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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龙之点龙笔-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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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语未落,又见释空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挑挑眉问:“又怎么了?是不是道歉还不够?还想要惩罚师兄?”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释空一脸紧张地摆摆手,想了想后露出个为难的表情,脚在地上磨阿磨,最后他犹犹豫豫道,“师兄,我今儿看见一些事,因此而产生了疑惑。”

    “什么事?”

    释圆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正要尝尝咸淡――

    “我看见蛇下面有两根,”释空憋红了脸,“是我见到的那条蛇比较特殊下面劈叉,还是其实他们都这样?”

    “噗――”

    乳白的粥呈弧线状从年长一些的和尚唇中喷出。
………………………………

第76章 城

    “咳咳……”

    释圆难得见狼狈,顾不得什么形象抬起手用手边的袖子擦了擦嘴,他一手端着尝粥的碗,一手揣着勺,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这傻乎乎的师弟:“你以为那蛇是受伤了吗?”

    “难道不是?”释空抬起手,然后食指并拢中指,无名指并拢小指,从中间分开,“这样的。”

    释圆:“……”

    释圆抽了抽唇角,一脸不忍直视伸手将释空的手摁下:“它伤得这么重,你给它疗伤了吗?”

    “没有。”

    还没等释圆松口气,又见释空沮丧地垂下脑袋郁闷道:“它不让,而且我看到这样的有点害怕……师兄,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佛祖说众生平等,我非但没有慈悲之心,还因为因为那蛇小小的残缺而退缩——”

    而且他还被狗咬了,自己非但没有同情他替他寻找草药,还质疑他甚至是要赶他走……

    释空越想越内疚,而此时释圆见小师弟那失魂落魄的脸,只好满脸感慨地摸了摸释空的小脑袋:“第一次见,谁都会害怕的,你又何必自责……依照师兄看,这同你有没有慈悲心倒是没什么关系,放眼安乐寺哪个又不知道释空的心肠软,上次慧海被罚关禅房,不也是你冒着被方丈责罚的危险偷偷给他塞馒头么?”

    释空一天,连忙拼命摆手又一脸紧张地踮起脚要去捂释圆的嘴——后者笑着稍稍往后躲避,伸出手拍拍小和尚的脑门:“别想了。”

    释空:“喔。”

    释圆:“听话。”

    释空:“好,不想。”

    然后当晚释空又干了一件错事——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明明和释圆师兄说好了不想这件事,结果他硬生生惦记了一晚上,不仅如此,还因此而失眠了。

    半夜,夜深人静时,众人安静的酣眠声中,小和尚在榻子上翻过来滚过去,奈何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最后——在隐约听见后山传来丑时撞钟声,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一个鲤鱼打滚从榻子上爬了起来。

    释空:“……”

    他决定去看看那条被狗咬了且下半身残疾的龙人还在不在。

    如果他在的话,他要同他道歉,然后给他上药。

    打定了主意,释空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到了涂抹外伤的药,小心翼翼放进衣兜里,随后一溜烟儿似的溜出了房间——当他推开门时,他还能听见靠近门的某位师兄嘟嘟囔囔说着梦话,什么“慧海师兄来烤红薯”,停顿了下又道“释圆师兄我们错啦错啦错啦不烤红薯不烤不烤”……

    释空掩嘴偷笑。

    下一刻,房门从外轻轻关上。

    夜深时的安乐寺与白日完全是两副景象,整个寺庙仿佛沉浸在夜的静谧当中,唯有佛堂传来隐约的橙黄光芒,以及“咚咚”木鱼敲响的单调声响……不一会儿,木鱼声音停了下来,佛堂之中又传来什么人在窃窃私语的低声。

    释空仔细想了想,想起今夜好像是轮到慧海师兄守着佛堂,方才听见的,怕是他这师兄在诵经念佛——慧海是比释空、释圆更早来到安乐寺的师兄,年纪稍长,但相比起释圆那样不苟言笑、守规守矩的后辈,慧海显得要活泼得多,平日里和师兄弟闹成一片,因为行为过于放肆被师父处罚也不在少数……

