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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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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白游大吐苦水,白家家规成家之前不可破童子身,只能过过眼瘾,说到一半李不琢幽幽道:“医家那位与你指腹为婚的淳于妹子美若天仙,你怎么尽盯着些勾栏瓦肆里的女人?”

    “妻妾不如偷不着这道理李兄都不懂?”白游讶然看着李不琢。

    李不琢干咳一声,目光越过白游肩上看向门口,白游顺着李不琢目光回头,淳于厌站在门口嫣然一笑:“说的不错。”扭头就走。

    “且慢!”白游连忙追上,“你去哪?”

    “去白家请休书,你也好正大光明狎妓,不必再偷偷摸摸。”淳于厌目不斜视。

    “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白游大急。

    二人迅速走远,李不琢哑然看向门口的燕赤雪:“你带她来的?”

    “我!”三斤得意举手。

    李不琢屈指弹她一个脑瓜崩:“看把你能的。”

    三斤捂着额头碎碎念:“李不琢你变了,当初在沧州冯鹰那老色胚都没能拉你下水,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饱暖思婬欲,刚到幽州两个月你就去青楼,李不琢你变了。”

    燕赤雪啪一下打开李不琢的手,扬眉道:“怎么说,碍着你喝花酒了?”

    “没,真没。”李不琢眼疾手快躲开,矢口否认,“你们晚来一步我就拒绝了。”

    “那还真是抱歉。”燕赤雪呵呵笑道。

    “你抱歉作甚?”李不琢面色古怪,今天燕赤雪很不对劲。

    燕赤雪道:“坏了你好事,请你喝酒补过怎样?”

    李不琢一怔:“真请?”

    燕赤雪点头:“真请。”

    “你会喝酒?”李不琢迟疑了一下。

    “连女人都怕吗。”燕赤雪嘴角一勾,“不肯赏脸?”

    李不琢笑了笑:“那走。”

    “去金釜楼,你同白游他们去过几次,想必挺合你口味的。”燕赤雪看向三斤道:“三斤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

三十六:西风紧

    作为洗墨街上最好的酒家,金釜楼三尺深的出檐下五面青湛湛的酒旗子迎风招展,号称能让客人品尝到浮黎十六州中所有菜式。

    李不琢虽早已瞧出所谓的各州菜系只是把幽州本地菜系稍作修改挂羊头卖狗肉,却顶不住燕赤雪那句豪气干云的“别给我省钱”,要了一盘烧鹿尾、一碟拌青瓜、一碟茴香豆,再叫来一壶煮金浆醪,便花去九个银铢,其中五银铢花在酒上。

    燕赤雪给李不琢倒了半碗酒,看向楼上巧笑争妍、时妆祛服的歌姬道:“原来你们常来这儿不是酒菜好吃,是这些女人好看呐。”

    说完自顾自闷了一杯,喘了口气说:“虽说旧儒礼教不存,可男人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女的,我有幸生在燕家,不必像她们一般整日对酒客曲意逢迎,自小我就知道这个,别人玩乐时我就习武读书,但就算挤进了永安县学,寨中男儿又有几人是真心服我的?”

    李不琢以为她就要说“恨不能生为男儿身”,燕赤雪却脸上泛着酒意说道:“但当个女人也好,出事了有你们男人顶着,那天晚上多亏你了,却害你受伤。”

    李不琢端碗咂了口酒,心想这金浆醪这蔗酒名字好听,却也不烈啊,放下酒碗说是小伤。

    燕赤雪道:“那晚我跑了半晌,突然想我傻啊,咱们俩人还怕打不过她一个?就回了院子,你们却不见了,我一慌神,又回头去找巡夜府兵,白白耽搁许久,后来三斤问我你去哪了,我没敢说。”她叹息一声,“我自幼习武,骑过马,射过狼,怎么真遇上事就慌了呢,你不倒酒?”

    “倒……这就倒。”

    “赶快的。”

    燕赤雪与其说喝酒更像是灌,一壶金浆醪两下告罄,又喊来一壶,看架势喝下第一碗时就要醉倒,喝了三五碗却仍是一副微醺的模样。

    李不琢压下她的酒碗问道:“今个是怎么了?”

