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妃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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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我父王看到我回来了，高兴地不得了，不逼我嫁人了。再说，你也希望，我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家吧？”

　　　　晏如紧紧盯着唯西，狐疑道：“真的？”

　　　　唯西见晏如有些相信她的话，忙点头道：“真的。你先跟宋衎他们回去，我知道你们何府在哪，你也知道我的三家布庄的位置。我哄好我父王，我就去找你，好吧？”

　　　　晏如这才道：“那我是等天亮走？”

　　　　唯西立马打断了她的话：“那可不行，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怕我哥哥看见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为争着娶你打破头。”

　　　　晏如噗嗤一笑：“瞎说什么。嘴还是这么贫。”

　　　　唯西为她理了理头发，又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担心道：“你这样走得了吗？”

　　　　晏如道：“就是受了点凉，不会有事的。带我去找宋公子和虎儿，别让他们等久了。”

　　　　唯西轻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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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动枝生乱影（一）

　　　　晏如、宋山潜、虎儿三人连夜上了山，在下山中过程中寻了一个山洞，见里面还算平坦安全，山洞深处还有山泉水嘀嗒渗下，三人便决定在这里歇脚，先度过一晚等天明再走。

　　　　宋山潜在山上砍了些松树枝，用火稍稍烤了一会，去了湿气和寒气。铺在地上，垫了张带了的毛毯，对晏如说道：

　　　　“何姑娘，乌云已经遮了月亮，山间又有密林遮掩，实在看不清路了。今夜下山实在不合适。就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晏如本来就发着烧，一路奔波劳累，此刻坐在火堆旁，惨白着脸道：

　　　　“没关系，我没什么大问题。山洞虽简陋，好歹能遮风避雨。大家休息一下吧，明早就下山吧。”

　　　　宋山潜用树枝拨拉几下火堆里的柴木，火堆一接触到空气，火舌立马窜得老高，树枝是沾了水，碰到火冒出青烟缕缕。

　　　　虎儿被烟呛了一口，吸了吸鼻涕，对晏如说道：

　　　　“何姐姐发着烧，赶紧先歇歇吧。我和宋大哥轮流守夜。”

　　　　晏如颇有些害羞：“本来应该和你们一起守夜的……”

　　　　虎儿忙说：“哎呀，何姐姐你就安心睡吧。这里有我和宋大哥，保证你能睡个好觉。”

　　　　虎儿的话却是一点也没有应验，到了夜间，晏如的体温愈加升高了。

　　　　等晏如醒来，头昏脑胀，胳膊与小腿都酸痛不已，寒冷从脚底生来，双足像冰凉的石头，薄薄一层毛毯并不御寒，夜间气温骤降，让晏如冷得浑身发颤，身上却是滚烫。

　　　　晏如稍微张了张嘴，发现嘴唇干裂，血腥味弥漫开来。喉咙像火烧一般。

　　　　晏如挣扎着坐起来，看见火还是烧得正旺，自己身上披着宋山潜的白袍。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火堆前，宋山潜和虎儿背靠而睡。

　　　　虽已到了夏日里，山间的风刮起来却是毫不含糊，晏如吸了一口凉气，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让宋山潜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他轻轻放开了熟睡中的虎儿，问道：

　　　　“怎么了？口渴吗？”

　　　　宋山潜把身上的外袍给了晏如，自己身上只穿一件单衣，饶是他身体再强健，此刻嘴唇也冻得毫无血色。

　　　　他也未等晏如回答，就从身边拿出水囊，递到晏如手里。晏如接过，小心喝了几口，放下水囊后，咳得喘不过气。

　　　　晏如疲惫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这么一咳起来，像被大雨摧残后的败花。

　　　　宋山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伸手探了探晏如的额头。宋山潜的手冰凉，碰上晏如光洁却滚烫的额头，不由心中一沉。

　　　　晏如难受得紧，见宋山潜如此温柔地对自己，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宋山潜轻轻道：“估摸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一亮，我们就下山找大夫。”

　　　　晏如“嗯”了一下算作回应。

　　　　宋山潜从自己的白袍上撕了一块布，山洞深处有泉水沿着壁石流下来，宋山潜就着这些水将手中的布浸湿了，轻盖在晏如额头上。

　　　　晏如冷得不行，被这块凉凉的布刺得一惊。宋山潜放低了声音，道：

　　　　“你再不降温，人就要烧傻了。”

