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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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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根,二人隔着个玄铁面具,实是看不到巴图莫日根的任何表情,“祭司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别说是你,就算是帝释天来了,樊某也是照吃不误!”
食尸鬼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巴图莫日根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肌肤的撕裂感令人清醒了许多,直痛得巴图莫日根冷汗涔涔,他没有想到食尸鬼竟然真的咬向自己,双眼错愕的望着食尸鬼血色粘稠的身子,仿佛看到了一只极度嗜血的猛兽。
不多时,食尸鬼直起身来,口中兀自粘着巴图莫日根肩上的紫色羽毛,显得惊悚又滑稽,“究竟是谁要了谁的命?祭司虽然年迈,但这身子却嫩得很啊!”
“今日你咬了老夫一口,他日定教尔等数倍偿还!”玄铁面具蓦地一暗,木柄神刀立时飞了出来,割断了食尸鬼身上的所有人手。
“格老子的,哪里来的刀!”食尸鬼一声惊呼,连忙退出丈许,即便隔着粘稠的血色,依然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食尸鬼口唇发青,好似真的被人割断了双手一般。
巴图莫日根单膝跪地,见身上人手并未落尽,三三两两的勾在关节处,一股股腐烂的气息令巴图莫日根一阵干呕,他稍不留神,六芒星阵已是弱了下去。
夜游神心下大喜,他缓步走出星阵,身上的热焰被雨水浇熄,此时已是精疲力竭了,他把弑天刃插在地上,连声喘着粗气,“大当家二当家,韩某不是契丹国师的对手,已是尽了全力,爱莫能助了!”
万兽圣君与食尸鬼对望一眼,狡黠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犹豫,“血豺被老鬼的魂潭埋在地下,我哪还有什么本事和祭司抗衡?老鬼神功盖世,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收拾罢!”
“这我格老子的!”食尸鬼怔在当场,大手握紧钉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遥见远山黛隐,一顶花轿云纱雾绕的,蓦地从远处飞了过来。
花轿由四个婢女模样的小丫头高高抬起,好似纸糊的一般没有丝毫的分量,紫色珠帘从矫顶倾泻下来,不知轿内所乘何人。
轿子轻飘飘得落在轮回池畔,盐帮众匪立时面色铁青,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帮主洞幽烛微,明鉴万里,文崇武德,济世为皇!”
声音整齐划一,直震得昏天暗地,众匪面向轮回池畔娴熟得叩拜着,而后默然无声,寂静得风过亦闻。
如果无相鬼童佝偻的身躯不能称为站立的话,人群中便只有巴图莫日根傲然矗立着,他隔着紫色珠帘很难看清轿中人的容貌,依稀见到个瘦削的影子端坐其间。
忽然,一个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声音极度刺耳,好似妇人,又似孩童,“何事闹成这般?远来即是客,莫要坏了盐帮的名声!”
巴图莫日根料到此人必是盐帮帮主乔逸轩,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木柄神刀,他用余光瞥向花轿旁边的四个婢女,这不看还好,一看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婢女裸露着身体,肤色白得渗人,满身的皮肉甚为松垮,仿佛穿了件极大的外衣,赫然便是四具人皮傀儡。
食尸鬼颤抖着跪在地上,眼睛不敢直视花轿的方向,满身的肥肉铺散开来,仿佛一具浮肿的尸骸,“回禀帮主,此人是萨满教的大祭司,契丹国的辅国国师,不知为何来寨中滋事,真是不把帮主放在眼里,其心当诛啊!”
“契丹人?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贵客,幸会幸会!”声音从帘后飘出,带着沙哑的尾音,既有少女的婉转激悦,也有男子的粗犷与豪迈,声音跨越了性别,模糊了年龄,不知说话的人生得是怎副模样。
珠帘蓦地掀开,乔逸轩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冰蓝色的袍服绣了竹叶,装点着他非凡的气质,长发垂在肩上,掩住了乔逸轩苍白的脸,他晃身之际已是来到了鬼童跟前。
乔逸轩伸手抚摸着无相鬼童佝偻的背脊,仿佛鬼童是他饲养的宠物一般,邪笑道:“哼哼国师怎么会有如此的闲情逸致,不会是专程来看望本座的罢?”
