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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妖似魔-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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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问来,观言再次感觉到自己好像押错了地方,不过应皇天这个人向来就诡计多端,狡猾得很,他的一根肚肠总是要绕上好几个弯,说不定这一问是在故布疑阵,观言觉得他应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才对,于是又重复一遍道,“我赌它会复活。”

    应皇天依旧笑笑地看他,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道,“如果它会复活,那你得把刚才吃下肚的食物吐出来才行了。”

    “啊?”观言愣住,看看筷子上早已不自觉夹起的那块肉,再看看他。

    应皇天点点头,笑眯眯地道,“虽说你赢了才告诉你,不过谁让我心肠太好呢。”

    “那……那你把它的头晒起来……”观言愣愣地再问。

    “当然是拿来吃啊。”应皇天理所当然地道。

    “……”观言闻言,只好默默地把那块肉放进嘴巴里。

    “好吃吧?”

    应皇天偏是不罢休,再问他。

    的确很好吃……

    但观言依然觉得自己……

    ……又被骗了……

    早知道就说不会复活了,这也是常理不是吗?观言不禁觉得后悔不已,他又想了一遍方才应皇天的话,他的确在一开始就故作神秘,说想看它复活,然后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事件之后提出这场赌局,但其实他早就把它的身体浸泡起来吃了,也说明了他知晓答案,而且在提到“浸泡”的时候他还特地解释了一番,只怪自己一时没能将前后两者联系起来,不过输就输罢,本来输的可能性就大……这么想着,他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便问,“对了,方才你好像提到了玄黾一族,是昭阳大人的先祖吗?”

    “不错。”应皇天点头道。

    “我还记得你说过,玄黾一族灭,是胜王默许之故,虽然当年有御灵君在背后设计,但要不是胜王点头,玄黾一族也不会被灭全族。”观言又道。

    “这本就是一桩事先计划好的阴谋。”应皇天道。

    “但这跟昭王有什么关系?”观言不禁要问。

    应皇天看着他,“我有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观言摇头道,“你是没有说,不过,御龙一族也就是蛇虺族是否曾三阻昭王南巡一事已不可考,但你提到了穆王时的‘鼋鼍为梁’,而恰好昭王又是溺水而亡,所以我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联系一样。”

    “你能想到这一层关系,果然符合一名巫师的身份。”应皇天唇角勾起一抹称赞道。

    “那究竟昭王是如何溺汉水而亡的?”观言于是问。

    应皇天又夹起一块现已被观言所知的肉来,对着观言神秘地笑着说,“鼍龙,可是一种极懂得报复人类的介兽呀……”

    ………………………………………………………………………………………………………………………………………………………………………………………………………………

    昭王二十四年初夏

    这一夜,众星不见,玄璘犹自站在观星台上,怔怔不语。

    众星不见,便是气运已消之象,但众星,除了代表周昭王的那颗星之外,还包含了他所带领的玄黾一族之星,至今为止他虽然仍试图想要扭转,一直也不愿意放弃,却仍然不知该从何做起,也许当五年前天象现时,他就知晓命数已然注定,人力难回。

    玄璘不知不觉伸出手,他几乎夜夜站在这里,夜夜凝望星空,可这里却始终找不到他所想要的答案,原来天意的确会作弄人,告诉了他结果,却从不会告诉他更多。

    因奎在登上观星台之前就望见天上并无一颗星,这是大凶之兆,而上到最高一层便看见他的老师较之过去更为萧索的背影。

    只要来到这里,他总是能看见如此默然的身影,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天上的星光不再明亮之故,使得这一抹原本散发着淡淡光华的背影,也似是变得越渐黯淡和模糊了。

    他与他老师的相识,从当年被他救起时算起,已有十年了。

    玄璘不出声,因奎也不作声,他默默陪着玄璘站了良久,玄璘才忽地道,“因奎,明天起,你不用来此地寻我了。”

    因奎一怔,问,“老师,这是为何?”

