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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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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非得已。此事后续便按照先前计划的行事,茶楼那处打点好了么?”

    “我蓖芷办事,你且将心放肚子里罢,保管叫那桓皆回味无穷!”

    “那封桓皆的信亦不必道与初梦知了。”

    “我自是不会说,可初梦会不会知,倒是另一回事了。”

    “快些手,处理去罢。”扶瑄说完便回房了,蓖芷亦是起手忙碌,不在话下。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因爱而恨

    次日一朝,最早一批自南岭王府出去采办的仆从婢女在南岭王府后门处而出,大门一启,却见有一人赤身伏在南岭王府后门石阶上,脸面朝下,身子摆成一个“大”字,通身赤条条光溜溜,连内衣裤袜也未着,两瓣光腚便白花花得呈于朝霞之下,惹得婢女们忙是羞怯地转身捂脸非礼勿视。

    晋时酒风极盛,有男子饮醉彻夜露宿街头亦不是稀罕事,但此人竟如此大胆伏在南岭王府之地酣眠,却是少见。仆从们伴着起床之气,想也未想,便气呼呼地上前欲将那人抬起,抛至街道上去。

    可当其中一名抬肩头的仆从随手将那人脸翻过来时,众人傻眼了,竟是桓皆!

    只见他正面皮肉下似红一块紫一块,通身上下受冻不轻,又有几处擦破了皮肉,冠发凌乱,神色颓然,闭目昏睡,极是滑稽又是狼狈。

    众人赶忙将如此狼狈的桓皆送回了厢房,又去禀告了成济,传来太医为其诊治。

    成济来时,桓皆方醒,神色仍似受了一场大惊似的心有余悸,眼瞳颤颤,出离无神,看何物皆是战战兢兢的。

    成济便行了个礼,问太医道:“桓冼马如何了?”

    “成管事有礼了。桓冼马自脉象上来断,是饮酒深醉,又染了风寒,几帖方子下去便会无碍的,请王爷与成管事放宽心。”

    “那他为何一副失魂落魄之状?”

    “许在昨夜饮醉后见着……见着些不该见之物了,巨细如何,恐怕只有桓冼马本人才知,可恕老臣多嘴,此事还是莫去问他的好,以免他又想及,触发病症。”

    “多谢钟太医,老仆有数了。来人,带钟太医去偏厅饮茶招待。”成济面上和蔼地笑着,心里已然布画好如何调查此事,倘若他与司马锡需得知一件事,于他们而言,询问当事人反而是最蠢的办法。

    “桓冼马呀。”成济笑道,“王爷命我来探望探望你。前时竹林七贤在竹林中彻夜饮酒狂欢,今倒有你桓冼马不羁放纵,解衣醉卧,好是风流啊。”

    “成管事取笑我了。”桓皆正由婢女轻擦着臂上擦伤,不禁有些眉头微蹙。

    “桓冼马素来是豪情云天之人,如今怎识谦卑起来了呢。”成济不动声色道,“王爷听说桓冼马一事,亦是笑了,桓冼马落拓不羁,可堪豪杰,晋时男儿纵酒放歌,最是风流啊。”

    “王爷也知此事了?”

    “桓冼马可是王爷眼中红人,一举一动皆比旁人更受王爷看中,公子此事如今已是南岭王府人尽皆知的美闻,王爷怎会不知呢?”成济说这番话,言下之意便是他行事皆有王爷盯着,叫他今后收敛做人,莫给南岭王府途惹祸端。

    而桓皆深醉了一场,脑仁仍是生疼的,加之前时一场惊魂,颅中空空荡荡似填了一坛酒般混沌,也无心去深究成济言下之意,便道:“有劳王爷挂念了。”

    成济见桓皆未有所动,便又说得更近一步:“桓冼马近来颇好去百花丛中走动啊。”

    “哦,近来压力颇大,便去逍遥了。”

    “桓冼马可得当心着些身子,老仆已命灶房炖了虎鞭黑豆汤,稍候便呈来予桓冼马。”

    一旁擦药的婢女听着噗嗤一声笑,羞红了面,一时手下着力加重,惹得桓皆疼得嘶嘶叫,他又瞪了一眼身旁婢女,形容与初梦颇有几分相似,一般身子清癯肌肤白皙,便猛得将她推倒在地。

    成济楞了一愣,那婢女亦是楞住了,旋即哭着跪上前道:“小婢服侍不周,弄疼了冼马,请冼马恕罪。”

