花落,又逼死了手下一员大将,在这个多事之秋,如不铤而走险,抢霸几件功绩,在墨雨堂便无论如何也呆不下。所以吕慕青调派精英强将攻陷鸦城,全在我的预料。”

    “让吴情在两狼坡伏击,并非指望能将吕慕青的势力一举歼灭,却也想着让二房损兵折将。至于吴情的性命,我多多少少没有放在心上。”

    “鸦城的沦陷倒教人意外。死里逃生之下,还要更进一步,凌香决计没有这样的果敢;而祝洪是个榆木脑袋,是想象不得这种偷天换日的伎俩;凡儒且在吕慕青身旁;这么看来,兵行险着的人,当是初入二房的这位残空了。”

    宋闲庭的眸子忍不住闪过了笑意,道。

    “这位残空倒不差,值得做我的鹬蚌。”

    江九斤一边听闻宋闲庭将几人的性命当如草芥,忍不住脸色惨白。

    那自顾自的宋闲庭突然叫住其名字。

    “江九斤。”

    江九斤的脖子瑟瑟发抖,慌忙道。

    “在。”

    宋闲庭道。

    “这些话,你猜猜,我为何与你同说?”

    江九斤连忙再次抱住宋闲庭的腿,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着。

    “小的猜不着,小的不敢猜。”

    宋闲庭抬脚,江九斤不敢不把手松开。

    宋闲庭道。

    “鸦城破了是意外,你且还活着也是个意外。”

    “既已然活着,你就该好好活下去。”

    江九斤感激涕零地道。

    “您想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

    宋闲庭道。

    “命是你的,你想怎么活,就该怎么活。”

    宋闲庭的话锋一转,接着道。

    “只不过,若有什么人、什么事如鲠在喉,活着倒委实不够痛快。”

    江九斤的眼底又浮出了恐惧。

    宋闲庭拍了拍江九斤的肩头,淡淡地道。

    “去喝几两好酒,去吃几斤好肉,我会喊上你,等到拔刺的时候。”

    言下,已是劝退的意思。

    侍奉立刻出现在江九斤的前头,将其搀扶走。

    木门稍开的时候,又有一股凉风蹿腾进来。

    宋闲庭拢了拢棉衣,道。

    “天愈发凉了。”
………………………………

教父 (1)

    明月成钩,倒挂在坛子里摇曳的酒上,也被晃得褶皱。

    秋凉和孤单,剑冥早已无法感受。

    剑冥所有的感官都已被酒剥夺。

    天上地下,喝酒的人那么多,谁不曾见过?

    有些人趁着闲风,剥着花生,小酌几口;有些人围聚成众,切上几斤牛肉,往喉咙里灌酒;有些人对着明月,只喝酒。

    这当然是求醉的喝法。

    剑冥的喝法却简直跟求死一样。

    剑冥一坛接着一坛往胃里灌,剥好的花生、切好的牛肉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很快,肚子已要被酒水充满,于是剑冥用指尖扣住咽喉催吐,吐过之后再灌。

    酒坛或是堆砌着,或者瘫倒着,或者碎裂着,或是洒乱着,如牢拷一般,将剑冥圈着。

    喝多了的人终于趴下,喃喃。

    从来只有一个名字,何解风。

    剑冥难以放下的幽怆,就是何解风。

    对于墨雨堂,对于二房,何解风都还达不到举足轻重。

    三年前,一个雨夜,这个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街头,用一双十工斩刃大快刀将路拦住。