“老夫在契丹久闻千面郎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玄铁面具高高扬起,一双腥红的眼愈发的狰狞起来,巴图莫日根正色道:“老夫此来是要寻找一位故人,一个十七八岁名叫莲儿的小丫头,还望帮主替老夫主持公道。”
乔逸轩以长袖掩面,袅娜的姿态全然不似男子,可他一身宽大的骨骼又分明像个男子,“一个小丫头?既然国师如此挂怀,想来必不是什么胭脂俗粉了,国师还真是老而弥壮啊!”
“帮主说笑了,老夫曾在项羽祠救了小丫头,虽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匪窝,老夫答应过她要把她送到郓州城,找到她家主子,老夫许过的承诺,怎可食言?”紫羽沾染的血色被雨水冲刷,在巴图莫日根脚下汇聚成潭,他喘着粗气,强忍着剧痛说完了每一个字。
“想不到萨满祭司也会如此的菩萨心肠。”长发在雨中随风舞动,仍是看不到乔逸轩的脸,他蹲了下去抚摸着无相鬼童,轻声言道:“此人要在盐帮拿人,你说本座应当如何处理?”
无相鬼童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活着的迹象,乔逸轩附耳过去,似是在倾听着什么,二人的长发混在一起,显得极为诡异,“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蓦地蓝光一闪,乔逸轩毫无征兆的飞了过来,苍白的手从袖中伸出,直带得雨落成冰,巴图莫日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见长发飘摇间露出了一张似人非人的脸。
乔逸轩皮肤松垮,苍白中带有浓重的尸臭味,眼鼻口耳仿佛生错了方位,它们耸拉着、扭曲着,好似徒手就能揉搓出任意的形状,他这一身的恶臭皮囊绝不属于乔逸轩本人,像极了一件胡乱穿戴的外套。
“这这是人皮?”巴图莫日根伸掌迎了上来,掌风洞穿了皮囊,他蓦地回首,却见一个女子模样的人皮出现在身后,穿着竟和乔逸轩一般无二。
巴图莫日根立时出掌,双掌在空中相触,只听得轰然巨响,狂风与亮芒凭空而生,直慑得众人眼不能睁,耳不能闻,脚下的石面掀将起来,尘沙缠在风中,颗颗拍打在众人的脸上。
“怎么可能”巴图莫日根被乔逸轩的掌风带得飞了出去,几个踉跄险些坠入轮回池里,紧接着“叮铃”一声脆响,玄铁面具掉在了轮回池畔。
巴图莫日根满头的银丝散落下来,他淡淡的睁开双眼,红色的瞳孔衬得俊面愈发的苍白起来,这张脸,说不出的冷峻,说不出的神秘,哪里是个龙钟的老者,分明便是而立之年的白发男子。
“萨满教的大祭司竟然这般年轻,真是奇闻一桩!”乔逸轩的身材本就高挑,加之这一张女子面皮,更显妖冶婀娜了,“国师如此的掩藏身份,究竟有何目的?不知耶律阿保机是否也被蒙在鼓里?”
盐帮众匪听到帮主此言,不禁一片哗然,遥见巴图莫日根光洁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俊逸,猩红深邃的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怎么也不会和方才的老者联系在一起。
玄铁面具蓦地腾空,而后稳稳的落在巴图莫日根的手里,他向前略微欠身,将面具罩在脸上,满头的银发飘摇出来,显得苍老了许多。
“老夫的家国之事毋须帮主挂怀,只是希望乔帮主能为老夫守住这个秘密,不论老夫是谁,戴有玄铁面具的契丹人,就是我巴图莫日根!”声音隔着面具传了出来,愈发显得沉闷粗犷了。
………………………………
第四十一章 观星台
乔逸轩脸上的人皮极为松垮,眉目间依稀带着女子生前的柔媚,他拈指轻笑,已是男女莫辨了,“本座欣赏你的为人,今日就交了你这个朋友,都听清楚了吗?巴图莫日根日后就是盐帮的贵客,见他如同见我!”
盐帮众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吓得肤寒骨栗,忽有一人窃语道:“帮主,你的脸上脸上有血!”
乔逸轩掏出紫色绣帕在脸上擦了又擦,极为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他深深一嗅,似乎闻到了脸上的血腥气,身子竟是颤抖起来,“本座好不容易弄到这么合身的人皮,是哪个畜生给本座玷污了!”
