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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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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望着这字,眉眼间洋溢着欣喜,抚了片刻,只叫仆从传与众人瞧,字被端着自诸坐席前缓缓巡过,巡至维桢面前,她原本只为来与长姐尔妃娘娘相聚,对那男儿家舞弄的书法亦是不感兴趣,故而整个宴席也是心不在焉的,此刻却也破例抬起头来细巧了一番,端凝了墨字半晌,恋恋不舍道:“好字!”
待字送回来,皇上又退至稍远处品察这整体风貌,忽的却是愣住了。
皇上这一愣,众人也瞬时凝住了笑,只探这是怎了。
却见皇上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赞道:“绝妙!绝妙啊!”
扶瑄上前,款款行礼道:“皇上喜欢便好!”
却将众人蒙在鼓里,这字确是好字不假,但也未至叫皇上愣神而叹的境地吧。
而桓皆一瞧,却气得发抖,执目狠狠地盯着扶瑄。
终究还是皇上道出了玄机,笑叹:“将这幅字的首行连起来瞧,自右向左读来,便是师卦的上六爻辞:‘大君有命,开国承家。’”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瞧出端倪后亦是愣了一愣,继而连连赞叹,从前只听闻过藏头诗,未曾想这文章竟也能内藏乾坤,且文笔通达流畅一气呵成,只叫人瞧不出端倪。
而其实这爻辞后还有半句未写上去,便是“小人勿用”,分明讲矛头指向今日在此设宴炫耀的桓皆,暗讽他为小人。
扶瑄道:“谢某不才,承蒙诸公子谬赞了,这师卦便在六十四卦中主兵事,眼下琅琊王氏的长公子王苏之正为国前往北境征讨,实乃劳苦,而吾皇承应天命,开国治理,此次北伐,扶瑄未能帮上一二,只此献字一幅,愿我朝战事大捷,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皇上听闻大喜,连连称赞,只又返身仆从处抚触这字来看。
而本应在此宴席上大出风头的桓皆却只伫在一旁青了面色,盯视着扶瑄,眼中喷着怒火。
其实扶瑄选这句爻辞嵌入,还有一层用意,初梦在一旁了然于心,皇上年幼登基,玩心颇重,坊间皆传闻当朝皇帝司马熠荒废正业,只好玩娱,扶瑄正是用这句辞来提点着他。
皇上仍是笑着,丝毫不觉当中之意,只上前一臂揽过扶瑄的肩,又转头唤桓皆至台上来,另一手揽过桓皆,笑道:“朕今日大喜,得此俊才二人,左有桓皆,右有谢扶瑄!何愁无人抗衡北国蛮夷!朕说过,参与比试的一律有赏,对于桓皆,朕已然赏过了,谢扶瑄,你欲叫朕赏些什么?”
………………………………
第七十二章 危机四伏
扶瑄恭敬回道:“谢皇上隆恩,扶瑄什么也不缺。”
“你就不似桓皆这般要个官来做做?”
“回皇上,为国效力乃男儿毕生荣光使命,他日国家有用得到扶瑄之处,扶瑄自当效力任职,而此刻……扶瑄也不愿虚顶着官职的高帽却无事颐养着。”
桓皆笑得尴尬,连忙道:“启禀皇上,谢公子乃王谢世家中人,他人封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自然无需此刻便封了。”
“如此……”皇上也显得为难起来,道,“如此这般,大赏暂且搁置,待朕好好想想,先赏赐黄金百两,以彰你功。”
“谢皇上恩赏。”扶瑄叩首拜谢,却仍是淡淡的,并不为这黄金百两触动。
皇上欣然返回自己座位坐下,举杯祝道:“今日朕又得佳作,又一饱眼福,当真高兴,诸位公子切莫拘谨,一同满饮此杯,敬二位赛字公子!”
公子们一同应和着饮下了宫内带来的琼浆,仆从们适时传来了点心以佐今日为此宴开坛的陈酿枣集美酒。
“诸位公子。”皇上身旁端坐了许久的尔妃娘娘温婉道,“此鲜花饼是臣妾采集宫中桃花鲜蕊,亲自捣撵成泥烹的鲜花饼,采用的是南国古方,今日一同带来与诸位公子品尝。”
“多谢尔妃娘娘。”众公子道。尔妃比这班公子长不了几岁,素来以端庄清婉示人,亲近如自家长姐。
皇上亦是擒过一块饼来,与众人道:“朕最喜食尔妃烹的饼了,甜香怡口,尔等也快尝尝!”
