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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默浮生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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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蘅的神情很幽怨——好像有一股酸劲儿闷上了心头,一口若有若无的老醋不知当吃不当吃。

    傅钰贤哄姑娘很有一套方法,总能把芊霙雪逗得展露笑颜。

    此等情形,连云焱都忍不住想问一句“这是什么情况?”了。

    傅钰贤饮了口劲猛味甘的夜清露,品了品,觉着算是好酒。

    问尘仙君搀着徒媳妇的感觉怪微妙的——前几日都还觉着洛蘅就是个毛头小子,身子骨还不怎么让人放心,现在却突然觉得那孩子长大了。

    不知不觉间,在傅钰贤觉着洛蘅还是个能当丫头扛着走的小豆丁时,他徒儿就悄无声息的长成了能当一面的爷们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让傅钰贤很不习惯呐。

    就这一下,问尘仙君突然洒脱不起来了,接着的这一口酒都咽得有些惆怅。

    不知不觉间,他傅藉也轻狂不再了。

    其实别的事傅钰贤都还放得开,唯独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洛蘅自己一个人去瞎搞——至少现在做不到。

    问尘仙君难得惆怅,一路悠坦的踱到河边,驻足,静望着这条传说中的鬼河,也有了点风雅人士的情怀。

    “丫头,感觉到什么了吗?”傅钰贤其实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等芊霙雪回答个“阴气”什么的就借题发挥讲点人生道理,好抒发一下他现在的满腔文墨。

    然而,这丫头的回答却是相当的不在问尘仙君的计划里。

    她只答了一个字:“蛊。”

    傅钰贤饮酒的动作一顿,酝酿了一肚子的人生感慨长篇大论就被这一个字给搅了个七零八落。然后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抬起酒坛,目光却敏锐的将四下打量了一番。

    祭河水浪悠止,河道虽宽却无声响,河两岸排列着跪立奉灯人像,楼阁房屋退在不远处,给河岸留了一片空地。

    “什么蛊?”傅钰贤询问之际,洛蘅和云焱也正好在他们身边止步。

    然后芊霙雪放开了傅钰贤的胳膊,探着那一丝微弱的气息转向两人。

    那股邪气隐隐若若,时隐时现,芊霙雪摸索着,拽过一片袖袍,琢磨了一阵。

    洛蘅怔怔然的看着她,不明所以却也依着她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

    芊霙雪知道自己拽的是谁,因为洛蘅身上清气盈逸,怀里还有淡淡药香,清雅出尘。然后芊霙雪犹疑的扶着他探了半天也没找到蛊的邪气。

    但那邪气却很近。

    于是芊霙雪又往旁边挪了挪,抓住了云焱。

    “雪儿姑娘?你这是……”云焱才被芊霙雪一抓,当即就慌乱了。

    首先,云大公子从小到大还没被姑娘这么抓过,其次,这姑娘还是他兄弟的心上人,他当然要慌乱。

    然而芊霙雪却拽着他不让他躲,同时还更凑近了些,在他襟前探了探。

    洛蘅默默站在一边,神色平静,几乎冷漠。

    云焱看看洛蘅又看看还凑在他身前的芊霙雪,脸都慌白了。

    芊霙雪探了一番后便放开了。她自觉退开一步,“你”字才吐了个音头就足后一空,身子差点就顺势仰倒下去了,惊慌无措之际,忽觉力势一变,接着就撞进那溢着淡淡药香的怀里了。

    多亏洛蘅眼疾手快,她才没栽河里。

    “你身上有蛊气。”
………………………………

第二十四章 阴蛊

    芊霙雪在洛蘅怀里站稳了就开口道:“你身上有蛊气。”

    两个年轻人俱是惊愕,傅钰贤却神情平静,似乎这一句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云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却没察觉什么异常。

    芊霙雪又顺着将脸凑近洛蘅的衣襟,嗅了嗅,道:“你们昨晚去了同一个地方?”

