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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天下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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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他回来了,却不知为何,南宫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
大周要乱了。
大周皇宫是前朝修建,神农称帝恰逢大旱,其本人也不喜浮华,便不改分毫,原样保存。
南宫从马车上下来,举步进宫,四周雕梁画壁,白玉参差,宫阙楼宇纵横交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可是再美的景,见多了也会平凡。
面对这些,南宫视而不见,直接来到炎华殿,这是文武百官上朝议事的地方。
此刻,群臣噤若寒蝉,神农大帝坐在宽大的皇位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南宫从正门进入,虽然步履轻盈,但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还是发出了声响。
百官面朝着皇帝,无人敢回望来者,只是不乏幸灾乐祸之人,暗暗诅咒这迟来的倒霉鬼。
无人理会,却恰恰从了南宫的心意,他低调的侧身融入群臣之中,就像杯酒入海,枯叶藏林,消失不见。
众人都低着头,皇帝也闭着眼,南宫偷偷望去,打量这位神秘的君王。
他的头发虽然紧紧的扎在皇冠之下,却是油腻凌乱的结团,一看便知好些年没洗。
他也的确好些年没有洗过头发。
形容枯槁,脸色憔悴得发灰,传说这一年他不过三十余岁,却已经满脸褶皱。
悲伤的人,总是显得憔悴。
憔悴久了的人,总是显得苍老。
南宫正看着,神农却忽然睁眼,看向南宫。
这一刻,南宫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却无法挣脱。
这本是一种痛苦的感觉,南宫却感到异常的舒畅。
外气无法入体,体内却似有一股洪流在奔腾,从他的奇经八脉中一路游走,竟是在为他打通经络。
只是片刻,这种感觉就从他体内抽离,他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却浑身乏力,顾不得还在朝堂之上,瘫软在地。
“扑通”一声倒地,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看向此处。
白离尧统帅三军,封号开疆元帅,位于武臣之首,自然站在第一排。回头看去,见南宫瘫软在地,又见那一缕契机牵引,慢慢回到神农体内,这令神农看上去又虚弱了几分。
他立即明白其中缘由,当下跪拜道:“多谢。”
神农即位后便不理朝政,平时议事就像吵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谁还有力气撒泼听谁的。宫廷中尚无礼法,武将说话更没规矩。
这看似无礼的一句“多谢”,却最合神农大帝的胃口。
他知道,自己荒唐了十年,这些人却还把自己当兄弟。
他也学着白离尧的语气,起身对满朝文武说了一声:“多谢。”
新进的臣子不明何意,只是屈身跪下以示感激。一班跟了他近二十年的老臣却已老泪纵横,齐声道:“多谢。”
而后再无话语,天子动情,谁敢扫兴?
良久,一位年过耄耋的老臣须眉白发,从人群中走出。
他是当今丞相,名为张叙丰,众人失态,年纪最大的他自然责无旁贷的出来控制场面。
毕竟,再不议事,老眼昏花的一帮老臣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圣上回京,普天同庆。君臣互泯,感人肺腑。只是不知,所谓何事。”
文成说话和武臣显然不同,既要简洁明了,又要讲究韵律格调。偏偏文人还最是话多,真是十分不容易。
神农却泪眼含笑,丞相是他敬重的老者,这江山争夺,他功不可没。
“我回来,是因为我快死了……”
“这些年,苦了你们。”神农大帝满头须发,皮肤就像枯死的树皮,若非身份显赫,事迹人尽皆知,否则谁能相信,此人不足四十,正值壮年。
“我知道,外界都说我是昏君,不理朝政。是你们帮我平息内乱,治理天下。”他有气无力的说着,前排的老臣悲戚的喊了一声“皇上”,却被他摆摆手劝阻,“昏君就昏君吧。这个昏君也是你们硬要我做的,所以昏君的罪过,也是你们的罪过。”
神农大帝有气无力,却略带狡黠的笑着。
就像,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带着药箱,尝尽百草,走遍天下时,总喜欢在他们的饭菜里放入淬体的苦口良药,看着他们无奈苦笑时,会露出的狡黠笑容。
这久违的熟悉笑容,看在常人眼里,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可是在一众随他出生入死的老臣眼中,却是枯木逢春,心死,而复生。
他们都是战场上出来的,眼泪早已伴着血水流尽,可是此刻,眼前为何模糊了。
不要!他们擦干眼泪,他们想再看一次他玩世不恭的笑脸。
“所以现在这个难题,也交给你们去费心。”
他弓着背仰着头,黄袍里面露出一身破布素缟,就像一个疯老太婆。
可是谁敢不敬他?