仆从便端着玉盘向下位诸公子间走去,众人取了一块各自尝了起来,皆赞尔妃的手艺巧妙。
饼送到扶瑄这处,他也取了一块,只见饼大抵女子掌心大小,香气扑鼻,便掰作了两瓣,悄声将其中一半塞与身后的初梦道:“你也尝尝。”
初梦赶忙双手接下,谢了扶瑄,却又是瞧见他臂上的伤比前时渗着更多斑驳血迹。
皇上吃着饼,忽的又转头望向扶瑄这处来,道:“朕只回味着你方才说得那句,梅花媲牡丹的比喻,恰是如此。你的字好比青松,桓卿的字好比梅花,确实不可分个高低。”
桓皆道:“启禀皇上,如此说来,微臣倒更是好奇,倘若由谢公子来评判,微臣与王羲之驸马,笔下皆有苍松之姿,梅花之态,谁人更胜一筹呢?”
“桓冼马,为何冼马总是如此争强好胜,凡事都需较量高下呢?”扶瑄回道,“晋人所言赛字,虽是‘赛’,却是以赛代献,增加趣味罢了,而关键却还在‘字’上。倘若超越了自己,赛不过他人又有何妨,倘若做出了佳作,不赛这字又有何妨?”
皇上听得用心,不住点头,末了道:“扶瑄有理。今日本是赛字大会,却不料收获一场精彩论辩,可谓意外之意。依朕言,尔等公子皆是太拘谨了,如扶瑄桓皆一般多好,畅所欲言,直言不讳,今日又没皇叔大司马那班老家伙在,尔等少年公子想说什么便说,便要放肆,朕今日为尔等做主了!”
皇上说罢,陡然起身,以身示范,将一条腿“砰”的砸于面前龙案上,端起酒觥狂饮起来,极是效法竹林七贤的淋漓洒脱。
正酣畅着,忽然,皇上却骤然变了颜色,五官纽作一团极是狰狞,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他此刻却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似的定住了身子僵直在那里,旋即,伴随一阵轰然倒地之响,皇上竟举着酒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皇上中毒了!来人——护驾——”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皇上身旁的小宦官已厉声尖叫开来。
一股浓重的不安于春荣台下弥散,此刻无血却分明在空气里笼着沉闷杂浊的气息,众人瞬时心觉毛骨悚然,皇上竟当着众人面遭人下毒了!
宦官与太医立即传来,将皇上抬去稳妥处医治,司马锡正在临近城镇,亦是快马加鞭叫人去通知了。成济出面,带领南岭王府亲兵侍卫将宴会现场团团守住,而在座公子小姐随同各自婢女,分配一人一间房舍安顿至厢房歇息,门口各派侍卫把守,一切应急之举做得有条不紊。
初梦随着扶瑄一道入了厢房暂歇,二人的神色皆是凝重,扶瑄坐在案前沉思了半晌,抬起眸子来问初梦:“今日一事,你怎么看?”
“恐怕皇上中毒,只是个开端。”初梦为扶瑄沏着茶,语调极是平淡。
扶瑄颔首,接过茶,却并未饮,只道:“你接着说。”
初梦将茶壶放下,对迎着扶瑄的目光,道:“此事应分作两个问题。一、谁要害皇上,二、谁能够害到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皇上有事,谁能得益?吾皇好玩乐,对战事素来构不成威胁,应不是胡人派刺客来杀,但国家突然失君的话,又正值门阀外敌内忧外患之际,自然需有个人立刻顶上君主之位,此人是谁?其二,此刻身处之地南岭王府,守卫森严,倘若不是借力天时地利,谁人可近得了皇上身边去落毒,而这两个问题,恰巧答案却指向同一个人。”
“你当真独具慧眼。”扶瑄道,其实他亦是想及了这一层面,却又想听听初梦的见解,照初梦这番回答来瞧,她应是已对自己卸下伪装了,想及此处,扶瑄于心焦之中觉得稍许宽慰。
“既然落毒行刺,要顺理成章享受成果,必是要寻个落毒的替罪羔羊。”扶瑄道。
“关于这点……初梦暂未想到他们会以何种方式嫁祸于人。”
扶瑄沉默了良久,又低叹一声:“也未知皇上的病情如何了!若要变天,可是大事。”
初梦的心也一同沉了下来,屋舍内一时如时光静止般静默。
“皇上吉人天相,应有神明庇佑的,公子且放宽心,眼下,我们着急也是无用,更需冷静。”
正在此时,厢房的雕门却叫人踹开,来人三五成群,极是粗鲁,倘若不是见着他们身着南岭王府的侍卫制服,初梦恍惚以为又是贼人了。侍卫行动迅捷,一列横队而开,将初梦与扶瑄团团围住,正在二人警觉相觑之时,门口的侍卫让出了一条道,成济于高大威严的侍卫中迈步上前,神色失了往常的和颜悦色。
成济令道:“谢扶瑄行刺皇上,罪当诛九族,来人——将谢扶瑄与其婢女一同囚禁于此,严加守卫,不得外出。”
“成管事!”初梦上前,疾言厉色,“公子并未行刺皇上!捉贼且要拿脏,行刺圣上这般人命关天的事,成管事岂以可莫须有的罪名草菅人命!”疾呼之间,侍卫却横眉冷对,举刀一横,冷光映着刀鞘晃着初梦的眼,直将她的小身子抵了回来。
成济彼时正向屋外走,听了这话,止住步履,转身凝着初梦,脸上浮现了诡异却和蔼的笑容,道:“若无证据,老仆怎敢轻易来动谢家长公子呢?老仆已派人查检宴席上所有陈列之物,唯独于谢公子带入南岭王府的墨腚里验出了毒,也算是人赃并获了罢!”
