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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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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印象中的相去甚远,道路两旁的槐树交叉缠绕成弓形,叠成厚厚的浓荫,挡了许多暑气,辽阔如海的绿色,新鲜稚嫩的叶子牵连起伏铺天接地,新绿如潮如浪,仿佛地动山摇,顺着小路延伸到泛绿的天边,颓败的厚重的标识着历史岁月味道的城墙没有了,到处是近年来新建成的亭台楼榭,用来形容盛唐气象的“九天闾阖开宫殿,万国衣裳拜冕旒”估计都要让这些庭院黯淡,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这样的话也是太寒酸。萧合的脑中只有珠帘绣柱、锦缆牙樯、蓬莱宫阙、云移雉尾、日绕龙鳞这些词语,看到这些,眼前却浮现出那些旋转不已,晕晕转转的回忆,回忆与眼前之境交映重叠,萧合加快了脚步,她觉得自己走在这样的路上是一种罪过。
忽然与两道交合处又出现一乘凉轿来,槐花夹道本就是要显出江南园林的那点秀气,所以修得细窄,只能容下一乘轿子过去,如今迎面两轿,只得相持。
“怎么停下了?”只听得凉轿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这炎炎烈日下显得格外得不耐烦。
这女子旁边的一个奴才见了萧合乘的是肩舆,而自己的主子乘凉轿,便赶紧喝道:“什么人作死呢?孟昭容的轿子也敢挡,还不快滚。”
萧合虽说听不得这样嚣张的话,也只能忍了,道:“让吧。”孟昭容却已经掀了玫红云雾烟纱帐子探出头来。
孟昭容也是今年大选时选中的秀女,虽说不比柳星因得宠,更是比不得柳星因妩媚风流,却自有她的好处。不愿攀附庄妃和元妃,却弄巧保全了自己,本来刚进宫的时候以为自己生得不够出众,出身又不够高贵,倒是没有什么念头,如今看着一起进宫的那些如花似玉的人儿一个个废的废,死的死,只有柳星因一人盛宠,也渐渐起了心思。
她本是从皇上那里受了气,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呢,满心嫌恶打了帐子,刚一抬眼,便见对面肩舆上坐了一个穿着水红色缎地秀玉兰深衣的女子,花下素衣,被槐树的绿意衬得极干净雅致,首饰不过一珠一翠一金一玉,若说生得美如珠玉,秀若芝兰倒罢了,孟昭容更是纳罕如此简单的装扮仍然不减她的贵气,让人惊心她的美之余,却能感觉得到她的淡若轻烟,洁若冰雪的傲气。
“原来是萧昭容,怪不得那么足的底气,连我的凉轿也敢挡呢。”萧合的美让秦昭容的火更盛了。
“我并不认得你。”萧合淡淡道。
孟昭容知道皇上得了一位绝色妇人,如今见了萧合,便知道是她了。又听闻萧合只是宫女出身,便道:“可不是么,如今你的眼里还认得谁呢?我说呢,自入夏,我日日熬了百合薏仁粥往岁羽殿侍奉皇上中觉,皇上都乐得我在,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打发我回来了呢?原来是又得了一位可人儿呢。”
萧合生得极美,言语和善的时候的确让人觉得温柔敦厚,怎么着都是好的,可一旦拉下脸来,便将脸上的倔强显得那样透彻,只戳人的心窝子,道:“会不会是你熬的粥不好,薏仁苦苦的,皇上也许只喜欢甜美的?”
萧合望着孟昭容旁边的丫鬟手里提着的黑檀木嵌红酸枝如意纹食盒冷冷说道。
“秦昭容又不是头一回去送粥了,皇上若是不喜欢,早就不喜欢了,难不成这月把日子都是秦昭容贴到皇上跟前,哄着皇上吃的粥吗?”只见宫殿拐角处紫影儿一闪,柳星音便到了跟前,她话语里虽对萧合不客气,可是这娇婉的声音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舒服。
“柳姐姐从哪里来的,可真是巧呢。”孟昭容和柳星因底下不睦,可是面上儿从来不说开,今个儿又见柳星因明显偏着自己,知道萧合得宠,她心里自然也不会高兴,便格外与她亲狎。
柳星因弯弯柳叶眉被黛青淡扫,卷卷睫毛根根长掩一双玲珑眼,眉目顾盼流转之间更是生出百媚如丝,今儿个又穿了木槿紫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水蛇腰不盈一握,说起话来更是让人酥酥的,道:“可不是巧呢,不然怎么领教萧昭容的厉害?”