即使是本无敬意的南宫,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从心底产生了敬意。
这是真正的天子。
“我活不久了。或许还有几天,或许就在下一刻。我是医者,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他有气无力的说,“从未参与朝政,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
“不一样!”白离尧沉声道。
“的确不一样!”张叙丰恭敬道。
“好好好,我知道不一样。你们两个,一向不和,想不到这个时候终于说出了一样的话。”
张叙丰道:“我们也不一样!白将军不过意气用事,老臣所指,是有无陛下,天下将会不一样。”
“呸!就你话多。”白离绕骂道。
神农大帝摆摆手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就是我留给你们的难题。”
……
这次朝议,是开国以来第一次由皇帝主持议政。它开始的突然,结束的随意,就像这不修边幅的帝王,肆意而为。
他说了很多话,就像要把这十年所欠下的话一次说完。他走下皇位,来到群臣之中一一问候,忆起往昔,岁月峥嵘,指点江山,仿佛又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说了很多从前的事,因为他是个念旧的人。念旧的人往往很难割舍过去,念旧的人往往很难放下回忆。
他说起了年少时的一壶酒,那是一个病重的女人给他的。
他尝了酒的滋味,却记不住酒的滋味。
他只记住了那个女人。
这天下,这江山,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
第十五章 大梦十年觉(六)
南宫回府已是深夜,神农大帝留下的难题,不需要他来解答。
他也没兴趣解答。
他有兴趣的,是府中那个爱吃汤圆的女人,和她那把剑。
此刻,更让他有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当然不喜欢男人,可这个男人却让他喜欢。
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面若刀削,却仿佛是个随和的人。
他就这样坐在将军府的门口磨刀。
一推,一送,一柄两尺长的漆黑短刀,似乎被黑夜吞噬了。
或者,是这把刀吞噬了光。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在磨刀。”南宫说。
“这把刀磨不好。”那人说。
“那你为何还要磨?”南宫说。
“现在磨不好,以后总会磨好的。”
南宫走近他,细细打量这把刀。
这是一把平凡无奇的刀,只是看起来断了一截。浑身漆黑,没有刀锋。
“这把刀为何只有半截?”南宫说。
“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样好奇的人?”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那不是很好吗?人生若总是在意料之中,那还有什么乐趣。”
人生若总在意料之中,那还有什么乐趣。南宫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竟觉得他说的很对,无法辩驳。
他将这句话记在心里,然后说:“这个国家想杀你的人不少。”
“这个天下想杀我的人更多。”
南宫忽然发现,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似乎有许多不那么让人开心的过往。否则,他怎么将如此令人绝望的话,玩笑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那人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你可认识这把刀?”
“不认识。”并非嘲讽,南宫真的不认识。他只认得剑,且只认得一把剑。
那人说:“这是昔年刀绝傅雨雪的黑断刀。”
南宫说:“不知道。”
那人说:“你的确应该不知道,于这世间而言,他已经消失二十二年,二十二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记太多的事,和更多的人。”
南宫说:“但是对某些人来说,有些人是永远无法忘记的。”
那人说:“听起来你像是某些人。”
南宫说:“听起来你也有个有些人。”
那人说:“也非是有些人,不过是一人耳。”
南宫说:“便是这傅雨雪?”
