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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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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垦了一片菜地,躬亲种植。每每到秋时便收获青菜供全家烹食。扶瑄也问过母亲为何不爱花草而爱果树,母亲只道是花开花落伤春悲秋,不如种些青菜实在。母亲种的青菜清新可口,但自母亲离世后,扶瑄便突然不喜食青菜了。
“你这是对青菜怀有偏见。我是为你好。从前你身强力健,我管不着,如今你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恢复身子才是头等大事。太医说了,肉食虽健体,但蔬果补中益气,清新安神,对恢复伤口大有裨益。”
“可……可我真的不喜欢吃嘛……”
“不喜欢也得喜欢,莫非你永远不想知道凶徒刺杀你的目的了?”
“好好……我吃就是了……”扶瑄神情似有些黯然,但苏之却全然不理,扬声道:“好便好,那我给你准备午膳去。你大病初愈,大荤大腥是无福消受了,我去给你弄点绵软适口的清粥,再加一点青菜。”苏之将“青菜”二字拉长的重音,说罢便提起轻快的步子向屋外走去。
“喂,你不用亲自去吧,这些交给婢女们做就是了……”
扶瑄话音还未落,苏之已一溜烟儿的不见了踪影。扶瑄嗔怪地望着苏之离开的方向,嘴角又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丝弧度。
少顷,听闻桃枝来报扶瑄醒了,弟弟锦庭也来长兄屋内探望。锦庭一入屋,一眼便望见床榻上神情清朗的扶瑄,隔着十几丈远,锦庭向兄长毕恭毕敬地行礼。
锦庭年方十六,眉眼清灵,唇齿秀皓,出生得十分俊俏,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样貌与扶瑄颇像。自从幼年扶瑄生母南康公主去世后,锦庭的母亲赵氏便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照顾扶瑄,锦庭也对兄长恭敬有嘉,扶瑄对妾母的恩情感铭于心。
“兄长,你可觉得好些了?”锦庭的声音温和却恭肃。
锦庭听闻微微抬首,示意锦庭不要多礼,锦庭为人谦谨有礼,却常常太拘礼数显得生分了。
锦庭行完礼,方才坐到了扶瑄的床沿上,细细端详起扶瑄的面孔来,半晌道:“确实好多了。无怪乎我在来的路上碰见苏之兄长,平日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今日我见他喜形于色,便猜你安然无恙了。此刻一看,确实是与受伤时大不相同了,等下我便回禀妾母,让她放心,妾母为了兄长的事几夜没好好合眼了。”
虽然赵氏为锦庭的生母,但依照礼法锦庭依然称母亲为妾母。
“锦庭……”扶瑄伸手去拉锦庭的手,一时也红了眼眶,“替我叩谢妾母的恩念,等我身子好些了,我定亲自去拜谢她。请妾母不要挂念,身子要紧。”
锦庭低声应下了,又道:“苏之兄长也与妾母一样日夜挂念,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兄长身边,让为弟相较之下也是惭愧万分。”
“这个苏之,我还不了解他么。”扶瑄脸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道,“他一准是为我遇刺之事,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心里有愧才对我这般照顾。”
“兄长切莫这样说,不然便辜负了苏之兄长的一片美意了。”锦庭忽而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合掌道:“这么说来,苏之兄长的西凉奇药果真有奇效!”
“什么西凉奇药?”
“那日兄长受伤后,苏之兄长始终守护着,然而一日夜间竟突然回府去了,我们都奇着他去哪儿了,片刻之后他便带回来了一瓶西凉万什么什么丸?”
“西凉万金丸?”
“正是!”锦庭拍手道,“西凉万金丸,装在一个琉璃玛瑙瓶里,就是父亲进宫面圣的那天夜里,苏之兄长给兄长服下的,苏之兄长说这奇药在西凉救过西凉皇帝的命,只可惜,这样的好物,一个瓶子里只有一粒。”
“锦庭,你可知这药为何叫‘西凉万金丸’?”扶瑄目视远方。
“锦庭不知。但猜想也许价值万金,所以便叫‘万金丸’吧?”
扶瑄闭目,叹息一声道:“你可还曾记得,三年前,津山一役,我被胡匪掳走一事?”