这时孟昭容已经下了轿子,福了一福,道:“请美人安。”只见秦昭容起身之时发上所簪宝蓝色海棠珠花步摇的流苏坠子轻轻摇动,磕在烧蓝琉璃簪上琮琮一阵清响。方才脸上的一抹尴尬也旋即褪去,娥眉一挑,向柳星因使了眼色。
“这下道也通了,那嫔妾便不打扰两位姐姐闲话了。”萧合的肩舆正要往前,却被孟昭容迎面拦道:“果然是不懂礼数的下作东西,仗着自己生得好,什么狂样子,见了美人也不知道行礼吗?”
成儿也一旁低声说道:“她也太不把美人放在眼里,哪儿有位分低的主子见了位分高的主子还不落轿行礼的。”
柳星因拿出袖着的香罗帕子轻拭鼻尖儿,笑盈盈并不作声。
萧合心烦,沉默了一会,往前探了身子,凑向孟昭容,“嗤”地一笑,道:“昭容,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肯吃你的粥么?”
“什么?”孟昭容正说着萧合不知礼数,没想到她竟说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来,又见她凑得近,不觉身子已经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不是皇上嫌你的粥难喝,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个儿了。不如昭容将粥给我,我来侍奉皇上喝粥,就知道是粥还是人惹得皇上厌恶了。自个儿没本事,怨我。”萧合看着孟昭容的脸色变得紫胀,对着抬着肩舆的太监道:“不必在这里停留了。”
柳星因望着萧合的肩舆绝尘而去,上前握起孟昭容的手,劝慰道:“今个儿妹妹知道什么是厉害人了。这还是头回见面,若是留得她在皇上身边,以后这宫里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吗?”又叹道:“罢了,谁让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就算她今日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只能忍了。妹妹去硬碰她,可不要吃亏吗?还是自个儿保重身子要紧。”
秦昭容听了这话,却更气了,道:“我没姐姐这样好性儿,平日里皇上跟前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她今日这样让我下不来脸面,我岂能让她好过。”
萧合到了好竹馆时,便早有合宫的奴才在那里候着了,一见她进来,都立马请安问好,萧合打量那些奴才,果然生得很讨喜,忙道:“起来吧。”只见一个太监迎了上来,眉眼处都是溢着笑,但是萧合一眼便认出来了,他就是方才跟在王怀恩身边捧着盒子的奴才,萧合不露声色,想看看他怎么说。
“美人,我是好竹馆的掌事太监王礼,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萧合望了四周,见馆中处处都极为别致,飞梁画栋她见着虽好,只是不及院中一株西府海棠树开得红艳,沉香木阔床边上悬着的蛟绡宝罗帐上也是遍洒金线海棠花,算是用心了,帐子高悬,也能见得床上的鸳鸯褥,鸳鸯被,鸳鸯襦,合欢枕。又见脚下皆是丹漆涂地,她便知道皇上对她看重,织珠为帘,门前廊下缀有垂饰的风铃,鸾铃,每有风过,便惊动左右,连帘子也是哗啦啦一片作响,最好的便是鹦鹉站架上那只小葵花凤头鹦鹉,通身雪白,真是有灵气,时不时左右看看。木画屏风这些摆设也很精细,如今正是夏日,梨花木妆奁里搁着云母扇,孔雀扇,翠玉扇,九华扇,五明扇,桌上一面真子飞霜镜是极难得的,镜子做工太过流细,手艺已经失传了,如今用的都是以前传下来的,可以说得上是用一面少一面了。萧合含了笑,道:“这里你打理的很好。”只对王礼说了这一句,便对着守在园中的奴才说道:“你们也都说说自己的名字,好让我都认识认识。”
众位奴才都笑着一一禀了,方才报名为彩妍的小丫鬟低声对着名字叫七巧的丫鬟嘀咕:“王礼上前谄媚,美人便问了我们所有人,看来是个拎的清的主子,我看着王礼那么被晾在一旁,就觉得开心。”
七巧忙劝道:“别乱说。“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萧合喊她的名字,七巧赶紧回了神,只听见萧合说道:“七巧,你就做我的贴身婢女吧,留在房里照料我的起居事宜。彩妍就留在二门上伺候,至于其他人都听王礼的安排便是。”
各个宫里的丫鬟凡是能在屋里伺候的便是一等,在门外伺候的为二等,至于二门上伺候的宫女儿便是最末等的了。