………………………………
第七十三章 冰雪伶俐
大门砰然叫侍卫从外头关上,接着是透凉的加锁之声,从屋内望去,侍卫高大的身影仍层层叠叠地映在窗棂上。
毒竟被下在墨腚里,初梦与扶瑄皆是觉着不可思议。
二人于案前坐下,初梦低眉沉思了良久,道:“公子,这墨我是查验过的,直至献上台前仍是全新未启封,倘若要在其中下毒,只可在研磨作墨汁后,可这墨却也是我研的……”
扶瑄伸臂去握住初梦的手,坚定的凝着她的眸子,道:“我从未怀疑过你!我们且再细细想来,既是这毒落在墨里,为何我这个用墨之人未中毒,而皇上只是赏字,却中毒了,况且,这字倘若有毒,在座诸公子悉数赏了,为何只皇上中了毒了?”
“如今皇上仍在危殆之中,生死未卜,司马锡定很快回府主持相关事宜,独怕他们是想‘快刀斩乱麻’,将公子迅速处置,了结此案。”初梦面上显露焦急之色,握住扶瑄的手道,“公子,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歹人已将一切布置妥当,只待时机一到我们往陷阱里跳。此刻将我们囚禁于此,与世隔绝,只作任人宰割的羔羊。初梦想来,既是嫁祸,便绝无可能毫无破绽可寻,倘若有机会出去查证,便必能查到些蛛丝马迹以证清白。初梦有一计,不知公子愿意配合否?”
扶瑄望着初梦坚定的眸子,澄亮透彻,他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你。”
厢房内沉静了良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声哀嚎,刺破长空:“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来人呐——救命!救救我家公子——”
初梦哭嚎着去拍紧锁的大门,坚凿阵阵,用力非常,直将门梁上的灰也震落下来。门外侍卫听着这恳切女声,又被耳畔的轰砸之音扰着,松动了心里的防卫,相互望了一眼,为首的侍卫将锁解开,启了一条缝隙,问:“何事惊呼?”
初梦却用尽毕身力气,将门猛地拉开,侍卫们被这力量惊了一跳,几欲起刀威慑,却见初梦扑通一声跪于领头侍卫足下,抱着侍卫的护腿,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公子!”一抬面庞,已是泪水纵横。
“谢公子怎了?”侍卫也有些吃不准了。
“公子前时救火时伤了手臂,此刻已是化脓流血,怕是感染了,在拖延下去恐要断肢了,求侍卫大哥去传太医来看看——公子这般才情,倘若失了手臂便无法写字,是万万不行的啊——”
门前的侍卫冷回:“谢公子这脑袋都快没了,还顾及着胳膊作甚?”
扶瑄在屋内案边轻倚着柜橱,只将面别向另一处,星目低垂,不忍去瞧初梦。他虽知初梦这哭叹是假的,但听来却如此真切,恸感心扉,假中蕴真,真中藏假,分辨不清。从前誓言要保护她,此刻却又叫她舍身来搭救自己,扶瑄想及愧疚不已,心酸难抑。
初梦陡然起身:“如今暂未有来主持此案,事件的来龙去脉尚未理清,谢公子便还是陈郡谢氏的长公子!成管事只将公子囚禁于此,并未发落监牢,原因便是在此。成管事只叫你等好生在外看守,并未叫你等草菅公子性命吧?况且,我家公子是冤枉的,倘若稍候沉冤得雪,查出落毒之人并非我家公子,你等此刻延误医治,又该当何罪!”
