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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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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声唤来了灶房里婢女,替自己照看初梦。
扶瑄公子从前也是衣来伸手之人,也从未有什么机缘需躬亲煲粥,故而一番忙活之下依旧手足无措,倒是一旁婢女们见了他满手沾着黏浆的样子颇是滑稽,于心不忍便将他带至府里本已熬好的一大锅晚膳粥前指了指,扶瑄也羞愧难当,又担忧初梦饿着,只好假借现成的盛了一碗送过去。
屋内婢女见门外促起步履声,忙帮着打起帘子,低声恭敬迎着扶瑄入内。帘子一起,屋外一阵火烫熏热的油烟味便卷涌入内,激起初梦一声轻嗽,但她却将余下的咽下了,奄奄道:“公子来了”面上却总是盈着温婉楚笑,似要宽慰扶瑄似的,却又勾得扶瑄不禁忆起自己当初被刺时极力慰藉父兄妾母的神情,如出一辙,二人情思竟不谋而合。
扶瑄端着粥与一旁婢女道:“你先下去帮厨罢,这里由我便够了。”又取过一个软垫欲置于初梦肩下便于饮粥,扶瑄动作轻柔和缓,如沐春风,杨柳细指穿过她披散的乌丝柔顺触至颈边,顺势撑扶香肩,扶瑄的手指是温热的,掌心是滚烫的,而初梦却似受了炮烙似的猛地一缩,却叫扶瑄以为是弄疼她了,只好又将软垫撤下,慌忙抱歉。
扶瑄端过粥碗,拿玉勺转着圈细细撵着,清米浆在碗中微微旋起,扶瑄提起一勺,以唇探温,却见浆膏丰腻在碗中浮起亮泽一层挂于碗壁之上,确是好粥呢。扶瑄又挽了一勺,置于初梦唇边,轻轻抬起,却不知是因初梦樱瓣小嘴太浅还是玉勺太阔,竟悉数自唇角溢淌了下来。
扶瑄忙寻布来拭,初梦亦是羞红着面,低声道:“公子我自己来罢”话音还未落,却叫扶瑄两瓣勾唇堵住了嘴,细滑绵密的清粥自扶瑄唇间缓缓送入初梦薄唇之内,扶瑄贴得温软缠绵,轻轻厮磨,如吮鲜桃,初梦瞬时心动剧烈,意乱神迷,只头脑空洞地睁大双眸,却对上扶瑄黑色瞳仁如星夜斗转深邃莫测。
“闭上眼。”扶瑄稍稍抽离,轻声道,旋即又吻了下去,初梦贴着他的耳鬓,清晰听见他沉沉的鼻息张弛有力,扶瑄唇瓣清润如玉,镇着这热粥,一阵酥酥麻麻之感扶摇直上初梦的天灵盖,如服了曼珠沙华一般酥得她全身自主不得。
“公子我饱了”初梦齿语轻溢,微微抬手,欲推开扶瑄贴过来的胸膛,却触着他胸膛亦是滚烫,心动如擂鼓落点,又怯怯地缩回了手。
扶瑄直起身,又恢复一派谦谦君子儒雅之貌,平静道:“粥凉了,我再叫她们去温一温。”
………………………………
第四十章 巧心裁辩
