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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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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音已驻,想来庄内必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可没了铁索纵使本王有着雄兵百万又能如何呢?”朱友贞瞪大了双目,在崖边踱来踱去,举棋不定,“难道神相早有准备?如今薛将军仍在庄内,这羽箭是发与不发,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莫要妇人之仁!”参军张奕尘徐趋近前,他附耳小声道:“薛舒玄自命清高,仗着自己军攻斐然便是目中无人,毫不将王爷放在眼里,如今的处境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冯道乃中原五绝之首,何其神通广大,若是我们放虎归山,日后必成大梁隐患。何况皇命难违,若是杀不了冯道,别说是薛将军,就连小的也难辞其咎啊……小人觉得理应发箭,给他来一个玉石俱焚!”

    朱友贞一张玉面愁容密布,他思忖再三,摇首道:“不可,断然不可!本王要等着薛将军脱身以后再发不迟,若是将军有去无回,父皇必会迁怒于本王。”

    张奕尘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但紧蹙的眉峰为其增添了些许英气,很难想象如此凛然之容竟也阴险如斯,他心下暗道:“若是能将冯道与薛舒玄一并除去,神策军统军之位便是非我莫属了……”

    他心中窃喜,但面上却显得极为沉痛,躬身道:“均王有所不知,圣上早有了立储之意,反观当下的局势,博王乃是圣上的养子,立储恐有非议,而郢王乃是营妓所生,身份极其卑贱,并不适合君临天下。如今圣上让王爷随军正是要王爷立下战功,才能委以重任啊,所以因天之时与之皆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望王爷三思啊!”

    朱友贞俊面儒雅,通透似玉,此时已被火束与金盔衬得莹然有光,他望着卧龙庄的方向,一双眼睛写满了焦虑与不舍,仿佛秋水漾起圈圈涟漪,慨叹愁思亦可波涛万顷,他心下暗道:“如若放箭,薛将军定会焚身庄内,如若不放,冯道必会趁机逃之夭夭,这天下之大何处寻之?倘若博王在此,不知他又会如何行事呢?”

    博王长朱友贞二十余载,因少年华发,便愈添苍老之态。朱友贞对博王言听计从,可以说是敬兄如父,此夜正值危难关头,抉择难定,朱友贞便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承冥殿内与博王促膝长谈的情景了。

    朱友文为人洒脱,照例是衣着散漫,银发拂面,那日博王对均王说了很多,他苦口婆心,笑言道:“朝野如舟,顺者可生,逆者必亡!”

    “若是如此,难道本王注定要成为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吗?”朱友贞努力的摇首,他实是不想为了王权霸业致使父子反目甚至是兄弟相残,亦不想用鲜血洗涤自己的虚荣,以尸骸构建起这个冷漠的江山。

    他在心中斟酌损益:“本王饱读诗书,淡薄名利,只是盼着能够效仿古之先贤访山拜川,可为什么偏偏要把本王推向权利的深渊呢?”

    张奕尘看出了均王内心的挣扎,知道必须推上一把,不然以均王优柔寡断的个性,定会错过诛杀冯道与薛舒玄的最佳时机,“王爷虽对九五之尊不屑一顾,但郢王心狠手辣,暴厉恣睢,若是令其得了势,定然不会顾及兄弟情谊,甚至会伤及王爷与皇后,如此绝非可行之举。”

    朱友贞忠孝仁义,对元贞皇后更是扇枕温席,若是皇后有何闪失,必会啃指痛心,他方才如梦初醒,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既然大势所趋,本王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刚毅的棱角遮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张奕尘仿佛已经看到薛舒玄千疮百孔的尸首横卧于刀山箭林之上,他邪笑道:“哼哼……王爷乃元贞皇后的嫡子,生性宽厚仁慈,坐拥天下亦是名正言顺呐,所以此箭不得不发,伤一人而为大梁窃得一代明君,可谓万民之幸也!还望王爷莫再延误军机,众将士就等着王爷您的一声号令,自此青史留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暮霭愈发的浓郁滞闷,仿佛在望魂诸峰间架起了一座座飘渺的危墙,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神策军洞若观火,各个屏息凝神,他们无声无息的隐于雾后,苍幕间的万点星火仍在揣摩着故事的结局。

    “罢了罢了,薛将军呐,你莫要责怪本王,你的妻儿本王会代为照顾,你一路走好……”朱友贞正了正头上金盔,回首道:“赵博渊生自书香门第且忠君爱国,郢王此去赵州探寻鸿羽,成败已为定局。而临华殿前他主动请缨,正是欲将冯道这个烫手的山芋留给本王,本王岂是不谙世事之人?传我将令,八路神策军万箭齐发,不得手下容情!”