那人说:“便是这傅雨雪,他是我的父亲。”
南宫说:“他为你留下了这把刀。”
那人说:“有些人又为你留下了什么?”
“一把剑。”南宫说,“和一个女人。”
却说那白离尧和张叙丰一武一文,常常因政见不和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可是私下里却是跨年至交。
昔年一众老将随神农打天下,白离尧多次救张叙丰于危难之中,而张叙丰的神机妙算也常令白离尧旗开得胜。
那年一场惊险绝伦的恶战,亏得张叙丰机关算尽,白离尧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求得一线生机。待到率师回营,却见操劳过度的张叙丰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已近不惑的白离尧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直呼“老张!老张!猪娘养的老张别死啊!”
而一旁那个已从少年长成青年,却仍旧笑得的玩世不恭的像个傻子的煎熬男子,喊道:“白小狗,你喊什么呢。你忘了你老子我是干什么的了,你们想死,都得先问问老子。老子不死,你们一个都别想死。”
张白二人,对少年的话,总是记得清楚。那个惹人喜爱的顽劣少年,就靠着这些不正经的混话,骗得一群赤胆忠心的人中俊杰,为他出生入死。
可如今,他说却他要死了。
这个少年啊,连死,都要死出一番俏皮。可那些总是宠溺的配合他玩笑的忠臣良将,亦或可称之为长辈的人,这一次,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帝业大成,武将喜欢威风,文臣却知功高易震主,张叙丰这些年过得十分低调。
低调到,回家多要搭乘白离尧的马车。
“皇上这天下,大半是靠这一身医术打下来的,怎会困于顽疾?”白离尧与张叙丰相对而坐,马车摇摇晃晃,他却稳如泰山。
“常语有言,医者治人,不能自医,吾皇坎坷,痛失爱侣,十年之间,茶饭不思。倘若旁人,早随仙鹤,乘风西去。幸得天佑,艺授圣君,一身修为,已列地仙,熬得些年。”
“唉……虽然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但是……唉……”
二人之间,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一路,送别张叙丰,终于回到将军府前。
马车刚停,白离尧雷厉风行下车,却见南宫与一名青年站在门口谈笑风生,挡着家丁进出,来往人流只好绕行小门。
“南宫!”白离尧喊道。
南宫行事虽有些乖张,但对这位养父却格外崇敬,施礼道:“父亲。”
白离尧点点头,举步上前,南宫已经侧身退开。可另一位年轻人却依旧矗立挡在门前,似有所思,不动于衷。
“怎么,迦楼战神要单枪匹马闯我大周将军府?”白离尧看也不看他一眼,也未对他此时出现在此地感到任何意外。
来人正是失踪两个多月的迦楼战神傅雨,没人会想到,他离开战神殿,却是为了来找他战场上唯一的败绩。
傅雨要隐匿踪迹,自然无人可知,可既然露了面,遍布眼线的京城,怎会不知他的行踪。
傅雨温言道:“不会。”
“不是不敢,更不是不能,而是不会?”白离尧终于转头正视傅雨,他并非看不起傅雨,或对他有何偏见,甚至此等后生可畏之人,十分对他脾气。
只是此刻的大周,马上就要到朝野更替风雨飘摇的时刻,在敌国最高战力面前,容不得他起惜才之心。
这个流于表面的下马威,吓不住,也不得不下。
这是帝国必须的气势。
“我来找朋友喝酒。”傅雨依旧面不改色,坦然相视。
白离尧问南宫:“你的朋友?”
南宫无奈摊手道:“算是吧。”
“早点回来。”说罢白离尧大跨步走进将军府,竟就这样放任这大周天字号大患在他将军府门口大摇大摆任由来去。
随行护从却是眼神交换,各自奔向不同方向……
傅雨看着白离尧的背影,神色竟有些羡慕,叹道:“真好啊……”
南宫不明就里,道:“什么真好?”