颐养了一日,几贴药煎服下去,初梦腹泻止住了来,面上也焕发出人色,初梦此次中毒,扶瑄也不避嫌,只寸步不移在旁守了一夜,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也听见了,却任凭他们去说去议,依旧我行我素照料着初梦。天将破晓时,初梦幽幽然地醒了,睡前一贴药发出一身汗,此时被中湿漉漉地贴得身子难受,她转脸瞧了瞧身边人,却只有扶瑄一人倚着铺沿浅寐,又不敢打扰了他,只怔怔地凝着扶瑄略显倦怠的俊容,冠巾稍松,此刻秀目紧合而眸底的浓睫却细细跃动,初梦轻叹一声,转过脸去不敢再瞧,又愣愣地目空放眸,半晌将目光落在小木格里端放的扶瑄所赐杯盏上,泪盈玉眶,悲喜交错,清泪静静顺着面颊和着虚汗一同淌入耳蜗。
少时,通铺的门帘叫人从外头打了起来,一股曙蒸之气混着朝膳面点的香味一同入屋,扶瑄亦是被惊醒了。进来的正是胖婢女,向扶瑄浅浅行礼后向着初梦道:“老爷命人来传话,今朝吃过早膳,便要叫姑娘去问话了。”
初梦清了清眸子道:“应当的。我也好多了。”
少时又有一名婢女进来了,向着扶瑄道:“公子,换洗衣物,盥洗器皿都已摆在外头了,燕窝精粥细软糕点也在灶房笼屉里烘着呢。”扶瑄知她们心忌着老爷的禁令“不准服侍”,但又尽心想为他省去些麻烦,便摆手示意衣衫不换了,只出门用清水沾了沾面,又重束了一番巾带便叫她们回去了。扶瑄转而又去灶房看了一圈,婢女殷勤地指点着他哪些是新巧,而他却只冷淡地拿了两碗清粥边又去后头的通铺了。
扶瑄陪着初梦饮完了清粥,又退身出屋外,静候婢女帮着初梦换身起身。少时,初梦由婢女搀着缓步出了屋外来,已然换上一身素净的婢女制衫,轻扫眉黛,朝日映容,红颜舒俊似上了粉彩胭脂般清丽通透,明眸含羞娇翠欲滴,又是那个水灵灵的初梦了。扶瑄一瞧,继而抑制不住唇角粲然一笑,慌忙低头下去掩饰,心忖这一夜照料果真不是白费,道:“你去罢,我便不陪你去了,若是身子撑不住了便与他们说,千万不要硬撑着。”
初梦过来厅堂时,厅内早已明烛点照,一片亮堂了。谢全坐于上位,正淡淡然饮着茶,而膝前不远处的厅中,桃枝正跪屈在地身形瑟瑟颤抖,骇若惊弓之鸟。而厅堂内一众仆人婢女管事只目不转睛盯着初梦步步惊心,初梦脱开一旁搀着的婢女之手,上前行至桃枝右侧一丈远处,恭敬礼身下拜道:“初梦见过老爷。”
谢全将杯盏轻放,道,“你身旁有名婢女,名唤桃枝,指认你落毒毒害维桢小姐,可有此事?”
“回老爷,绝无此事!”初梦毅然抬眸,目光甚是果决,这府里敢于迎着谢全目光而答的人不多,“初梦与小姐素来无冤无仇,初梦为何要毒害她?倘若是初梦下的毒,初梦自己又怎会中毒呢?”
“老爷,中毒皆是她的苦肉计量,桃枝有人证!”
“是么?”谢全微微动了动眉,将袖肘置与案前倾身倚靠,语气仍是沉稳淡然道:“叫上来。”
初梦眼波沉稳,心中却也有稍许紧张,余光睨着来人方向,少时只见厅内随即来了一名年岁颇小的婢女,耸肩搭背碎步快走至二人身边,跪下道:“小婢萃心,见过老爷。”
初梦瞧着小婢女的侧颜,心息她正是灶房里闷声不响缩于人后的小丫头,素来胆小懦弱,今日怎敢当众前来指证。
“萃心。”桃枝急迫道,“你知晓什么快予老爷说啊!莫怕,这里有老爷为我们做主!”
