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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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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皆是这身行头,内里早已叫汗浸透了,燥热难当,虽身子上的疲乏可用意志抵抗,可津涎暗涌却不是意志可控制的。

    “侍卫哥儿,桃枝这小姑娘一人又跑不掉,更无人来劫囚,何必如此正襟端立呢?”

    侍卫们心动了,万事只欠那领头之人首先伸手去食盒中,取那第一块蜜瓜来尝。

    莺浪自然明白这道理,一来时便奔着那领头之人狐媚诱惑去了。

    那红澄澄的食盒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里头躺的白莹莹的瓜瓤已切作适口的小块,犹如沐浴完毕的美人。

    可惜,侍卫们不知,无端端送上门来的美人多数是来者不善的。

    隔着一片香云抱翠的花园,放勋已然行至了维桢卧房内。近来他二人皆是觉着彼此关系冷淡生分了不少,放勋也许久未来维桢这屋坐坐,二人更无说话交谈,但并未有何正面的冲突瓜葛,便就是如此冥冥之中淡泊了起来,心照不宣大抵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这个道理。

    维桢只觉着放勋进来时便卷携了一股芬芳气息,她心下满以为是放勋穿过夏花繁盛的花园时沾了一衣袍来,倘若叫她得知是因他日夜焚着依兰香而沁习的,恐怕她心内又是一场山呼海啸。

    “你来了。”维桢面上却仍是恰如其分的恭敬与热忱,“好久未与兄长一道促膝说话了,此番不想竟是为了人命之事。”

    放勋笑笑:“有何事妹妹不妨直言。”

    “有事才可邀你一道来说说话么?”维桢觉着她的热络竟显得有些不自然,也便淡淡道,“听闻兄长要处置桃枝,会是如何处置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怀之机

    在侍卫头领用了第一块蜜瓜后,莺浪那头的形式便势如破竹。侍卫们竞相来探这盒中宝物,仿若曲径通幽处有一口泉眼灵井正汨汨往外涌动着甘泉,行经之人无不听说其中奥妙便总好奇驱使着仰颈去探似的。

    莺浪捧上食盒任由侍卫们挑选时,看似无意实则心机地展露她白皙的手腕,烈日之下与白润的蜜瓜一般反射着光芒。仆随主性,莺浪本来便将养得与维桢一个习性,愈是雍容便愈好,她今日亮出来的腕子同是丰腴迷人,那班乌衣巷内的侍卫虽以公正严明不近人情著于建邺城中,但那皆是对着外人的,倘若是府内的旧人,日子久了也混得亲近了。莺浪又是通州过来歇脚的客家带来的婢女,于他们而言更添了一层以礼相待之心,一来二去,便是搭上话了。

    莺浪打侍卫身旁过,侍卫只觉着取瓜来食时那气味极香,莺浪飘过去后那香味便淡了,大抵是女子身上讲究的脂粉气,可如此气味又不好提说,只一个个心中暗爽着饱嗅女子香泽,人心皆是肉长的,这般侍卫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成日见府里莺莺燕燕在眼前飞来飞去,日子久了,再刚强的男儿也会动了心。

    “蜜瓜好食么?”莺浪娇笑问。

    侍卫们连连点头,哪里还尝得出蜜瓜的味道,眼里心里早已甜饱了。

    维桢未知放勋早已预判着她的杀机,已为她打点好一切,而她还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出自己认为颇是高明的落毒之法。

    自古以来的毒物延传至今,已翻新出许多花样与名堂,毒源亦是五花八门起来,单一的毒物如桃枝落毒的那盏茶,查到便无可解脱,而维桢却是在名利场中耳濡目染之下学了更高明的一招,她不要侍卫们性命,又好办了许多。

    楼兰产的蜜瓜冰冰凉凉,本是消暑良品,但与莺浪身上擦的黄杜鹃香粉一道嗅闻,却是致人眩晕迷幻的烈药。

    此次莺浪是替维桢办事,又有桃枝出事在前,更为慎重,那计量与毒性皆是反复验证过数次才交待给莺浪,务必吸取了前时桃枝的教训。

    “侍卫哥儿?”莺浪待他们各自食了几块蜜瓜,便轻唤着试探。

    厢房这一头,屋内亦是热浪滚滚自南窗那处朝屋内扑来,毕竟是夏暑正盛,合上窗棂避阳却挡了风,开着有风却又有烈日及蚊虫,搅弄得维桢如何也不安稳。

    放勋自然瞧出来是她心中不安稳,因笑道:“知妹妹心焦此事,妹妹稍安勿躁,心静如水便自然清凉。我通州王家带过来的婢女殒命他乡,倘若真是桃枝做的,乌衣巷不给我王家一个交代恐怕他们亦是自己说不过去了。”

    维桢已是热红了面,便抽来床榻上掖着的扇便来扇,倘若莺浪在,打扇之事从不需她亲自动手。她问道:“那是桃枝所做么?”