傅雨道:“他唤你名字时,虽然严厉,却透露出得意。我多想让我父亲也为我得意。”
南宫笑道:“看来这段往事是避不开了。来,我们进去聊。”
“白离尧说的是‘早点回来’。”傅雨自嘲一笑,对于不受欢迎这种刮骨之痛,他已经很习惯了,“这座将军府很宏伟。”
南宫举目看去,平静道:“据说是前朝王侯府。”
傅雨道:“在迦楼,我也有这样一处居所。在里面住了八年,再也不想进去。”
“哈哈。”南宫道,“虽然战场上你我生死相搏,但如今你远来是客,我总要好生招待,否则你回去说起南宫将军待客不周,岂不堕了我大周脸面。”
傅雨反问:“你们大周很在乎脸面?”
南宫道:“我们大周,人人都在乎脸面,偏偏有一位不修边幅的君王,从不在乎脸面。”
傅雨道:“迦楼也是如此,为了脸面,可以杀人,也可以吃人。可是偏偏那位迦楼皇帝,却是一位可以为天下苍生不要脸面,而下跪的人。”
南宫不知这段历史,事实上,他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事:“哦,他跪了何人。”
“我。”
南宫一愣,而后笑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迦楼战神傅雨,值得一跪。”
傅雨说:“不值得。他跪我的时候,我不过还是个孩子,那时,我还叫傅洪雷。”
南宫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所以他也不着急打听,而是说:“我知道京中有一家酒楼,那里的竹叶青很不错。”
傅雨苦笑:“你说不错,那一定是不错的。可是我不喝酒。父亲就是在喝酒那天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不敢喝酒,害怕酒醒以后,又只剩我一人。”
南宫失笑道:“你怕孤独?”
傅雨说:“我孤独惯了,我怕绝望。”
南宫忽然想起一事,道:“我还知道一家铺子的汤圆做的很好吃。”
傅雨笑道:“好。”
二人身负绝世武艺,脚程不落神驹,并行三五步,风驰电掣间,便来到城西一家铺子。
就在他们离开将军府同一时刻,张叙丰也恰巧看见那名风头正盛的年轻卫将军,与他的长孙张初心,有说有笑的离开丞相府邸。
此时夜深,虽然没有宵禁,街上也无几人。
大周的京都,还未形成一国首都灯红酒绿的风发意气。
二人来到一间不打烊的店铺落座,南宫故意移动一下座椅,摩擦声叫醒了打瞌睡的小二,却没有带出分毫被惊扰了春梦的火气,伸手往脸上一抹,便换出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店家,来两碗汤圆。”南宫招呼道。
“客官,您要什么馅儿的?”
南宫几乎从来不吃汤圆,曾经,食不果腹,他没有选择。后来,他是一个武人,更不吃甜食。因为那是让人软弱的食物。
于是他在记忆里搜索,终于想起来一种口味:“红豆。”
小二一愣,神色有些为难,傅雨却笑道:“芝麻的就可以。”
南宫不解,问道:“我说错了?”
傅雨说:“这个季节没有红豆。”
南宫又问道:“不是在同一个季节?”
“相近却不相同。”说完似乎又怕他不懂,补充道,“就像我和你。”
南宫来了兴趣,问道:“我和你,何处相近,何处不同?”
“我们都是伍人,我们都不喜欢杀人。”
南宫笑了,他说的没错,这也是他喜欢他的原因:“那不同呢?”
傅雨说:“我们侍奉的君王不同,所以我们的人生也会不同。迦楼的皇帝是个好皇帝。”
南宫说:“大周的皇帝却是个十足的昏君。”
两碗汤圆上桌,小二听见南宫的话,赶紧捂着耳朵跑开。
傅雨说:“大周的神农大帝也是一位好皇帝,而且是千古一遇的好皇帝。”
南宫说:“不上朝的好皇帝?”