    恰好此时一阵凉风吹过,想到慧海平日被师父责罚时哭爹喊娘的样子,释空那单薄的身形应景地抖了抖,随后不由得稍稍压低身形放轻了脚步——

    这时候若是被慧海捉到他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还到处闲晃,大概又要半威胁着逗弄他了。

    释空琢磨着,正思考如何绕过佛堂到后山去,然而这个时候,他余光却突然瞧见佛堂透在窗上的人影晃动了下——原本跪在蒲团上的身影站了起来,来到门前,“吱呀”的一声佛堂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慧海被佛灯拉长的长长投影投在佛堂前台阶上。

    释空:“?”

    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嘴,释空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瞧着他的师兄离开佛堂前往后院——在后院栽种着一棵很高很茂盛的红豆,每日白天也有祈求姻缘的善男信女到红豆树下祈福挂许愿帛……只是,师兄不在佛堂好好守着,倒是跑到那个地方去做什么?

    释空心中好奇,却又不敢跟过去一探究竟,只是在慧海的背影消失后他犹豫地跟到了后院门前,紧接着他隐隐约约听见了衣服布料摩挲发出的窸窸窣窣声,片刻之后,仿佛从很远的方向,似有人低低痛苦喘息和哭泣的声音响起……

    释空被吓了一跳。

    然而等他仔细侧耳倾听时,那声音似乎又消失了,整个后院安静极了,只剩下了风吹树梢树梢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释空等待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确实没有了动静,又担心自己站在这傻站着一会儿被从后院出来的慧海撞个正着,于是也不敢做过多的耽搁,想也不想便转身连蹦带跳地向着后山飞奔而去——

    平日里走多了的山路哪怕是夜晚只有月光映照也依旧轻车熟路,小和尚奔跑了没一会儿便听见从泉边传来的流水声……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而当他拨开那小小灌木,满心期待往那泉水中看去,却只见月光之下,泉水湍湍,原来之前听见类似白日泉水拍打龙尾之声,却是水流从一块黑色大石上流过发出的声音。

    而白天里趴卧在泉水中的那条龙,果然已经不见踪影。

    释空:“……”

    或许是当真听了自己的劝说后离开了吧。

    心中说不上多少欣慰,甚至还有些遗憾失落,站在泉水边呆呆看着流水,小和尚摸了摸头,突然觉得自己大半夜不睡狂奔下山人来疯似的行为似乎有些癫狂……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他自顾自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转身离开,然而这时,一疑惑的声自他身后突兀音响起——

    “小和尚?”

    释空微微瞪大眼,前一刻仿佛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转过身,随后便见身后树梢微微震动,一黑色靴子从树上垂落,紧接着他又看见一缕银发随风清扬,男人微微弯下腰从树后探出张脸:“还真是你?大半夜不睡你在这折腾什么?”

    “小龙人?”释空的声音听上去特别惊喜。

    烛九阴停顿了下,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反问:“……啥?”

    “你没走?”

    “你叫本君走本君就乖乖听话走么?不过虽然走是真走了,只是后来听说了一些事,便又回来了……”男人自高高树上跳下来,“你方才叫本君什么?”

    “小龙人。”

    “……”

    “不然也不知道如何唤你。”

    “本君告诉过你,本君叫烛九阴——”

    “大半夜的,这种笑话就别再说了,”释空道,“小龙人,我是来同你道歉的——今日经过师兄提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因为看见你与常人不同之处便心生抵触,对你大呼小叫,佛曰众生平等,出家人更应该以慈悲为怀,我这样是不对的。”

    “……”

    “对不起。”

    释空负责一本正经地道歉,烛九阴则负责一脸懵逼。

    而接下来眼前小和尚作出的动作则让烛九阴的懵逼变成了惊悚——他发誓上一个让他产生这种感情的人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然而眼下当面前的小和尚一个马步上前伸手要来解开他的腰带时,他却破天荒地并没能反应过来将他一巴掌抽飞,而是先郁闷了问了句“你干嘛”……

    紧接着,他感觉腰间一松——于是郁闷的疑惑微微变调,变成了——

    “喂,你干嘛?!”