    张奕尘连连称是,躬身退入了军中,他摇旗呐喊,高呼道:“弓弩手准备!”

    八路神策军浑身一震,本就搭弦之箭愈发的灿着冷芒,每个身披重甲之人都仿佛没有生命的兵刃,刺满了光秃秃的崖顶,他们就这样冰冷的站着,麻木的等着,不言无语。

    朱友贞下颚微微扬起,玉面遥对星空,他闭紧双目极为不舍的拉动了腰间的火束旗花,霎时羽箭如万龙出海,向着卧龙庄的方向呼啸而去。

    火光被托出了长长的尾巴,仿佛倾覆了炼狱火海,颠倒了众生之念。

    “怎么可能……琴音已然停止,均王何故发箭?”薛舒玄满脸错愕的望着漫天星火,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摄人心魂的杀伐之气。

    热焰熠煜灼目毫无征兆的侵袭而来,薛舒玄绝非怕死之人,只是冯道不知去向,自己岂不是枉送了性命?他知道定是张奕尘进了挑唆之言,不然以均王的个性,决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薛舒玄心下暗道:“世事难料啊,老夫悔之晚矣!”他痛恨自己刚愎自用,非要一睹冯道真容,一会这测天之机,现在想来即便知道传言非虚,又能如何呢?

    他剑指潋天怒焰,高呼道:“张奕尘,若不是老夫收你于麾下,你安有今日之能?早看出你生有反骨,没想到你当真是恩将仇报!老夫死不足惜,只恨你终日跟在均王身侧,吾心何安呐?”

    吼声凄婉决绝,震颤着卧龙庄内的清溪与竹林,薛舒玄本想让朱友贞听到一切,奈何风声肆虐,“龙”音贯耳,末世的低吟盖住了万籁的哀鸣。

    羽箭密集如墙,铺天盖地的重压而下,破空之音直欲撕裂苍穹,刺入肌骨,只听得“噗噗”声响,卧龙庄已然堕入了火海。
………………………………

第九章 尸虫

    (《青鸿乱》最终版,以此为准,读者交流qq群:477523336,欢迎加入)

    热焰烤得薛舒玄汗如雨下,他身在庄内,头上有屋檐的支撑,还不至于被万箭穿身,但庄内已然成了一片火海,薛舒玄最终仍是难逃这焚身厄运。

    他怔怔得望着卧龙庄内四处跳动的焰心,仿佛看到堆积如山的尸骸中伸出的一双血手,它在腥风中颤抖着、挥舞着,如同挥舞着将自己送入“炼狱”的军旗一般。

    没错,正是自己将那个少年从死亡的深渊中拖出,并委以重任。那时候他聪慧而不乏野心,正气凛然的小脸总是挂着揣摩不透的深沉,如今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已然长大成人,此时竟于火中朝着自己微笑,少年双瞳燃起蓝色火焰,口中兀自呼喊着:“救我……救我……”,还如当初那般无助。

    “即便你飞黄腾达,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为了一箪食而劳碌的少年,但你始终不要忘了你来于尘、归于尘,所谓‘权如博弈,人如微尘’,此后老夫便唤你弈尘,随我出征吧……”薛舒玄痴痴呓语,重复着昔年的感动,他仿佛进入了无边幻境,终是难以自拔。

    “哼哼……哼哼哼……”忽有一段笑声阴恻恻的由身后响了起来,薛舒玄不觉后脊发麻,如同被冷水浇熄了怒火,整个人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这庄内还有旁人?”薛舒玄猛然回头,只见一清雅少年肤如凝脂缓缓的从火中走了出来,此人沐火如风,亦幻亦真,应个是七八岁的男童。

    少年十指纤细,稳稳的将离匣捧在手中,于堂外驻足了片刻,竟然立于滔天热焰之中,戏虐的注视着堂内的一举一动。

    “薛将军看这绚烂之火如此出神,可知最美的风景莫过人心?”少年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蕴藏着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笃定。

    “人心是美是丑,老夫又从何得知?”薛舒玄望着被热浪冲刷而逐渐模糊的身影,很难将其视为孩童,他心下暗道:“世间绝无浴火而生者,更无鬼怪妖孽之谈,此人多半是幻非真,应是老夫斩断瑶琴时吸入了让人神志不清的磷粉之故!”