    成济微微一笑:“婢女手无轻重,叫冼马受累了,便交由老仆去管教罢。”说罢便将那婢女带了下去,自此之后,如同约定好了似的,此名婢女再未在桓皆厢房附近露过面,转而派了几名男子仆从来打点日常事务。

    正当此事余波渐渐平息之时,却起了另一桩事,直叫那夜“冰室惊魂”成了桓皆之后颇长一段日子的噩梦。

    那日桓皆正下了日常南岭王府的群议,他素来自命清高,不与其他门客一道娱乐,烟柳教坊又心有余悸,便一人又去了摆花街中的茶楼里听说书。

    “公子你竟未听说?”端茶递水的小侍童正将一碟瓜子摆上隔邻一桌,小侍童虽一脸稚嫩,可在诸客间游移圆滑的本事倒不小,说起话来亦是老腔老调,一套一套的,语气与用词皆似雕琢过般,“那乌衣巷内可出了大事了!”

    这话无疑瞬时便将桓皆的注意力勾了去。

    “乌衣巷内可是死了人了!你们不知道么?这也是难怪呢,那顶尖的王谢世家,即便有些丑闻也是火速压制下去,哪儿会叫我们平头百姓听见呢。”

    “死人?不能够罢……既然消息封锁得严,你个小侍童又如何得知?”

    “不瞒各位,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在里头当差呢,她与我说的,说是死了个婢女呢。”

    那两名公子似深感无趣,道:“建邺城中日日都死人,这有何稀奇的?”

    “奇便奇在,她是受冤屈死的,阴魂不散,还有好些人见过她那魂魄了!”

    众人一下来了兴致,纷纷将眸子睁得雪亮,只听那小侍童慢条斯理道:“乌衣巷中有一婢女,名唤便忌讳着不提了,总之是一名妙龄少女,那少女与乌衣巷外情郎私通,情到浓时,二人便在乌衣巷内的冰室里翻云覆雨,你说他们也当真会寻地方,当下五月又无冰可储,地方又偏僻,谁会去那地方,可偏巧他们那动静嚷得太响了,引来了巡查的侍卫,当场将二人捉住,侍卫冲入那时,少女连抱腹也未着,正蜷在那淫贼身下娇喘连连呢。”

    “结果呢?”周围一圈公子皆有些红了面,又极是期盼亢奋之色。

    “那淫贼被乱棍驱打出府,那少女怎堪如此羞愤,身子也叫好几十侍卫看去了,当即撞墙而死。可说来也奇了,昨日正是那少女二七之日,有路经冰室那处的婢女瞧见有个白纱骷髅女鬼在那处飘荡,眼眸似铜铃般大而空洞,似在寻情郎,那婢女当下便昏过去了,此刻还高烧病着呢。”

    “倒是可惜了一个痴情姑娘。”公子们叹道。

    这话直叫桓皆听来汗毛倒竖,他一算日子,那夜他入冰室时,恰好是女子屈死的头七。

    “与女鬼一夜风流,岂不也是桩离奇艳遇?”另一公子笑道。

    “莫胡说,那女鬼可是来勾男子偿情债来的。”小侍童压低声道,“据说叫这般屈死的女鬼见过的男子,是要倒霉一整年的,更甚者……”

    “更甚者何?”

    “更甚者终身不举呢!一举,那女鬼便闻着精气来了,非得吸干了才罢休呢……”

    “啧啧啧……”

    “初梦!”桓皆听着听着不禁扣紧牙关,砰一声拳点砸在桌案上,直叫一旁听着鬼故事的公子们惊了一大跳。

    众人纷纷侧目看来,只见他拳头紧攥,目燃怒火,而桓皆他本人只觉天地昏暗,唯有脑中噌地冒上一团火,燃得他眼界已然星星点点漆黑一片。

    “贱人!敢戏弄我,此仇不报,我便不叫桓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恩浩荡

    五月过了半,林花更明艳起来,从前那些羞怯着的,团着骨朵的,叫这夏风一熏陶,竟一夜之间竞相绽放了。一时间,花园中万媚千娇,惹得蜂蝶呼朋引伴而来,好生热闹。

    赵氏过了早课,适逢天色暖起来了,也便伴着清晨朝露花香在花园里漫步。扶瑄“逃过一劫”,她面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靥。

    是日她正在花园中赏着芍药,却见花径另一头,维桢与莺浪一身紫藤花妆花缎的袍子拖于花园青石小径上,贴着金箔打着的芍药花钿,比园中那真芍药更艳丽。维桢见了赵氏,忙带着莺浪一道迎上前行礼道:“姨娘好兴致呢,今日夏风和暖,天上又有舒云挡着烈日,最宜赏花了。”