初梦语毕,门外一群八尺侍卫却无人敢驳,为首的侍卫思忖了片刻,道:“姑娘稍安勿躁,待我去回禀成管事。”
初梦颔首应承,却仍因方才情绪激动急喘着气,她返身回房,于扶瑄身前跪坐下,柔声道:“公子撑住,太医很快会来了。”
初梦背向着侍卫,屋外的烈阳勾画着她的轮廓,于身形边缘处闪着细光。扶瑄配合着轻“嗯”了声,伸指去揩她眼角的泪,她的泪亦是闪着细光,而初梦却在此时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挤眉弄眼地娇笑了一下,似为方才的表演而征求扶瑄的意见,反叫扶瑄更是怜惜心疼了。
少时,成济果然带了太医来了。太医查验了伤口,也是惊了,烧伤得这般严重,只道早该传他们来治,侍卫也跟进来一批,听在一旁,默不作声。太医又叫成济去点几个婢女仆从烧水取纱布,他要为扶瑄清理伤口,仆从婢女一挤入厢房,耳目便杂乱了起来,屋内瞬时嘈杂了起来,乱哄哄闹作一团,太医正为扶瑄医治,侍卫料想他众目睽睽之下亦不会逃脱了,却不料此刻,初梦正悄然改了发髻,混迹于婢女中间,溜出厢房远去。
说来也得益于前时桓皆放的那场火,初梦换了一身南岭王府的婢女制衫,才可于侍卫的眼皮底下逃出升天。她低首疾行了许久,直至确认安全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折回宴席之地去查探。
而时,春荣台下已叫重兵团团围住,初梦隐匿于树丛间悄悄观望,宴席陈设一如原貌,原封不动,那高台当中的木案仍是摆放在原处,只上头的墨腚不见了踪迹。
眼见着此地连只乌蝇也飞不进去,初梦却见身旁花径上走过二个婢女,步子不似其他那些正伺候着皇上或者有要事在身的婢女一般急迫,便上前道:“两位姐姐,我是府里新来的丫头,方才宴会时泻肚子去上了个茅厕,怎的会来竟便这样了?”
婢女们上下打量了一眼初梦,确是南岭王府的制衫无疑,便道:“你还不知道呢,府里出大事了!皇上在南岭王府遇刺了!”
“啊!”初梦惊叫一声,“谁要杀皇上?”
“小着点声儿呢。听闻是在那玉面郎君谢扶瑄的墨腚里,太医验出了夹竹桃汁,几滴便能致命,至于具体怎么落毒的,当要去问谢公子了。”
“不曾想这谢公子这样俊美,内心如此歹毒,竟要弑君。”另一婢女道。
“那皇上此刻如何了?”初梦问。
“听那头照看着的姐姐来传,命是保住了,只是还昏迷着,何时醒也未可知。”
“那王爷呢?”
“我说你怎的这么多问题呢?”其中一名婢女又上下瞥了一眼初梦。
初梦连忙陪笑道:“好姐姐,我不知方才去解手了么,只怕王爷稍候回来查问起来,出了这等大事,我却一问三不知,总归不太好呢。”
“王爷大抵二个时辰后便会回府,听闻他要亲审此案,也是呢,谢公子这等身份,皇上昏迷着,也只有王爷来审了。”
初梦谢过了两名婢女,又朝花园中人迹罕至处走去,此刻她急需静一静,安静回忆今日宴席之上的一切,既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行刺,必有什么是她遗漏的,她正怔怔地走着,却不料一双大手自背后向她伸来,不待她惊呼已然在瞬时间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入一旁树丛里。
………………………………
第七十四章 抽丝剥茧
初梦奋力挣脱怀抱,回眸一看,竟是放勋。
放勋正媚着他那邃如星辰的眸子笑看着初梦,道:“姑娘别来无恙呀。”
初梦怒瞪了他一眼,正欲发难,却见身旁不远处一队侍卫踏着重重的步子小跑着巡过,身上的银鳞盔甲碰撞一起正发出冷峻的声响。
初梦大气不敢出,只得由放勋紧紧搂着,直至那对侍卫巡远了,终得愤而推开放勋的怀抱,起身道:“公子自重!”
放勋一同起身,却仍是抿着唇笑,道:“怎的,我救了你,你不谢我反倒要埋怨起我了?”