“老爷萃心萃心是与初梦一同做活的灶房婢女。”萃心窃窃抬眸望了初梦一眼,“初梦她是知晓烤乳鸽有毒的,她已用银针验过了这点灶房的婢女皆可佐证。”
此言一出,满屋哗然,众人口议的矛头顿时指向了初梦,而初梦竟也未见张皇之色,唇角浅隐着凌厉的笑,泰然而恭肃地跪身在地,身子笔挺,颤也未颤丝毫。
谢全道:“此事究竟如何,你细细道来。”
“是老爷。”萃心原先细弱蚊蝇的声音也有底气起来了,道,“实则前晚,灶房里已有人中了毒了,那人便是瘦瘦她偷食了维桢小姐本要倒掉的烤乳鸽哦,瘦瘦是她浑号,她名唤翘思,昨晚她偷食了那烤乳鸽,便腹泻不止,初梦不知怎想,竟拿来银针一探,果真有毒。故而初梦组织大家今日格外警惕,灶房烹制时相互监督,菜又由她送去,却不料送回的餐剩烤乳鸽里依是用银针探出了毒只是小婢也不知,怎的初梦她自己明知有毒,却又吃了中毒了呢”
“老爷!”桃枝疾呼,“旁人见同伴泄了肚子,只当是吃坏了,怎会想到以银针去试,除非这下毒之人便是她自己!”
谢全道:“初梦,这萃心所说可属实?”
“属实。”初梦又行了个大礼,回道,“初梦有罪。”
“老爷!她认了”桃枝忙叫着,话音却让初梦启口之声盖了过去,初梦声音虽不嘹亮,但却坚韧有力,犹如利箭自弦而发劈风破竹,直指正心,在嘈杂人声中极富穿透力。
初梦道:“初梦延误不报,确乃罪责难逃。但落毒一事事关重大,而唯一凭证,被下了毒的烤乳鸽却只剩几块碎骨,初梦不敢冒然妄测,只好且待明日收集了证据再作上报。初梦愚钝,计谋拙劣,自以为是,请老爷降罪。”
桃枝逼问:“那银针一事呢?”
“初梦想来觉得甚是惊奇,现今虽近暑热,但肉食即便是放至夜里,吃来也不会如此腹泻,又联想起前时扶瑄公子遇刺一事”初梦微微顿了顿,又道,“初梦不得不多一个心眼戒备着,便去打银针试了。”
桃枝尖嚷:“菜由你送去的,送回来便被上了毒了,你又如何辩解?”
“初梦亦无法辩解。按理来说,菜由小婢传进维桢小姐厢苑,送出来便落了毒,小婢也无其他人证,怀疑小婢也是情理之中。但初梦也有一点疑虑,不敢不报。当日午膳银针探毒后,初梦便与一众灶房婢女一道将烤乳鸽原封不动安置在妥当处,只待将此凭证呈于管事,但不知为何,这乳鸽竟不翼而飞,还混作肉菜添置于小婢的菜碟中,以至于中毒去查,才惊觉小婢食用的不是鸡肉,竟是那只鸽肉此刻讲来,小婢依旧心有余悸,小婢险些为此送命但那菜碟是分好了随意拿的,故而小婢不中毒,便有另一姐姐会遭人毒手灶房一班婢女素来为人友善,不结仇怨,是谁人要害我们这关键的线索也全在这落了毒的烤乳鸽上,但小婢愚钝,这线索也让小婢吃了毁了”
谢全听罢,只动了动身侧过另一个条肘来枕,不见面上流露任何神色,道:“毒物之事确也要紧。张炳,派人去追查这条线索。”又道,“再去请维桢小姐来。”
张炳得令急急退厅而出,方退出片刻只又折了回来,而他身后正是却正疾步跟着拖袍而来的维桢小姐。维桢见了谢全,亦是下拜行礼,又起身道:“谢伯父,维桢来领罪来了。”
众人不解,谢全亦问:“维桢你又来领何罪?”
维桢招手,身旁莺浪即刻剔开随身带来的小叶紫檀丹魁匣子,呈于谢全近身前,道:“此是小姐从通州带来的防身药丸药液,这几日小姐觉得腹内壅滞,猜想怕是上了火了,便命小婢启了匣中所纳的通泄之药来服,小婢手拙,将药打翻于烤乳鸽上,又不敢报于小姐,便谎称此烤乳鸽凉了不能吃了便待退菜时一并叫初梦端回去,小姐心宽,也未过问灶房罪责,故而从始至终便不知情,却不料竟有人偷吃了这食,险些酿成一场大祸,但事起有因,虽药是我家的,倘若灶房的婢女不偷食,本毫无事端的”
“两次都恰巧倒在烤乳鸽上了么?”谢全笑笑,又道,“那又是何人将鸽肉混于灶房婢女碗中呢?”