傅雨说:“所以他才是千古一遇的好皇帝。他不用上朝,无需兢兢业业指点江山,群臣却忠心耿耿,为他分忧解难。与其说他是个皇帝,不如说他是个象征。天下八国都有自己的象征,摩伏的无双国士,夜刹的自在菩萨,迦楼的战神傅雨,都是百年前六道剑神鲁正礼为天下定的格局。只有你们大周,可以不要这剑神气运,不需修罗帝国的护国象征,而是以朝臣对帝王的忠心来维持。有他在,朝政才会稳固。没了他,大周天下就要乱了。”
说起自己的名号,傅雨平静又坦然,仿佛说的是戏文上的故事,与己无关。南宫忽然想起今日朝议上张叙丰说的话,原来神农大帝所说的难题,指的是这个。
傅雨接着说:“古今有记载的明君很多,却无人能做到像他一般。人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他却能让他麾下的群臣将欲望埋在心底,心甘情愿去维系他的江山,这很难。尤其,他还是今世唯一的地仙。”
南宫若有所思,地仙之说,他常听白离尧提起,却不知甚解。又说:“那迦楼的皇帝是个怎样的人?”
傅雨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还在犹豫,沉默片刻,说:“他,是真正的皇帝。”
………………………………
第十六章 大梦十年觉(七)
二十年,他山终得见。
神农在秋末回京,少年得志,终在大雪中空寂枯骨。
那一年,雪来得很早。
那一夜,雪下得很大。
张叙丰的老寒腿让他苦不堪言,可他不能倒下,江山危急,他不仅是开国元勋,也是看着神农成长的长辈。
他要保护这个孩子。
保护这个孩子所希冀的一切。
保护他的盛世!
白离尧坐在府中,眼前这个吃汤圆的女孩子他好像曾经见过。
那把从不离身的阔剑,隐隐泛着白光,就像看见老友时漫开的笑颜。
修颜溻喜欢喝酒,尤其是朋友送的酒。
可是他没有朋友。
他更喜欢寂寞,逢场作戏的应酬后,他终于可以和他钟情的寂寞对酒当歌,谈笑风生。
“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壶酒,为何越喝越冷。
他想被人看见。
他想被万众瞩目。
他想光明正大的从黑夜里走向人间,想让下一个盛世,是他的名字。
他叫修颜溻。
大雪封锁了京城。
点点星光,也只是朱门之中,豪宴澜庭。
饿死骨,冻死骨,一滩腐骨,却令人羡慕。
傅雨隐约记起,那个初雪的傍晚,傅雨雪痛苦过后,却是笑着离开的。
“迦楼皇帝,是怎样一个人?”南宫问道。
他问了,他不在乎。
迦楼皇帝如何,他从来都不关心。
人生在世,如鱼在水,何以免俗。他不能,所以他要问,仿如他关心这一切一般。
“他是真正的皇帝。”傅雨答道。
如此便够了,南宫不再问。所以他换了个问题:“下棋吗?”
可傅雨偏偏要答。
他摇了摇头说:“迦楼的子民,都说他太心软。迦楼是个好战的帝国,迦楼的人都有一股兽性,还有一股野性。”
“哦?”
“兽性和野性,从来都不一样。”南宫未问,傅雨要答,“兽性是贪欲,是弱肉强食。野性是混沌,是不守规则。迦楼的子民,都是野兽。”
“可你不像野兽。”
“因为我是迦楼的王。”
一语之下,石破惊天。大逆不道的话,轻描淡写的吐露,仿佛只是在说他额间有一缕白发一般。
南宫不语,从一开始,他都不知道傅雨为何来找他。他只是从袖口中滑落出一枚白色棋子,在指尖拨弄,细细摩梭。
傅雨却依旧在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南宫。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里有话想说,但是无人想听。
所以他要找个陌生人,却又不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因为那会听不懂。
南宫也不想听。他在想他的剑。
既是剑,也是人。
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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