    “嗯。”洛蘅答的很平静,芊霙雪接着道:“你身上阴气比他重,但没有蛊气,他身上却既有阴气又有蛊气。”

    云焱满脸疑惑略带惊讶的看着洛蘅。他自己身上的暂且不说,但洛蘅身上有阴气他却是真没感觉到。

    傅钰贤喝完了一坛酒,然后就转身走了,“我去买酒。”留三个年轻的在原地继续琢磨。

    芊霙雪反应过来自己在洛蘅怀里待得太久了,于是轻轻推了推——这点小动作连一边的云焱都察觉了。

    “阴气大概是御魂阵的,那蛊气应该就是从野凄山里带出来的。”洛蘅一如既往的如霜胜雪、淡然清雅,有意无意直接无视了芊霙雪的这点小动作,手依然揽着她的腰肢,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可以把人留在怀里。

    “……”云焱淡淡别过脸,目光落在祭河对岸阳城的城墙上,“莫非野凄山也是百鬼门的一处炼蛊之地?”

    芊霙雪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轻所以洛蘅没注意到她,于是又推得重了些。

    这次洛蘅直接收紧力道来回应她,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了。

    “尚不能确定,但百鬼门的可能性最大。”

    百鬼门?

    芊霙雪怔住了。

    “不管是不是百鬼门,敢在鬼巫门前炼邪蛊,还以城中之人投喂,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洛蘅皱了皱眉,一时也想不出其中缘由,然后就想征询一下傅钰贤的意见,“师父……”一回头,却不见问尘仙君的身影。

    于是洛蘅眉梢一挑,眼光四下搜寻了一番,“人呢?”

    “仙君买酒去了……”

    这两次都是走的匆忙,所以傅钰贤一时没察觉什么不妥,然而这一路找酒铺子的功夫却给了问尘仙君足够的时间发觉其中不对劲。

    他徒弟好像直接没有关注他的存在啊!

    岂有此理!

    见色忘义!

    于是,傅钰贤愤愤地拎起两坛子酒,砸了银两就想冲回去找那小崽子算账,然而他抬腿正要迈出酒馆,却有两人迎面擦肩而过。

    就门框里短短的一瞬交集就让傅钰贤抬在半空的脚悬空一滞,继而就将满腔火气忘去了天边,全部心思瞬间就落在那两人身上了。

    那两人皆是江湖打扮,瞧来无甚新奇,所以吸引了傅钰贤的其实是他们身上的气息。

    凶戾敛着杀气,体内隐隐淌着蛊毒邪息——每个百鬼门人升阶刀客之时都要服蛊毒,立血誓。

    傅钰贤先前接触的每一个身份明确的百鬼门人身上都有这样的邪毒气息。

    于是傅钰贤落下脚来,不动声色的转身折回酒馆。

    那两人坐在角落的桌前,傅钰贤又要了一坛酒,然后面无异色,似无意的坐在那两人邻桌。

    这间酒馆**夜清露,铺子不大,来的却大都是阴商而没几个寻常人。

    夜清露味甘,阴商走阴临行前总爱喝一碗,留忆人间甘甜,以免走阴时被怨鬼把心神带得哀怨,且此酒猛烈的后劲儿还可以给人壮壮胆,毕竟这是要去鬼门关溜达的活,没有足够的胆量是镇不住心神的。

    然后久而久之,走阴临行饮夜清露就成了阴商的一种传统。

    而且阴商有一个规矩就是不闻窗外事,与己无关的,不管什么事,绝不留心。

    那两人各上了一坛夜清露,小碗斟饮,有意将言语声放小了些,奈何邻桌的傅钰贤乃是真仙之身,五感敏锐,他们收小的这点音量根本阻止不了问尘仙君偷听。

    “潭子里的活饵快没了,头上催的急,帮兄弟一把?”

    “几日收成?”

    “就这几日了,最后的机会,再不补回去,瓜滚蒂落了。”

    说的还是黑话。

    傅钰贤时常混迹黑里坊,也很熟悉这些黑话——潭子是目的,活饵是条件,瓜滚蒂落说的便是人头落地。

    百鬼门人素来看淡生死,所以论及此事也像妇人谈论柴米油盐一样平常无奇。

    “朔月极阴之日,此蛊可凭阴气嫁取血契,得鬼主血契便可吸纳阴力,活饵自得。”

    血契?