    “因为我已不可能再教给你任何知识了。”玄璘淡淡地道。

    “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因奎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不由问。

    “你不用再问。”玄璘只道。

    “可是……”

    “因奎,今日的天象你看见了,告诉为师,要如何解释?”玄璘打断他的“可是”,却问。

    “这……”因奎想了想,便道,“老师,弟子可以不说出口吗?只因我怕一旦说出口,那件一直担心的事好像就要发生一样……”

    “即使你不说,它也一样会发生,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玄璘依然淡淡地道。

    “老师,难道……您仍然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因奎曾经问过,可玄璘并没有回答,他不禁再问。

    “我关心,又能挽回几分呢?能胜过天意吗?”玄璘淡淡地问。

    “难道,不是人定而胜天吗?”因奎低声问他道。

    “呵……”玄璘低笑出声,听在因奎耳中不知是悲是喜,而此时的因奎看不到,他微微弯起却显几分无奈的唇角,和眼底一抹无法掩饰的怅然之色。

    ……………………………………………………………………………………………………………………………………………………………………………………………………………

    馗里成功地说服胜王建造长生殿,短短五年间,胜王已变得越来越在乎长生不老这件事,只因镇守池渊殿的那只大龟玄冥据说已活了千年之久,龟尚且能活千年,他作为一代帝王又岂能连一只龟都不如?是以当馗里提出长生殿用玄冥做柱础之时,他觉得那真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那龟是玄黾一族的神物,玄卿必然不会答应此事,那又要如何是好?”胜王不禁道。

    “陛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臣有极好的计策,能应对玄黾宗主。”馗里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奸猾的笑,对胜王道。

    “哦?说来听听。”胜王立刻问道。

    “前几日臣观星象,见有岁星超辰,便知今年必有严重灾害,起祭平灾本就在玄黾一族的职责范围内,若灾害无法平息,我们便可以借机归咎于玄璘,让他献出玄冥。”馗里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阴毒的笑。

    “可是,玄冥乃玄黾一族的守护之神,恐怕玄卿不会轻易就答应。”胜王虽觉是好计,但玄璘毕竟是一族之主,若是硬来,那将来势必会少去他的助力。

    “玄璘的预见之术已后继有人,那个人陛下也知晓,他跟随玄璘十年,我们大可以提拔他,若玄璘选择抗旨不尊,难道陛下还要继续受他的掣肘吗?”

    胜王自然不愿在任何事上受人掣肘,他是王,本就该是他说了算,但还有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便又道,“另有一事,便是周昭王之事,你说的那个人,也能预见到昭王的气运吗?是否也如玄璘那样,有足够的应对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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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鼍龙之死(七)

    “当然;那个人甚至懂得‘御水之术’,其实在前两次昭王南巡之时,他已经教给我们蛇虺一族的族民并且尝试过了,是以若昭王再来,必让他在汉水中无法翻身。”馗里道。

    “哦?还有这等事?为何馗卿从未向本王不提起?”胜王大喜道。

    “时隔多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前两次皆是牛刀小试,最后一次才是见真章之时,而且那时臣并无把握,就没有提及。”

    “原来如此。”胜王说着又问,“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陛下放心;臣有绝对的把握。”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馗里在不知不觉间已赢得了胜王的偏袒,再者;这五年间并未发生大的战事;仅有一些小灾小难,以至于胜王用得着玄璘之力的地方少之又少,相较之下,一个好像是御敌时才取出来用的盔甲,一个却是整日把玩的玉扳指,再加上馗里有高人暗中相助,他这番话跟那人对过多次,是以说出“有把握”的时候半点也不见犹豫,这让胜王对长生殿一事不由也多了几分信心,便道,“如此,便等时机成熟,你就迅速着手推进长生殿之事。”

    “是,陛下。”馗里垂首,眼底多了几分计谋得逞之后的笑意。

    ………………………………………………………………………………………………………………………………………………………………………………………………………

    所谓岁星超辰,便是指岁星进入了翌年的星次,从天象上看,便是意味着有重大的事件要发生,与此相隔并不久,玄璘就见到了众星隐没之象,两者交叠而来,更成了凶上加凶之兆。

    玄璘缓步踱入池渊殿,这是玄黾一族最神圣之地,那只千年龟神便镇守在此殿内的玄天池里。

    彭郎是池渊殿的守殿司,亦是玄黾一族之人,他日日夜夜看守池渊殿,这日又见玄璘的身影,不由立刻迎上前来道,“属下见过宗主。”