莺浪赶忙跪回:“小婢不知何人要毒害灶房婢女但事情当真是这般凑巧,老爷在上,小婢万万不敢谎报”
维桢道:“伯父,事情终是由维桢厢苑而起,维桢管教不严,牵累初梦姑娘险些送命,终也难辞其咎。”维桢转身提起丰臂,浅蹲而下摊开手心,将初梦缓缓扶起,极妍温婉道:“维桢替手下婢女与初梦姑娘陪不是了,请姑娘见谅。”
“小姐言重了。”初梦低回,又转身向谢全禀道,“老爷,还有一事,请恕初梦斗胆,想为翘思姑娘鸣个不平。”
谢全端起杯盏,倾了倾其中茶叶悬垂,将目光投射回厅中直立的初梦身上,她的身形在恢弘大厅中衬得分外瘦癯娇弱,便道:“翘思确是僭越在先,自食苦果,又何不平?”
初梦义正道:“小婢是北方落难之人,穷苦出身,自小也未读几本书,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但有一个道理,娘亲自小便教诲小婢,左丘明言,俭,德之共也。小婢幼年便闻春秋时鲁国正卿季文子,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旁人问他如此俭敛不怕国中他臣耻笑,不怕影毁鲁国声誉么,季文子却答他亦愿之,但他观他国之人,食粗粮着陋衣者犹然众多,他是以不敢。国家子民食粗穿恶,而他却将他的妾婢马匹装扮地光鲜亮丽,恐怕不像辅佐国君之人了,况且他素来只听闻以德荣为国之光彩,却从未听闻是以为妾与马的。反观我府,小婢来这府中不过半月有余,见府内主人们吃的用的,乃小婢家乡穷苦之人辛苦劳作十生也换不来的荣华富贵。维桢小姐指明每一日一只的烤乳鸽,灶房不敢怠慢,精心细烹了数个时辰才得,而小姐却因菜凉了而全盘弃之,不闻不问,如弃草芥。灶房婢女翘思亦是穷苦出身,不忍如此暴殄天物,思量着既与已命判于泔水桶,不如一飨下头婢女的胃口,正是践行俭朴之德,又道是此烤乳鸽已是小姐丢弃之物,已不属于小姐,又怎能算是僭越,望老爷明察。
众人不及初梦语落,已是面面相觑哑然失语,心惊这初梦竟如此胆大妄为,敢于众人前指责老爷过失,影射世家风气不俭,正静候着老爷如何发落于她,却不料谢全沉默了半晌后,少见的面露淡笑,道:“好一个伶牙利嘴,敢言敢谏的小丫头。不错,从前南康公主在时,便提倡践行俭敛,只这府大人杂,又碍于大户情面,终也未实践下来,今日由初梦提了,谢某亦是需要自省,自明日起,便由谢某做起,每日膳食菜碟减半,谢府二位公子亦是,放勋与维桢为远客,则不必拘束。另赐那偷食的小婢女翘思一季月钱以作奖赏。好在今日落毒一事乃虚惊一场,但倒是个警醒,张炳,需派人下去督察府内人员与各环节纰漏。”
初梦展眉而笑,叩首拜谢:“初梦替翘思谢过老爷!”
却见她身旁的桃枝与萃心几斤将脖颈头颅迈进云云袖袍里,嘤嘤低啜,身子剧烈地颤动着。桃枝忽而抬首道:“老爷,小婢也是心存戒心,独怕有人来害小姐公子,才来举报初梦,宁枉勿纵啊!”