    燕赤雪想抢回酒碗,却没拧过李不琢,使了会劲,脸涨红了三分才作罢,垂首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我后来琢磨了两天,张妈兴许不是骗我,她连我爹的信笺都拿出来了,字迹语气丝毫没差,起先我以为是周巴请寨里玉臂先生仿的,可后来转念一想,玉臂先生和我爷爷交情最深呀,怎么会害我?李不琢,我真要走了。”

    李不琢手一顿,然后捏起一颗茴香豆剥着:“别多想。”

    燕赤雪勉强挤出个笑容。

    “不是多想,昨天我爹的手信又到了,还寄来这根簪子。”燕赤雪伸手,葱白的修长指节摊开,掌心静静躺着根银钿双头凤簪,她看向掌心说:“我娘的遗物,若非寨里出了大变故,他不会这样催我回寨。”

    “再等几天?考完县试再回去,太平年头能有什么要紧事急得过考县试。”

    燕赤雪收回簪子,摇头道:“桃坞堡大当家若分不清轻重,寨子早在十几年前就给人灭了。”

    劝她留下?李不琢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不觉剥了七八个豆子才回神,哗啦放在白碟里往燕赤雪面前一推:“酒醒了再想想,这时候走太可惜了。”

    “你以为我喝醉了?”燕赤雪撑腮苦笑道:“我不走,我当然不想走,我读书十几年为了什么,为桃坞堡,为给周巴他们那帮不上台面的响马找出路?放他娘的屁,是为我自己啊!可没桃坞堡就没有我,寨里有变故,我不回去又如何,我能去哪?”

    “……”

    “别落着张脸,你怎么比我还丧气呢。”燕赤雪斜斜看着李不琢,目光迷离,忽然笑了:“兴许寨里没事也说不准,我快马加鞭回河东县,五日足够来回一趟了,还能赶上县试。”

    “真要走?”

    “嗯,我早收拾了行李,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办完事赶紧回永安县,河东虽然也开县试,但眼下转录学籍已来不及了。”

    “你送不送我?”

    “当然。”

    “多谢……”

    “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喝酒了能骑马?”

    “都说我没醉了。”

    出金釜楼时燕赤雪坚持要请,李不琢以赠别酒为由结了酒钱。

    …………

    枣红马嘚嘚溜达到城墙根子下,穿红罗衣,配乌鞘剑的少女忽然拉住缰绳。

    “李不琢!你跟我走吧。”

    “去哪?”李不琢走在马边一愣。

    “我说送我到这就行了。”燕赤雪低头一咬嘴唇。

    “要没赶上县试该如何?”枣红马吭哧咬着嚼子,李不琢给它捋顺鬃毛,犹豫着问。

    “赶不上不考了,再等一年。”燕赤雪没好气瞥他一眼。

    “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还不一定考得上呢。”燕赤雪攥了攥拳,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索性你也别考了。”

    “嗯?”李不琢以为听岔了。

    “你也别考什么县试了,跟我回桃坞堡,当我男人!老燕家匪名远扬,方圆百里内有谁不服就打趴下,何必在新封城里受方兴那帮人的窝囊气!”

    李不琢一抬头,马背上的少女语气十分豪迈,却把缰绳攥得很紧,指节发白。

    李不琢和她对视着,有东西冲到喉咙口却出不来。

    半晌,燕赤雪笑了:“逗你的,我告诉你啊,你一定要拿下魁首,梨溪巷那院子也蓬荜生辉,日后我租给别人,就能挂个魁星居的牌子,一月三金铢怎样?十足的划算买卖。”

    “接着!走了!”

    燕赤雪抛出惊蝉剑。

    李不琢接住时,她一振缰绳,枣红马唏律律叫唤一声,向前奔去。

    李不琢连忙举剑招呼。

    “你剑不要了啊!”

    “我从不使剑的!”

    燕赤雪头也不回。

    哒哒的马蹄声迅速远去,李不琢看着燕赤雪束成利落马尾的青丝在风里扬起又落下,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放下了,连鞘的剑柄上青丝缠缑,还有余温。

    真轻啊。

    …………

    “卖?你舍得啊?”

    “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

    拇指摩过鞘口,摸到几道刻痕,李不琢低头一看,包铜鞘口上錾了个铜钱大小的“燕”字。

    枣红马疾奔城外。

    燕赤雪回头一望,新封府泛着青石冷光的城门下人流拥挤,形形色色都是陌生脸孔,风突然刮眼了,她抬腕擦了擦发红的眼眶,一吸鼻子,调转马头离开城门。

    冷风迎面,少女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哑说了一句。

    “不再见了。”
………………………………

三十七:圣人徒孙

    七日后。

    黎明前,梨溪巷一六号后院灶房里亮起了黄蒙蒙的灯光。

    李不琢打着呵欠对灶前忙活的三斤说:“考场前卖吃食的小贩多的是,何必自己早起来做?”

