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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之长歌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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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开古之奇,大是不伦不类。

    那少女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宛如晴天霹雳,不断地轰炸在白惊天脑海,无数与关中天的过往,闪电似的划过。白惊天心头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轰然倒去。

    他身后虽然有人,可人家与他势如水火,怎肯出手相助?齐天待要援手,怎奈隔着雎雎鞭长莫及。突然间黄芒闪动,一个身影绕到白惊天背后,一招“天王托塔”将他托住,却是那方面大耳的和尚。

    好些人瞪着那和尚,目中的责怪不言而喻,若非对方地位尊崇,只怕已有许多人要出言相斥了。那和尚也不辩白,垂首敛眉,宣了一声佛号,默默退回原地。

    白惊天扶桌而立,这一向龙行虎步的汉子,身子摇晃,竟是有如醉酒。齐天疾步上前,扶住白惊天,向雎雎道:“姑娘,你和白大侠既是旧时相识,求你行行好,快把解药拿出来。”

    雎雎咬牙切齿的道:“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他。”这毒出于她父亲,取自“君子之烈,玉石俱焚”,世间或有疗治之法,并无化解之方。

    齐天转向那和尚道:“大师,佛经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你慈悲为怀,施以圣手。”白惊天摆手道:“小兄弟,多谢你的好意,白某即便是死,也绝不向人乞怜。”

    齐天见他神情决绝,语气坚决,明知事难以为,犹不死心的还待再劝。突听雎雎一声娇叱,手持匕首,一招“长虹贯日”,刺向白惊天胸口。他仓促间不及多想,伸手一拦,急声道:“姑娘,不可。”

    雎雎匕首刺出,感觉受阻,只道已然得手,心下既感欣慰,又是后怕。她本性善良,有生之年,若非无心,一只蚂蚁也不曾践踏。今日斗然致人非命,虽说父仇不共戴天,仍是惶惶不安,心头一急,竟尔昏厥过去。

    白惊天不明就理,只道遭到齐天暗算,顿时怒发如狂,猛地回肘反击,然而手臂酥软,抬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雎雎脑袋在地上一撞,随即悠悠醒转过来,待见仇人并未毙命,匕首明晃晃的扎在齐天掌心,鲜血淋漓,不由又是羞愧,又是艾怜。

    白惊天亦也发觉误会齐天,虽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救命之恩,非同小可。他待要致谢,自知有生之年,怕是难以为报,索性不说,转而道:“小兄弟,你的手?”

    齐天咬牙拔出匕首,直疼得冷汗涔涔,紧紧握住脉门,大大咧咧的道:“皮外伤而已。”

    “这可不成。”白惊天中毒使不上力,瞧他举止,明显不会点穴,指点他道:“你点‘神门’‘大陵’‘太渊’三处穴道,便可止血。”

    齐天依言而行,不见其效,又点了几下,血流依旧不止。他虽然学过一些拳脚,但那只是外家功夫,其中不乏认穴打穴,可与内家的点穴,看似一字之差,却是差相远矣。

    贺行云冷笑道:“就你这点本领,也敢出来多管闲事,那是耗子睡猫窝,自送一口肉。”

    齐天也不理会,用匕首划破衣摆,撕下一绦在手心胡乱缠了几圈,权当包扎,将匕首还给雎雎。雎雎翻手打在地上,恨恨的道:“假惺惺的谁要你还?”

    白惊天见那少女无恙,心下欢喜,他心伤义兄之亡,又不禁恻然,黯然道:“雎雎,你爹爹几时过世的?”雎雎听而不闻,索性转过头去。

    白惊天胸中悲郁难当,仰首长啸。他中毒之后,身体虚弱,内息紊乱,只啸得几声,中气接济不上,便即声嘶力竭,转身抱起那坛毒酒,仰头狂饮。

    齐天大惊失色,翻手一掌,将酒坛拍碎,沙声道:“白大侠,你这又何苦?”

    白惊天痴痴地望着掌中流淌的酒水,应和着人事不谋而合,一般的覆水难收,喃喃的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亡,杀与不杀,焉有两样?”他心头凄苦,不禁万念俱灰,只觉人生至此,实是再无半分况味。
………………………………

第五回 心如清流不染尘,人若多情便销魂

    突然店门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长声吟道:“武林道义铁肩挑。”“武林道”众人喜动颜开。马腾空接口道:“男儿豪情把酒浇。来的可是韩三爷?”