“张炳。”谢全唤道。
“张炳在。”
“这两个诽谤诬告的冒失丫头,便交由你去管教了。”说罢便起身走了。
桃枝更是惶恐了,张炳素来在府里以管教严苛叫婢女们闻风丧胆,如今老爷将自己交与了他,便等同于将她半条命剥了去,而一旁萃心,已然在众人纷纷追随老爷离厅的乱步中晕了过去。
………………………………
第四十一章 因果有然
初梦由灶房婢女搀着,于人群最末退出了厅堂,而一出大门却与扶瑄撞个正着,原是扶瑄并未离去别处,只一直守在厅外候着消息,但面上则是一本正经,佯装路过,道:“咦,你们散了,落毒的凶徒抓着了没?”
初梦欠身道:“谢公子关心。并无凶徒,是桩误会,也多谢维桢小姐赶来替小婢澄清,释疑了便好,当下已然无事了。”
扶瑄凑近耳语道:“明知有毒,你还去吃,你又怎能料到她发了狠心下了重手,害你险些送命了。”
初梦一惊,她只道是这府上无人能看破她的计谋,当日她与老御厨查看鸽笼折回,正巧撞见桃枝在屋外窃听,便将计就计,自己吃下了这毒鸽肉,做了场大龙凤。她心中早已怀疑是维桢屋内人所为,但也无切实证据,而这一招借力打力,却将事件矛头引致维桢那处,叫她忌惮,不查自招,继而自露马脚,倒似维桢要害婢女们似的。
初梦飞快忖了忖,不知扶瑄是否为无的放矢的旁敲侧击之言,便抽离了脸,却正对上他的黑玛瑙瞳仁,那眸子纯净如琥珀,晶莹剔透,叫人只陷入他的明眸善睐中,无暇思量他是否为那般城府万丈之人。初梦低回:“公子之意,初梦不明呢”
扶瑄笑得爽朗,又道:“也不知张炳叔会如何发落这桃枝与萃心呢。”
“桃枝可是公子的人,公子不过去看看,为她求情么?”
扶瑄摆手,凌然答道:“小童做了错事,便该管教,不可枉纵。”
“公子说得是呢。”初梦行礼,淡淡道,“初梦有些乏累了,先行告辞了。”
初梦不理扶瑄留步之邀,与陪同的婢女一同迈步灶房,扶瑄瞧着她仍是蹒跚不稳的背影,素影羸弱,映着日头如新生初柳一般叫人心生怜惜,此事寻根究底,他自知多少与他脱不了干系,而身为一府长公子,却保护不了她,反叫她以身涉险自证清白,不禁心中酸楚涟涟,无地自容。
初梦前脚方进了通铺卧房,后脚灶房里的婢女们全涌来了,脸上什么神色皆有,初梦一扫众人相,不禁心觉好笑,也便嗤嗤地笑出声来,转身问一旁的年长婢女:“姐姐们这是怎的了?”
“愧疚了呗”年长婢女也随同初梦眼波恨瞥了一眼跪地的婢女们,道,“叫她们自己跟姑娘说罢。”
“初梦姑娘我们万不是有意怀疑妄议你的好在末了真相大白不然我”
“你说你们,当真是这般昧良心的东西!”年长婢女骂道,“初梦姑娘对大家这般掏心掏肺的好,一到要紧时刻,你们立马翻脸无情,你们这种人,叫人以后如何敢与你们处?”
“姐姐我们是知错了”
“姐姐。”初梦笑着止了年长婢女的训辞,道,“此事说来,我确实嫌疑最大,也不怨姐姐们怀疑了我,只此之后,我等同心协力,全当彼此是亲姐妹,可好?”