    玄璘淡淡点头,也不出声,径直往玄天池的方向走去,彭郎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宗主,近日玄冥神频频昂首,属下并不知何意。”

    玄璘最近频繁地在池渊殿露面,而万年不动的玄冥神近来也频频动作,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也是彭郎守殿近十年来首次见到的情形。

    “我知晓。”玄璘说着,玄天池便映入眼帘。

    那是在殿内开凿的一方水池,水池偌大,占据最大的殿堂,而池水引自周边水源,由龟神玄冥镇守池中,以保玄天池池水盈满,象征玄黾一族气运充盈,更被楚王封为池渊殿镇殿水正司,只是近来,天象频现凶兆,以至于惊动了长寿到早已能感知天地运数的玄冥龟神,是以连它都已忍不住频频昂首发出动静。

    玄天池巨大,是因玄冥本身就已占据了三分之一左右,殿内长明灯长燃不熄,将玄天池照得透亮,池水透明而清澈,波光粼粼中现出浑然一体而显十分厚重的龟甲,玄冥那庞大的身躯便静静地伏在池底,而玄璘一到,它像是很快也感知得到,就见池水水面轻轻漾起了一丝波澜。

    “是我。”难得的,玄璘的语调里少了几分淡然,而多出一分温和。

    池水中玄冥微微睁开眼睛,玄璘便又道,“盛极必衰,玄黾一族恐怕也快走到尽头,这么长久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他话音方落,池水的动荡愈发大了一些,惹得守在池外的彭郎微微吃惊,不禁悄悄向里张望。

    玄璘恍若未觉,继续道,“周朝之王更替,已是注定之事,玄黾一族自诞生起便在楚地,并受历代楚王庇佑而生活,但终有一日,我们这些古老的部族会慢慢融合,成为一体,只是我身为一族的宗主,却没有能力保护我的子民,玄璘真是愧对先祖……”玄冥似是在听,又似是不愿听他这样说,池水的漾动不知不觉更大了一些,玄璘察觉到,便停下来,随即,他看了玄冥一眼,又说,“你问我究竟是谁影响了玄黾一族的气运?”

    玄冥在池子里似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玄璘淡淡垂眸,摇头道,“我一直在寻找,一开始以为是馗里,但其实不是他,那个人还要更年轻,而且是蛇虺族之人……”

    玄冥在水中亦是垂眸,半晌没了动静。

    玄璘又道,“……其实皆已注定,玄黾族与蛇虺族本就水火不容,是我一直压着不希望两者之间产生争斗,因而削弱了楚国的实力……但,也许我真的错了……有得有失,我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同时太不把蛇虺一族放在眼里……所有的一切,导致局势慢慢变化成为如此地步……”

    玄冥轻轻摇了摇首,玄璘睇着它,忽地嘴角现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来,使得他那张一贯冷淡的脸鲜活了不少,而这一抹笑就像是春日初来乍到的暖阳一样,能使冰雪消融,万物苏醒。

    不过这抹笑稍纵即逝,玄璘伸出手,轻触池面,低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此事可能与你相关……”玄璘欲言又止,语调也随之沉重起来,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一时玄天池里池水激荡不止,甚至轻溢出了琉璃石砌成的池子边缘,再落到青石地板上,和玄璘的身上。

    玄璘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我担心玄黾一族之危会影响到你,昨夜池渊殿上空的荧惑之星有反逆行之象,指向王陵的方向,预示建陵之事,我想不出建造王陵和你有什么关系,唯有镇墓……一旦我出了事,就无力保住你……”

    玄冥缓缓闭上了眼睛,玄璘见状,了然地道,“我知道你愿意为我牺牲,可是……”

    似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池水突然掀得更高了。

    “岁星百年超一次辰,要想扭转局面,可能尚需百年时间。”

    玄璘这样说着,玄冥在池水里静默不动。

    “你真能静卧百年不吃不动?”