    那人应道:“正是风月。是马道长?大事可好?”马腾空望望白惊天,又瞧瞧齐天,只觉大事甚是不妙,又不便直承其是,灭了自己的威风,只得含糊其辞的道:“有劳三爷挂心,一切尚可。”

    说话声中,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施施然的走进店内。别看赶路而来,一身白衣如雪,竟是一点尘垢也没,撑着一把油纸伞,丰神俊朗,就像画中的人物一般。后面跟着两个劲装结束的青年,肩披青蓑,头戴斗笠,抬着一顶流苏小轿。

    那人进得门来,远远望见白惊天,立即止步,收起雨伞负在背上,作了一揖:“白兄一别经年……”他后面本待要说“风采依旧”,细看之下,只见人家满脸风霜,形色颓唐,甚是憔悴。他乃至诚君子,不愿口是心非,改口道:“白兄风尘劳顿,竟然疲形至斯,让人好生感慨。”

    白惊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区区贱体,敢劳三爷挂齿。”气虽不宏,其声仍壮。轿中跟着发出一声惊呼,一个女声颤声问道:“是……是白大哥么?果真是你?”声音娇柔,其中儿女之态,惊喜之情,非是滋味中人,实难尽表。

    白惊天心头狂喜,饶是平素镇定如恒,也不禁身子发抖,拖着脚步往轿子踱去。那人身形一晃,挡在前面。白惊天五指微屈,却是连个拳头也都握不起来,颓然道:“你待怎样?”

    那人后退了一步,说道:“白兄与青青姑娘睽违思慕,按理说来,韩某本不该从中作梗,作此大煞风景之事,只是失镖一事牵连广大,还望白兄……”

    白惊天听他提及失镖,不待人家说完,猛一咬关,退回原处,背向众人望着窗外。

    那人见状之下,心头不禁一沉,放着“武林道”劳师动众,万里追缉不说,自己将青青姑娘请来,手段殊不光明,已然有亏德行。实因事关重大,只盼白惊天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纵不将失镖的去向交侍清楚,便只稍微吐露线索,亦也不虚此行,谁知全然不念旧情。

    齐天见得白惊天的跄踉之姿,想英雄末路,困顿于斯,油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他胸口一热,大步走上前去。那人不明其意,张开一只手臂,拦住他道:“公子且慢。”

    齐天抱拳说道:“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林道’‘护道者’,‘五衣’中排行第三的‘白衣’韩风月韩三爷?”

    贺行云高声道:“三爷不必理会,这小鬼也不知打哪蹦出,爱管闲事的很。”韩风月不置可否,拱手回了一礼:“区区贱名,敢劳公子清听。”

    齐天道:“韩爷过谦了,想‘白衣’名动天下,武林谁人不识。”说着叹了口气:“只是今日一见,未免名不副实。”

    忽地“呛啷”一声,一个抬轿的青年,拔出刀来,虚空一劈,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可知在江湖上污人名声,有如杀人父母?”

    另一个也拔出佩刀,以壮声势:“今日要不说出一个道理来,就是我家公子能容你胡说,我哥俩也不能饶了你。”

    齐天颔首道:“这个在下诚然知会。敢问两位壮士,你家三爷可是君子?”先拔刀的那人,一脸傲然的道:“江湖上提起我家公子的名字,那个不竖起拇指,赞一声‘谦谦君子’?”

    齐天道:“子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家韩爷乘人之危,岂是君子所为?”那人哑口无言,直把一张炭脸憋得乌里发亮。另一个也如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下去。

    韩风月凛然道:“公子责备的是,风月受教了。”退在旁边,隔着轿子,请了一安:“柳姑娘请便。”过了片刻,一只柔荑从轿里伸出,缓缓将轿帘掀开。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那叫青青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素衣如水,峨眉如画,朝齐天微微颌首,碎走到白惊天身后,轻声唤道:“白大哥。”

    白惊天脑中天人交战,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两人视线甫一交接,便如藤蔓一般相互缠绕,难解难分。他右脚踏前,左脚踮起,跟着便要跨出,蓦地听得背后一声冷哼,不由一凛:“如果他们用青青要挟我,那我该如何周全?”