　　　　晏如非常听话，顺从的不再动弹。

　　　　宋山潜又给火堆里添了点树枝，山洞里亮起了一块光，而光后的阴影投在山洞的壁石上，格外有趣。

　　　　晏如把宋山潜的白袍又裹紧了些，闭上了眼睛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所以她又只好将眼睛睁开。

　　　　睁开后的眼睛又与宋山潜对视起来。

　　　　宋山潜的眼睛非常漂亮，甚至是令许多女子也心生嫉妒的。漆黑有光，却又时常深不见底，像一汪深潭，神秘而高贵。

　　　　他的眼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宋山潜开口道：“睡不着吗？”

　　　　晏如说：“许是烧得有点厉害，眼睛一闭就有种世界倒置的感觉。”

　　　　宋山潜给晏如用来敷额头降温的布块再浸了遍水，重新搭在她头上。

　　　　晏如用心体会这短暂的温暖和体贴，渐渐地又睡过去了。

　　　　宋山潜就坐在她身旁，不断地往火堆里添柴再添柴。

　　　　晏如睡得不安稳，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喃喃喊了一声“娘”。

　　　　宋山潜并不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发烧的病人，此时听见晏如在说些什么，只好将耳朵凑近了去听。

　　　　晏如的脸红的像个苹果，干裂的樱唇微张着，又无意识地蹦出几个字眼：“娘，我冷。”

　　　　虎儿仍在熟睡。珠娜山上寂静无声。他们两人躲在这座圣洁的雪山里，没有尘世的纷扰，也没有权谋与诈术。

　　　　没有婚约，没有家族，没有联盟，没有皇位，没有国家苟且，没有生死大事。没有公主帝姬，也没有王爷皇帝。

　　　　宋山潜环抱起晏如，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样能暖和些吧？

　　　　晏如感到一点温暖，更往宋山潜怀里缩了缩脖子。

　　　　两人隔着衣物紧贴在一起，让宋山潜背后起了一层汗珠子，所贴的皮肤像被火烧过的草原，热浪一阵一阵袭来。

　　　　宋山潜借着火光，第一次这样细细地凝视着晏如。目光如水一般，缓缓滑过她清丽无双的脸庞，细弯的眉，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精致小巧的鼻子……

　　　　虎儿早就醒了，默默注视着宋山潜抱着晏如为她取暖，看他喂了晏如喝水，看他换了湿布。

　　　　虎儿小声开口道：“宋大哥……你……你……不是个君子，趁着何姐姐睡着了……占她便宜……”

　　　　宋山潜略有些尴尬道：“虎儿……醒了……”

　　　　虎儿声音更小了：“虎儿再不醒，就看不见这一幕了，宋大哥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仔细看的话，才能发现有一丝绯红爬上了宋山潜的双耳，宋山潜道：“不许胡说。今晚看到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出去，会坏了她的清誉。”

　　　　虎儿闷闷说道：“知道了。宋大哥，你抱了何姐姐，会娶她吗？”

　　　　宋山潜避开了虎儿的问题，道：“虎儿，下山后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再替我买上一辆好马车。我去村里找上大夫。我们两头行动，可行？”

　　　　虎儿还是闷闷的：“知道了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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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蔷薇一院香（二）

　　　　到了天明，晏如的烧已经退了。三人下了山，回到赛罕村内歇了一晚，又服了几贴药，身子渐渐康复了许多。

　　　　她和宋山潜两人在村内寻了一辆崭新完好的马车，和虎儿告别后便返京了。

　　　　白日里，晏如坐在马车内，宋山潜在前面驾马。到了晚间，两人便寻家客栈打尖。

　　　　这一日，两人路过青州，正准备寻一家客舍。到了青州城，就离京城不太远了。

　　　　青州城里多植蔷薇，蔷薇枝蔓柔蘼，色泽鲜艳，气味芬芳，依架攀附在花架、辕门、花墙处。正处夏日，花繁叶茂，青州城里一片“密叶翠帏重，脓花红锦张”的景色。

　　　　晏如看见一家尚新的客舍，上面挂着四个用小篆写的字：云柒客舍。远远的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蔷薇馨香。于是她对宋山潜道：

　　　　“就住这家吧。”

　　　　晏如穿着刚从青州城里随意买来的新衣裙，针脚都是赶出来，可穿在她身上还是那么灵动飘逸。

　　　　晏如着淡粉色的长裙，披着条浅绿色披帛，宋山潜还是一席白衣。两人驻足在客舍门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一对璧人。掌柜的看见何晏如、宋山潜两人，心中一声惊叹。这女子如谛仙一般的气质，不食一丝人间烟火，甚至将这娇俏的粉红色穿得那般清丽出尘。