    “吃坏肚子怎么办,又费不了多大功夫。”三斤往灶里放柴火,头也不回,“保单、号牌、准试凭证、笔墨砚台都放考篮里了,你看看,漏掉什么没。”

    李不琢拿出考篮一翻,皱眉道:“那套文房四宝呢?”

    “你别用那个呀。”三斤回头责怪道:“县试考完,还有府试州试呢。”

    李不琢眼皮一翻,没理会三斤这小气劲儿,到书房拿了听潮石砚、生花笔、金箔药墨放进考篮,忽然眉毛一跳,往花梨木考篮夹层里一摸,掏出把干果道:“谁叫你放这个的?携带考场明文规定之外的东西都算舞弊,我没跟你说过?”

    李不琢把干果捡出小半斤,两掌夹住铁球般硬的核桃一搓,就把肉取出来吃了,县试时一日都不能饮食,得提前吃些管饱的,但也不能油腻,不然考到一半便口干舌燥,影响答题心境。

    片刻后饭桌上摆了大碗羊奶酥酪,一斤麻饼,李不琢吃到八成饱,三斤斟了半盅泛着淡红色的粢醍酒:“喝了,讨个好彩头。”

    粢醍酒别称仙人酿,醮仪上经常用到,价钱不便宜,一盅的量快卖到一银铢了。

    李不琢一饮而尽。

    换上月白色考生服,便提上考篮出门。

    天色漆黑一片,瓦缝间积水滴答落下,走出巷口,栈道云桥间巡视的皂衣们佩刀带戈,提着灯笼,腰牌撞击刀鞘哗哗的响。

    远处高低错落的楼台间,行人蚂蚁似的熙攘拥挤,喧闹声隐隐传来。

    三斤跟在后面突然没了动静,李不琢回头,见她盯着东侧那道云桥发呆。

    三斤收回目光,低声道:“那几个耍大木人的戏师好久都没来了,怎么都走了呢?”

    “总在老地方卖艺,任谁都看腻了,走吧。”

    李不琢催了一句,转身离开,三斤低下头小声自语:“鸦师父也是,燕姐姐也是。”

    …………

    县试考场坐北朝南,南辕门下仪卫高举“考场重地,闲人免入”的木牌,辕门外,每隔十步便有县兵手托火器阻挡百姓靠近,只许考生进入。

    但县试考生可不少,此刻在辕门外等候的人头黑压压一片,估摸着不下千人。

    考生也有阶级,譬如世家子弟,或永安县学的学生,便有人接引着站到靠前的位置,开考场后能优先进去。

    人群外,李不琢回头对三斤道:“就到这儿吧,回去等我消息。”

    “我在这等。”三斤四下看去,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场面,额头都冒了细汗,几缕绒绒的鬓发搭在脸颊边。

    “你看着怎么比我还担心?这也没个休息的去处,你回去等着,考完回来得黄昏后了,饿了一天,总不能连口热饭都没得吃。”李不琢道。

    三斤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没漏东西吧?”

    “你都问十多遍。”李不琢拍拍三斤左肩,回身挤进人群。

    来考县试的考生良莠不齐,大半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高矮胖瘦都有,也有不少中年人,甚至李不琢见到几个白发苍苍的拄杖老者,看模样一蹬腿差不多就要嗝屁,嘴里还念念有词背着经文。

    县试考场有圣人泥像与法家金印压制,对考生精神体力考验极大,可李不琢一圈儿看下来,许多人脚步发虚,书呆子似的没半点精气神,显然没达到内壮境。

    这些人过县试希望自然渺茫,据说每年县试都会有十几人死伤,可前仆后继来撞天门的人一年多似一年,这已不能简单地“碰运气”三字解释,或许就如飞蛾扑火般,活这辈子就为了个盼头。

    李不琢视线越过人群,见到西面有人举着“永安县学”的牌子,挤过去,却见到原来永安县学里的一众学生众星捧月般围着个面容陌生的少年,相对而言不远处的何文运竟被冷落了。

    少年面带微笑,言谈间竟有名士之风,李不琢远远听了一阵,心道:“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这少年言谈间对飞箝术运用自如,原来是纵横家后人。”

    所谓“飞箝”,是纵横家话术,言谈间随意就能牵着他人鼻子走,让他人心生敬佩。

    李不琢眼睛一扫,看到白游,过去问道:“那是谁?”