    白惊天迟疑下,将踏出的脚步,又徐徐缩了回去。他游目四顾,暗地寻思:“这些人虽然大多良善,恩怨也都分明,可于民生疾苦,未必放在心上。倘若知悉线索,全力追讨,致使边关内忧外患,因我一己之私,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于心何忍。”

    白惊天冷汗涔涔,随即想起童年战乱,母亲将自己藏身地窖,临去的那番言语:“孩子,不是为娘狠心抛弃你,自古‘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为妇死节’。现你爹爹和你祖母落在贼寇手里,你娘为人妇媳生死与共,那是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白惊天接着想到自己下山之时,师父的淳淳告诫:“天儿,此去江湖险恶,大丈夫立身处世,虽说事急从权,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一念至此,心头清明,主意顿定,上前握住青青双手道:“青青,是白大哥对不住你,害你受苦了。”

    青青嫣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白惊天又是怜惜,又是愧疚,柔声道:“别来还好吗?他们怎么找着你的?路上没对你不敬吧?”

    青青低声道:“三爷自称是你朋友,说你在江南道走镖,受了点微伤,於杭州城外将养,一路上对我很是礼遇。”

    白惊天望着韩风月,冷冷的道:“如此倒是有劳三爷费心了。”韩风月知他一语双关,作了一揖,恳然道:“多有不周,还祈白兄见谅。”

    青青轻轻吁了口气道:“看见白大哥你没事就好。”她抬头仰望着白惊天,脸上深情款款,目中柔情万千。白惊天目光闪烁,别过头去,信口道:“青青,你信佛么?”

    青青微微摇了摇头:“青青原本不信的,假使这世间真有菩萨的存在,岂能容许那么多奸恶之徒为非作歹?”

    那方脸大耳的和尚,明知那是情侣间的衷肠之言,可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在旁边听见无动于衷,未免对佛祖不敬。他待要驳斥,想着世间委实许多作恶多端的人,反而得享荣华,只得辩白:“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非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齐天插口道:“大师,此间既非传教之所,也不是说法之地,那些佛门的高论,暂且押后。倒是小子在这受苦受难,大师袖手旁观,大违慈悲之道。”说着举起受伤的手。伤口虽有包扎,然而受创极深,仍然渗出血来,将包扎的布带染红。

    白惊天知他不愿对方打扰自己和青青叙话,朝齐天点了点头,以示谢意。齐天眨了眨眼,向那和尚装着一脸痛苦的道:“大师再不施救,小子这手虽然不是伤在你的手上,却要废在你的手下了。”

    贺行云喊道:“大师小心有诈,这小子鬼主意多得很。”那和尚充耳不闻,宣了一声佛号,走近前去,出指如风,在齐天“神门”“大陵”“太渊”三处穴道上各自一点,将血止住。

    那边青青接着道:“可在遇见白大哥后,青青却深信不疑,若非菩萨的慈悲,也许终青青此生都无法遇见你。”她顿了一顿,缓缓说道:“白大哥,假若终青青此生都没能遇见你,那即便活再长岁月,我也会觉得光阴虚度。”

    白惊天心中的伤感,就像那窗外的春色,浓得化也化不开。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青青的脸颊,脸上爱怜横溢:“青青,如果真有轮回转世,纵使下到十八层地狱,白大哥也要求得菩萨开恩,再安排我们相遇一场。”

    白惊天另一只手解开衣襟,从颈上扯下一片银锁,一面刻着“万事逢凶化吉”,另一面刻着“一生平安多吉”,递给青青道:“小时候听我母亲讲,这是我姥爷从一位高僧那里求来,说是戴带的人诚如锁上所言,你往后戴在身边,自必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青青心中惊恐不定,摇头摆手的道:“我不要,我要白大哥你戴着它平安周全。”白惊天抓住她手,强行按在她掌心:“青青,你不听白大哥的话了么?”语气甚是严厉。

    青青泪珠在眼眶打滚,用力眨着眼睛,努力不让流了出来。白惊天续道:“如果那天白大哥不在了,青青可要记得替我收个继子,别让我老白家从此绝了后。”

    青青明知那是人家怕自己将来难以存活,换做别的请求,自己还能转托他人,关乎白家香火的延续,如何能够假手于人?她用力点着头,强忍的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窗外细雨如丝,下个不止,俨然人间的烦恼,绵绵不绝。
………………………………