“当然记得。此战是扶瑄兄长与苏之兄长随军参战的第一役。此役凶险万分,战事持续数月僵持不下。”
扶瑄幽然道:“那时我负伤坠马,被胡匪劫持,苏之瞒着大司马与大将军,带着一百余人,漏夜偷袭胡人营地,刺杀首领,救我出营,晋军才以微小的优势夺得先机,一鼓作气大捷而归。回朝后皇上赏赐苏之此西凉万金丸以作嘉奖。这西凉万金丸,取材自西凉万金花的花蕊,此花生长于西凉万丈雪山崖壁,敛天地之阳瑞,耐千年冰寒而独立,采撷时需沐浴净心,赤身上万丈雪崖,也有不少人因此殒命,传闻此丸天下只此三粒,已知一粒被西凉皇帝服用,一粒便由晋皇赏赐给了苏之,还有一粒被鲜卑族窃了去,所以极为珍贵。”
“天下当真有如此珍贵之药,苏之兄长慷慨大义,锦庭惭愧,真是不及万分之一。”
谈话间,苏之端着温热的粥步履轻盈地回屋来,锦庭起身行礼,抬眼便少见的望见苏之面带笑意,正感奇异,扶瑄一眼便看穿了幼弟心思,打趣道:“你知苏之为何笑,他准是在门口听见你夸赞他,喜不自胜了。”
锦庭也笑了笑,兄长虽能玩笑,但自己不适宜帮腔,此刻苏之来了,便料二人有要事相谈,自己不便多作叨扰,知趣地寻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偌大的房屋内又只剩扶瑄与苏之二人。
………………………………
第九章 乌衣旧梦
苏之脸上晕出一抹得意神色。锦庭走后,苏之又变回那个调皮放肆的少年模样。他把热粥端到扶瑄的病榻前,笑容里却蕴藏着狡黠,以不由分辩的口吻道:“青菜瘦肉粥,乘热喝了。”
扶瑄倚在床栏上,瞥了一眼碗里的粥,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碗里碧油油的一片稀泥,说是青菜瘦肉粥,也看不见一点肉末的影子,就连米粒也寻不见,不由得抱怨道:“这分明是夺命青菜糊吧。”
“少胡说八道!本公子精心调制的粥,难不成你有意见?”苏之瞪了扶瑄一眼,“上乘好粥,便是看不见米粒的,这才称得上是绵软香滑。”说罢碗往扶瑄的怀里推。
扶瑄怕粥洒出来,只好赶紧接下,见苏之眼神热切,便知今日不吃下这碗粥是过不去的了,只好蹙起眉头,屏着气息极不情愿地尝了起来,心里想着粥总比药汤可口。
扶瑄的朱唇轻触了一下勺边,粥不热不凉,至少温度还是适口的,吞咽了半口,却不禁因为憎恶青菜而浑身一阵颤栗,正欲偷吐掉,又抬眼瞄见床边的苏只正神情冷峻地斜视着他,只好埋头又用粥勺扒拉了两口,含在口中喉头却吞咽不下,像极了一只储食的松鼠。
见到这幅情景,苏之也不禁失声笑了起来,但顿了顿又恢复一派肃然的神情,板着脸孔睥睨扶瑄丑态百出的样子。
扶瑄艰难地吞下最后一点粥,苏之递上巾帕,扶瑄擦了擦嘴,苦着脸道:“我吃完了,你可以说了吧。”
苏之接过粥完,瞧了一眼碗底,确实吃个精光,也难为他了,便轻哼了一声,道:“你就未曾发现你身上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四体俱全,难道……”扶瑄欲言又止,大惊失色,猛地掀起被褥查看。
“胡想什么呢!你脖上的坠子呢?”
扶瑄这才意识到,他生母南康公主的遗物,被母亲视作珍宝的坠子不见了。
母亲离去是在扶瑄四岁左右的事。
扶瑄只依稀记得幼年某一深夜,谢府上下突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叫嚷声呼喝声兵器声把他从睡梦中催醒,片刻后他便被婢女抱去中庭,那里乌压压地围了一圈手忙脚乱的人,穿过人群,扶瑄的生母南康公主正仰卧在地,面色惨白已然说不上话来,婢女将小扶瑄放置在南康公主的怀里,南康公主把自己脖颈上的坠子取下,吃力地系到扶瑄的脖颈上,并用不成腔的语句努力叮嘱着什么,小扶瑄怔怔地望着母亲,不知一向优雅的母亲为何如此狼狈地倒在地上,却看见母亲的膝下漫开了殷殷鲜血,只可惜母亲的气息太微弱,周围人声又嘈杂,母亲最后的叮嘱,扶瑄听不清。
当晚,谢府行刺的杀手全部被击毙,侍卫撕开夜行衣与面罩,杀手身上的胡人纹身赫然显露出来,竟是鲜卑族的杀手!