众人都是艳羡,这宫中奴才遍地都是,但是能见者主子的和见不着主子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就拿李全福来说,虽然说是御植司的掌事太监,可是见着皇上御前近侍,哪怕是个奉茶的,也得礼让三分,也同时也感慨萧合的聪慧,这么多的奴才的名字,只听了一遍,便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七巧”。
七巧,彩妍和旁人都跪下谢恩,萧合摆摆手道:“我今日乏了,只再说一点,以后咱们一处相处,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伺候我一场,只要尽了你们的心意,我自然不会薄待你们,你们眼里有我这个做主子的便好,旁的我都不计较,只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要有拿捏,这才是我宫里的人。”
“是。”奴才宫女儿们都齐声应着。
七巧侍奉萧合睡下了,才轻轻掩了房门出来,见彩妍闷闷地坐在海棠树下,肩上衣上落了一身的海棠花,又因为馆中满是蔷薇,茉莉,木槿,芍药,夕颜,蝴蝶兰,风信子,鸢尾,凤仙,苜蓿,石榴花,夹竹桃,紫薇,百香果。落花已经埋住她的半截鞋子,又见她身上的带子都垂到了花里,便走到她跟前,道:“怎么坐在这里,不嫌热吗?”说着便拿了自己的扇子替她扇着。
彩妍却一把推开七巧,扇子从七巧手中脱落,躺在了落花堆儿里,彩妍愤愤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就是你什么也不做,有我这个恶奴在一旁衬着你,那样好不落在你身上了?没个你不与我扇扇子,旁人却说你的不是的。主子睡着呢,你做什么又入不得她的梦,你省省吧。”
七巧见扇子落在地上,又见彩妍这般说,急道:“你这话倒真是把我辜负了,你倒是问问你自己的心,我以前待你如何?咱们一起进宫,今日才见了美人,我以前所做种种难不成也是做给主子看的吗?”
彩妍在宫里也只有七巧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方才气急了才那样说的,话刚出口便已经后悔了,嘴里却仍然说道:“谁知道呢?”
七巧的眼里已经噙了泪,道:“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巴巴地让我求了浣衣院的姑姑让我带你一同来这里伺候呢?难不成我就为你今日这样排揎我一场吗?倒不如当初我干干净净走了的好,你还能念我个好,也不至有今日。”
“是,我可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大德,浣衣院不就只能走出一个金凤凰,多少人熬油似的就等今日,姑姑偏偏抬举你了,你在哪里不是招人爱的。您死了,我还得给您老人家磕头烧香呢,不是您,我也落不到二门上伺候不是。”
七巧赶紧捂了彩妍的嘴,道:“姑奶奶,方才才讨了没趣儿,怎么还是这样快言快语,真个不知道你这张嘴是怎么生的。你好好想想,二门上伺候又怎样,不比呆在浣衣院更有个盼头,例银又多,活儿又不累,节下或者主子心情好了,还有赏赐,再者有我在一日,难不成不帮你,倒让旁人难为你吗?当初旁人看我性儿软欺负我,你怎样帮我的,我都记着呢。”
彩妍听罢,想了一想,弯腰拾起方才掉落的扇子,又将上面的落花儿都拂去,用自己的帕子擦拭了,才递给七巧,道:“喏,你的。”七巧接了扇子,又笑着给彩妍扇上,道:“昭容睡呢,你也回屋歇息一会儿,散散热。这里我替你守着好不好。”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一人独个屋子,又宽敞又清凉呢?”说着便笑吟吟地往屋里去了。
………………………………
第四章 海棠春睡
难得的睡着。
萧合只觉得乏到了极处,倒头便睡去了,没有梦。14
宫中大瓮儿里的冰已经用完了,正有丫鬟添着冰呢,便见皇上进殿来了,那个丫鬟想跪下行礼,又怕扰了主子歇息,呆呆抱着乘冰块的玻璃缸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两全,便见皇上打了手势免了她的礼,便低头不语,知趣地轻掩了门出去了。
皇上走到榻边,看见萧合正面着墙酣睡,因为贪凉,只穿了一件抹胸中衣,露出雪白一段膀子来,乌发如瀑泻在枕旁,更显得她肤白胜雪,脖颈上汗津津地沾着几缕湿了的头发,弯弯屈屈贴在肤上,便不禁伸出手来帮她捋顺了,萧合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后脑勺边上痒痒的,便转过身来,睡眼惺忪中恍惚看见一个眉目幽寒的男子,愣了一愣,急忙翻身下床跪下,道:“臣妾失礼。”
皇上撩袍坐在软榻上,道:“起来吧。朕不知道你睡得这样浅,怕是扰了你吧。”
皇上说得极为和气,萧合却只觉得一颗心急鼓一样乱蹦,道:“臣妾本想稍微睡一会儿就起来的,没有想到会睡得这样沉,也没个人叫醒臣妾。”