    至此,傅钰贤还想再多听些,然而那两人的话题却就此无关紧要了。

    待那两人喝完酒离开了酒馆,傅钰贤方才动身回客栈。

    途中,又与刚收了尸体的鬼巫迎面撞上。此刻已近巳时,鬼巫今天来得有些晚啊。

    这个戴着鬼巫银面的小丫头从傅钰贤身边擦过,那股气场是相当强势,身后就跟着那具从城门下收回来的异尸——此尸一如既往干瘪异常,走起路来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本来傅钰贤还想在心里评几句,结果一看到鬼巫大人身后的情景当即就说不出话了。

    鬼巫大人也就领着一具尸体走,她后头的倒尸人却是牵着一串邪尸招摇过市,稍微低调点的赶尸人也是敲着铜锣领着一群行尸往大路上走。

    要说这奉灯城百姓的耐受力也是真的强,别的城也就遛遛骡子遛遛马什么的,这城可好,大白青天的遛尸体,干尸行尸邪尸异尸……什么凶邪什么古怪遛什么,这要给胆小点的人见了还不得当街暴亡。

    而边上看着的路人也是不一般的平静。有遇到熟络的还能跟遛着尸体的忙人迎面打个招呼,那热情劲,要是尸体会吃东西的话估计还要给它们塞把瓜子。

    傅钰贤拎着俩酒坛子。原以为他问尘仙君什么惊涛骇浪都见过了,这世上恐怕很难有能惊动他的场面了,谁想到这奉灯城的民风竟狂野到了这地步。

    于是问尘仙君也只能在心里一叹: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傅钰贤才转进小客栈所在的南巷子就一眼瞟见了那位杜老爷出客栈的背影。

    对方一出客栈就直接往巷深里去了,并没有机会能瞥见刚刚拐过转角的傅钰贤。

    什么风居然能把杜方达这个大阴商给吹这小客栈里?

    于是傅钰贤脚步悠悠的跨进了客栈,瞥见了老掌柜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便随口问道:“方才杜老爷来过?”

    “去找了两位小少爷。”

    嘿哟,也就城门下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位阔主亲自跑这清冷小店里来找两个素不相识的外来客?

    傅钰贤揣着疑便上了楼,推门进屋,见洛蘅和云焱两人凑在桌前默默无言,各有所思,芊霙雪则远远坐在窗边,抬手抚着风,感受着丝丝凉风穿指而过。

    “怎么都不说话?”傅钰贤把酒往桌上一搁,掀袍坐下,见云焱一脸惆怅便先问他:“怎么了,云大侄子?”

    “方才杜老爷来请我们驱除野凄山的邪祟。”洛蘅替云焱答了。

    如此,傅钰贤也就知道云焱在愁什么了。

    云濯拖延卫理一众的时间终究长不了,他们只有尽快找到芜尘仙才能保住云侯门面不失。

    奈何奉灯城的事却不知到底有多麻烦,可云焱又偏偏做不到坐视不理。

    所以云大公子那个纠结啊……

    “师父,不然你先带着焕离启程,这里的事我管。”洛蘅斗胆一说,果不其然就挨了傅钰贤一记冷眼。

    当然,这个提议云焱也不赞成:“青泽,那山里凶险未知,你一个人在这我们岂能放心?”说着,他又更蹙眉焦心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三人里原本也只有洛蘅有追查心魔乱事的意愿,虽然这件事往大了看也并不算是他一个人的事,但云焱身上也压着自己的责任,洛蘅自然也做不到以一己私念便拖累他人。

    虽然就眼下情形来看,分头行动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他俩都是这态度,洛蘅也不好太直白的坚持,只好转而求其次道:“不如先问问涣清那边的情况吧。”

    “有道理。”

    于是,当晚云焱就千里传了一封灵信给耗在昆仑山的云濯。

    此时云濯正抱着胳膊被昆仑的白雪冻得瑟瑟发抖。

    话说云濯引着一众凌仙阁人跑到了昆仑魔岭一代,人没找着,倒是斩了一路的妖邪,云小少爷的拖延本领还没怎么发挥就已经耗了不少时间,也算是天助他也。

    不过到底是为了找曲遥芳而来,云濯也不得不时刻关注着一点气息线索,结果仙队在昆仑山里兜兜转转溜了许久,终于刨到了一点消息——一位在昆仑隐世清修常年闭关的散仙说他的确在上一次出关的时候在昆仑遇到了大名鼎鼎的曲遥芳。

    他上次出关的时间不远,也就一百多年前左右吧……

    虽然扑了个空,但这件事却在云濯顶着一张无辜纯良的脸的忽悠下,证明了云氏川江绕的厉害——一百多年前的气息也就剩点微毛映像了,这都找得到!

