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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龙之点龙笔-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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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随便给人家取外号。”张子尧说。

    “你管不着。”烛九阴跷起二郎腿,“你有没有在听本君说话?一晚上哭丧着个脸给谁看,你们绘梦匠确实是祖传下来的缺德人格,但是……”

    “好好说话,别一言不合就捎带上咱们祖师爷一块儿骂。”

    “张子尧,本君一直以为你没有家族荣誉感的。”

    “今晚特别有。”

    “那小肥啾到底哪里打动你了?”烛九阴一脸无奈,“要比起她,本君被关了几百年显然更加可怜,你何时给过好脸色?……你看你看,就是这种嫌弃的脸,本君活该被关画里,还不如一只鸟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

    张子尧想了想,突然问道:“九九,如果有一天我问你要你的真身龙鳞,只为制作一件上品法器,你可愿意给?”

    “不给。”

    毫不犹豫。

    顺便附赠“你是不是疯了”“痴人说梦”“给老子醒醒”的嘲笑眼神。

    “触碰龙之逆鳞尚且引龙颜大怒,何况拔鳞,你这小蠢货知道那多疼么?”烛九阴说道。

    “是啊,是很疼,就像是鸟儿从自己的身上将漂亮的羽毛血淋淋亲手拔下一样,”张子尧慢悠悠道,“九九,那夜我便是遇见了苏团圆,我道是有哪个姑娘深夜受了委屈躲在庭院里哭泣,原来就是她,每夜躲起来从自己的身上拔下羽毛只为给子湖制作一顶翠羽冠……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定然是忍受不住疼痛,才低低哭泣了起来。”

    烛九阴没搭话,看上去有些诧异,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鸟,活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拔羽毛?

    “苏团圆说了,世间没有什么事是豁出性命了依然办不到的,无论是一顶小小的翠羽冠,还是化作人形离开绘梦匠的画卷来到人世间,”张子尧伸出手,叹了口气轻轻从画卷上拂过,“九九,若你有这番觉悟,怕是早就离开画卷了。”

    “你意思是本君觉悟还不如一只肥啾高。”

    “……也不是。”

    “那就是在嘲笑本君胆子小不敢尝试。”

    “……真没有。”

    “本君告诉你,本君这不是胆子小不敢尝试突破束缚,只是上了年纪以后就渴望安定,对于尝试新事物没那么积极。”

    “喔。”

    “这是成熟男人的表现。”

    “好的。”

    “你长大了就懂了。”

    “是是是。”

    “……”
………………………………

第二十三章

    又过了几日,眼瞧着京城地位最高的那位主子诞辰就在眼前,王府上终于有了惊天动地的消息,因为那日晚宴歌姬子湖表现出众,艳压群芳,最终瑞王松口,若圣上寿辰前子湖能得翠羽饰一件,则可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她将在当今圣上的寿辰晚宴上,站在最尊贵的戏台上献上一曲,从此金钱、名誉、地位,再也与往日不可比拟。

    初得消息,怎么也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的雪舞、芳菲自然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整日提心吊胆,将最后的希望压在子湖拿不出这样贵重的行头上。唯独子湖本人却突然表现得淡然起来,仿佛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也不再去奢求太多。

    这让张子尧更加欣赏。

    这一日,两人又在老地方偶遇,谈起这件事,子湖的说法倒是在张子尧预料之中。

    “子湖只为证明谁才是天下第一嗓,若是为一身霓裳、一顶翠冠,埋没了我十几年的苦练,我便是不服。”

    歌姬的双眼平静,却异常明亮清醒,不喜不悲,让人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在为什么而坚持。

    “但我不会闭着眼不撞南墙不回头,若非要看见华贵的衣裳,才能让他们安下心来听我唱曲,那我便穿上那样的衣裳;若非要一顶翠冠,才能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在我的歌上,那我便戴上那样的翠冠――他人如何评价子湖并不在意,子湖只是不愿意负了自己的一身本领。”

    她说着,将视线投向远方――已经是深秋,夏季开得正好的一池莲花如今只剩下残花枯叶。张子尧心生感慨,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却见子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长廊,那眼神同她与张子尧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同,带着难以言喻的温和与温度,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般温柔。

    张子尧微微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以为自己将看见什么达官贵人英俊才子,意外的是,他却只看见远处缓缓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她的手上抱着一顶斗篷,一张小脸大约是因为跑得急了,脸颊上红扑扑的。

    虽然如此,但是不知为何,那双眼明显没有前些日子看着那样晶莹剔透,反而透着一股子的乏劲和无神:“姑娘,你怎又不叫团圆一人跑了出来?外头风大,这要是沾染了风寒可怎么办才好?”