    路的另一边,是打着伞的吕慕青。

    吕慕青不动,如山岳一般,丝毫神情不漏。

    而那时的何解风却咬着牙拼命地阻止着身躯颤抖。何解风感到冷。事实上,以何解风这样的体格,便是在绒雪的冬夜可以只单穿一件薄衣走动。何解风感到冷,是因为肋下的伤口。

    三年前,同样是深秋。

    那样凉的夜,那样凉的雨。

    雨水将何解风后背的长发打湿,有一缕已是凌乱滑落在了面额,遮住了右眼。

    无疑是机会的。

    任何人都不会错过。

    为吕慕青撑伞的人手腕一扭,那伞打着螺旋上升于半空,将所有吕慕青头顶上的雨甩洒开;脚腕则是一压一蹦,整个人已如飞矢一样贯入了雨丛。

    只看其手劲脚劲,即便不是绝顶高手,也已臻一流。

    黑夜里,这人连心的十指竟不知何时戴上了钢爪,倏尔便出现在何解风身前,作虎爪状,仿佛下个瞬间就能把何解风的心窝掏出来一样。

    直到这人欺近,何解风才有了反应。

    何解风实在是慢了。

    拖着伤口,非但反应,就连出刀也跟着慢了。

    那钢爪已掏入了心窝。

    何解风的“八字狂怒斩”终究开始斩动。

    钢爪连着十指被斩落,虎爪变成了猫足,心窝也再掏不动。

    连心的痛让这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翻覆滚着,抽痛。

    扎在何解风胸口上的十只钢爪下,也纷纷潺流出了腥红。

    雨水继续无情地拍打着,仿佛能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洗过。

    何解风提着刀,向前走。

    也不知是否因为冷凄凄的雨已让何解风的神经麻痹了,脚步竟异常地郑重。

    飞旋上空的伞也在这个时候下落,吕慕青稍略伸手,便接过。

    何解风从僵硬的脸上硬生生挤出来笑容。

    “吕慕青。”

    吕慕青稍略点头,仍是从容,道。

    “何解风。”

    这两人竟是见过。

    何解风的双刀交错,如剪刀一般搭在吕慕青的肩头上,吕慕青竟还是一动不动,全然不避不躲。

    分明是吕慕青的性命落在刀口,泰然处之的模样,却像是一切都被自己掌握。

    何解风的心突然悬紧,甚至感到在被穿透皮肉的十根钢爪压迫。

    何解风实在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迫,开口道。

    “你不怕?”

    吕慕青轻描淡写地道。

    “我和你,岂非无仇。”

    何解风笑。

    这几声笑让其胸口的血溅射了出来。

    何解风道。

    “无冤无仇的人,我也甘愿动刀。”

    吕慕青稍略叹了口气,道。

    “这么看来,你若没什么事求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何解风道。

    “我同你平素毫无交集,又有何事需要求你?”

    于是吕慕青闭上了眼睛,慢条斯理地道。

    “你既无事求我,便把我杀了吧。”

    何解风有些瞠目,道。

    “求与不求,当真那么重要?”

    吕慕青依旧沉眸,淡淡地道。

    “墨雨堂的人受得了恳求,受不了胁迫。”

    何解风苦笑,摇头苦笑,不断地摇头,不断苦笑。血也流,随着其退后的脚步抵在坑坑洼洼的地面盛满的水洼上,轻漪摆荡。

    “当啷”,那一双、两把十工斩刃刀脱落在地上,何解风也终于撑不住肢体,倒下。

    何解风道。

    “我认输,我不逞强。有个人,有件事,我求你。”

    吕慕青道。

    “你说。”

    何解风笑了笑,道。

    “我这里有个小鬼,希望你可以养活。”

    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剑冥不知道。头疼,欲裂的头疼,不是因为醉,而是因为烧。

    无论谁,像剑冥一样醉倒在深秋的雨夜下,都难免要高烧!

    就像三年前一样。

    酒摊的老板临离开的时候还为其披了一件斗篷,现在却已在雨水下湿透了。平时,剑冥也竖着背头,此时此刻,打湿过后,有一截黏在额头前,像极了当初的何解风。

    黎明在乌云的遮拢中透不出一丝光束。

    剑冥扶着沉重的头,起身,辨识了方向,向前走。

    每走一步,都可以感觉到有水溢进了靴底,渗透过布袜,浸泡着脚板。

    这场雨可真大。

    杏红的墙。墙里,是凌香住的地方。

    女儿家住的地方,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往里面闯。

    四个提剑的女侍即便看见来人是剑冥,也并没有放行的考量。

    剑冥腹中有火,喉头也压着火,脑袋里更焚着火,才没有心思说话。

    捂头的左手撩起额前的长发,右手已拔剑,顿时,雨花里全是剑花。

    四个女侍也是剑中行家,手腕一翻,全是剑光。

    五把剑一交,侍女们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没有人料到从剑冥单薄的剑上,竟涌来了无边的重量。