“是朕让她们不必惊扰你的。”说罢,又道:“你不要紧张,起来说话罢。”
萧合睡的时候只觉得热,便只穿了一件抹胸中衣,如今站在皇上跟前,实在觉得难堪,便缓缓起身,又随手拿了手边的薄衫子,正想披上,忽然想到这样是没有礼数的,便望着皇上,皇上点头应允:“披上吧。”萧合才急忙披衣,可是手却不听使唤似的,怎么着都扣不上颈部竖领处的几枚双鱼扣子,越是急,越是手滑,却又不好停下来,正是为难,却见皇上到了自己跟前,萧合不禁后退了几步,皇上却一手揽住她的腰,道:“别动。朕帮你。”
皇上的手修长宽厚,偶尔碰住萧合的皮肤只觉得酥酥的养,她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低下头看,只能将脸扭向一旁,望着妆奁上的镜子。镜子中的皇上长身玉立,一身石青团福长袍,腰际佩着明黄带子,微微低着身子帮她扣着扣子,那样认真专注,仿佛与他而言,这便是世上最要紧的事,他眉目清冷,一身贵气,瘦削的身量更显得他如寒冰一般,和他四弟墨王的温润如玉真的不一样,而一旁站着的自己就更是可笑了,挺尸一样,略微踮着脚。
他的手一直往下,直到胸前的那枚扣子,萧合还是停住了皇上的手,道:“臣妾自己来。”
皇上没有理会她,仍然帮她扣着,然后握起她的手,道:“汗津津的,难怪扣不上。”
萧合觉得紧张,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大邵的第三任天子,而是因为她怕他看到她的假意逢迎,怕一不小心皇上便会看出她的恶心。
皇上拉着她坐在她跟前,道:“你外头的海棠花儿开得好,你方才睡在海棠帐中,初醒时倒让朕想到了“海棠春睡”。”
皇上说完,才想到以她的出身,怕是不懂何为海棠春睡,方才的话已收不回来,便只能岔开,道:“蛟绡宝罗帐的金线海棠花很应景儿。”
“侍儿扶起娇无力,太真妃醉颜残妆,香腮凝雪,臣妾不敢自比,也不愿自比。”
皇上眸子一亮,但仍是淡淡道:“你知道“海棠春睡”。”
“太真妃芙蓉如面柳如眉,一笑百媚生。苏东坡文章独步天下,名动京师。“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东坡生性豪放,这首诗却做得痴绝,臣妾很喜欢。”
皇上很是惊喜,道:“除了宣嫔,这数十年来没有人能与朕谈上诗词了。”提到宣嫔,皇上脸上却有了一抹阴翳,旋即散了,“你倒是说说为何你为何不愿自比杨妃,是嫌杨妃过于丰腴么?”
萧合听得出皇上语气中的戏谑,低头道:“皇上怪会取笑人的。”又道:“太真妃天生丽质难以自弃,一朝被选在君王侧,惹得唐玄宗荒政乱朝,才生安史之乱,到头来也只能自食他们二人酿成的苦果,落得马嵬坡下死,长恨无绝期的下场。承欢专夜而不思国本,臣妾为贵妃可恨;相爱不能相守,臣妾为贵妃可悲;被心爱之人所弃,臣妾为贵妃可怜;为保全爱人而香消玉殒,臣妾为贵妃可歌。可恨可悲可怜可歌,这样的女子即使流传千古,能够成为人茶余饭后的闲谈,生前到底承受的太多,臣妾只望能侍奉皇上左右,做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女子。所以不愿自比太真妃。”
皇上先是点头不语,良久,道:“我看宫中记注薄籍上写,你父母已逝,是个孤女。想来以你的才情样貌选秀却被头轮除名,必然是出身过低。可朕见你这名字不像一般百姓人家所起,颇具几分英气,汉高祖刘邦底下有一名能人,便叫做萧何,不过不同字罢,你父亲起这样的名字,也是对你寄托了厚望的。你父亲想必可是一方大儒,隐姓埋名过那清闲日子。”
萧合不禁用手握紧了那裙裾阔锦镶边,只因低着头,皇上才没有看见她那一瞬不可抵制而自然流露出的惊惶,又止那一瞬她便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抬头答道:“家父的确是大儒,可只是女儿心中的大儒。”萧合怕皇上生疑,接着说道:“萧合这名字是我父亲用一壶麻油去村里长庆寺请庙里的方丈取的,“妻子好合,如鼓琴瑟。”方丈和家父只望我做个好妻子,并不晓得什么英气。只是可惜,父母还没来得及看见我做一个妻子便去了。萧合不得已到这宫中谋口饭吃,怕也辜负了方丈和父亲一番殷许。父母膝下荒凉,只我一个女儿,所以爱之如掌上明珠,所以请了先生,让我认识几个字罢了。”
萧合本想以太真妃来明自己的心,表明自己只愿侍奉皇上身侧,得皇上一个放心,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宫女。如今早已心神不定,只是强忍着。
真是好险!皇上看着是对自己是临时起意,封了昭容,却也是早就打探过自己的底细的,萧合心中幽幽寒意,只得让自己再当心一些。
皇上低头摊开她的手,道:“怎么手汗越来越多?”