    “李兄来了?”白游回头见到李不琢,感慨道:“这位是纵横家符膺,身份可了不得。”

    “嗯?”李不琢还是头回见到白游心服口服。

    白游道:“其实以李兄的才识,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一定想争魁首,这话不假吧?你可别说没有。”

    见李不琢不否认,白游又摇头道:“可兄弟我说实在话,你可知道为什么县学上下,包括沈教授都默认今年魁首必是何文运?此人是何家旁支子弟,前朝未灭时何家祖上可是出过进士七十位,举人两百的,可惜二十年前家道中落!不曾想,在河东县落马坡这一脉旁支出了何文运这个天才!十岁就通读儒家经典,倒背如流,再读谶纬化入道家,去岁盂兰法会,他和三位道家童子论道完胜,辩至一人吐血。”

    李不琢一抖眉,通过县试的炼气士才可称童子,这么说来两年前何文运学识就已远超一般童子了。

    白游说着嗤一声:“若非他爹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还对前朝有些愚忠,压着何文运不让他考炼气士,不然凭他的才学,定然已中了举子。拿个县试魁首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

    李不琢沉吟不语,何文运是何凤南的侄儿,少时在沧州读书,两年前借着李琨霜发迹,何家便随李家一道搬至幽州,回归祖地,没想一回幽州,何文运便锋芒毕露。

    “可符膺一来,何文运却要倒霉了。”白游冷不丁道。

    “怎么说?”

    “你可知道他的来历?”白游望向那被众星捧月簇拥着的少年,感叹一声。

    “他是圣人徒孙。”
………………………………

三十八:龙门点名

    当守卫的府兵吹响三声短号,辕门外便渐渐安静下来,只待开辕门入考场。

    方兴瞥向此时已不言语,却仍是众人目光中心的符膺,对旁人低声道:“听说姜大学士与神将大人各拿出玄微子转丸篇与灵枢真解要赠予这次县试魁首,孰料却引来了符膺。”

    “听说符灵均大学士近日已成大宗师,符膺便是大宗师亲传弟子,这次县试还有谁能与他相争。”有人附和说。

    “大宗师弟子这名头怕是说小了,符灵均大学士是谋圣挂名弟子,符膺便是圣人徒孙,有机会亲近天宫圣人,若有幸得到圣人点拨几句,就胜过我们苦读数年。”

    “听说符膺本来还在潜修,日前神将大人与姜大学士各拿出一篇奇经秘传作为今年点魁首的彩头,符膺闻讯便提前出关,正为转丸篇与灵枢真解而来。”

    “转丸篇是贯通后溪、列缺二脉比符氏的实意法高明一筹,灵枢真解贯通公孙、临泣二脉又比符氏的散势法巧妙,符膺得到这两篇秘诀,根基又会再厚三分。”

    “可惜我等就算侥幸中第,也只能得到贯通十二正经的法门,至于奇经法门,完全不敢奢望。”

    “该可惜的是文运,灵枢真解与转丸篇本来是文运的囊中之物,却眼见要失之交臂了啊。”

    “真是生不逢时,若没有符膺插足,这次县试过后文运就能鱼跃成龙了。”有人低声叹道。

    被众人惋惜看着的何文运却面色不改,符膺也听到众人议论,顺着目光便看到何文运,二人目光对视。

    这时候辕门下守卫大喝一声:“辕门开,众考生入场!”

    …………

    李不琢随人流鱼贯而入,进入辕门后的大院,天色未明,大院四周围着糊纸灯牌,四角的石镇邪柱上蛟龙盘旋、鳞爪毕现,灯笼般大小的双目圆睁,威严凶恶,让心怀邪念者不寒而栗。

    院子地面由三尺长宽的青石板铺就,北侧“龙门”下里书吏手拿名簿,一一喊名,被喊到的上前,经确认保单等文件无误后,进边上小屋搜身,再入龙门。

    书吏喊到二十三人时,白游进去了,喊道第八十一人,李不琢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已到了县试的关头,公输百变仍未露面,也不知被寄灵法灌入傀儡的魂魄是否回归肉身了。燕赤雪“五日便能来回”这句话,也没能实现。

    边上有人低低道:“李兄?”