    三招以内,四把剑竟纷纷被压弯;七招以后,剑冥已抽身到了每个侍女的身后,用剑鄂在四女的后脖重重敲下。立时,四人失去了重量,瘫倒在门前。

    剑冥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四女以后,脚下只觉得锥心的疼痛。

    看来,脚已全然在水里面泡烂了。

    剑冥接着走,穿过已然枯竭的花池,再走完一条绿木长廊,才停步。

    剑冥推开滑门,便有扑过来的蜜香。

    其中还夹着凌香的味道。

    恰恰,凌香正张着美妙的杏眼,瞧看着剑冥,乳白色的雪颈和胸脯都在被褥外面一丝不挂,倒也没有遮挡的惊慌。

    凌香笑笑,道。

    “你找他?”

    剑冥的眼目中仿佛也根本瞧不见凌香的美好,也只是道。

    “有一剑,无论如何都要还给他。”

    凌香道。

    “你若找到他,就还吧。”

    凌香说完,眼皮还俏皮地向着剑冥眨了眨。
………………………………

教父 (2)

    现在风未停,雨未停。

    只有几束薄薄的阴郁的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照入厅堂里。

    这里是一件极简的陋室,却是墨雨堂百年来议事的大堂。堂前严谨地刻着一个墨字,是当初开创堂口时寄望传承墨家精神的象征,只是百年下来,殊不知还有多少“非攻、兼爱、明鬼、天志、节用”得了保留。

    堂下的供桌上陈列着历代堂主的木牌。

    那么多的争乱,若未有这些人的生生死死,墨雨堂实难以延续下来。

    所以这里的香火绝不能断。

    所以这里的规矩绝不能乱。

    即便狂妄如同杜八指,进得这间暗房来,上香之前,仍是不敢开口发一言的。

    只是即便上香,杜八指仍肆意,竟抢在堂主洛思冰前,插了这第一炷香。

    或许因为杜八指近十年来的功绩,倒无人深觉不满,连洛思冰也神态如常,仿佛默许一样。

    杜八指双手立住香,眸子凝望着许些堂主的木牌,心中的贪嗔痴如潮般升涨,一甩肩膀,转身,骨子里的不可一世又淋漓地绽放。

    洛思冰在其身后。

    洛思冰向杜八指看去,却接触不到那对目光。

    目空一切的杜八指,也只是对排在洛思冰身后的吕慕青冷冷一扫。

    吕慕青向着,颔首,杜八指便在身旁停下。

    杜八指歪着头脑,分明在邪笑。

    “这风云飘摇的日子里,能见一面吕房主,可真是好。”

    屋外,自有不肯褪去的风雨。

    吕慕青却是低眉顺目地道。

    “杜房主说笑。”

    一边如此说,一边禁不住看向洛思冰,只见那个青墨色的女子并未注意过来,诚心在为牌位上香,才淡定下心神。

    杜八指已道。

    “怎是说笑!若没有吕房主,鸦城那帮人岂非已反了!”

    吕慕青连忙躬身,道。

    “那都是手下对命令置若罔闻般的胡闹。”

    杜八指哈哈大笑,与这虔心祭拜的气氛格格不入,道。

    “既然弄出了名堂,就算不得胡闹。那个叫残空的,一身骁勇本事,现今不就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他来了没有,让诸君见闻一番。”

    听得那“残空”的名,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向吕慕青注凝,就连上香的洛思冰也忍不住偏来半张脸。

    吕慕青摆手道。

    “那是不成器的小子,何足挂齿。”

    众人的目光仍是盯着不放。

    吕慕青心念一转,口吻里带着敬仰,道。

    “听闻杜房主麾下的长谋宋老愿意光临,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杜八指笑道。

    “我既让其来,不来也得来。”

    杜八指特意喊来宋闲庭,谁说不是为了杀一杀残空的风头呢?

    可是顾盼了一圈,却没有那个薄弱的身影,让杜八指忍不住咧嘴道。

    “那老头去了哪?”