    “从前晨时倒是少瞧见你。”赵氏笑道。

    这话倒不假,维桢说是花径“偶遇”,实则却是打探好了赵氏几日行踪,专程与她“志趣相投”,讨她欢心来的,倘若平日,她一准是需睡至晌午的。

    “方才去了扶瑄兄长那处探望他,托姨娘之福,扶瑄兄长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神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清朗了。”维桢恭敬道,“从长公子屋苑那处下来,便想着顺道来赏花了,正巧又与姨娘遇上了。”

    赵氏瞧着维桢落落大方的妆扮,又配着那眉心一朵芍药,赵氏近来极是喜爱芍药,便每每留恋于芍药花前细巧,今日又见维桢贴着她最喜之花的花钿,不禁更是欣喜,便伸手去抚她鬓发,道:“你这般体贴你兄长,世家女子中,如你一般纯良温厚的女子,当真是不多了。”

    “姨娘过奖了。”维桢欠身道,“可……”

    “对姨娘无需隐瞒,但说无妨。”

    “是维桢无用……还未叫扶瑄兄长倾心于我……辜负了姨娘一片厚望……”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怎了,瑄儿又冷淡你了?”

    “是维桢不好……”维桢黯然道,“前时维桢去长公子卧房,兴冲冲带去了自己亲熬的燕窝盅,可扶瑄兄长便叫那初梦姑娘接过去摆在一旁,维桢想来,许是扶瑄兄长不喜食燕窝,维桢冒昧了……”

    “傻孩子,与你何干呢,大抵是瑄儿大病初愈无胃口罢。”

    “而扶瑄兄长与我说话时,似总有芥蒂,眼瞳总偷觑着一旁的初梦姑娘,又许是维桢敏感多心了……请姨娘见谅。”

    赵氏微微颔首,似了然了维桢言下之意,便安慰道:“维桢莫难过,你自小生养在深闺大院,不谙世事,不知那般一路风尘飘摇上来女子的心计也是情理之中,你且怀着你那颗纯真之心,这才是女子最宝贵之物。瑄儿那孩子不过一时被新鲜野花蒙蔽了眼,归根结底,他的心是澄亮如镜的,而你,守住那颗纯真之心才最为难得。”

    “姨娘教诲得是……”维桢黯黯低下头去,神情颇有些落寞,直叫赵氏更生了些心疼,道:“稍后用过午膳,我与你一道再去瑄而那处探望,我早前缝制了些辟邪香囊,便由你送上与他,瑄儿是个聪慧的孩子,其中之意自会明了。”

    “维桢想来,如今放勋兄长回来了,他那处只有云澄一人服侍,领膳沏茶,有些力不从心,而放勋兄长从前又夸赞过初梦姑娘,倒不如,由姨娘做个主,将初梦姑娘赐予放勋兄长暂且服侍,扶瑄兄长听闻有谢老爷前时禁令加深,也无需仆从婢女服侍。”

    赵氏听罢,瞧了一眼维桢,她自是知晓维桢心思:“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自心中有数,切记,欲速则不达,断了贪念,方有精进。”

    维桢恭敬“嗯”了一声,心中却埋怨着赵氏事不关己才落得慢慢吞吞的姿态,还与她讲扯佛学哲思,果真其人是依傍不住。维桢面上虽仍殷切地笑着,而心中却已盘算着如何再催促尔妃承诺的那桩皇帝赐婚一事。

    由于时下宫中并无额外喜事恩泽,尔妃素来又为人谨慎,从不向皇帝提此类例如“召妹妹入宫相见”等关及自身的请求,故而维桢仍是见不到长姐,便只好再去书一封,写得言辞凄厉,又滴了几滴茶水与纸上拟泪涕涟涟,当真女儿家去亲字催婚事,是古往今来从来轮作不齿笑谈的,可维桢亦是黔驴技穷了,只好依托长姐尔妃那一根救命稻草,况且,维桢长作这么大,早已在世家贵胄交际中练就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更不知面皮为何物了,素来只奉信但能成事,不究手段。

    这封信笺一去,便又是漫长的等待。

    维桢此间见赵姨娘终究是个怂人,在扶瑄一事上从不敢有大动作,边转而去攻放勋,企图自他那处撕开口子将初梦要来服侍,可放勋心中如明镜似的,回应得无懈可击,她遂也放弃了于放勋身上花心思。