王谢两家人推测,这批杀手奉命行刺新官赴任的大司徒谢全,但正巧谢全不在府邸,只可怜了身怀六甲的南康公主在混战中惨受波及,不慎跌倒,一尸两命。
谢全回府后,一贯宠辱不惊的他极少见地勃然大怒,抱着南康公主的躯体哭叹了三日三夜。
幸而一月之后赵氏经太医把脉确诊有喜,谢家上下的悲痛才被冲淡一些。自从正室南康公主先去后,谢全便一直没有纳新妾,也没有将赵氏扶上正位,“母亲”这个称谓,便一直为南康公主保留了下来。
对于母亲的意外,扶瑄当下是木然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痛楚就好似河底沉积的泥沙,被暴风漩涡不时地翻搅上来。痛楚总在夜深人静时像梦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梦中,扶瑄梦见那片失垦的菜园里长满了篱棘,母亲在其中种植青菜,双膝被棘刺划得伤痕累累,鲜血就这么一直顺着双腿漫散开来,母亲却全然不顾,抬起头向着扶瑄温婉微笑……
在扶瑄幼小的记忆里,他不知什么南康公主,只道是母亲只是母亲。母亲温柔娴静,端庄素雅,她的脸上总是漾着一抹温婉地笑容。母亲为人宽善大气,对谢全后来纳的妾房赵氏也如亲妹妹般关照。
南康公主是先帝的胞妹,如果还在世,便是当今皇帝的姑母。
前朝,建元十年,南康公主年方十六,生养在帝王家,是建邺城里无人不知的美人,多少世家贵族倾慕追求,欲以一窃芳心。
当年,二十二岁的谢全随同当时位及大司徒的父亲谢丈一同入宫面圣,在后花园一眼便相见了正在赏花的南康公主,后花园里的花虽百媚千娇,却不及南康公主聘婷淑女素容巧笑分毫,谢全上前,撷了一朵金粉牡丹献于美人眼帘前,南康公主抬起波澜不兴的眸子,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公子,却双颊含笑着走开了。
谢全失了神,一代大司徒之子,被人拒绝还是第一次,便疾步上前拦住了南康公主。
公主却温婉道:“公子采了这院子里最盛最艳的花赠我,公子抬爱赞誉,我自是感谢。但这花在院内唯有一朵,公子采了,它便谢了,旁的人再无眼福得见了,故而我生公子的气了。”
谢全心里惊住了,世人皆以为美人通常浅薄,但眼前这美人心思如此深远淳厚,相较之下自己是如此狂妄冒然,谢全想及此处一时羞愧不已,抬眼去寻美人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却发现目之所及之处已无美人的身影了。
谢全悻悻然回了府来,当日便命人去寻这金粉牡丹,想着移株到宫内花园里去赔美人一枝不就得了,但派去了好几个手下得力干将都不可得,他这才得知这牡丹乃从幼苗时便自西凉国千里加急连夜移株到宫里,加上花匠日夜照料数年才可得此一株盛放。
谢全年少气盛,也是性情中人,为此思来想去,夜不能寐,想着这花,想着这美人,爱上了这花,也爱上了这美人。即便年岁渐长,母亲要为他寻觅佳偶,谢全却是一个也不要。
建元年间政局动荡,各地王侯拥兵自重,先帝司马捷急需笼络王谢两家势力稳固朝政,便投其所好,将南康公主许配给了谢全。
金钗绾发芙蓉为妆,十里红轿书向鸿笺。
秦淮两岸的灯火辉煌了三日三夜。
而当时的陪嫁婢女却分明在红盖之下窥见了两道眼痕。
这些秘闻都是扶瑄成年之后,三三两两从早已年迈的陪嫁婢女那里打听来的。
陪嫁婢女现在已是霜鬓繁重,一生未嫁侍奉公主左右,公主先去后便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恍恍惚惚不得终日。谢全可怜留她在府内一隅糊口吃食,混混沌沌却也不至于流离。陪嫁婢女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说话也颠三倒四,但唯独清晰地记得陪着南康公主出嫁时,乌衣巷内王谢两家的风光模样。
时过境迁二十余寒暑,乌衣巷内去了些人又来了些人,唯独不变的,是兀自静静流淌的秦淮河,与秦淮河两岸莺燕流转的琴歌。
“莫非,这件事跟母亲的事有关?”扶瑄被水雾迷蒙了双眸,“这些年来,我一直思量母亲遇刺的事,如今这坠子被夺走,难道凶徒行刺我的目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那坠子?”