    不等子湖开口,苏团圆已经急急将那披风披到了她的肩上,然后余光一闪仿佛这才看见旁边还站着个多余的人,稍愣转过身,跟张子尧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算是问过安。

    张子尧一下子反而成了多余的人,索性准备告辞,告别了这主仆二人正欲离开,却又多了个心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的,于是走出了院落又悄悄绕了回来,趴在墙头一看,正巧见子湖拉了拉肩上的披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碰了碰苏团圆的发髻:“跑散了。”

    苏团圆“喔”了声,仿佛意识到自己失礼,小脸蛋一红转过身伸出小短手捂住发髻,同时还没忘记絮絮叨叨地抱怨:“都是姑娘不唤醒团圆,若是能及时醒来,哪能发生这么狼狈的事儿……”

    “我见你睡得香甜,便不忍闹醒你。”

    接着张子尧便破天荒头一遭看见子湖笑了。

    双眼微微眯起,唇角上扬,正儿八经的笑容,深邃的眼底都透着甜蜜的笑意。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平日里总是神仙似的云淡风轻、一脸平静的女人居然可以笑得那么好看,什么雪舞芳菲,统统都被比了下去。

    张子尧盯着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出了神。

    可惜片刻后,那唇角再次放平,子湖伸手将自己的随身婢女拉到自己的身边,摸摸她的脸:“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没有的事,姑娘好事将近,团圆忙碌些也是应该的,”苏团圆说,“团圆只是个下人,姑娘用不着对团圆那么好,团圆只求三日后姑娘能顺利上那戏台,便心满意足。”

    “胡说,你这样说我便宁愿不唱了,把你累坏了我上哪找个人顶替你的缺?”子湖说着,伸手刮了刮苏团圆的鼻尖,又凑近了些异常亲昵道,“你再说这话我可就生气了。”

    苏团圆挠挠头傻笑起来。

    “你近日也瘦了。”

    “前些日子秋老虎,胃口淡了些,再加上忙碌,瘦了也正常。”

    子湖不说话了,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勾起面前婢女那张圆乎乎的脸左右翻看了下,片刻之后似乎不满意似地微微蹙眉,顿了顿,这才将腰间的小囊袋解下,放到婢女手中:“拿去吃着玩吧。”

    从张子尧的角度看不清楚那小袋子里装的什么,只能看见苏团圆解开看了眼后一脸惊喜,从里头捏了一颗白色的东西放进嘴里,细细吮吸,眉眼之间全是满足。

    “好吃吗?”

    婢女唔唔几声,又捏一颗,正欲放进口中,刚用牙咬住最外面的一层糖粉,忽闻“我也尝尝”,随即嗅到一阵淡香袭来,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唇上触碰到一片柔软,一触即离后,牙上衔着的零嘴儿也被夺走。

    小丫头微微瞪大了眼。

    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而子湖则满目淡然,将那一枚糖莲子用舌尖一卷勾入口中,轻轻咀嚼后笑道:“果真是京城最好的干果店,是比寻常的糖莲子清甜许多。”

    此时没有人搭腔。

    因为无论是苏团圆还是张子尧都看傻了眼。张子尧浑浑噩噩地转身,这次是真的离开了,可惜满脑子还停留在坐在石椅上稍稍抬起精致的下颚从婢女唇边夺走零嘴时,两人挨得极近的一幕。

    张子尧恍惚地在心里想这只小鸟好像确实没有之前看着那么精神,也明显瘦了不少……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好像抓错了重点。