“王公子。”初梦肃然道,“初梦与公子并不相熟,请公子举止合乎礼数些。”
“与我不熟却要借我去醋那谢家公子呢,怎样,我的计谋还巧吧,谢扶瑄我是最了解的,果真第二日便将你招去了。”
初梦面露尴尬之色,放勋见她双颊绯红别过脸去,只觉着她羞红着面犹如那凝露含苞的粉蕊,更是娇美,又道:“倘若你再这般见外,那我手中这宝物,恐怕你亦是不敢兴趣了。”
“是何?”初梦料想放勋这般通透之人,应是看出她为扶瑄之事出来奔走了。
放勋摊开手掌,上有一小方淡粉色丝帕,正叠作四角方形。初梦拿起,前后翻查,丝帕并无花纹图案,也无污浊痕迹,只在一角绣了一个“云”字。
“是云澄的丝帕?”初梦有些惊愕。
“与云澄无关,是我借了她的帕子来用。”
初梦又瞧了一番,凝眉思忖了片刻,只将丝帕端斤口鼻处嗅,半晌后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是夹竹桃?”
“正是夹竹桃。”
“这夹竹桃汁几滴便可毒死一匹烈马……那皇上可好?”
“太医已然为皇上施了针,也催了吐,幸而中毒时间短,只是这毒性太烈还昏迷着。”放勋凝着初梦手中的丝帕,又道,“那时皇上突然倒地,大家皆是惊慌手足上前查看,云澄一同上前,帕子叫旁人挤落于地,末了拾回后却发觉帕子有些黏腻,闻着气味怪异,我闻来似夹竹桃的气息,随后便传出自谢扶瑄的墨锭里验出了夹竹桃毒。”
“帕子那时落于何处?”
放勋自初梦手中取过丝帕,二指揉捻着,缓缓道出五个字:“皇上,座位旁。”
初梦听闻瞬时愣了一愣,今日宴席中的一幕幕飞快于脑中涌动浮现,想及最后,连她自己亦是惊出一身汗,颤着心道:“莫非……”
放勋凝着初梦变化的神色,唇角又是勾起那幅邪魅的笑,道:“果真是聪慧的女子,无怪乎扶瑄亦是倾心于你。也罢,这丝帕我先存下了,倘若稍后有用得着之处,只管唤我及云澄前来对证即可。”说罢便转身迈步而走。
“王公子——”初梦扬声叫住了他,“初梦有一事不明,瞧得出……王公子并不喜爱扶瑄公子,王公子为何要帮他?”
放勋那头传来一声笑:“我并非要帮谢扶瑄,我只是想帮你。另外,我确实不喜欢谢扶瑄,但他倒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放勋说罢便启了袍袖扬长而去,他说这番话时并未转身,初梦瞧不清他的神色,但这语气淡淡的,却很真挚。
幸得放勋助力,事件竟出乎意料的水落石出了。初梦已然将整个案件了然于心,指证凶徒并非难事,料想那凶徒落毒后以至如今,应仍是忙得不可开交,并未有时机处理掉那装毒的器物,只是如何顺藤摸瓜,将这幕后之人引调出来,却是难事。
初梦算准了时辰回去,一看天色,也便加紧了步子,她唯恐回完了,太医诊治毕了,婢女们也便全撤了,更是难以混回去了,好在她到了厢房外一瞧,屋里仍是熙熙攘攘的,想必是扶瑄的演技也是不赖,定为难这个太医让他清洗包扎了好几次拖着时辰呢。
初梦前脚方进屋,扶瑄虽是皱着眉头挂着汗滴,却眼观六路一眼识见了她,便侧身向太医道:“有劳了,大抵是药效起了,舒畅多了,张卿辛苦了,回去歇息罢。
太医听闻总算是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谢公子好生养伤,药需每日都擦,待伤好前不可碰水,以伤口防再脓化了。”
扶瑄谢过太医,也谢过了前来帮忙的诸婢女仆从,嘱咐他们回去歇息。照理说这是他们的分内事,却受了公子言谢,起初觉得甚为惊奇,而后一想,竟觉心中暖融融的。成济带着侍卫来看,见已无大碍,便又招呼侍卫将门锁上,厢内又得偿所愿只有扶瑄主仆二人。
“查到了么?”扶瑄赶忙探过身来问。
初梦亦凑上前,却见扶瑄额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想必是方才为了拖时辰,叫太医多次清洗伤口给疼的,心中顿感自责,顿了顿神才道:“查明了,只是如何以此案牵出那幕后黑手,还需公子定夺。”初梦说罢倾身于扶瑄耳畔细细耳语,将案件始末,行刺之人,行刺手法悉数道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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