    玄冥睁开眼睛,水波下,它的眼睛闪烁着奇妙的光泽。

    玄璘看着它,再一次深深叹息。

    池水蓦然间又掀动起来,玄璘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它想说什么,道,“你问我玄黾一族的血脉?”

    玄冥点头。

    玄璘眼中神情复杂,却道,“我当然想留下玄黾一脉,但天意究竟为何,现在的我还看不清楚,但我觉得此事必定跟蛇虺一族有关,他们现在正盯着我,就是等着我犯错,我的动作不能太大,万一弄巧成拙,可能还会连累整族人。”

    玄冥闻言,开始摇摆身躯,它这一动非同小可,连着整座池渊殿都开始震动。

    震动之势威力万钧,彭郎站在玄天池外几乎站不住,还听到“隆隆”的声响。

    较之方才的暗暗吃惊,彭郎此时已是惊慌失措,他连忙几步进入出声相询,“宗主,出了何事?”

    玄璘仍是淡淡道,“无事,你守在殿外便是。”

    “是,宗主。”彭郎只得答道,便退了出去,他虽然知晓自己的宗主一来就必然会跟玄冥神作交谈,但玄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如此巨大的反应,大到连池渊殿都一并震动,十年来一次都没有。

    玄璘对彭郎说完,却也因玄冥的震动而怔忡不已,他明白玄冥的意思,它这是在告诉他说它能护他的后代周全,百年后玄黾一族必能重现天日。

    好半晌,玄璘终于点头,“我明白了,我会依你之言,将事情都安排妥当的。”

    他话音一落,池渊殿的震动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人一龟又如此交谈了片刻之后,玄璘便离开了池渊殿。

    ………………………………………………………………………………………………………………………………………………………………………………………………………………

    昭王再度来攻,攻势之迅猛,来势之汹汹,数量之庞大,皆出乎胜王的意料之外,却又正中胜王下怀,他命人将特制的船只摆出来,若昭王要征用,便将那些船用上,而馗里率领蛇虺一族在汉水边翘首以盼一人的到来,准备施展所谓的“御水之术”。

    那人姗姗来迟,他到来的时候,手中牵着一只鼍龙。

    但那并非是一只完整的鼍龙,而是只有一具身体而已,尤其这具身体里并没有血水流出,脖子和脑袋分开的伤口早已看不出来,原本它全身覆盖的鳞甲颜色也变得极深,浑身**的,仿佛是被浸泡在哪里保存了很久刚取出来似的。

    馗里看见他,便唤道,“因奎,你终于出现了。”

    因奎早已是一名俊俏的青年,他的轮廓在这几年间变得尖瘦无比,棱角愈发突出,尤其是眼窝下那两块颧骨高高耸起,使得他这整张脸看起来处处是直线,便显得处处充满了杀伤力,而他眼底的神情常常变化无端,似是藏着无限的心机。
………………………………

第108章 鼍龙之死(八)

    “族长;因奎来迟了。”不再刻意压低之后,因奎的嗓音便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是听来仍然有一丝黯沉。

    “不迟,周军仍在对岸,还未过来。”只因汉水对岸旌旗飘扬;黑压压的军队似是连着天边;又像是连接着河岸。

    “船只已安排好了?”因奎问。

    “嗯,不够的也早已运到对岸补足,只因完全没料到他们的数量会有如此之众。”馗里答。

    “多才好,我们可以一网打尽。”因奎眉梢微挑,一股本应随之散发出的邪气又尽数纳入了眼里;并将之完美隐藏。

    “对了,你牵这半只鼍龙来,是要做什么?”馗里问。

    因奎斜斜勾起唇角,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右手不经意摩挲着左手食指;答,“御水之术,它才是最关键之物。”

    馗里一开始还不明白,因奎说着便将手中那半只鼍龙放入汉水之中,而当周军浩浩荡荡搭乘船只行进到汉水中流时,因胶液融化而使船身船板分离,导致众军落水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半截鼍龙的用意,就见汉水里忽然浮出无数只身躯硕大的鼍,这让原本泛白的汉水变得灰黄而似是浑浊,众人尚不及反应,那些鼍已见人就咬,惨叫声响彻在汉水上空,血水不意外染红整条汉江,再顺流直下,周军因此而仓惶大乱,尤其昭王那艘船早已不知去向,隐约听见有人呼喊“陛下”的声音,却也很快被更多的惨叫声所淹没。