    烛九阴瞪着眼,连连后退三步,没反应过来他睡得好好的这么就莫名其妙被个“出家人”脱了裤衩,虽然白日里他耀武扬威地晃着自己的小兄弟在这“出家人”面前晃来晃去——

    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在意自己被“出家人”脱裤子。

    “自己脱”和“被别人脱”并不是一个概念。

    更何况还是个秃驴!

    虽然长得不难看也还算年轻,但是长得不错的小秃驴也还是秃驴!

    我日!

    烛九阴拎着随时要往下掉的裤衩瞪着释空,只见后者转身找来几根树枝,举着树叉回到烛九阴身边,他指了指男人的裤脚,平静道:“别紧张……看你又出血了,我给你带了止血药,快将裤子脱了罢,我给你上药。”

    “……不碍事。”烛九阴一脸戒备,“而且上药就上药,你手上那些树叉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用来固定的。”

    “本君只是被那哮天犬咬了一口,并没有骨折也没有短腿,固定什么——”

    “你的□□。”

    “啥?”

    烛九阴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师兄说了,我不应该对身患残疾之人的残疾之处大呼小叫——”

    “身患残疾?”

    “对。”

    “你师兄说的?”

    “也不算是,但是他也问了我有没有给你好好上药——”

    “好了不用说了,你那师兄活不过今年中秋。”烛九阴面无表情道,“你准备用这破树叉怎么拯救本君的‘残疾’?”

    “像是固定短肢那般先将劈叉的地方捆起来,然后就明天再找个郎中,使用针线缝合,假以时日,待伤口愈合,那劈叉的地方自然合二为一——”

    “小和尚。”

    “什么?”

    “你自己说这话也不觉得荒唐?”烛九阴凉嗖嗖道,“让人用树叉把你的小弟弟五花大绑,然后再送去给赤脚医生用针线缝合几下……”

    “……”

    释空觉得□□一凉,条件反射似的扔了树枝一把捂住自己的命根子,烛九阴冷笑一声以示嘲讽,并懒洋洋道:“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本君那两根的尺寸合二为一那还得了——”

    “……”

    烛九阴瞥了他一眼:“说有你胳膊这么粗都算委屈了本君的实力。”

    释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顿时生出一种难以直视的尴尬,他又捏紧了手上的药瓶:“那你要不要让我上药?”

    烛九阴:“不要。”

    释空:“可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烛九阴:“相比起要被树枝固定住命根子,就让它自由地流好了。”

    释空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突然眼前的男人蹙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尚未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只感觉到腰间一紧,随机便被人一把拎起来蹿上树梢……

    固定在腰间的手臂缠绕得紧,背后紧紧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释空不知怎地想起了白日里男人站在水中的模样——脑海仿佛和那起初看见的水滴一样,从他的喉结流过,至胸膛,至平摊小腹,最终没入那毛发之中……

    释空脑袋放空了下。

    然后脸“蹭”地一下炸红。

    他慌乱地想要回忆起任何一句经文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失败了,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他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扑打在自己的后颈——

    他挣扎了下。

    “嘘,别动。”

    男人的唇几乎就要碰到他的后颈。

    释空下意识地不敢动了——

    然而紧接下来他便看见了奇怪的一幕,他先是听见从山上传来人走路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原本应该在佛堂守夜的慧海出现在了视线中……他看上去有些奇怪,走路的姿势也有别扭得很,释空看着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向泉水边,衣衫不整,唇边还有奇怪的白浊液……

    释空:“?”

    眼瞧着慧海忽然身形晃了晃,猛地摔倒在了泉水边——他头朝下跌入泉水里,挣扎了下,然后突然就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似的,一动不动了。

    “慧海师兄!”