　　　　而站在一旁的男子，高大俊美，剑眉入鬓，眼如点漆，气度非凡。那女子如夜中莹莹发光的夜明珠，而这男子就像如水般冰凉的月光。

　　　　这两人莫非是神仙下凡？掌柜的呆呆地看着两人，竟没有反应过来迎客。

　　　　还是店小二机灵，急忙迎着晏如和宋山潜道：“二位里面请，吃饭还是打尖？”

　　　　宋山潜道：“打尖。”

　　　　掌柜的心想，这应该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妇，妻子带着丈夫回娘家省亲去的。只是这娘子怎么出门连个婢女也没带上？

　　　　掌柜的目光黏在晏如身上，实在挪不开，殷勤道：“我们这家客舍娘子可是选对了。后头的院子里可是有一大片蔷薇花呢，香得很！”

　　　　宋山潜咳了一声，他和晏如为了住店方便，一路化作夫妻。他对掌柜说道：“先给我娘子备间头房，再去找个人把我的马喂饱。”

　　　　“好嘞。娘子跟我来。”小二利索地引晏如进了后面的院子里。

　　　　掌柜的见晏如进了院子，才向宋山潜说道：“大官人，我要登记店薄了，还劳烦您拿出腰牌让我看一下。”

　　　　宋山潜从怀里摸出一块符节递与掌柜。掌柜一看，是大齐为商人发的路引证，不由地多打量了宋山潜几眼，心道：

　　　　原来是个商人，跟我还算是半个同行，商人多是富甲天下，难怪他能娶到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娘子，不禁有些艳羡地对宋山潜道：

　　　　“原来是同行啊，从徽州来的？听说你们现在生意比以往好做多了。”

　　　　宋山潜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符节道：“不是从徽州来的，我是京都人。”

　　　　掌柜的见店里也不忙，便和宋山潜聊开了：“京都人啊？怎么，陪娘子省亲来着，路过青州？”

　　　　宋山潜见这掌柜有意无意将话题绕到晏如身上，不由地语气更加冷淡，向掌柜扯谎道：“唔，是的。我娘子家在河水县。”

　　　　河水县距离青州也不远，半天的功夫而已。掌柜没听出来宋山潜语气里的冷淡，又搭话道：

　　　　“你娘子嫁的是不远。我家那婆子可是从蜀中嫁过来的，哎呦那三天两头想娘家想得掉眼泪。”

　　　　宋山潜打断了掌柜的话：“掌柜的还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住店了。”

　　　　掌柜的亲自将宋山潜引到楼上。这家客舍确实漂亮，悬挂于屋檐下的长方形红纸灯笼随风摇曳，灯笼上写着联语：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从二楼望向后院，果然有一大片粉色蔷薇，从院墙上倾泻下来，像粉色的瀑布。

　　　　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态若含笑，清馥可人。只见晏如站在蔷薇旁，正微微笑望着宋山潜。那淡淡一笑，使得整片蔷薇黯然失色。

　　　　云柒客舍内请来的歌姬，清唱着一曲《江畔独步寻花》，声音说不出的妖娆：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掌柜的忙道：“怎么样，我们云柒客舍不错吧。别的不说，这环境，这排场，乃是青州第一。这边请，二位的厢房在东边呢。”

　　　　宋山潜道：“我要两间厢房，我们京都做生意的人，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的。”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商人外出做生意，是有诸多忌讳的，比如不和妻子同床。

　　　　可如今只剩一间客房，掌柜的有些为难道：“这商场上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们这间客房了。要不，二位换间客舍吧。”

　　　　“那就换吧。”晏如的声音从宋山潜背后传来，不知何时晏如已经离开了后院，上了二楼的厢房。

　　　　穿梭在各个客房送茶水的小二见状，说道：“这位官人也太讲究了。您虽是个生意人，可现在是陪娘子回娘家省亲，又不是外出做生意，何必那么在意那么不成文的规矩呢？”

　　　　掌柜的见晏如徐徐走来，挽了宋山潜的胳膊，柔声道：“云柒客舍确实漂亮，我们下次再来就是。”

　　　　宋山潜问道：“下次？”

　　　　晏如与他本来就是假扮夫妻，此时也不愿让他为难，于是加重语气道：“是啊，下次再来便是。”