    正在事件一筹莫展之际,宫中却来了回信了。

    维桢将烫金绢丝纺作的信展开来时,手是颤动的,每一个字皆是如获至宝,每一行句边是一方定心丸药。毕竟皇帝金口已开,断无可能收回的。

    维桢妹妹,

    见字如面。近来在乌衣巷中过得可好?妹妹之事,长姐从来是极上心的。在宫中,陛下亦是颇为关心王谢世家,前时听闻他误服毒药,陛下想来,彼时来提赐婚一事也不合时宜,如今扶瑄公子在妹妹照料之下转危为安,又增进了妹妹与扶瑄公子间相互扶持的融融情意,竟也算因祸得福了。如今扶瑄公子奇迹般地脱险,陛下亦是很高兴,已派国师算了吉日,下月初八昭告赐婚一事,长姐想来,赐婚亦可算作对从前中毒一事的冲喜。既是陛下的主张,应不会再又变动了。妹妹且放宽心,在乌衣巷内静心以待,梳洗焕彩,我通州王家的二小姐出嫁,必应是风光无限。

    长姐尔桢

    瞧得出,信中字里行间皆是关怀,尔妃并未一朝入宫便摆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仍与维桢姐妹相称。维桢捧着这信,直觉得如冬日炭炉般滚烫,一如她此刻心中如汤锅盛沸翻滚般的滚烫心绪,面红也顾及不得,慌忙拿上信便去寻赵氏,如此她已然来了乌衣巷中住,自乌衣巷中出嫁,那王导家便是她娘家,而王夫人已在灵隐静修,自然赵氏顺理成章便成了她娘家母辈了。

    “初梦,这一役,终究是我胜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葛藤艾蒿

    维桢手上的信笺一递与赵氏,此桩婚事便在乌衣巷内传遍了,因是喜事,皇恩浩荡眷顾王谢世家,府内人自然也不避讳地高调张扬起来,而何时来正式宣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初梦心中已知那天总会来,如同知道万般苍生最后宿命便是沉寂一般,但她仍常常期寄着,那一天可以晚些来。

    府里闹得这般大动静,当时人扶瑄更不会不知,自从维桢得了那封信笺,便如得了圣旨一般有了名正言顺地由头来探望扶瑄,故而惹得扶瑄对她更是戒备排斥了,可维桢并未收敛,生米将即煮成熟黍,凭你欢喜与否,来日不都得乖乖就范么?

    “公子……初梦有个请求……”一日维桢走后,初梦去至扶瑄膝前,行跪礼道。

    扶瑄一听初梦又是唤他“公子”,又是行庄重大礼的,心中不禁咯噔坠了几丈,忙道:“此事我自会处理妥当的,你快快起来,有何话不能坐在我身侧说,为何如此生分起来?”

    初梦仍是垂首跪着:“初梦好奇,据公子言,如何才算处理妥当?”

    “此事你莫理了,总之我自会处理妥当的,我堂堂王谢世家的长公子,连婚姻大事亦不可掌控于自己之手,还要这长公子与将来爵位何用?”

    “可往往是名门大户人家的子嗣,却偏偏不可掌控自己切身之事。”初梦微微颤着立起身子,目瞳游移,似蕴藏无尽孤独,“公子的情与爱,并非公子一人的,而是维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耀光辉。”

    “难为你瞧得如此透彻,可我确是心有不甘。”

    初梦回眸望着扶瑄痛苦蹙眉的神色,她自比过来人,从前嫁与鲜卑段氏皇帝,亦是无从选择,也便由此饱经风霜,自情感上言,她自是不想扶瑄与她受一般的罪,而她心中,亦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扶瑄与他人拜堂成亲,如此一刑,比那凌迟车裂更痛。

    “故而初梦有一个请求,望公子成全。”

    “不必说了,我不会应允的。”

    “公子还未听是何请求呢……”

    “无非是要走罢了,我还不了解你么?”

    初梦微微笑了笑,可心里却是一颤。

    “你应不是不知,出了这乌衣巷,你便是去送死。”

    初梦一愣,淡回:“倒也未必,天下之大,总有初梦的容身之处。”

    “可我呢?你自说自话一人走了,你可曾想过我,我怎办?留我一人在此?你心中当真没有我么?”