    释空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将手死死捂在他嘴上的人,跳下树枝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然而等他将躺在水边的人翻过来,却发现他变得不太对劲——

    眼珠上翻,面色潮红,剩下的是病态的白,口鼻亦狼狈地充满了泉水和奇怪的乳白液体混合物……

    他没有一丝丝气息。

    他死了。
………………………………

第77章 城

    慧海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死在了释空这个小师弟的怀抱中――这是释空第一次亲眼目睹人的死亡,虽然佛经里常常讨论生老病死之事,但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得够呛。

    这一晚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将慧海的尸身搬运回安乐寺中的,平日叫他挑两桶水他都能晃掉一桶半――但是他却就这样咬着牙将慧海的尸身从后山一路背回了山上,除了因为慧海比他高双脚拖地之外,释空没让他的身体再受到一点摩擦。

    后来释海想了想,他能做到这个,说是一鼓作气的悲痛好像也太过于抽象,实际上应当只是因为此时的慧海已经比记忆中那活泼爱搞事的模样已经远去太多――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眼底的淤青像是几日都不曾睡过好觉,双颊微微凹陷,整个人几乎瘦到脱形。

    “来人啊,来人啊,师父,释圆师兄――”

    小和尚的哭嚎声惊动了凌晨的安乐寺。

    从僧房中,一簇簇橙黄色的蜡烛被点亮,各个穿着里衣睡眼朦胧的和尚们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仔细想了想分辨出这是他们小师弟释空的哭腔――

    于是瞌睡清醒了大半,他们面面相觑,起先还以为是这孩子半夜做了什么噩梦受了惊……然而仔细想想,那哭声似乎又过于的歇斯底里。

    而此时,释圆之前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抄了一夜的经,听见释空的哭喊声时他手中的毛笔一抖,一个“佛”字最后一笔拖出去很远――

    脱离了原本的形。

    “……”

    垂下眼放下笔,释圆打开房门,便看见站在院中那大鼎香炉前的释空,此时此刻平日里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看上去却是极为狼狈――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脸上哭得乱七八糟,鼻涕和眼泪混进了嘴巴里,而他的背上……

    还稳稳地背着个垂着脑袋、毫无生息的人。

    大约是双腿一路拖地回来的关系,慧海的一只鞋子不见了,干净的白袜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和青苔;小腹微微隆起,裤脚隐约捞起,可以看见他的脚踝处一道道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紧紧缠绕过;最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僧袍,裤裆的地方濡湿了一大片,却又不像是失禁造成……

    “释空?慧海师兄?”

    僧人们纷纷围绕上来,见到慧海分明已经死亡均是大惊――

    这一夜,将安乐寺震惊的,果真不仅仅是释空的噩梦那么简单。

    安乐寺主持赶来的时候,慧海的尸身已经被人从释空的背上放了下来,有师兄找来白色的床单罩盖在了他的身上,遮盖去了他身上的狼藉以及伤痕,圆海方丈掀开那床单的一角看了看,先是一愣,他盯着慧海那仿佛沉睡的脸看了许久,而后他微微闭上眼,只叹息一声――

    “阿弥陀佛。”

    那一刻,众人只道师父瞬间苍老许多。

    安乐寺主持法号圆海,他将这法号中二字拆开,分别赠给了他最看中的两个徒弟,一个是最为大家敬重、禅心最深的释圆;另外一个,却是总被他责罚、看似烂泥巴扶不上墙总在上蹿下跳的慧海……他们都说,慧海是师父年轻的时候从外带回,原本他只是穷苦人家要卖掉去祭祀河伯的童男,但幸运的是圆海云游时恰巧路过散尽身家将这些孩子们一一解救出来,却唯独只带了慧海一人回到安乐寺中,自小亲自教导佛理、手把手教会诵经――

    师父看待慧海,或许如同看待亲儿一般。

    如今慧海死于非命,他自是悲痛难抑――虽说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忘却凡尘一些因果孽缘,然而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于安乐寺中,大约本身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

    “慧海师兄这是怎么了?”

    “谁也不知道啊,释空,你在哪儿找到慧海师兄的?”