    “妹妹觉着是她做的么?”

    “维桢不知……才来问兄长的呀!”

    “不曾想你对婢女也如此关怀。”

    维桢一时哑然,顿了顿才回:“兄长是说哪里的话,死的虽是婢女,可牵扯到陈郡谢氏与我通州王家,维桢怎能不闻不问。”

    放勋笑得玩味:“那妹妹希望是她做的么?”

    “这……维桢不明,做了便是做了,未做便是未做,怎又希不希望是她做的……维桢迟钝,请兄长明示。”

    “换而言之,你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还是希望愈演愈烈?”

    “维桢……仍是不明……”

    放勋唇角勾起一道薄凉的弧度:“到此为止,便是此事只是乌衣巷内婢女间因妒生恨,错手杀人的案子,若是愈演愈烈……”

    “是何?”

    “妹妹就未曾想过,凭何天下独尊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而琅琊王氏又尊王导为首,为何你我的父亲王淙说一千道一万却只是个琅琊王氏的系脉中人,父亲明明得蒙圣宠,长姐尔妃娘娘又蒙圣眷,为何父亲在朝中在晋国的地位便不如那王导呢?”

    “兄长……你是说……”维桢心中顿生震惊,又伴着些许恐惧,她只道是她是机关算尽之人,可听了放勋的话才知,她那些所谓心计不过是小童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真正男儿间官场世家间的勾心斗角水深似海,巨浪滔天。

    她沉吟了良久,极是郑重地回道:“可真有如此容易么……王谢两家关系紧密已经经几朝几代,连这府邸也坐落在一条巷子里,两家亲如一家,当真可因此挑起两家矛盾?当中紧密真会如此轻易因一个婢女的死便撼动了?若真可撼动,那云澄倒是死得其所了。”

    放勋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心下不禁生出些感慨与波澜,面上却轻松笑回:“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妹妹听过便罢了,只是灵光一现而已,要做此事,桃枝此人的背景需是清清白白经得起反复调查与推敲的。罢了罢了,我当真只是随口一提,为父亲鸣不平罢了,此事计议起来非一朝一夕,不妥不妥,也非君子所为,妹妹权当是我发了一个邪念忘却了罢。”

    维桢心中一惊,方才她对通州王家之事太过上心,竟一时疏忽大意,忘了她与桃枝之间本是需极力撇清的关系,她竟还想着利用她去为通州王家谋事,可转念又一多心,放勋这话究竟是否是一种试探呢?

    “兄长,维桢错了,维桢从前小瞧兄长了,满以为兄长整日闲云野鹤优哉游哉,不记挂家中事,未想到兄长竟对家族如此上心……”

    “妹妹无需道歉,我闲云野鹤是实情,但对家族真心赤诚也是实况,皇宫中虽有长姐在皇帝身旁为王家打点,可我身为王家唯一男丁,怎能不有所作呢?”

    “前时父亲还在建邺复命时,维桢倒是知道兄长与父亲一道在建邺城中各王侯府邸间走动的,不过那些门道维桢一来不黯识,二来未亲见,才误会了兄长了。”

    “不碍的。”放勋笑笑,伸手轻挠了挠维桢的鬓发,“兄长瞧得出你也真心为家族好,奔波劳苦,你还未出阁嫁人,已是如此操劳,倒是叫我这个做兄长的心中有愧了。”

    一时间,维桢忽然拿不定主意,是将她与桃枝勾结一事,乃至当下她正派人杀桃枝之事,道与放勋知为好,亦或不道与为好,放勋既亦是如此心机深邃之人,若道与他知自然可多些助力之人,可她又总耿耿于怀地觉着,放勋与她始终并非一路人,思来想去,她最终仍未道出口,只因她记得,放勋似乎亦是倾心初梦。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桃花凋零

    莺浪头顶便是炎炎烈日,顷刻之间,烈日已悄然偏移了位置,将她的身影又稍稍拉长,她的口中不停地唤着那班食了蜜瓜的侍卫的名字,秉着一口息气焦急等待,烈日当空,她早已热了浑身是汗。

    侍卫中首先有人起了变化,晃晃悠悠如饮醉了酒一般瘫软下去,莺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心谙此症状正是与维桢小姐试验这**方子时如出一辙。

    毒药起效了。

    少时,便又有三三两两的侍卫缓缓软倒下去,侍卫虽是各个是体格魁梧的八尺大汉,但这药力更猛,他们倒下去时只身子缓缓的躺倒在地上,口中连动静也无半点,正遂了落毒之人心意。

    莺浪未免疏漏,又迂至那一坨坨软趴趴地身子跟前,轻唤道:“侍卫哥儿?侍卫哥儿你们怎了?”