    一整个白天,一直到黑夜,这是汉水最凄惨恐怖的一日一夜,也是天光最凄迷的一夜,隐隐约约间,似有五色光贯透了紫微之星,预示着不祥和死亡。

    如此骨肉支离毛骨悚然的场面让一旁的蛇虺族人不忍再看,皆不约而同捂住双眼,他们似乎觉得这一切太过可怕,太过凄惨,也太过疯狂。

    因奎和馗里却是例外,前者眼底并无一丝怜悯之意,而后者的心早就雀跃不已,因为眼看一直想要翻身的美梦就要成真。

    “哈哈哈!哈哈哈!”火光灼灼之下,是馗里如痴如狂的大笑声。

    因奎冷冷瞥他一眼,攒眉不语,随即,又重新面对汉江,此际,鼍的吞噬已逐渐停止,惨叫声也越显无力,汉水之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而腥风血雨过后,便是全然的死寂。

    “回去了。”因奎开口。

    蛇虺族人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忙不迭转身要离去,可奇怪的是馗里却一动不动,只有脸部仍然保持大笑的表情,身体却僵在了那里。

    “族长?族长!”有人碰了碰他,馗里却在蓦然之间倒下。

    “族长?!”

    众人冷不丁一惊。

    因奎走上前,探了探馗里的鼻息,再查探他的脉象,沉吟片刻道,“他已经死了。”

    “啊!怎么可能?刚才族长还是好好的!”

    因奎漠然起身,对那些族人道,“他因为过度欢喜,而猝死了。”

    “……猝、死……”

    听过过度悲伤而突然死亡的,却从未见过因为过度欢喜而猝死的,这也太……

    说是可悲好呢,还是可笑好?

    “把他葬了吧,其他人,跟我回去。”因奎看着馗里面无表情,冷冷地说着,转过身。

    随即,火光之中,他蓦然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睛,那个人原本一直用背对着他,可此时此刻,他们遥遥相对,一时皆未有语。

    汉水之滨,死寂和肃杀之气正在不断蔓延,明明是夏日,却不知为何只让人觉得像是身在冰窖里。

    “啊……是玄黾宗主……”

    “对了,因奎不是玄黾宗主的弟子吗?为什么他会来此帮助我们蛇虺一族?”

    “如此数量庞大的鼍……就是他召唤出来的吧……”

    窃窃私语之中,两人冷冷对视而立,对周遭一切皆恍若未闻。

    玄璘常常太过冷淡的眸,此时泛起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懊悔和难以言喻的疼痛之色,他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影响玄黾一族气运的人一直就暗藏在自己身边,他从未意识到竟会是这个人,而他连一次怀疑都不曾有过,此时,真相大白之后,他已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但有些事,他仍然要向眼前之人确认,他想要知道玄黾一族究竟是毁在自己的手里,还是他的手里。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名因子,父亲名玄亦,二人皆是玄黾族人,而我救你的那日,你的父亲杀害了你的母亲,难道这些并非真实?”玄璘缓缓开口,淡淡地问。

    因奎注视玄璘的眼睛,他虽身为他的弟子十年,可从未有一次是如此直接地面对他,并且将真实的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底。

    “我的母亲是因子,她的确是玄黾族之人,可我的父亲并非玄亦,他之所以杀死我的母亲,便是知晓我并非他的亲身骨肉一事。”对于往事,因奎已经看得很淡,但那一日母亲的血弥漫在眼里,也扩散在了他的心底,父亲如此丑陋的面貌,他想这一辈子他都忘不掉。

    他是真的认那个男人为父亲,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还有十年的抚育恩情,可却在一遭蜕变,人的感情如此脆弱,能说变就变,还是这种他所珍视的情感,那么从今以后,他还能相信什么呢?

    玄璘看着他,他印象中的因奎从来不会给他如此的阴鸷之感,他的眼神总是清澈可信,而不像此刻,一股杀意充斥在他的眼里,带着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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