　　　　小二吐了吐舌头，小声酸道：“若是别人得了这样一个娇美小娘子，早就捧在手心里宝贝得跟什么样了，偏你不知好歹。”

　　　　宋山潜看着院内开得正茂的蔷薇，不由想到晏如在花旁微微一笑，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片蔷薇花，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道：“既然这里的景色这么美，那娘子与我就住下吧。”

　　　　掌柜的一听他们不走了，忙说道：“是啊，是啊，我看天色不好，二位就在这住下吧。过会还有唱曲的呢。”

　　　　晏如面上一红，探寻着望向宋山潜的双眸。

　　　　宋山潜并未回应掌柜，对晏如轻道：“你信我。”

　　　　晏如回道：“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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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对月亦宜欢（一）

　　　　到了晚间，宋山潜便抱了两床棉被，准备打地铺了。他对晏如说道：“若是夜间有什么事，你叫我便是。”

　　　　晏如点头道：“过了青州，便到京城了。也不知道我被察哈尔错抓的事情有没有传到爹爹耳里。”

　　　　宋山潜说：“应当不会，章臻帝姬不敢宣扬此事，恐怕连她自己回京之事，也瞒着你父亲呢。她害怕担责任，定会在你父亲面前做掩饰，等将你寻来，再亲自将你送回府中。”

　　　　晏如思索道：“那回京后我就先去章臻帝姬的公主府最为妥当。”

　　　　宋山潜点头：“你可想好了怎么解释察哈尔轻易放过你的事？我护送你回京之事，也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

　　　　否则孤男寡女共处一路，传出去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滔天大浪。

　　　　晏如知晓其中的利害，又想到与她分离的唯西，心下有些伤感，便起身开了窗，背对着宋山潜道：

　　　　“若不是唯西，我恐怕现在还在察哈尔的蒙古包里。我自幼没了生母，也就她一个朋友，不知她何时再来京都。难道我要向章臻帝姬如实禀告，她是察哈尔氏的公主？”

　　　　宋山潜立马否决：“不可，章臻帝姬心思不简单，你与察哈尔的公主相识一事不可让她知晓，免得生出别的许多事情来。”

　　　　宋山潜留意到晏如话中对生母的念想，又想起她发烧昏迷不醒时低喊的那一声“娘”，不由微微心疼起来，他问道：

　　　　“你生母是何时……”

　　　　晏如道：“在我七岁时她就得病去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人死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宋山潜听出她声音中的伤感和失落，对晏如说道：“走吧。”

　　　　晏如转过身来，惊愕道：“去哪？”

　　　　宋山潜道：“你不是说你一直想看一看大齐的夜市吗？这里虽比不上京都，也算是繁华热闹了。”

　　　　晏如惊喜道：“真的？我们可以一起逛逛青州的夜市？”

　　　　宋山潜点头。

　　　　晏如忙摸了摸自己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小声道：“我连胭脂和水粉都没带。”这时候便流露出爱美女子的天真单纯，只是想在自己中意的人面前永远保持着美好的形象。

　　　　宋山潜看着她欢喜而又紧张的样子，不由淡淡地笑了：“只是逛逛夜市而已。”言下之意是不是什么重要场合。

　　　　晏如揪着衣裙，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第一次看夜市，总想收拾打扮一番。”

　　　　宋山潜轻轻说道：“不用，你这样就很美。”

　　　　两人出了客舍，掌柜的还在门口呆望许久，对着店里的伙计念叨：“这禁夜令一取消，青州城的夜晚可就热闹喽。”

　　　　伙计答道：“那可不是咋的，有点家底的小夫妻都要上那州桥逛逛，丈夫给小娘子买点傅粉搽搽脸，再上胡饼店买点门油和测厚打牙祭，和和美美就回家喽。”

　　　　掌柜人性子敦厚和善，此时也和伙计们调笑道：“今个呀，才知道什么叫但羡鸳鸯不羡仙。”

　　　　几个伙计看见掌柜一脸羡慕，纷纷打趣起来。

　　　　自从大齐禁夜令取消，大齐的各个都市更加繁华热闹起来，就是四隅背巷也灯火通明，也不管雪宵雨夜这样的天气，小贩合辙押韵的叫卖声声入耳，篮子里食物的香气随叫卖声四处飘荡。