第六回 此去深情何以寄,别后幽思怎生消

    齐天搬过一张板凳,请马腾空坐了,道:“先前听道长讲叙前辈的光辉事迹,令人好生迷醉,惜乎虎头蛇尾,吊人胃口。”

    马腾空知他意在为白惊天与柳青青拖延时间,虽则迟恐有变,可白惊天人既中毒,又陷重围,却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反是眼前这少年,若是那三家中的门人弟子,往后江湖上议论起来,倒是一个有力的见证。

    马腾空爽然道:“擂台后的事,与白总镖头所言,虽然略有出入,倒也大致无二。”他但凡提及白惊天,句句不离“总镖头”,自是要将失镖之责,紧紧与他连在一起。

    齐天道:“不知陈盟主,后来下落何从?”马腾空脸色一变,目中充满警惕,冷冰冰的道:“此我会中机密,公子乃是外人,还恕贫道不便道来。”

    齐天游目往“武林道”诸人望去,只见神色均不自然,他心中疑窦丛生,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道:“想‘武林道’秉持公正,与白大侠行侠仗义,两者之间可谓相得益彰。”

    马腾空道:“白总镖头早年任侠,颇干了一番好事,我‘武林道’上下,那是敬佩的很,可南橘北枳,孰料……”他说起前事,怒气上冲,待要斥其“狗贼”,终是自持身份,向韩风月道:“三爷你口才便利,还有劳代述。”

    韩风月到来之后,得人告知始末,与马腾空一般心思,对齐天的出身,俱都大为看重。他见马腾空盛怒难抑,也怕他言词尖锐,撕破了脸皮,接过道:“五十年前陈……公子率领群豪,历经大小二十余役,攻破‘黄泉阁’的总舵,迫使龙人武签下‘阴山条约’。其中约法三章,第一条:凡‘黄泉阁’中人,自条约签订日起,五十年内不得踏足中原。去年十月初三,既是期满之日,也乃我‘武林道’五十周年之庆。是以全国各地的弟兄,大多赶往参加贺典。”他说到这里,胸口起伏,温和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悲愤之色:“谁知便在那日,‘武林道’二十五处分舵,被人夷为平地,数百留守的弟兄死于非命。”

    齐天惊道:“如此惨剧,在下浪迹江湖,也有一段时日,为何从未听闻?”韩风月道:“此事对‘武林道’的颜面,说来多有椓毁,是未对外通报。”

    齐天“哦”了一声。韩风月续道:“事后经盟主提议,全盟附议通过,遂将用作重建廿五处分舵,以及抚恤遇难弟兄家属,共计五十八万两纹银,一并委托给‘中原镖局’押送。谁知方至京师,一干护镖之人,全部被人迷昏,五十八万两镖银不翼而飞,连着押运的总镖头,也都下落不明……”

    一个性子火爆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他人见开了先河,纷纷加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却多是“见利忘义,禽兽不如”,“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之类的陈词滥调,殊无新意。马腾空与韩风月虽然没有跟着起哄,想来心下一般认同,是以谁也未加制止。

    齐天心头一片迷惘,想白惊天豪侠仗义,可谓自己生平所见一等一的好汉,要说他监守自盗,实是万难置信;待要不信,群情激愤,又不似有假。他恍惚中,只听骂声渐低,一个暗哑的嗓音唤道:“小兄弟,烦请过来一叙。”

    齐天茫然望去,见是白惊天,当下收束心神,走近前去。白惊天握住他双手道:“小兄弟,古人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惜乎时日有限,不能永夜相谈,让人好生惆怅。”

    齐天听他言词真挚,不禁油然动容。白惊天肃然道:“今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兄弟成全。”他不说“还望”,而用“还请”,内心的迫切由此可见一斑。

    齐天心念一动,说道:“但凡齐天力所能及,自当不遗余力。”白惊天听他模棱两可,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在他刚毅的脸上看来,别有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

    “许是俺自作多情,可还是想拜托你……”白惊天指着关雎雎与柳青青道:“她俩一介女流,举目无亲,我……我……”他心情激荡,连“我”了几声,虽然难以成说,其中托付之意,可谓呼之欲出。