“那坠子究竟有何蹊跷?”苏之道。
“极为普通的岫岩玉,光滑如洗,并无奇特花纹,品质倒也算上乘,但论价值而言,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两次潜入刺杀。莫非,此玉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只可惜,母亲临终时的叮嘱我未听见。”
“你那坠子我也见过几次,圆中有小孔,深绿色,润泽而通透无暇,虽为贴身之物,但想必但府内如我一样能得见此玉的近身婢女仆从也不少……”苏之道,“那南康公主又是如何得到此玉坠的?”
“似乎母亲出嫁之前便戴着了,当年的陪嫁婢女似有提起,母亲有一块贴身宝玉。但她年事已高,脑筋也在当年的事情之后不清不楚,她说得话未必全然可信。”
苏之思索了片刻,又道:“那玉坠或许还在凶徒身上。”
“你又如何知道?也有可能落在教坊里。”
“扶瑄,为何你身子受伤,头脑也变蠢钝了?”苏之道,“教坊的嬷嬷如果知道那坠子的模样,恨不得给你连夜赶工补一块给你谢大公子了。”
“既然还有玉坠的线索,那么此事便不是一潭死水。”扶瑄稍舒蹙眉,道,“等我身子好一些,便与你一同追查这凶徒的下落。但……高手,必然是训练有素隐藏极深的,如何去寻呢?”
“顺着寻不到,逆着也许可以。”苏之微微昂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若此事真的与十六年前南康公主遇刺之事有关,那便与鲜卑人脱不了干系。明日我就要与将军们起程北伐鲜卑,到那时便可在鲜卑境内探查此凶徒的下落。”
“什么?你要伐鲜卑!”扶瑄几乎失声叫喊了出来,虽然身子还未痊愈动不得,但灵魂已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你明日要出征,大把事情要做,今日却还在这里与我闲扯,给我弄什么**青菜粥?”
“怎么了?”苏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云淡风轻道,“闲扯甜扯自是我说了算的。我随行出征是父亲的意思。明面上鲜卑攻城,父亲有失察之罪,儿臣代父赎罪,理所应当,暗着父亲觉察鲜卑攻城此事内藏乾坤,要我随行查探。”
扶瑄蹙起眉头,直直地盯着苏之,似要吐露千言万语却又抿紧嘴唇,他自是明白自己遇刺,若有人要对王谢不利,那么此人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此行无疑凶险万分。
苏之看在眼里,在心里偷笑了起来,面上却依然一副沉稳自若的样子,宽慰道,“你放心,此行并不似前时凶险,但战事瞬息万变,去多久我也无法预知,倒是你,快快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
第十章 囚竹深深
初梦微微睁开眼,忽觉自己身处颠簸之中的马车里,恍恍惚惚间驾车夫听到了车外嘈嘈切切的谈话声,待人渐渐苏醒,她才将声音听得真切,原来是大片树林间风摇枝干的“唰唰”声。
马车依然疾驰着,所行之路似很不平整,木车轴与石块的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初梦觉得身子几乎跟着马车一样吱吱呀呀要散架了似的,她低头探到,自己的手足都被绳索缚在身后,但关节似乎可以自如活动了,马车不大,一丈见方,车身四周都蒙着深蓝色的粗布,外面看不清里头,里头也看不清外面,但从漏进车内的光线可以断定,天色已然向晚。
初梦虽然醒了,但她并未声张,依然假寐侧躺在车里,保持着原先之状。天色越来越晚,但马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初梦思量着,不久前她被这群黑衣人从农舍劫走,却没有杀她,此刻她身处飞奔的马车中,必是黑衣人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或者见什么人,此行要被带去哪里,她不得而知,但可以猜想此地必定路途遥远,是一个远离城镇的地方。
莫不是鲜卑族宫人发觉她没死,派杀手来捉拿她了?又或是前时她刺杀的那名公子派人来寻仇了?