    依照方子及试验情况记载,侍卫们此刻意识中应是已飘仙境,如迷如幻,或神游太虚,或潜巡海底,各自去了各自心中向往的自在处,人虽醒着,可实则与昏着并无二致,待这阵药效过了,便会全然忘记有莺浪其人来过此处,她做了何事,更如天边缥缈的云彩一般抓不着又倏地自指缝溜走。

    “妹妹。”放勋在维桢的厢房中支腿坐着,稍稍收了些暑热之汗,只衬得他身上挥发的依兰女香气息更重了,“既然话也说开了,往后妹妹有何事,可与兄长商量者来做。你我皆为通州王家,为父亲谋求,好比如那通向建邺的途径有千百条,许是多一人一同商量着,那知晓的路径也多几条,更能比较出优劣来,少走岔路,取上捷径。”

    维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这放勋莫不是从今往后来抢功的?因说道:“如此甚好,兄长从前是在暗中,今日在明处了,倒也是一桩方便事,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妹妹,兄长是真心见不得你如此为家族操劳,你到底是女儿家”放勋有些晦暗道。

    这话听在维桢耳里却变了一个味道,面上却笑道:“是呢,兄长到底是王家的公子,女子终须是嫁人的,而公子将来承袭爵位荣华,才是一家之主,说来是呢,我又为何要操那心呢,宫中自有长姐为王家打理了,朝中又有父亲与兄长如鱼得水,维桢只需做我的二小姐便好,自自在在,吟风弄月。”

    放勋笑道:“你知晓这道理便好。”

    其实,放勋这心思也未纯到那处去,一旦染指官场名利中,如此公子能有几个对人真诚真心,全是夹带着私货着呢。他劝维桢不来搀和心机争斗,不过是觉着她的伎俩太拙劣,摆不上正经台面不说更容易漏了马脚而引火烧身,用人不智错杀旁人更欠了本不必要的烂账,如今桃枝一事他暂且可帮着兜着,可眼见维桢却无收手的意思更变本加厉乐享其中,放勋倒是有些急了,想着在她未闯出大祸前将她控制住,自然,放勋也是想着间接保住他心中最在意的那个女子。

    莺浪推门而入时,柴房外的侍卫已悉数倒下,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哼哼呀呀地傻乐着,莺浪扫了一圈她的战果,哼笑一声扭身便去了,正欲迈步走入柴房,足下好巧不巧正好横陈着一条侍卫扭动的躯体,她提了石榴五瓣裙,大步一脚便迈过去,若不是维桢交代不可生事,她早在那侍卫身上踏上一脚解气。

    “凭是你们这班腌臜粗人,竟对我莺浪**戏弄,你们也配?!”

    莺浪这头火撒不了,心里憋闷着便一道燃去桃枝那处了,进屋便是嚷嚷起来:“小浪蹄,你前时很嚣张呢?如今怎的没声了,再叫呀!”

    莺浪说罢才是瞪大了眼正儿八经去打量桃枝情状,竟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桃枝的嘴角亦是同出面侍卫一般歪斜扭曲,间或还伴着抽搐,可桃枝却是被打歪的。那一对前时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如今人如其名肿作两颗烂桃,不止是红,已是紫黑,唇角鼻中皆挂着猩红血迹,几道新旧血痕层层叠叠,沾着散乱灰垢的丝发。毕竟关系到人命案子了,那侍卫动起真格来的手段比前时赵氏审问初梦偷情桓皆更厉害过数倍,身上数条粗鞭痕绽在一堆堆模糊烂肉之间,好几处被笞作了肉泥子,此时已渗出了脓血,唯独那件破烂衣衫勉强蔽体着,给她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乌衣巷内审人的手段当真狠辣

    即便是对着豆蔻少女亦下得去如此重手

    桃枝还是前时府中红人,旧时同僚

    莺浪缓步上前,仔细辨认着桃枝模样,左瞧瞧右望望,望着望着,心中竟生出些害怕来。

    他们对桃枝尚且如此,一旦关系到人命大案,大义灭亲,自己受维桢之命来杀了桃枝,有一日我若败露,他们会怎样待我?