    关雎雎又羞又急,当场关头,自己若不吱声,不免有默认之嫌,她待要拒绝,苦于嗓子如堵,全身忽冷忽热,直如热锅上的蚂蚁。柳青青虽与白惊天聚少离多,知之却是极稔,听他语气凄凉,毫无生气,头中恐惧,手脚一片冰凉。

    齐天回想韩风月的那番说词,倘若对方真是大奸大恶之徒,无耻无义之辈,那么自己不仅善恶不明,而且助纣为虐;再者自己出门在外,只为了却祖母遗愿,然而人海茫茫,已是毫无头绪,再无端多出两个女人的累赘,只怕更要焦头烂额。

    忽然一阵疾风从窗口吹来,卷起一物刮在他脸上。齐天抓来一看,却是一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正是先前白惊天所赠。他胸口一暖,热血上涌,脱口说道:“白大侠放心,但使齐天一口气在,定自保得两位姑娘平安周全。”

    白惊天欣喜若狂,从怀里摸出一本油纸包裹的物什,压低声音道:“小兄弟,这是俺师传的‘奔雷手’,日后你行走江湖,习之也可多层凭仗。”不待人家推许,径自道:“若无兴趣,不妨代为传授,总之勿使我师门一脉的传承断绝我手。”

    白惊天将油纸包径往齐天怀里一塞,回过头去,目光缓缓从青青脸上滑过。他嗫嚅半响,终于欲言又止,走到关雎雎面前,心神恍惚,视线模糊,一霎间时光仿佛倒回了十几年:那时自己正和关中天青梅煮酒,品论天下英雄,忽然雎雎满头大汗的跑来,说鸡毛毽子踢上亭顶,央求自己去取……

    白惊天伸出手去,待要如当年一般,给她拭擦额头的汗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他头脑一凉,蓦地惊觉,当年那个小女孩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当年青梅煮酒的那个人却已化土化尘,黯然道:“雎雎,你用的可是‘君子恶’?你白叔叔一生亏欠你爹爹良多,能够死在他的独门秘药下,也算得偿所愿。”说完折向马腾空。

    “武林道”诸人见他脚步飘浮,显然中毒甚深,然而“雷神”威名之下,途经之处,仍然纷纷退开数步,凝神戒备。

    马腾空心中也不由微微惊惧,可他爱惜羽毛,却不便退,冷哼一声道:“那批镖银的去向,白总镖头是宁死不说了?”

    白惊天嗓子嘶哑,语气低沉:“白某有亏职守,不敢祈求道长的原谅。只是那批镖银,早被散做他用。”

    在场的“武林道”诸人,虽对白惊天为人齿冷,可知其言出如山,却是从无绝无虚假。好些人咬牙切齿,直恨不得扑上前去,生食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白惊天环视众人,缓缓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白某言尽如此,诸位听与不听,悉由尊便。”说着深吸口气,强提一缕内息,疾往心脉涌去。仿佛有流星划过脑海,映着所有幽暗的往事一一闪现,只觉人生虽然乏味,却也不枉此生。他嘴角露出一丝欣然的笑,身子向后轰然倒去。

    齐天急声道:“白大侠。”发足奔去,见他倒在地上,虎目紧闭,唇角溢出血丝,他心头一沉,往对方鼻端探去,触手鼻息全无,显已气绝而亡。

    马腾空打眼一瞧,便知白惊天自断心脉,就算华驼再生,怕也回天乏术,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脸如死灰。他目光往随行众人脸上扫去,只见有的懊恼,有的叹息,有的恻然,有的兀自愤愤不平,俱都黯然一片。

    关雎雎眼见不共戴天的仇人终于恶有恶报,心中本该慰怀,然而想起生前种种维护关爱之处,也不禁怅然若失。

    青青缓缓走上前去,每一步踏在结实的地上,全身虚飘,仿佛行走在云端一般。她心中空洞,脑海混沌,直是酒醒帘幕低垂,梦后楼台高锁,浑不知此身何地,今夕何夕?

    青青蹲下身子,摩挲着白惊天的脸颊,俨然便是当年在画舫上,听着自己琴音安然入睡的模样。她另一只手微微摇晃着白惊天手臂,轻轻唤道:“白大哥,你醒醒,醒醒了。”

    ,齐天抹泪揉眵的道:“青青姑娘,白大侠已经死了。”青青心神一震,定睛望去,蓦地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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