    这般的风雨,放在平时,宋闲庭当然是哪儿也不去,一心只在家中暖炉前的躺椅上坐下!可现下,却是只穿着一件薄衫在冷寒的风雨下走动,脚步缓慢地穿梭于行廊,只不过哪里有阶梯起落、哪里是抹角拐弯,心里都了然有数,如何像是第一次入得墨雨堂啊!

    直到那间尽头的屋在脚下,宋闲庭才留步。

    屋门一如既往地漆黑,在阴郁的雨天里,只透出浅浅的火星,相信是烛火。

    这么看来,屋中有人;这么想来,宋闲庭亦是为了此人。

    宋闲庭推门,门上融着风雨的彻骨凉寒,像尖针一般,扎在掌中。蓦地,宋闲庭冷颤,咬紧了牙关,也借着风,方拨开了大门。

    兰花的香立时扑满了浑身,而毫无遮拦的风也荡乱了长发和衣袖。

    掩上门,才总算把突然起来的狂风禁锢。

    屋里却已没有了烛火。

    屋间的人开口。

    “火折子在抽屉的左。”

    于是屋子里有了缓慢地摸索,随着火焰“呲”地点燃,两人终究相望。

    屋间的人浅淡的目光,显然洗尽了铅华,再也寻不到一丝锋芒,全是和蔼的模样。只是在看见宋闲庭的时候,眸子稍略失神了刹那,又在火苗“呲呲”的喘气声中归于平淡。眨了眨眼,慢慢道。

    “你来了。”

    宋闲庭与之分离的对望,重新将沁在兰花油里的灯芯点燃,背对着人道。

    “来了。”

    屋间的人道。

    “没见到你的尸体,我便知,你终究是要来的。”

    宋闲庭道。

    “只是来晚了。”

    屋间的人道。

    “你坐。”

    宋闲庭转过身来,捧着长衣,有礼有节地在此人面前坐下。

    风雨大作,狂啸。

    屋外的枝条乱舞如妖,却劝不动屋里的烛火分毫。

    屋间的人深陷的眼窝里,眸子优柔,一边看着宋闲庭,一边颤抖着爬在脸上的褶皱,在静默许久时,才打破。

    “那一别,三十年多。”

    宋闲庭冷不丁开口。

    “三十三年,又一百三十三天。”

    没有一天,宋闲庭能放过。

    屋间的人叹了口气。

    “你沧了许多,我也老了许多。”

    彼时的少年,如今两鬓且也是白头。

    当时的壮年,此昔发已成为了枯槁。

    隔在两人之间的,不只是距离,还有那追不回的荏苒。

    屋间的人接着道。

    “你没变。”

    宋闲庭很坚定,也很郑重。

    “不变。”

    随后,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凝注上一条毛毯,披在屋间人腿上的毛毯。

    屋间的人顺着目光下望,笑了笑,道。

    “我却变了许多。”

    揭开毛毯,露出空空如也的裤管,屋间的人接着道。

    “人老了,就有隐疾了。当年凭这双腿叱咤,现在也成了烦恼。一入得秋,湿寒疼痛太是难熬,四年前,索性给砍了。”

    无论怎样隐瞒,终究有一点苍凉在屋间的人眼底游荡。

    “你呢?日子过得怎样?”

    宋闲庭冷冷地道。

    “一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人,日子又能过得怎样?”

    屋间的人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却是无情。

    倒是这般的目光才教宋闲庭熟悉。

    屋间的人道。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毕竟你我是同一类人,否则如何做得了师徒。”

    宋闲庭道。

    “因为是师徒,你该想到我会回来。”

    “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本就是你教给的我”

    “你要杀我,绝没有错,可错就错在心软了、收手了。”

    宋闲庭的掌缘轻轻扣住自己的咽喉,接着道。

    “当初那匕首就抵在这儿,再使些劲儿,刺下去,岂非才却了一桩麻烦!”