    回去同烛九阴一讲,不免又被无情嘲笑一番。

    虽然张子尧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遭到嘲笑。

    这也让他郁闷得很。

    当天夜里又遇见苏团圆,在上一次遇见她的同一地方。只不过这一次并非偶遇,张子尧是顺着空气中浓郁的墨香而来,在走廊上遇见了苏团圆。

    张子尧是真的惊讶了,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人有什么理由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之前那个圆润、双眼炯炯有神充满灵光的小丫头不见了,眼前的小孩整个儿像是被人抽了魂,又像是大病初愈,脸色难看至极不说,额角也冒着虚汗,走两步便要靠着栏杆歇息。

    整个庭院弥漫着的墨香就像是有人打翻了十坛墨汁。

    张子尧虽为半桶水,但此时也多少察觉到哪里不对,索性在那小鸟又一次摇晃着要倒下时从阴影中走出,一把搀扶住她,后者微微一愣似有些惊慌转过头来,看见来人是张子尧反而长吁一口气:“我道是谁。”

    张子尧眉眼严肃,目光在对方手中死死护着的一个小篮子上一扫而过:“小鸟,你这又是何苦?”

    世间万物既被封魂,变成了绘梦匠画中人物,哪怕是冲破了束缚来到画外,却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本质。所以,画中人是没办法将自身携带的物体化为凡物让其真实存在的,无论是身上的一件衣服,一个钗子,或者是一根羽毛,都只是画上的一部分。

    唯独可以被分割的是这幅画的精魂。

    这只傻乎乎的鸟儿,它不仅仅将一根根艳丽的羽毛从身上拔下来,而且是在活生生地切割自己的精魄!这样的疼痛超越切肤之痛,深入比骨髓更深的深处,寻常人恐怕根本承受不住这疼痛的十万分之一。

    “住手罢。”张子尧道,“又何苦做到这样的地步,你是不是不知,再这样下去,你恐怕不仅要因为过于虚弱而被重新束缚于画中,甚至会因此精魄七零八落,最终魂飞魄散,变作一幅普通的画,不会动不会叫……”

    “知道的。”

    “……”

    “团圆知道的。”小小的婢女神色淡然,将搀扶着自己的手推开,“可是苏团圆的命就是子湖姑娘捡来的,我怎么能够为了保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落于人下,受尽屈辱?”

    “……”

    张子尧哑口无言。

    “先生,您和当初我遇见的那画师不一样,”苏团圆转过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您这里头也有东西在跳动呢,所以,团圆说的话,您未必不能明白,哪怕今日不明白,日后,总有一天大约也会懂得的。”

    “我不懂。”

    “世界上有些东西比性命更加重要。”苏团圆说,“您放心,今日为最后一次采翠羽,那顶冠饰便可大功告成了。”

    张子尧看着面前那憔悴得脱了型的小丫头双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进她在说什么。

    只能看见她下唇上那一点绛红红得刺目,让人倍感不安。

    ……

    三日后的当今圣上诞辰,哪怕在之后很多年都被人津津乐道。

    传闻瑞王推荐的歌姬成了一个传奇,纵使是那些见过了世界上许许多多奇珍异宝的达官贵族们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要叹息,她那一袭仿佛将月光打碎倾洒于裙摆的霓裳;那一首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的妙嗓;倾城的容颜,淡泊的双眸,以及……

    那一顶绝世灵动的翠羽之冠。

    超凡于世间所有能工巧匠之上的华美精致,每一处细节堪称完美,晚风吹来,翠羽栩栩如生,仿佛依旧在鸟雀腹部,泛起深浅有序的翠色羽浪。

    当子湖唱响祝福寿辰之曲,天空更有百鸟归巢般的盛况,成群的鸟儿啼叫,美妙的歌声从天边飞来,或落于树梢,或盘旋于夜色之下,又或围绕在戏台歌姬周身落在她的肩头上。

    祥瑞喜庆,瑞兆大显。

    当宴,龙颜大悦,赏黄金万两,锦缎百匹,奇珍异宝无数,亲封歌姬子湖,歌绝动人倾天下,为世间第一嗓。

    ……

    这夜,月上柳梢,皇帝的诞辰仍未散去,从很远的地方依旧传来歌舞笙箫之乐。

    皇宫深处的某处高台阁楼之上,窗棂上却依靠着相互依偎的妙龄女子二人,其中一人便是方才一瞬间成为天下所有歌姬倾羡对象的子湖。而在她的怀中,则靠着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子,相比起子湖一身华服,她穿得倒是并不起眼,且面色苍白一脸病容,唯独下唇红艳,甚是诡异。

    然而子湖却仿佛丝毫不嫌弃。

    无视身后屋内一箱箱敞开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此时此刻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瞧着远处的月,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怀中的婢女散落的额发,动作轻柔,仿佛唯恐一个粗心惊扰了怀中人。

    “团圆。”

    “嗯,”婢女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她揉了揉眼强打起精神,“姑娘?”