    “看这一身的潮,怕是后山的山泉边吧……大半夜的,慧海去那做什么?”

    “慧海师兄身上就像是被什么缠绕过……”

    此时,安乐寺众僧七手八脚地将慧海搬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慧海身上,一时间也忘记了他们这小师弟的状况――不知他什么时候停下了哭泣也不知他在何时变得安静,小和尚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连气息都没有了。

    他也不再哭喊着什么。

    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师兄们将慧海逐渐搬远,这时候目光偶然扫过慧海露在被单外那脏兮兮的白袜子,他停顿了下,转身就要往外走……

    “去哪?”

    唯独释圆一把拽住释空的手。

    “鞋,我去给慧海师兄找鞋子。”释空转过头,双眼放空似的看了一眼释圆,“都说黄泉路上有狗,路也坎坷,没有鞋,慧海师兄路上要受苦的。”

    小和尚似喃喃自语般回答释圆的话,他说得认认真真,唯独平日里那双黑亮的瞳眸之中失去了光。

    “天还没亮,”释圆道,“要去天亮后,师兄陪你去。”

    “这和天亮不天亮有什么关系?鞋,我要去找那只鞋――”

    释空只是碎碎念地重复着,说着就要挣开释圆的手,释圆却死活不肯放手,释空跟他拉扯一翻未果,此时却有些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看着释圆:“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

    “那你为何不让我去?”

    “夜晚看不清路,师兄怕你摔下山,慧海已经够叫人难过,师兄不想再因为另外一个人难过。”

    “……”释空不说话了,他盯着释圆看了一会儿,良久,他那黑色的瞳眸突然亮了下最后归于沉寂,他摇摇头,轻轻后退,这一次他挣脱开了释圆的手,“可是师兄,我在你的眼中看不见你说的‘难过’。”

    释圆停顿了下,而后他只是淡淡道:“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师兄再告诉你这些。”

    “算了,我也不想听。”

    释空抬起手擦擦鼻涕和眼泪,最后看了释圆一眼,随后转身往后山去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山此时空无一人,原本应当在那里的那个龙人已经不见踪影,在之前慧海倒下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放着慧海掉落的那只鞋。

    这只鞋子应该是在山半路掉的。

    应该是他背慧海时,那龙人跟在自己身后走了一段路,顺手便将这鞋子捡起了……至于他到底跟着自己走了多远,释空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

    释空上前,宝贝似的将慧海的鞋子捡起来抱在怀中,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鞋子还下压着张纸条,上书“寺内有妖自行保重”八字……

    释空捏着那张字条看了很久,然后将它揉成一团撕碎了扔进泉水里――

    妖?释空看着那被泉水冲刷的巨石心想,你不就是妖么?

    ……

    圆海亦在佛堂前亲自诵经超度三天三夜,并着手安排葬礼,慧海的尸体没有停留过久等到所谓头七便被匆匆火化――临火化之前,是圆海师父亲自替他净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于是慧海躺在枯枝架成的架子上,面色安详犹如睡着一般。

    他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就连脖子上都缠绕上了绷带,于是大概也没有人知道,那绷带之下掩盖着的、才显现出来不久的深紫色勒痕的狰狞恐怖……

    然而没人知道,释空却知道。

    站在那熊熊燃烧的火边,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目睹了那一幕还算是偶然。

    话要说到这些天他夜夜失眠,白日精神恍惚,再加上原本寺内便沉闷安宁,只能靠着平日里慧海瞎胡闹增添一丝丝生气,然而如今慧海死了――也正因为他的死亡――整座安乐寺白日里安静得似被人施展了噤声咒法,而到了夜晚,更像是一种孤坟。

    释空每夜难以入眠,难得浅眠也总是被噩梦惊醒,梦中他在河边翻过慧海时,他总是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只是哭着用那双凹陷的双眼看着释空,碎碎念着一些话语――

    我的佛珠呀……

    我好脏。

    让我在泉水里洗洗净。

    那东西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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