    “薛将军固然不知,否则也不会罹难如斯啊,哼哼……”少年雪白的小脸透着粉红,此时被火光映得通透异常,仿佛晶石般瑰丽而神秘,“只惜万事早有定局,当将军在往生索前选择离匣写下生辰八字之时,便早已注定今夜会焚身火海,灰飞烟灭!”

    薛舒玄瞠目而视,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将离匣递往近前,方才一役他本已对冯道敬若神明,奈何神相之能远在常人揣度之上,仿佛寰宇本是一盘任由摆布的棋局,冯道身于千里之外谈笑落子,挥手间天下即定。

    “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薛舒玄无奈得摇首,自语道:“老夫本欲火烧卧龙庄,却反受其害,难道世间真的没有神相不晓之事吗?”

    薛舒玄环目中迷茫而空洞,错愕得颤抖起来,“想不到老夫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了冯道手下的一颗棋子,按照他定好的轨迹痴痴的行走着,在神相眼中世人是多么可笑,老夫还有何脸面存于世间?”

    疏星明煜,火光潋天,离匣在少年手中静默着,匣壁纹路晶莹闪着莫测的幽光,就这样在火中嗤笑,嗤笑世人的羸弱与无知。

    “万事皆无常,有生必有灭,薛将军何必如此执念于生死呢?”少年的身躯娇小玲珑,腰间素带冗长,与其瘦小的身躯显得极不协调。

    “老夫自知再难活命,只是不能为朝廷效力,实是一大憾事啊!”薛舒玄还剑入鞘,在浓烟中端立如峰。

    “薛将军生死关头仍是不忘忧国忧民呐……”少年眼中闪着戏虐的光泽,他嘴角微微上扬,始终保持着童稚的微笑,仿佛见惯了生死,“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将军要顺其自然,生死无常亦有常。何为国何为家,何为生何为死,不过是生息轮回,万念皆空!”

    虽然薛舒玄固执己见,但在直面生死之际好像看开了许多,他收起自己易怒的秉性,拱手笑道:“哈哈……小兄弟良言相告,老夫必会铭记于心。”

    他忽而注视着少年如水玉面,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解道:“离匣怎会在小兄弟的手中,难道小兄弟便是神相的门徒?”

    “江某山野竖子,不通礼数,还望前辈见谅。”江一燕深深一鞠,却将银匣举过头顶,“将军不想知道家师在离匣内留了何物吗?”江一燕缓缓举头,余光瞥视着前方,似是一种邀请,又似某种诅咒。

    薛舒玄眼看着烈火在离匣周遭肆虐着,但仍是鬼使神差的缓步走下了石砌,他心下暗道:“卧龙庄已成火海,老夫避无可避,不如在死前了却个心愿,倒要看看冯道耍得何种手段?”

    他着魔中邪般落脚生根,就这样一寸一寸的走入了火海,奇怪的是火焰并不炙热,而是越往烈焰深处越觉得冰寒刺骨。他脑中没有任何念想,只能嗅到刺鼻的浓烟,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离匣,而离匣仿佛伸手可触,却又遥隔天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离匣反而向着自己靠近,薛舒玄浑身一震,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压抑,恍若死亡正逐步迫近,竟是带有令人窒息的眩晕感。

    江一燕俊面煞白,尸骸般僵立火中,他口中复述着同一句话:“将军不想知道家师在离匣中留了何物吗……将军不想知道家师在离匣中留了何物吗?”一遍一遍,恍如生死轮回。

    世人总是对未知保持着敬畏之心,薛舒玄也不例外,他虔诚的将离匣捧在手中,并缓缓将其打开,匣内竟然没有臆想中的兽皮,而是空无一物。

    他再一看去,只见四壁绘制着八卦与星象,黝黑匣底深渊般蠕动着、翻滚着,薛舒玄仿佛听到了源自地狱的嘶吼,不知何时,一只无眼幼虫沿着匣壁爬到了自己的手中。

    此虫扁平柔软,适合在骨骼罅隙间爬行,它身细有纹,隐隐有墨色荧光闪动,口中兀自流着粘稠体液,利齿尖锐如刀。

    “哼哼……哼哼哼……”薛舒玄身后传来了江一燕的阴冷嗤笑,笑声极度刺耳,仿佛利刃在伤口上恣意穿行。

    薛舒玄大惊失色,他知道此物名曰尸虫,可在尸体上产下幼卵,繁衍速度极为惊人,它以食腐为生,常常出现于千年古墓之中,世所罕见。

    薛舒玄欲抛开离匣,但为时晚矣,只见密密麻麻的尸虫源源不断的从匣内涌出,仿佛洞开了炼狱之门,火舌也无法将其燃尽。

    它们纷纷由铠甲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紧紧贴合着肌肤爬行,瞬间便已游走了全身,令薛舒玄痛痒难当。