    “陪我唱歌吧,”子湖低下头,“好不好?”

    “唱歌?好呀,”苏团圆的双眼似乎又因为过于疲惫而缓缓闭起,“唱什么好呢?”

    子湖沉默半晌。

    良久,她垂首,在怀中那呼吸越发变轻的小人额间落下一吻,淡然说道:“就那一曲《蜉蝣》可好?”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歌声轻起缓落,乘载着夜风穿得很远,一高一低的歌唱声没有加入任何的歌唱技巧却让人心安神宁……

    “奇怪,哪来的墨香?”

    席位之间,当今皇帝细细嘟囔,然而这小小的疑问很快被席间竹丝之音掩盖而去。

    当时天空中鸟雀声起,成千上万的鸟雀结伴于京城上空飞过,瑞王府内一座不起眼的小小院落被推开了门,一名黑发少年缓步走入庭院,抬起头目光沉着地看着那些鸟雀离去的方向……

    “九九。”

    “嗯?”

    “起风了啊。”

    “嗯,可不是,快进屋,听说傻子都容易着凉。”
………………………………

第二十四章


………………………………

第二十五章

    张子尧:“……”

    烛九阴:“……”

    张子尧:“嗨呀?”

    烛九阴:“哎呀?”

    两张懵逼的脸。

    四只放空默默瞪视的眼。

    此时此刻,画卷之中原本只是墨色泥鳅似的龙也突然有了变化,只见黯淡的龙尾像是突然被赋予了颜色,翠色的墨痕如有人在画卷上作画一般蔓延开来。渐渐的,翠色变得轻盈通透,几道墨痕勾勒出龙尾薄膜之上清晰的血脉——

    巨龙龙吟震天,由山石之中腾云升天,那巨大华丽的翠色龙尾只是轻轻一甩便将画中山石甩得粉身碎骨!

    石山碎裂巨响,窗外亦晴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院外传来王府下人们奔走叫喊的声音——张子尧双手捂着耳朵,雨声之中慌慌张张保住挂在墙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画卷仿佛生怕它被风吹跑,狂风之中他发带被吹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发丝糊了他的双眼……迷糊之间他只得瞧见画好中龙腾云雾之中,乳白色的云雾掩饰之下龙身几不可见,唯那一抹翠尾如染上仙光,不可隐藏,栩栩生辉!

    当真神气得很!

    “行了行了!”张子尧一手摁着画,一手去抓自己被吹成神经病的头发,“嘚瑟一下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啊——”

    话语刚落,狂风说停就停,唯独门外雷声不绝于耳,暴雨不停……倒是很好滴掩饰住了屋内张子尧对着画卷咆哮的声音。张子尧长吁一口气,将画卷从墙上取下,平铺于桌案上,背着手绕着桌案走了一圈,看着画卷之中的真龙神君,他倒是有些不敢确定地叫了声:“九九?”

    画卷里半天没反应。

    完了。张子尧咯噔一下,心想这是要得了尾巴翻脸不认人了?

    心里一急连忙伸脑袋去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团黑色的光从天而降——下一刻,画卷里高大英俊男子一脸慵懒坐在被自己方才劈开的乱石之中,身上滚金黑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此时他正翘着二郎腿,欣赏自己脚上蹬着的那双翠羽新靴,翻来覆去地看,一脸自在评价:“新靴不错,挺符合本君审美。”

    张子尧:“……”

    没等张子尧说话,画卷中男子总算是高抬贵眼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双新鞋上挪开,扫了张子尧一眼,立刻挪开了视线——然后一脸别扭地问道:“你头发怎么了?”

    张子尧伸手去摸摸后脑勺,“喔”了一声道:“还不是你方才那阵妖风,吹得我冠宇散乱……”

    “快扎起来吧。”

    “?”