    李不琢一偏头,说话的叫郭璞,永安县学学生,平时跟自己几乎没有接触,只互相知晓姓名。

    “郭兄。”李不琢微微点头,不知郭璞找来做什么?

    郭璞道:“众人都以为符膺必是今年魁首,我却以为魁首要落在李兄头上。”

    “何以见得?”李不琢眼睛一扫,倒没人注意这边。

    郭璞正色道:“李兄切莫以为我在说笑,记得李兄两月前初入县学时,经言只得了乙下,我后来在教习口中听闻李兄你贴经竟无一错题,这样说来,你的墨义与修持答得就差强人意了。可那日盂兰法会我见你与人论道应对自如,定不是死记硬背,而是把勘渊集读通了,短短两月,有如此变化,故我以为李兄才识还在何文运之上,纵使今年有符膺插足,花落谁家也未可知。”

    “你多想了,符膺是圣人徒孙,我不敢比。”

    郭璞摇头:“此言差矣,纵横家最擅造势,这圣人徒孙的名号,多半也是他故意让人传出的,让其他考生还未考试就心生胆怯。此时考题未出,结果怎能定论,君不见幼儿亦可为圣人师,文章岂以身份判高下?”

    李不琢一挑眉,不动声色问道:“那郭兄的来意是?”

    “实不相瞒,我只想找条出路。”

    “嗯?”

    郭璞道:“我读书十四载,但今岁根骨长成后初识炼气,才发现我这副浊胎俗骨练了一年,竟连气感都不曾练出,纵使我侥天之幸能中县试,也是前途断绝,不可能再进一步,难道毕生所学便要付诸东流?我不甘如此。”说着语气一顿,下决心般看向李不琢:“待李兄高中魁首,我愿追随前后。”

    何文运与符膺考县试前便得诸多同辈示好,这事不算罕见,可李不琢除那次射覆之外,行事颇为低调,郭璞倒是第一个有投奔意向的,呵呵一笑道:“你若真信我能中魁首,又拿什么追随我。”

    郭璞正要说话,那边书吏朗声喊道:“李不琢!”

    郭璞闭嘴对李不琢一拱手,李不琢点点头,离开。

    书吏检查过一应文件,让李不琢进去边上屋子,屋里又有两个书吏,一人捧着只兔子模样的小兽,赤目雪毛,脸却长得像人。

    捧兔子的书吏向李不琢问:“可有夹带?可有剿袭打算?”

    “都没有。”李不琢认出那兔子是讹兽,善说谎,也能辨谎言。

    书吏看向讹兽,讹兽点点头,书吏也点点头。

    另一人象征性的搜过李不琢怀中、袖口,然后放行。

    李不琢出屋,提着考篮走过龙门,龙门建制与牌楼相仿,六柱蟠龙,三层庑殿顶,厚重威严。

    过龙门后是条甬道,刚走入一步,便有无形威压降临周身,浩然刚正。

    “法家金印?”

    李不琢抬头一看,甬道中梁上,朱绶悬着一枚巴掌大、金晃晃的四方印玺,要过甬道,必先从此金印下经过。

    有人走在前面,经过法家金印下方脚步一晃,才险险站直。

    李不琢稳步前行,越临近法家金印,无形威压越重,虽然身上衣物都无异状,但走到金印正下方时,就仿佛背了两百斤重物。

    所谓法家金印说是镇压邪祟,其实纯粹是考验炼气境界,但有考生心中有鬼,心中畏惧也会被放大,从而心境不稳。

    甬道尽头是七圣人泥像环伺的圣堂,此处威压又更重三分,七尊铜鼎中青烟飘渺,如真似幻。

    穿过堂中,耳边隐有讲道传法的圣音,浩然堂皇,李不琢忽然觉得眉心一热,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圣人跌坐树下开坛说法的景象,与此同时内炁不由自行运转,意动神驰,一时间眉心越来越热,好像要烧起来般。

    “我这是要点燃神识火种?”
………………………………

三十九:县试考场

    十日前听贤台下听淳于钺讲法,李不琢只知道内壮境更进一步必须催逼内炁,点燃神火,却不知具体如何进行。

    此时圣音入耳,却如一点火星,聚于六阳魁首,照破蒙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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