乔逸轩话音未落,已是将女子面皮撕了下来,人皮极具弹性,被乔逸轩拉得很长很长,皮后猩红一片,露出了一半男子的脸。
巴图莫日根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他眼看着乔逸轩在自己面前剥了人皮,脸上一半是男子,一半是女子,诡异得难以名状。
他刻意的避开视线,忽见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正当韶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刺莲纱衣在雨中淡雅如画,嘴边兀自挂有浅浅梨涡,巴图莫日根大喜过望,立时纵身过去,“小丫头,你还活着!”
莲儿惊魂甫定,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尽数化为泪水在眼眶中潆洄着,她笑中带泪,扑在巴图莫日根的怀里,哭诉道:“莲儿知道大和尚会来找我的,莲儿就是知道!”
她抽泣着,似乎早已将巴图莫日根视为亲人一般,莲儿指着盐帮众人,凤仙花涂抹的指甲在雨中愈发的鲜艳起来,“这些人都是很坏很坏的大恶人,他们乱杀无辜,他们吃人饮血,简直比鬼怪还要可怕,大和尚,你带莲儿离开这里罢。”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走。”巴图莫日根抚摸着莲儿的头发,余光瞥见莲儿脚踝露在外面,仍是浮肿着,不解道:“小丫头,你是怎么跑过来的,你的腿痊愈了?”
“刚刚被人追得紧,跑起来也就不觉得疼了。”莲儿双目游离,似乎带有隐隐的恐慌,“郓州已被晋军攻克,成了一座死城,只是可怜了我家公子,不知道生死如何?”
巴图莫日根浑身一震,莲儿虽然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表情,但仍能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氛围,他正色道:“郓州沦陷,那老夫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了,你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逢凶化吉,我们离开郓州吧,老夫带你回落霞庄。”
“这就不麻烦大和尚了。”莲儿摇了摇头,一对梨涡在雨中愈发的娇嫩起来,“小四和徐叔叔应该早就回去了,过不了几天老庄主就会带着庄众找寻我家公子,莲儿就在郓城附近的驿站住下,等等他们罢。”
“傻丫头,郓州匪患猖獗,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老夫怎么放心得下?元帅素来亲和,你跟我到了军中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巴图莫日根着了一身紫羽裘氅,即便被鲜血浸透也看不出伤势几何,浑若没事一般。
“不要,莲儿不想进军营,如果大和尚放心不下莲儿,就随我一同去驿站等候罢,也好有个照应。”莲儿虽然算不上容色绝丽,却也甚是可人,她将长发捋到耳后,忽见掌中满是鲜血,再看巴图莫日根身上已是千疮百孔了,惊道:“大和尚,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我们快些走罢,莲儿找郎中给大和尚诊治诊治,莲儿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人了!”
“祭司这么快就要走吗?半月后是本座大喜的日子,不如祭司留下来,我们也好热闹一番。”乔逸轩抚摸着无相鬼童佝偻的背脊,那一张半男半女的脸愈发的阴森起来。
“老夫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贵帮叨扰了,还望乔帮主见谅。”巴图莫日根背起莲儿,玄铁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峻的光。
莲儿看到乔逸轩苍白的脸上男女掺半,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袭上心头,她哪里知道什么尊卑贵贱,自顾自的调侃道:“乔帮主,你是新娘还是新郎?”
“童言无忌,这女娃娃着实可爱,你说本座是新娘那便是新娘,你说本座是新郎那便是新郎了!”乔逸轩长袖掩面,下意识的侧过身来,扭捏的姿态与那张阴森的脸显得极不协调,“既然二位不愿久留,那便请回罢!”
巴图莫日根背着莲儿一步步走下玄鹰寨,盐帮众匪纷纷避让,中途无人阻拦,食尸鬼指着身后的莽汉质问道:“小丫头是怎么跑出来的,你瞎了不成?”
莽汉目光一滞,委屈得掀开衣袖,只见胳膊上满是齿痕,咬得已是见了血色,缓缓道:“大当家的让我不要伤了她,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一不留神就让她给跑了,还望当家的饶命,我也是尽力了!”