    “疯婆子似的,怪辣眼睛,本君都不敢看。”烛九阴抬起手捂着双眼,又贱兮兮地从手指缝里偷看画卷外的少年,瞥了一眼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寒颤,“早说兴奋一下的代价就是过会儿要受这等惊吓,本君保证做到心如止水,哪怕新靴在爪,也只是淡定优雅道:哦,一双新靴,还不赖。”

    “……”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条赖皮龙,方才觉得他要翻脸不认人反倒像是高估他的智商了。

    张子尧一颗心落地,也没来得及去琢磨就算这条破龙翻脸不认人能给他造成什么损失,看着画卷之中翠靴黑袍男子,这会儿他心里也有点儿高兴:“九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怎么这尾巴突然就能画出来了呢?前两天还不能呢……”

    烛九阴:”“不知道。”

    张子尧双眼一亮:“难道是我画技突飞猛进?”

    烛九阴一顿:“虽然不知道,但是本君猜测,至少跟这个肯定是没关系的。”

    张子尧:“……”

    “你可以给你爷爷写信问问怎么回事,一家子人总该有一个有文化的吧?”

    烛九阴说着,懒洋洋地重新化龙——这次除却外面下的雨变得更密集了些,天空变得更暗了些,动静到是没之前那么大了。张子尧正以为是他重得新尾欣喜不已要多欣赏一会儿,没想到这时候,他突然从画卷方向闻到一阵腥咸之风,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一角占据整个画卷那么夸大的翠色龙尾居然渐渐浮出画卷,龙尾水珠晶莹剔透,一滴飞溅到张子尧眼皮子上!

    张子尧倒吸一口凉气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

    “怕什么?”烛九阴的声音不满地响起,“这只是本君龙尾一角,特地给你这乡巴佬见识见识——”

    他话还未落,突然感觉冰凉尾巴上微微瘙痒,一柔软又温暖的触感顺着他尾部血脉轻抚而过,烛九阴没说完的话全部呛回了喉咙里——

    与此同时,那露在画卷外的尾“呲溜”一下缩了回去,张子尧一脸悻悻将手缩回去,正想说自己还没摸够那冰凉爽滑的感觉,就听见画卷里那龙嚷嚷开了:“让你看看!摸什么摸!乡巴佬么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摸上一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本君不好龙阳的!瞎摸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砸张子尧个劈头盖脸,张子尧懵逼了一会儿心想不就摸摸尾巴激动地炸了毛的猫儿似的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对劲,干脆“啪”地一巴掌拍在那副画卷上:“我画出来的尾巴摸一摸怎么了?我还嫌摸了一手鱼腥味儿呢!”

    “什么?你说本君鱼腥味儿!放肆!刁民!胆敢对真龙神君如此无理!”

    张子尧不理他,转身绕过画卷去水盆里洗了洗手。

    身后画卷里,龙尾巴悄悄默默探出一个角,左右挥舞了下发现没碰到人,顿时嚣张地将桌案拍地啪啪作响:“人呢?你别以为不说话跑到墙角瑟瑟发抖本君就能原谅你了——小蠢货?哪去了?本君听见水声了你不会是洗手去了吧——你居然真得去洗手了?!”

    张子尧举着湿漉漉地手,回到桌子边,看着画卷纸上一条翠色的尾在那晃来晃去拍来拍去实在碍眼,终于忍不住又伸手将那尾巴摁回去,嘴里碎碎念道:“收好收好,别嘚瑟了,哪日若是又被哪个捉妖人看见,就这么一条宝贝尾巴都砍了你的去。”

    这会儿大概也是撅着屁股甩尾巴甩累了,烛九阴冷哼一声,那翠色的龙尾消失于纸面,英俊的男人重新回到乱石之中,双手笼着袖子微微抬起头一脸淡漠与画卷外的张子尧对峙——一人一龙谁也不说话,相互瞪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张子尧先败下阵来:“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么,不该说你有鱼腥味。”

    “哼。”

    “我跟你道歉了,你也要跟我道歉。”张子尧戳了戳画卷里男人的脸,“我给你画出尾巴了,你应该道谢,而不是嘲笑我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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