    莺浪又望了一眼五花大绑气息奄奄的桃枝,前时她是如何中气十足地在乌衣巷内耀武扬威,明日的我是否会绑于此处同受酷刑?

    毕竟完不成维桢的任务,她顶多是受罚受苦,这命总是可保住,可若是手上又人命案子,一旦揭露,便是丢性命之事,即便未揭露,可余下此一生便总需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想及此处,莺浪迟疑了。

    “莺莺浪”桃枝微微睁开眼,冒出这两个音直把本已心惊肉跳的莺浪又吓了一大跳。

    “走狗”桃枝唇角竟竭力扯出一丝笑容。

    “大胆贱婢!”莺浪见着那狰狞的笑心下害怕起来,一掌便扇过去忙是掩盖心中慌张,“贱婢,你的贱命可是掌握在我莺浪大祖太太的手中,你还敢对我出言不逊!”一顿雨点般的掌掴随即落在桃枝两颊上,可莺浪力气桃枝本已伤得重,这几掌除了泄愤之外毫无作用。

    “晦气!”莺浪见她白软嫩滑的手掌上竟沾来了桃枝的血,忙是取出丝帕来擦,“前时你不是很嚣张么,对我们小姐大呼小叫着的,我们小姐用的那燕窝糕,我都不敢去碰,你倒好,拿起来便是嚼,食了那糕,如今肠胃可是畅快?”说着便又朝桃枝肚子狠狠砸上一拳。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枝离破碎

    杀桃枝不必用毒。

    维桢交代莺浪,只需潜入屋舍将本已重伤的她再加几拳便好。

    如此应了天时地利,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单凭桃枝的尸体验不出痕迹与凭证,伤情因人而异,加之感染,随时恶化要了性命五不可能,况且这罪证一旦落实,便是死罪,桃枝已是见着索命鬼王遣着眷属携带枷锁朝她走来了,何时殒命不过是时间之故罢了。

    “本是需死之人,我不过是快些送你上路,叫你少受些苦……”莺浪边是打着,边是喃喃着,“你少受些苦,也叫我家小姐少受些苦,也便是叫我莺浪少受些苦……”

    桃枝是何时断气的,莺浪已是不知了。

    她只知当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一滩不成形的似人非人物件勉强又几根绳索提掉着,奇形怪状,臃肿变形,而莺浪却是眼冒金星,又混着黑黢黢的一片混沌,耳畔嗡鸣不绝。

    莺浪踉踉跄跄的扶墙而出,一步一颤,双腿哆哆嗦嗦直打着痉挛。房舍外日光骤然包裹了她,她曝身于日光强烈的光晕中,只觉着神志恍恍惚惚。

    她几乎是用尽了核算的黄杜鹃粉药效的最后一刻用以杀人。

    起初,桃枝遭了她那饶痒痒般的几巴掌毫无反应,仍是哼哼哈哈嘲弄着莺浪。桃枝的性子便是如此,即便身陷囹圄了但那面上的风头一刻不落需是拧着,有些人血里带风,有些人血里带,有些人血里则沁着锡箔粉,于桃枝而言,逞着威风是比性命更重要之事,若是人生活得不光彩,倒不如不活。

    那些有的没的气息奄奄的话,在拳点中传入莺浪耳里,也便不成了连串的句子,但桃枝那股唯我独尊的气焰,莺浪可是感受得切切实实的,嘴长在你口中,可拳长在我手中,她已与王维桢上了同一艘船,跳船便是坠海身亡。

    渐渐的,莺浪亦是发觉了,她的软绵绵的拳脚对桃枝不起作用,已是打得她大汗淋漓了可桃枝仍有那口气吊着苟延残喘,每每当她觉着桃枝离了结近了一步,桃枝便总能哼笑出些声响,仿佛挑衅似的,可莺浪又无可奈何,便只好气鼓鼓地挥拳打着。

    那柴房内本已空气闷浊,又值盛夏,这间屋舍犹如熏蒸炙烤似的烘得莺浪不小一会儿便浑身湿透了,可反观桃枝,浑身烧热如炭却无丝毫汗液。忽然,莺浪灵机一动,脑海内生出一个想法来。

    莫不是说,平日里见着畏畏怯怯的婢女之人,地位不高,又事事受着家主的压制,是万万不敢言说,为自己发声的,而往往是这等卑微之人,若动了坏心眼,比旁人更阴暗百倍。

    她脸上升起一抹阴暗的笑,柴房内烛火昏暗,只照不清她那的五官巨细,全混做一团灰暗暗的阴影朝着桃枝身前走去。

    她提起一只臂,另一手将缎丝清凉袍的袖摆一层一层卷起,展露她那只精心保养的手。她的手是婢女当中难得保养得玉润丰泽的,而如今,这只罪恶的手在桃枝面前晃着,那影子投到柴影斑驳的墙壁上,犹如午夜鬼怪游荡飘逸。这一次,这只掌并非再单单扇她捶她,她剔出了一根指,缓缓朝神志浑噩的桃枝伸了过去。