萧合赶紧拿出绢子放在掌心,道:“今天来好竹馆的时候碰到了孟昭容。”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皇上却都明白了,见她说的那样可怜,语气也软了几分,道:“你怕吗?和朕在一起,没人敢欺负你的。是朕考虑不周,一心想要见你,才拂了她的一片好意,她性子原本并不厉害的。朕也会同你父母一样,视你为掌上明珠的。”
萧合已经险些语无伦次的紧张最终被皇上的吻化开了,她以为承欢的时候她才应该极其紧张的,可是如今皇上的吻贴在唇上,她却觉得心里好舒坦,起码身世这关算是蒙混过去了,皇上稍微用力,便撕扯下她的抹胸中衣,他是情场的老手了,只那么轻轻一推,便将她的小衣搡了上去,萧合纤腰被她长久揽住而勾勒出迤逦的艳迹,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一泻千里,皇上抱起她往床榻上去,却仍然不忘着缀吸着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嘤嘤喘息道:“自从朕那日见你,就再也无法把眼睛从你身上移开了。”
两个人相逢着,相吸着,徘徊着,猜测着,试探着,折腾着,眼角眉梢,你进我退,宣泄着他的爱和**,承受着她的恨和虚情。月白绫罗上洒下一道牡丹烈酒,是她最浓丽的花苞开放了,她心里割开的伤口翻着腐烂的血肉亦如牡丹绛红花瓣随着这一季逝去的春光潇潇飘零。
萧合起身梳妆罢,正要帮皇上穿衣服,皇上却道:“如今你是宫里正经的主子了,这些的事情让下人们做。”说着,便叫王怀恩,却不顾及萧合脸上一红。
王怀恩推开房门见满地的衣服,心下便全明白了,只见他招呼着,那些宫女儿太监捧着漱盂巾帕小盆鱼贯而入,又有丫鬟替皇上更衣。皇上却打量萧合太过素净,道:“王怀恩,给内务府说,按昭仪仪制给萧美人做新衣,春夏秋冬各八套。再挑时兴的笄,簪,钗,环,步摇,凤冠,华盛,发钿,扁方,梳篦来。之前让你选得力的人来伺候,这事你办得不好,我看着这宫里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你再去内务府选伶俐宫女太监各十二人伺候萧美人起居。”
众人只听得“美人”,一并跪了下来,都喜滋滋地磕头,道:“恭喜主子晋了位分。”
王怀恩亦道:“美人今日上午才行了册封礼,如今便已经是美人了,奴才在宫里这么久,还是头回遇见呢。”
萧合含笑,正要跪下谢恩,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只听得皇上道:“你可从那宫女太监中选一两个贴心之人,日后跟在身边,好使他们也对你尽心竭力,算是宫中有个照应。这也是宫里人人尽知的秘密了。朕念你没有陪嫁丫鬟,本性又单纯,遂说与你听。”
萧合仍旧跪下,磕了头,道:“皇上对臣妾这样好,臣妾本不该再求什么的,只是林大人当初对臣妾有救命之恩,还请皇上格外开恩。”
“嗯。”皇上道:“林言原办事的确上心,只不过脾气太怪,朕本不准备为难他,关他几日不过杀杀他的性子罢了。王怀恩,让他师傅去御史台领人出来吧。”
王怀恩领了旨意,萧合又道:“当时臣妾在知春园,容颜尽毁,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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