　　　　晏如和宋山潜，像一对真正的新婚燕尔的夫妻，游荡在这街心。

　　　　晏如喜欢热闹，像从笼中放出来的鸟雀走在宋山潜前面，是不是还要驻足等等慢了她几步跟在后面的宋山潜。

　　　　宋山潜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此刻他跟在晏如后面，像个听话的小媳妇。

　　　　两旁是壮观的商铺，高耸的明月楼，风景如画，游人如织，灯火亦煌煌。文人骚客在此对酒吟诗，提篮串街的小贩向他兜售着酒蟹、辣脚子姜或是圆丸子。

　　　　身边不断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小贩又不停打断他的脚步，以至于他寻不见晏如的身影。他慌忙拒绝了身边向他卖卤鸭的妇人，焦急地向前方张望。

　　　　“我在这儿呢。”晏如从宋山潜背后越出，手里拿着两串圆丸子，递给宋山潜一串，十分自然道：“衎，你吃不吃？”

　　　　宋山潜比晏如高太多，低下头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那一声“衎”太自然地脱口而出，让宋山潜恍惚间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相处数年的亲密无间的夫妻。

　　　　他也自然而然接过那一串丸子“嗯”了一声。

　　　　晏如调皮笑道：“我已经没有铜板了，这串丸子买来时一文钱，我十文钱卖给你。”

　　　　宋山潜微微一笑，从袖里掏出一袋子铜钱，笑而不语。

　　　　晏如也笑了，她的笑在这煌煌灯光中显得那样明媚动人，右颊上一颗深深的酒窝此刻像溢满了香甜的米酒，每个看见的人都沉沦其中。

　　　　她接过钱袋，对宋山潜说：“做个商人真好，身缠万贯，又没有官事缠身，自由自在的，你说是不是？”

　　　　宋山潜道：“是啊，做个商人多好。”

　　　　晏如没有听出宋山潜话里别的意思，又被身旁灌汤流油的小笼包子和甘甜滋润的冰糖雪梨吸引了，她仰头对宋山潜道：

　　　　“要是我的小妹在这里，必定高兴得不知怎么办了。”

　　　　宋山潜抚了一下身旁精致木簪上垂下的流苏，漫不经心道：“哦？她很喜欢夜市吗？”

　　　　晏如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但她是很喜欢吃这些零嘴的。”

　　　　她停了停又说：“真希望有一天，我、唯西、小妹都能来这青州的夜市看一看。”

　　　　宋山潜还未接话，卖木簪子的大娘忙拿起刚才那支被宋山潜碰过的木簪子，道：“大官人可真是好眼光，这支木簪子可是耗时最长的一支，做得也最精美的，半分瑕疵都没，买支簪子送给你家娘子吧！”

　　　　这街边支摊卖的首饰都是些廉价材料制成的，做工也比不上晏如平时带的首饰，但这支木簪子线条倒是十分流畅，古朴大方，上面刻着晏如没见过的花样。

　　　　晏如接过木簪，问道：“这是什么花？怎么是个球形，还毛茸茸的？”

　　　　大娘道：“娘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个啊，我们乡下人叫婆婆丁。叶子是可以吃的，开得花是黄色，花谢了就长出这样毛茸茸的球，又轻又软，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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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对月亦宜欢（二）

　　　　晏如反问道：“散了？”

　　　　大娘见她容貌出众而又单纯可爱，耐心解释道：“那就是婆婆丁的种子，被风吹到哪，就在哪里扎根。”

　　　　晏如仔细端详着这支别致的木簪子，对宋山潜说：“女儿家的首饰多为牡丹、玫瑰等华丽的花样，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呢。”

　　　　宋山潜也不懂女子的首饰，见晏如喜欢，就对大娘说道：“那就买吧。”

　　　　大娘比划了一个二十文的首饰，说道：“官人真是疼爱娘子啊，大娘我开铺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未见过如此登对的夫妻呢。”

　　　　晏如低下头，接过簪子，低声道了谢，对宋山潜说道：“这里可真热闹，青州城里满是蔷薇香味，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宋山潜道：“会再来的，会再有机会的。”

　　　　晏如和宋山潜顺着人流往前走去，像是游在大海里两条自在的小鱼儿，漫无目的随着海浪向前。

　　　　两人走至青州桥上，只见桥下数十条花船停靠在岸边。花船上多是饮酒的客人，伴随着卖唱的歌姬。

　　　　最靠外的花船上探头而出的歌姬酥胸半露，似霜雪的皓腕轻搭在船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