    “没有。”初梦淡淡然说出这两个字,旋即背过身去,不想扶瑄瞧见她抑制不住的泪滴。

    扶瑄一惊,这“没有”二字倒是更戳着他心,忙上前哄道:“此刻盘算这些也是无用,我知你心里有我,可你委曲求全的模样更叫我瞧来难过,我心中已有了些主意,但你一来说什么‘请求’,便叫我全乱了章法了。但求你在乌衣巷内好好的,哪处也不许去,静候佳音。”

    初梦望着扶瑄坚定的目光,她微微垂下眼睫回避着。扶瑄倘若娶了维桢,她自然悲痛欲绝,郁难排遣,可倘若扶瑄与她长相厮守,她又顾忌着自己女刺客的身份,终是骑虎难下,情难两全。

    用过午膳,初梦兀自收拾了自己床褥搬回偏房午睡,她自然睡不着,不过是想寻个由头静一静心,而扶瑄似也明了其中之意,竟闷声不响地应允她搬出去了。

    初梦呆呆地凝望着窗棂外通透的天,寻常视界所现的那支木槿花自是见不着了,天空澄澈如洗,泛着湛蓝而白浅的微芒,既不刺眼亦不黯淡。风咯咯地灌透窗棂而入,五月江南之风竟可如此温暖和煦,连她这畏寒之人亦不觉着冷,可直至此刻,她才有心思慢下心绪来静观光阴在身旁流淌,从前太匆匆,林花谢了春红,无暇顾念。

    正愁虑着,却见外头步点轻盈地跑来一人,原是云澄。

    云澄扶着门框匀着气,手上捧着个锦盒似的物件,道:“我满以为你在扶瑄公子那屋呢,可谁想他道与我说你搬至偏房来了,说来也是呢,扶瑄公子将要娶维桢小姐为妻,你这个扶瑄公子屋内的婢女,此刻避讳着些搬出来住也是应当的。”

    初梦倒未恼这话,只问:“那你今日为何又想起我来了?”

    “是我家放勋公子叫我送来些物件。”云澄说罢将腋下携的金丝镶边紫花缎锦盒取出递与初梦。

    “这是何物?”那锦盒长约十寸,倒有些与前时维桢送来奇珍异草的锦盒相似。

    “我哪儿知道。公子家的物件,我等婢女只是办事,没这胆儿启开来瞧呢。”

    初梦见云澄伸长了脖颈,极待初梦来启一解心头疑惑似的,也便当着她的面启开了锦盒,她虽预判着里头之物大抵用意,但放勋是风雅之人,所赠之物如前时一把“凤求凰”的折扇,即便云澄见了应也是不明所以。

    “什么嘛,竟是两段破干草!”云澄还未说完赶紧捂住了嘴,诋毁主人之物是大不敬罪,好在眼前之人是初梦,倒也无妨。

    “确是两段干草。”初梦淡淡道,“大抵是放勋公子送来予扶瑄公子调理身子用的,毕竟扶瑄公子身子才好,而二人兄弟深情。”

    “原来如此!”云澄道,“那便劳烦你转为交与扶瑄公子了。我那处还有几筐维桢小姐的衣物要浣洗,也不知这维桢小姐闹哪儿门子疯呢,近来制备了许许多多的新衣袍,早中晚需换三身行头,莺浪浣不过来,便把我一道叫去帮忙了。”

    “早与你说了,莫说主人们是非,你这毛病总该不了,今日倒好是对着我说,明日倘若换了个人传到张炳管事耳里,你可不知浣几筐衣裳这么简单了。”

    “好了好了。多谢初梦姑娘大恩。”云澄做了个鬼脸便跑了。日光又纯净露出端倪,篦漏着尘埃播撒于床榻前,初梦一人与这午后和暖的屋子一道静静端详着眼前锦盒中的两段干草。

    初梦了然,一段名为“葛藤”,一段名曰“艾蒿”。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放勋轻狂,专挑了扶瑄蒙受变故时乘虚而入,可这于初梦而言,倒不失为另一种解脱之法。放勋温厚的掌已在初梦眼帘前恭顺地摊好,只待初梦有朝一日,将她纤细的掌置于其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桃心莽撞

    当乌衣巷内两府上下感沐皇帝恩泽时,除去扶瑄与初梦,还有另一人心情郁结,那便是桃枝。

    虽她心中亦知,以她这身份而言,飞上枝头作世家夫人,此生大抵无望了,可想是一回事,当真现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扑来,又是另一回事。叫她坦然接受扶瑄在这她自幼成长的乌衣巷内娶另一女子为妻,她做不到。

    是日她正于灶房门前空地处劈柴,只见远处风风火火来了一名通身华彩的女子,身上攒红戴绿,一束纤髾迎风摆动,风光无限,好不招摇。桃枝许久未有机遇去主人屋苑里打点走动,也便犹然见着如此气派华贵的婢女,一时间竟惊得险些失手将斧子砸在足尖上,再低首看她自身那袭污浊泥垢的下等婢女制衫,几处蹭上了木屑铁锈也未有心思收拾,与从前得扶瑄公子宠爱时判若两人,不禁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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