初梦思量着,事已至此,跳车逃遁最多是拼个鱼死网破,但望着这马车四周被布罩得牢牢的,连跳车的可能也没有。
马车大约又颠簸了二、三个时辰,期间初梦因为虚弱又昏了醒,醒了昏数次,终于最后在一处四周安静之所停了下来,初梦心里盘算着此时大约是子时光景了,天地万籁俱寂,也是再平常的不过的,完全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处。随着时间流淌,饥渴感也渐渐侵袭初梦周身,但恐多有变数,初梦只好忍饥挨饿,半昏半睡地躺在车内继续装作没有苏醒的样子。
初梦不动声色地听着车外的动静,似有驾车夫与人小声交谈,旋即,马车门帘被人掀开,一双孔武有力地手将她抱到车外,又扛到肩上疾步向什么地方走去。初梦没敢偷眼瞧,生怕让这群人发现自己醒了,但见眼皮上似乎映着淡淡火光,这群人似武功极好,力气也很大,初梦伏在抱他的人的肩头,却丝毫感觉不到对方负重疾走时紊乱的气息。
片刻后,初梦便被人投到一处柔软之地,从触感来断,似乎是床榻一类的东西。随后有人将手指探到初梦鼻息处,一个声音轻声道:“她的气息很弱,本来就有伤,现在一路颠簸,昏迷了几日几夜没进食,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另一个声音回道:“把她弄醒!倘若她死了,我们的性命也堪忧了。这段日子我们务必提高警惕,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这是家主的意思。”
听见首领指令,原先把初梦抱到屋内来的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瓶子,拔掉布塞,把瓶口放在初梦的鼻子下。初梦顿感一阵直冲脑门的辛辣之味,忍不住呛出声来,见自己无法再掩饰装睡,便缓缓得睁开眼,虚弱问道:“你们……是谁?”
黑衣人依然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对双眼,眼里闪烁着灼灼凶光。其中一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理初梦的疑问,倒是摆摆手向另一个黑衣人示意,另一人得令立即退离了房间,全程没有一句说辞却井然有序。
初梦迷蒙着偷偷打量着黑衣人,虽蒙着面看不到真容,但这双眼是像极了虎狼之族的鲜卑胡人。莫非这帮人真的来自鲜卑?
初梦沉着心抬眼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与前时收留她的农舍小屋并无太大差别,汉人筑屋的制式,一样由茅草泥墙构造,只是更简洁,所有的摆设净收眼底,一目了然,毫无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屋内除了必需的家具陈设外,没有一件有人情味的东西,似乎这里不曾有人住着的迹象。此处究竟是一个赶路中的驿站,还是监禁的目的地?
“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黑衣人依然没有理会,转身坐到桌边的长板凳上去,挺直脊背插起手臂,一副随时警戒的模样。
初梦望见黑衣人是不会理会自己了,便佯装轻松地欲闭目养神,哪知在这茅屋里一合上眼,农家一家三口惨死的场景却开始在眼前浮现,大爷大娘固然可恨,但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八斤虽然粗鲁,但他本性纯良,也是被她爹娘唆使,想到这里,初梦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叹惋间,方才离开的黑衣人又折回屋内,手上还端着一只碗,坐在长凳上的黑衣人见状将初梦从床上拽起。刚进屋的黑衣人一手端着碗,另一手从绑腿处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初梦细嫩的脖颈,顺势将手中那只碗推到初梦嘴边,初梦定睛一看,正是一碗清粥。
“这不明不白的粥,我不饮!”初梦故作抿紧嘴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初梦心里明白此粥应该无毒,她这么问是想探查黑衣人掳劫自己的动机。如果黑衣人早有杀心,在农舍那会子便可以了结了她,何必大费周张在粥里下毒,况且方才进屋时初梦偷听到了他们轻声商议,这粥应是特地做来调理初梦虚弱身体的。
“姑娘,你应该明白,有时,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刚才留守在屋内的黑衣人发话了,虽然蒙着面巾使他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但却透着一股严冬般的肃杀之气,又道,“你是聪慧之人,应该明白这碗粥的用意,饮了它,于你于我都好过些。”
说罢黑衣人便捏起初梦的樱瓣小口,不管不顾地往里惯粥。坚硬的碗边叩着唇齿,初梦自是极为难受,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在黑衣人的大手下毫无反抗的余地。
不知是否粥里有迷药,饮完粥不倒半柱香功夫,初梦便感到迷迷糊糊,头异常的沉,两眼一黑昏睡过去。确认初梦已然入眠,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眼,一人熟稔地将两张长凳拼在一起,也不脱夜行衣也不除面巾,就这样直接躺在长凳上合眼休息起来。另一人则走到门口,双脚分立站在门外,眼睛机警地巡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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