食尸鬼恨不得立时扑将过去,把他生吞活剥了,忽然,一双溃烂的手挡在胸前,万兽圣君连连摇首,躬身来到乔逸轩身侧,窃语道:“帮主,前几日兄弟们在寨门口发现了一个断臂之人,兄弟们许久未见生人,就把他带到轮回窟里日夜把玩,属下无意中得知他的身份,他说他是秦宗权的后人,属下不敢造次,特来向帮主禀明此事。”
乔逸轩满头长发耸搭下来,遮住了半张死面,“秦宗权的后人?倒也新奇,带上来给本座瞧瞧。”
万兽圣君佝偻的身躯瘦得皮包了骨头,他缓步走向轮回池畔,池水打着漩涡露出了百尺长阶,万兽圣君寻阶而下,不多时便将秦越押了上来。
秦越唇色青紫,就这样瘫在乔逸轩脚边,已是气若游丝了,他伸手拉扯着眼前的冰蓝色衣角,颤声道:“你就是盐帮的帮主吗?小的小的想要入伙,希望帮主给个机会。”
“把你的脏手拿开,这是本座新换的衣服!”乔逸轩厌恶得将秦越踢开,他觊觎秦家的九幽冰血,希望终有一日能够参透冰血玄机,让自己生出原本的脸,想到此处语气便是缓和了许多,冷笑道:“哼哼想入盐帮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向本座证明,你重生的能力。”
乔逸轩大手一挥,轮回池里赫然升起了一架金色巨笼,笼身钢刺密布,升到池端瞬间裂为四瓣,仿佛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无数颗“獠牙”令人望而生畏。
突然,秦越被魂索拉入金笼,金笼感受到秦越的分量自行合了起来,钢刺顺势扎入秦越周身各大要穴,鲜血溅洒出来,滴滴汇入了轮回池中。
“帮主这这是为何?”池水随着秦越的呼喝声越长越高,不多时,秦越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轮回池里,只露出个脑袋可供呼吸。
往生笼抵在石砌上,并未完全沉在池底,池水奇寒,冰霜瞬间盖在秦越的脸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霜,他没有丝毫的战栗,因为身子动上一分必会回以十分甚至是百分的痛苦。
秦越被笼牙刺得皮开肉绽,加之寒流的侵袭,仿佛有千万条毒虫啃食着皮肉,痛得他险些晕厥过去,“帮主帮主何意?”
乔逸轩面色阴郁,他低垂着头,长发垂在了肩上,儒雅中透着阴森的鬼气,“本座大婚将近,没有什么心思管你们这些个琐事了,半月后你若仍有命在,玄鹰寨四当家的位置就是你的!”
“谢谢帮主的不杀之恩,小的一定不负重望,留着小命留着小命给乔帮主蹬马提鞋!”秦越胸中窒闷,每个字都说得颇为吃力,声音从齿缝中挤出,随之而来的便是剜心的剧痛。
轮回池里金笼醒目,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开封府,一架祭坛矗立在万军之中,遥见星河璀璨,不时有流星滑落其间。
观星台横亘开封府琼华殿南端,逾地数尺,玄梯为架,青龙沿着星盘五宫的方位游走其中,最后停在荧惑的位置上思虑良久。
虽是午夜时分,观星台仍是被火光映得通明,其上石器交错,对应着寰宇中七曜与二十八宿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其下雄兵肃立,重甲森然,将士们各执长兵火束,护佑在朱友贞前后,想来左右羽林卫必是倾巢而出。
朱友贞领秀升龙,外罩玄衣,他就这样身着衮冕之盛,审视着青龙的一举一动,如同朝圣般虔诚。他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朱温与元贞皇后的嫡子,面相算不上俊美,几乎平凡得不似王孙贵胄,但其五官的契合偏偏巧夺天工得恰到好处,给人以春风拂面,极易亲近的感觉。
台下虽已人头攒动,却是静无人声,青龙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枯木般伫立,一席玄青色蟒袍缠裹着僵冷的身躯,领口处镶绣着金线祥云,整个人阴郁中透着优雅,气度何等逼人。
青龙似是等待着什么,他心中倍感焦虑,只能痴痴的望着远处,遥见空中云气闭障,漫天斗星中唯有四星骤亮,四星游游走走后又聚为一线,在这晦暗的夜空中显得异常醒目。
内侍总管宋弘文轻摇拂尘,躬身道:“陛下,神鬼之力讲求福源时报,更何况天机最是难测,非是一时三刻能有定论,陛下何不早些就寝,莫要误了明日早朝。”
朱友贞微微摇首,似乎并无折返之意,冠冕两端依稀垂着白珠十二旒,掩住了眉目,不知他心之所想。
神策军统军薛舒玄干咳数声,他与内侍总管宋弘文暗通眼色,已是表明了立场,“阴阳竂狼子野心妇孺皆知,陛下每与四上神会面必陈重兵相护,既是如此提防阴阳师的神鬼莫测之术,为何还要对青龙这般重用呢?”