    旁人又不知道云侯家的川江绕怎么使,当然就是云二少爷怎么说就怎么信了。

    当然这谱虽然摆到了天边,但云濯还是很机智的把大局给控了回来,靠着洛蘅**出来的巧舌如簧,成功合理的拖住了时间——因为川江绕他还用的不是很熟练,所以有点分不清气息的年代,因此可能要多耽误点时间,惭愧惭愧……

    然而现在云濯是真要焦灼了,因为昆仑山的妖邪们学乖了,大家没妖可收了,他也就拖不下去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他哥的灵信结果还不是告诉他线索的,而是问他还能不能再拖一拖!

    云小少爷那颗心啊,活似冰水灌顶一般拔凉拔凉的。

    卫惜远远看着云濯望着天空欲哭无泪满脸惆怅,雪落了满肩也不掸,活似看破了红尘。

    他们在魔岭深处扎营落足,每夜都必须有人守夜,今天前半夜是卫惜守,谁知云濯这小子也待在峰岭之上,都冻得瑟瑟发抖了还要迎风而立狂鼓着一派怅然。

    于是卫惜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替他掸了肩上的雪,同时询道:“不去休息在这做什么?”

    云濯抽了抽鼻子,黯然神伤的低下头来,有些委屈又挺无助道:“没什么,睡不着……”

    然后卫惜就和他一起站在岭上赏着昆仑千里一色的夜景,似乎也有些怅然,“涣清,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找不找得到芜尘仙?”

    “当……”云濯习惯性的一声就要喊起来,卫惜却眼疾手快的才见他提气就一把捂了他的嘴,“小点声。”

    昆仑的雪崩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濯意识过来,便乖乖收小了嗓门,底气虽然不足却还愤愤然,“当然找得到!”这点自信其实不是他对自己的。

    卫惜瞟了他一眼就淡淡撇开目光,不信也不说。

    云濯被她这反应气得跳起,“你不信?”

    “行啦,你就别跟我这装了,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我……”云濯咬了咬嘴唇,被卫惜一眼看得没了脾气,不说话了。

    “你哥和洛蘅也来人界了是吧?”

    这一问吓得云濯差点炸毛了,“什,什么?没有啊……”

    卫惜看着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带我们来昆仑山就是在拖时间?”

    “……”

    云濯还咬着牙,别过脸去,不肯说话。

    “你这是不信我啊?”卫惜拍了他的肩膀逼他回答,云濯却只敢支支吾吾道:“不是不信你……”

    “那就告诉我,你们三个到底在筹划什么?”

    “不能说……”

    “为什么?”

    “青泽哥交代过……”云濯想了半天也刨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只好拿洛蘅挡箭了。

    听到洛蘅的名字卫惜怔了一下,然后快速的敛了敛心神,指天起誓:“我发誓,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绝不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洛蘅如果找你麻烦就让他来找我。”

    云濯委屈巴巴的看着卫惜,“琉然姐,青泽哥一般不会对姑娘出手。”

    卫惜放下手来,不明白这小子突然乱转的什么话题,“他不对姑娘出手不是更好吗?解决这事都不用动手。”

    “你让他找你的麻烦,可你是姑娘,所以他还是会从我身上讨债……”云焱越说语气越怂。

    什么鬼逻辑!

    卫惜正想骂出来,结果转念一想,这好像还真像是洛蘅的行事风格。

    “别废话了,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还能帮你呢?”

    “帮我?”

    卫惜转开目光,望着雪风虚空,“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可以帮你。”
………………………………

第二十五章 月黑风高

    夜幕既降,云焱放了灵信,洛蘅帮芊霙雪换了疗眼的药便回了这屋,傅钰贤抱着手在窗边,瞟了他一眼就纵身翻上了屋檐。

    洛蘅看出了他师父眼中的意味,于是也跟着翻上去了。

    夜里的阴城很幽森,但幽蓝的鬼火却妖冶邪魅,众火齐明竟也将整座城映得几分瑰丽。

    而客栈的小楼不高,即使在屋檐最高的位置上视线依然有限,不论如何放眼,能窥见的也只有墙影不可挡的幽蓝光晕,再远,便是蒙在黑幕里形影模糊的野凄山了。

    傅钰贤把酒也带了上来,坐在屋面上,倚着大梁启开了酒坛,目光深沉的望着远处,就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你就那么想蹚这趟浑水?”傅钰贤问道。

    洛蘅把另一坛酒拎过来,启开,仰头饮了一口,笑道:“原来还是瞒不过师父。”

    “就你还想瞒我?”傅钰贤轻蔑一笑,似还有些苦笑的意味,“你还没求我带你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洛蘅饮着酒,望着野凄山,默默不言语。

    “你何苦执着于此?”