    突然,群虫毫无征兆的钻入了体内,鲜血未待涌出,墨色斑点便已沿着手臂和脖颈蔓延开来。

    薛舒玄亲眼见到自己裸露于外的肌肤浮肿化脓,开始变得暗沉、坚硬,失去了本有的色泽,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剥离躯壳,甚至可以听到尸虫啃食肌骨的声音。

    “咯吱……咯吱……”或许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比肌骨磨损的细微声响更加令人恐惧。

    “啊……”他吼得声嘶力竭,浑身开始不协调的颤抖,切肤之痛莫过于此。

    热焰的“哔啵”声盖住了一切的喧嚣,薛舒玄耳中只剩下火舌的轰鸣声,他开始神志不清,口中痴痴呓语:“为……为什么……为什么?”

    卧龙庄浓烟障目,烈焰飘渺,火舌在竹林与屋宇间恣意的穿梭,欲将万物化为虚无。

    薛舒玄身体上的寒冷开始加剧,犹如灵魂抽离**,与死亡促膝长谈。他强忍着剧痛环顾四周,忽然发觉江一燕已然消失在了火中,仿佛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握紧了双拳,紧绷的神经令其愈攥愈紧,指骨刺入肌肤的声音混杂在竹林的哔啵声中,好像源于地狱的华美乐章,演绎着乱世的死别与生离!

    时间过得很慢,余光下意识的探寻着身上的铠甲,然而串联铠甲的绳索早已燃断,薛舒玄看到的是被热焰侵蚀后的皮肤,萎靡、焦黑。

    他方才醒悟,原来火中根本没有手持离匣的孩童,亦没有密密麻麻的食腐幼虫,一切都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约而至的幻视与幻听,而冯道的目的正是引诱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入火中,这切肤之痛绝非尸虫啃咬,应是烈焰焚烧之故。

    他僵倒在滚烫的积水中,眼神麻木涣散,但仍有疑虑蠢蠢欲动,他心下暗道:“这是老夫第几次横卧疆场?满院的烈火定会将老夫化为飞灰,那冯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他究竟有何目的?纵是如此,若能将老夫的骨灰洒在大梁的沃土也算是因果福报了,何况卧龙庄还是一处绝佳的阴宅!”

    “哼哼……”心念及此,薛舒玄会心一笑,但焦黑的肌肤却无法浮现出任何表情,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他在坦然的等待死亡,神智忽然变得异常清晰。

    忽而阴风大作,强大的涡流铺天盖地的将烈焰引开,向着八颗巨岩龙首集聚而去,火势潮退一般抹去了庄内的腌臜印记,刹那将阴宅焕然一新。

    万点微尘随风鼓荡,仿佛挣扎着哀鸣,它们可有痛楚,可有知觉?卧龙庄火起火灭,仅在瞬息之间,好似南柯一梦,像极了生命的涌来与逝去。

    薛舒玄气息微弱,身上已是半肉半骨,全然不似人形,他忽而想起江一燕口中的那句话:“万事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由得心下叹服:“原来冯道早有预谋,他知道卧龙庄水火不侵,所以引得老夫焚身于此,哼哼……老夫葬送在自家手中,想来也是可笑!冯道啊冯道,不愧为中原的五绝之首,老夫输得是心服口服啊!”

    卧龙庄积叶成灰,在滚烫的水面上打着漩涡,薛舒玄怔怔得望着空中依稀漏下的星光,仍是合不上眼睛。

    与卧龙峰百步之距的望魂崖上一片沸腾,朱友贞退下金盔,但见火势骤减,九重天刹那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他剑眉深锁,不解道:“何处刮来的妖风,这……这火怎么……怎么说退便退?”

    张奕尘颤抖的拭去额上冷汗,谏言道:“神相再怎么高深莫测仍是个凡胎**,焉能不死?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神策军不提着冯道狗头归朝,何以面圣?小人以为,只要寻来利矛铁索以弓弩射之,不怕军士上不得卧龙峰,到时四下里搜寻,定有所获……”

    张奕尘话音未落,但见八颗龙首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利齿森然,兀自挂着斑驳秽物,直欲撕裂苍穹,泻走天河!