朱友贞缓缓举起酒樽,饮下了樽中的琼浆玉液,但目光由始至终未离青龙半刻,“阴阳师懂得观星相面,具有支配神鬼的能力,朕初登大宝,江山未稳,需要的就是如青龙这般知灾异、晓阴阳的修道之人。”
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下,朱友贞可以清楚的看到青龙窄袖蟒袍中汹涌的暗涛,那并非青龙身体在蠕动,而是满身的蛇虫紧紧贴着肌肤爬行,像极了一具残尸,正在被万虫啃食。
朱友贞就这样冷冷的注视着观星台的方向,将酒樽放回宋弘文托举的雕花木盘之上,高呼道:“天运三十年谓之小变,百年而中变,五百年则遇大变,上神连夜操劳,朕已铭记于心,只是上神观测多日,却不知如此异象是为何故?”
“回禀陛下,小神观测到彗星的周期,在心中已有定论,只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来验证小神的论断而已。”青龙脸上仍是一副阴郁之状,“陛下请看,空中骤亮之星谓之凶也,虚、危、毕、舆鬼,四大凶星连珠,意为江山更替!”
“江山更替,上神说朕的大梁要亡?”朱友贞眯缝着醉眼错愕的望着青龙的方向,表现得甚为不解,他知道星象的变化绝非无端,所谓“天下太平,五星循度,亡有逆行,日不食望”,所以朱友贞对于观星之术已是深信不疑。
“天有异象,并非人力可为,陛下信则有不信则无。”青龙仍是低垂着头,可以清楚的听到蛇虫在身上爬过的窸窣声响。
朱友贞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上神快说,谁是谁夺去了朕的江山?”
“陛下可有听过中原五绝?”青龙血目微肿,低垂的眼袋下蕴藏着深邃的暗影,“琴医鬼妪相有着通天之能,他们各行其道,没有任何立场,唯独布衣神相一心求主,伺机掠得天下,陛下的江山正是葬送在冯道的手里!”
“尽是些胡言乱语!”一张掺杂着讥讽与鄙夷的清瘦人面立时浮现在朱友贞跟前,不羁的唇角微微上扬,仿佛一直带着揣度不透的笑意,此人正是薛舒玄的养子,参军张奕尘,“布衣神相在卧龙峰上,一辈子都没有下过九重天,怎么会对大梁不利呢?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奕尘话音未落,忽有一段刺耳的笑声由远及近,仿佛平地惊雷,拨动了所有人的心弦,一条白练一晃而过,众人只能闻到一段香,终是难辨一剪影。
来人轻摇画扇,双履稳稳的落在军中,单从身段上看,此人是男非女,“神相自比诸葛卧龙,未出茅庐就能决胜千里,只待明主登门,一朝风云既变!”
………………………………
第四十二章 尸堤
长剑骤然出鞘,金铁之音响彻云霄,羽林卫将朱友贞围在阵中,齐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朱友贞连连退出数步,双手扶在薛舒玄肩膀上才能勉强站立,白影来得极是突然,一时间敌我难辨,纵使朱友贞有重军相护也难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提声喝道:“尔乃何人?”
“天上白玉京,阴阳楼五城,仙人抚虎顶,结发受长生!”来人驻足长笑,儒雅之气溢于言表,他将画扇收于腰际,就这样吟诵着诗句,字字如虎啸万壑,盖住了观星台下所有的战栗。
薛舒玄将朱友贞护在身侧,遥见火束熊燃,照亮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少年长发未绾未束,光滑顺垂得如同上好的丝缎一般,一袭雪白的直襟长袍于风中翻飞,腰间提着“阴阳竂”三个雕花大字。
“白白虎?”薛舒玄身子不由得一震,他瞥了瞥身后的羽林卫统军袁象先,二人交换了眼色,彼此心照不宣,左右羽林卫立时收了兵刃,但仍是严防死守,生怕阴阳竂蓦然发难。
“薛将军好眼力!”白虎俊面胜雪,显得极是清秀,整个人与袍服融为一体,浑身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息,他见了朱友贞竟是不跪不拜,浑入了无人之境。
“陛下莫慌,白虎只是与陛下开了个玩笑!”青龙缓走下观星台,高耸的颧骨衬得鬼面愈加的阴森起来,“方才空中云气闭障,但仍能看到彗星由牵牛而出,尽是朝着凶星连珠的方位一闪即逝。彗星有除旧布新的意思,而牵牛是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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