    宋闲庭缓缓从袖子里摸出一柄漆黑的匕首。

    屋间的人眼睛很亮,一眼就看出这匕首正是当年难以刺下的那把。

    当年亲手挑断了宋闲庭的手脚,亲手掐住无以抵抗的宋闲庭的咽喉,亲手将这把匕首冷冷地抵在宋闲庭的喉咙上。

    宋闲庭身下的那条浅溪仿佛又在屋间的人眼底流淌,只不过无力反抗的人却换了。

    那个人一步步走过来,那把匕首一步步袭上来,屋间的人却无法挡。

    屋间的人突然大笑,狂笑;笑得浑身都在抖,笑得禁不住弯下了腰;如果还能有一双脚,也一定会跟着笑蹦蹦跳跳。

    屋间的人道。

    “好。”

    一个人在亦步亦趋的死亡面前,还能说出一个“好”,不易了。

    “死便是死,人岂有不死的!”

    “但是有个人还不能死,无论你想对墨雨堂做什么,都不能死。”

    宋闲庭道。

    “她是姬冰的女儿,你放心。”

    屋间的人笑了笑,道。

    “好”

    然后平白地拔地而起,一把便切下了宋闲庭手中冰凉的短匕。
………………………………

教父 (3)

    “嘀嗒、嘀嗒、嘀嗒”。

    堂外是疾风骤雨,堂内只有几许流连不断的水珠落坠在墨池里。

    听得清是因为安静,分外的安静。

    嚣张跋扈的杜八指虽然站立在最醒目的厅堂中心,也不得不安静。

    没有人再看向杜八指,所有的目光甚至同杜八指在一个方向,只是几刻之前,众人围望的,还是杜八指呀。

    杜八指无疑狂妄自大。

    可是无论你如何看不惯,也不得不承认杜八指的身上果真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气魄,于振奋军心来说,分外有用。

    在这样的多事之秋,洛思冰权衡再三,也不得不让其率先开口。

    杜八指说话不知收敛,肢体更是豪放。

    堂众目不转睛地随着杜八指挪动着脑袋。

    对于曾经依附于墨雨堂势力的背叛,杜八指说得不值一晒;对于来势汹汹的青花楼,杜八指更以为只是阻障在墨雨堂成长路上的沧海一粟。

    这些话仿佛都施了法,将人们鼓动得心潮澎湃,连着几个月的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宁下来。

    杜八指眸光一挑,堂下尽是对自己的痴狂。

    杜八指高昂着头,伸开臂膀,立刻就有人献上欢呼和鼓掌。

    经久不息的喧嚣在洛思冰重重扣响桌案以后,才停止疯狂。

    洛思冰的目光与之对上,眼里有示意,让杜八指退下。

    杜八指却是肆意,斜着脑袋,目光抽离洛思冰的身上,嘴角牵动着倨傲的微笑,细细地踱步,从而在吕慕青的身畔停靠。

    这些年来,第二房从来都是第四房的手下败将,所以绝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杜八指从来不放过对吕慕青的打压。

    现在杜八指又一次找上吕慕青,一些和吕慕青私交不错的人难免揪心,却也只能揪心。

    杜八指接着方才的话,笑道。

    “何况我们的杜房主又收揽了一个惊才艳艳的手下!”

    “哪位,是残空啊?”

    于是墨雨堂便又陷入一次鼎沸了。

    只因为第二房实在被压迫了太久,残空一举大破鸦城的事一遍遍从二房人的口中诉说;只因为第四房实在有些过狂,其余房人也愿意把这件事夸大。

    短短半个月,竟足以让残空响彻整个大荒天下。

    只是他的名字虽响,也只有少数人见过他,便是在墨雨堂,也恍如虚构出的神话。

    人们激动着,充满了期待。

    谁都想见识一下这个传闻中勇猛果敢的人终究有如何的三头六臂。

    连洛思冰也目光灼灼,看着吕慕青的身后,纵然墨雨堂五房之间难免会有争斗,可多了一个残空,于整个墨雨堂只有好处。

    可吕慕青的身后却始终没有人颔首,就连挺胸的人也没有。

    吕慕青摇了摇头,道。

    “他不在。”

    杜八指深眉紧缩,简直难以想象吕慕青不带上他来墨雨堂口出出风头。

    杜八指越是想不通,越是执着。

    杜八指咧着嘴,如一同逼视着猎物的狼般,狠狠问道。

    “他在哪?”

    吕慕青还是一贯的平常,一样淡淡地道。

    “刑牢。”

    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

    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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