    忽然,只见桃枝将那条缝隙般的眼界明显瞪大了。

    她喉咙发出几声喑哑嘶音,但她气胸已损,发不成声,却仍可感受她无比震惊与痛苦之色。她缓缓低头去瞧那痛苦来源,只见莺浪一根手指正插入她皮开肉绽的烂肉里!

    莺浪两个指节皆是没入了桃枝的肉里,那肉如灶房万捶千凿后蒸蛋的肉糜一般黏腻而猩软,她的指头毫无障碍地没入了一寸有余,却触着一个障碍。

    她微微拨动剔开来瞧,原是已触及了白骨!

    “啊――”桃枝顿是撕心裂肺一声哭嚎,大颗的汗与泪瞬时凝结,簌簌落下。

    这声惨叫倒更刺激了莺浪的感官。

    她凑得离桃枝极近,听见了她一急一叹吃力的呼吸,胸膛因是用力而此起彼伏,她又稍稍扣了扣插在她肌肉里的指,桃枝顿时气息紊乱,急喘连连。

    莺浪又扣了几次,屡试不爽,一来二去,她竟觉着颇是有趣。

    那明灭闪动的烛火莫名躁动地跳着,莺浪的面庞仍是阴暗的一团虚影,一烛火将尽,只剩手指般短短一截,但听得焰心哔哔啵啵狂烈簇动爆燃着,莺浪的心跳得剧烈。

    “不……停……”桃枝终于低低哀求。

    “停?停是停不了的了……”莺浪一声哼笑,似又在笑自己,“你杀云澄时,她叫你停手,你会停么?”

    “别……”

    “倒是你,别强撑着了。”莺浪在桃枝骨缝里狠狠一扎,边在里头掏边喃,“今日你是非死不可的,早死早受些苦。你呢,也莫恨我,我也不过是为求自保,帮主人办事罢了,谁叫你前时自己做孽太多呢,千怨万怨,怨你自己做事手脚不洁净,你若不掉出那包毒粉来,了无此事,退一步说,你若不去袭击初梦,哎,那贱婢有的是阴招呢,你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养在贵族家。”

    莺浪那指头一下肉中,桃枝便身子剧烈颤动一阵,莺浪一处一处拣着烂肉去戳,桃枝浑身战栗便未停歇,渐渐的,莺浪再入那指,桃枝渐渐不颤了,肿胀的眼未知是睁着还是合着,可浑身上下一个个血窟窿却是将眼睁地大大的,狰狞地窥探着眼面前的莺浪。

    桃枝死了。

    那张伶俐的小嘴再也不能发出那尖利的声音了。

    莺浪出那柴房时,步下踉跄不稳,眼前的侍卫躯体仍奇形怪状地扭曲着,她目视前方成片连绵的茂林红花,一阵夏风拂来,拂过她汗湿粘连的鬓发。

    哦,结束了……

    当莺浪再度睁开眼,她已是躺在维桢厢房内自己那条床榻上,轻掩着薄被,额上披着润湿的巾帕。

    “小姐……我……”莺浪忽然圆瞪了眼,自床上弹起。

    维桢一把将她按回床上。

    “小姐……”莺浪打量了一圈卧房内,除了她与维桢外再无他人,她压低声,战战兢兢,“桃枝……死了么……”

    维桢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小姐――”莺浪忽然扑身抱住维桢的裙膝,那泪忽然不可抑制地崩涌而下。

    “是,我知道,难为你了。”维桢轻抚着莺浪鬓发,声音动情细腻,可心中却是冷漠肃淡,“前时你昏在柴房外头了,幸而放勋兄长的人打那处过,便将你送回来了……无碍的,无人知晓此事,全过去了……莫去想它了,你对通州王家有功,天塌下来有我通州王家为你顶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隔阂如海

    “桃枝死了。”扶瑄的语调凝淡若雪,又凛冽如冰,重重地将一枚丝绢帕子包裹的物件拍在初梦身前的桌案上。

    初梦心下疑惑,启开帕子来瞧,但见那支陪她出生入死的白珠翠羽步摇迎风微微抖动。

    “我正寻着呢,原是你给拾着了,寻回来便好呢。”初梦望着扶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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