    山体随着墨龙的低吟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仿佛群山拦腰折断了一般,未待众人反应,阴风便已伴着烈焰由龙口中极速喷出,宛若殷红飘带,串联了九落孤峰。

    火势伴着狂风惊涛骇浪般袭面而来,朱友贞瞪大了双目,全然没有料到消失的烈火竟会由巨岩龙首中再次喷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口中大呼道:“救……救我!”

    他俊面煞白,已是吓得豪无人色,自顾自的抱头蹲了下去,金盔脱手,随着山体的震动不慎滚落崖下。

    张奕尘追随薛舒玄出生入死,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如九重天这般诡异之所亦是生平罕见。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深知求生之道,所以危难关头只要离均王越近便越是安全,于是扑在朱友贞身侧喝道:“保护王爷!”

    众人惊惧之余仍是视死如归,忽见均王蜷缩于地,神策军立时回过神来,这是军人的使命,他们以身为盾将朱友贞围在中心,竟是生生的挡住了这滔天热焰。

    巨大的喷射力将众人推落深渊,但神策军仍是源源不断的立于均王身前,一人倒下便再补上一人,即使浑身火起依然纹丝不动,仿佛一座座沉默的丰碑,守护着他们唯一的信仰。

    朱友贞檀口微张,他未敢抬头,耳旁尽是风声吼声和战栗之声,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炙人的温度,吓得进气多于出气,浓烟从神策军的缝隙中挤将进来,直呛得朱友贞连连咳嗽。

    张奕尘跟着均王频喘粗气,感觉到胸中窒闷难当,仿佛有无形热浪欲冲破肌骨爆体而亡,于是他颤着声音道:“王……王爷切莫呼吸,这烟气中恐有余毒,此地异常偏颇,若是掉了下去,焉有命在?”

    一旁战马被火蛇吞没,于栈道间横冲直撞,将士们躲闪不及,落崖者不可计数。

    八方神策军虽为铁血男儿,但在热焰的洗礼下岂有不痛之理?只听得将士的哀嚎与战马的嘶鸣络绎不绝,仿佛一曲追魂,带着悚然的余晖。
………………………………

第十章 唐陵疑云

    青鸿乱最终版,以此为准,读者交流群:477523336,欢迎加入

    不知过了多久,朱友贞终于从将士的尸骸间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双眼被热浪熏得血红,此时正错愕的看着群峰堕入火海,竟似比卧龙庄的火势大上了数倍之多。

    眼看着浓烟与暮霭融为一体,耳旁回荡的尽是些熟悉的乡音,他回想起出征前每个将士望着自己的那种朴实的眼神,不由得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所有人的生死系于我手?”

    “王爷,恐怕我们早已被奸人设计了,将士们身上的火势不减反增,想来身上必有异物啊!”距离均王一步之隔的张奕尘伸手在焦尸上摸索着,并将手指放至鼻端轻轻一嗅,只觉得一股浓厚的腐臭味充斥着鼻端,令其皱了皱眉头,“怎么可能这这是尸油?”

    朱友贞生具一张琼丽之容,此时已被烟气熏得青筋暴露,他浑然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急道:“尸油是为何物,怎会淋在我军之中?”

    张奕尘半蹲的身子略有颤抖,使得额上冷汗混着飞灰缓缓滴落,“小的听闻阴阳师会将逝者下颌残忍割下,并用白蜡焚炽,这滴下来的油状物便唤作尸油,逝者中多以怀有身孕的妇人为主,阴阳师认为女子属阴,胎儿属阳,于是便将尸油涂抹在眼睛里,说是可通阴阳啊!”

    “参军的意思是?”朱友贞一副茫然神色。

    “阴阳寮早有不臣之心,他们刻意在临华殿前恭维冯道,正是欲让圣上感到恐慌”张奕尘目光笃定,刚毅的棱角透着凛然之色,说话也是字正腔圆,“圣上居安思危,必会出兵围剿,于是青龙便可借着冯道之手,削弱神策军力啊!”

    朱友贞半信半疑,他将满是血渍的双手凑近鼻息,发现果有腐臭之气,不解道:“一路上我军翻山越岭,昼夜奔波,本王从未见过旁人,这个尸油又是何处所染呢?”

    张奕尘不假思索的道:“应是朝中所设!”

    “朝中?”朱友贞思忖再三,仍是云里雾里,“阴阳寮怎会知晓神策军围困卧龙峰的时候会以火强攻,然后又会遭到火舌反噬呢?这完全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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