    “就当是我的执念吧。”

    “执念太过便是心魔。”

    洛蘅将酒坛子搁在一边,一叹悠远,目光似怅然又深沉,静望了夜空片刻,道:“若是没有这个执念,我岂会还有今天?”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再次渡劫成功靠的就是这个几近心魔的执念。

    傅钰贤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也放下了酒坛子,道:“青泽,有些事知道的太清楚也未必是好事。人生难得糊涂,何苦让自己活得那么清明?”

    洛蘅闻言,心里坠坠深思着。

    他师父的话他无法反驳,但是他自己的思量亦是难以动摇。

    此间谈话凝滞了。

    芊霙雪坐在窗前,隔着窗纸也将那师徒俩的对话听了分明。

    但即使听清了此间谈话,她仍然无法清楚他们谈的具体是什么。

    她微微侧头倚着窗,听着屋外夜风习习,自己的心思也被带沉了。

    其实,她并没有往昔记忆,唯一在脑海里有痕迹的过往便是修炼灵蛊的时候。

    当别人可以追忆过往时,她只能在一片空白里迷茫。

    但是这两日,她似乎微微找到了一点过往的感觉——冥冥之中,她依稀觉着洛蘅很熟悉,但为何熟悉却又说不出。

    这也就引起了芊霙雪对洛蘅的好奇,不论什么,只要与他相关的她都想探知,期望在有关洛蘅的过往里能找到些许端倪。

    窗里的人思愁,檐上的人忧虑,今夜似乎颇为和谐。

    然而这样的静夜和谐还是被一阵从野凄山里刮来的邪风给打乱了。

    此风毒异非常,在檐上的师徒俩最警敏,当即往那方向望去,却是一阵盖天毒雾自山林腾起。

    芊霙雪隔着窗纸也察觉了这阵显而易见的毒异,于是一把将窗推开,毒异邪风扑面,在纷杂乱气里,她依稀察觉了一丝火灼之气。

    洛蘅站起身,望着那风的源头,“山里出事了?”

    云焱察觉了动静也翻上檐来,远处的野凄山就如一头蛰伏怒醒的巨兽般吞吐着毒气,然后将阵阵邪风推进城里,一阵更比一阵猛。

    “难道是山里的结界破裂了?”云焱惊得惆怅。

    野凄山里的蓄灵池没了结界的束缚岂不是要灌城里来?那可是染着蛊毒的邪气啊。

    形势似乎确如云焱心中所料。借着月光,三人可见毒雾如液,正顺着山脉走势往奉灯城倾涌而下。

    那气息,让芊霙雪心惊肉跳。

    “走。”说着,傅钰贤就腾身跃起,背后长剑应势飞出,他便术引踏剑而去。

    “等一下!”芊霙雪叫得已经够匆忙了,却还是没叫住已御剑逆风而去的三人。

    在魔灵涧和芊霙雪一同修炼灵蛊的还有一个人,那夹在邪风里吹来的火灼之气便是那人的。

    他闯山闯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引起百鬼门的注意。

    芊霙雪将窗重新阖上。

    昨晚已经有人想对她动手了,如今另一个灵蛊也来了,恐怕现在山里城里已均是天罗地网。

    三人御剑赶往野凄山,迎面风啸猎猎,却闻撕袍狂响声里尚乘着几许铜铃声响。

    “看来这动静把鬼巫也惊动了。”洛蘅淡淡提了一句,傅钰贤当即反问道:“杜方达为什么不去找鬼巫,而是来找你们?”

    洛蘅浅淡一勾唇,“这事不简单。”

    三剑穿入毒雾,视线一阵模糊混杂。

    洛蘅视线尚且清明,却见丝丝血色攀缠雾里,游游绕绕,莫名诡异。

    这血色的游丝与蓄灵池里的血雾似乎是同一种气息。

    “你们上次进山时有这玩意儿吗?”傅钰贤提剑冷视,一语问罢,一剑破风而起,朦胧里只见剑光一闪,金石削木,三两下便拆了一地碎木。

    洛蘅垂眼一看,是木俑的残肢。

    云焱看得莫名其妙,这山里怎么会窜出木俑?

    傅钰贤收起长剑,随便往林里扫了一眼就转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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