众婢女连连泣涕感恩初梦如此心善,给她们台阶下,起身簇拥在她身旁,展了笑颜,却听墙边仍有一人细细哭咽之声,转头一瞧,原是翘思。
“瘦瘦,你还在那头哭个什么呢,你才当真是最该笑的那个!”婢女们群哄着她。
翘思过了来,也嘴拙得很,哆哆嗦嗦语不成句,大意只道:“本应受僭越之罚,不料不仅不必,还有嘉许,全凭了初梦姑娘仗义,冒着触怒老爷的危险直言。”,并要将嘉许的赏钱赠给初梦。
初梦自是婉拒了,又笑赞:“此是你勤俭应得的。”只此次事件后,初梦在灶房婢女间的威望牢牢树立了起来,同伴婢女中无不敬佩这聪慧、果敢又良善的女子,只道是今后为她马首是瞻,而初梦却并不在意这些,她思量的是,倘若始终待在灶房,打探北境消息始终不便,眼下扶瑄似正倾心于她,何不施计接近扶瑄,近水楼台利用于他。初梦目光交转惆怅迷离,内心犹豫挣扎着爬满顾虑忧思,却被一旁的婢女打断了怔忡。胖婢女嚷道:“你们说那吃里扒外的萃心,张炳叔会如何管教她呢!”
婢女们怂恿着,大有看萃心热闹去的戏谑,道:“莫不如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张炳叔为人刚正,最是憎恶这般挑拨是非之人了,这下可有这二人好果子吃!”
“听闻二人得需掌嘴呢!”
“这么严重呢!初梦,一同去瞧瞧呀。”
“我?”初梦仍是沉在自己的思绪里,道,“我便不去了罢,你们替我去瞧也是一样的。我眼皮子浅,见不得挨打,怕到时一个心软替她们求情了。”
“行。那你好生休养着,我们先去瞧瞧。”婢女们纷纷簇着向外涌。
初梦除了鞋坐在通铺上,又将往外散的人群叫住了,道:“你们见那势头差不多了便得了,将那萃心捞回来罢,这丫头素来胆此次大抵是有何把柄叫桃枝抓住了,她一人小小年纪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今日之事她也得了惩罚了,应是长记性了,日子总要过,往后我们还当她作自家人看。”
灶房婢女们这壁去了,又道扶瑄在初梦那里吃了闭门羹,胡乱转着,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桃枝,桃枝这丫头恃宠而骄惯了,从来也未受过这般羞辱,面子上必然端持不下,便走去花园空地处看看。
还未走近,却已然听见那头树丛间有小女子如受酷刑般的嚎啕,其声不是旁人,正是桃枝。扶瑄听得惊心,也有些不忍,转念又忆起初梦受得罪,还是狠了狠心,扭头走了。正回卧房中途,却隔着树丛望见灶房婢女们风风火火沿着大径朝桃枝那边赶,婢女们口中呼朋引伴的,神采好不喜庆朝那头跑过去了。扶瑄仔细观了观,发觉初梦并不在其列,心中也明了了她的心思,只叹息一声,迈步回房了。
婢女们赶到时,围观的婢女却有不少,里里外外围了一圈探头来瞧,他日里桃枝欺负过的人不少,此刻全化作现世报来瞧她出丑受刑了。只见桃枝与萃心正跪在地上,双手被束于身后,桃枝垂低着头,鬓髻蓬乱,而乌丝下的脸却肿得如桃儿般大,绛紫的两颊还印着嘴角淌下来的丝丝血沫,这张不知事先知情,简直认不出那是桃枝了!
“还有两下,姑娘忍忍便过去了。早打完早回去。”张炳的声音依旧冷漠。
桃枝抬起一对失了神的眸子,痴痴碍碍地望着张炳,全无平日嚣张的气焰,也不回话,似已被打懵了神。张炳扬起刑具,是一片厚而坚实的扁行细长条木板,众人的目光也一同随着他的提臂而起,“啪”,藤条板一头结实地拍在左颊上,明显可见桃枝肉圆的小脸上肌肉狠狠抽动起了波浪,众人吓得捂眼不敢瞧,但听桃枝一声嘶嚎,将脸轻轻别过少许,又无奈被束住了手捂挠不得,还未等她缓过眉,又是一声清脆的“啪”无情地落在她的右颊上,只这一次,右颊如经不起风雪冲击纸糊窗纸一般倏地裂开一道细口子,殷红细流自口子中汨汨滴流。
“可是太惨了呢”灶房婢女们似木板落在她们脸上感同身受似的,一个揪紧另一个的胳膊衣袖,默默使着力排遣痛楚。
………………………………
第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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