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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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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不琢在书局上值七日。

    这日,应十一带三斤来河东县探望李不琢,李不琢便带着三斤上街购买兵器。

    …………

    嗤嗤——

    通红的铁条浸入从山顶引来的冰冷泉水,冒出大片白气,白气之中,汉子赤裸的上身泛着汗渍和油光,将锻造成型的铁条端至鼻尖嗅了嗅,然后将它放到一旁。

    不大的铁匠铺中堆满了铁器,锄头铁锅还有犁把,十分脏乱,与之相对的,墙上挂着的兵器也卖相十分之差,无论枪头、长剑、朴刀,都蒙着一层薄灰甚至锈迹,晦暗无光。

    白气散尽,可以看见一块灰布条裹在汉子双目上,竟是蒙着眼打铁,这时他放下铁锤擦了把汗,解下蒙着双眼的布条,双眼依旧紧闭,眼眶四周肌肉萎缩,凸起的青紫色血管扭曲如一条条蚯蚓,原来是个盲人,也难怪店里生意惨淡门可罗雀。

    李不琢走进铁匠铺时,这铁匠侧了侧耳朵,先开口道:“要什么东西,自己挑吧。地上的半银锞子一斤,墙上的两银锞一斤。”

    李不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卖东西的,价钱也不算便宜。他打量四周,目光落到杂乱堆放的黑铁农具上,这番前来是想挑两件趁手的兵器,为练弓枪做准备,眼下看来多半要失望而归。

    “就这些了?”他问道。

    铁匠往炉子扔了柄铁条,一边拉风匣一边道:“就这些,河东县你找不出第二家比我打得好的。”

    李不琢笑了笑没说话,开始端详墙上的兵器,跟在他身后的三斤歪着脑袋认真道:“你这铁匠好大口气!算起来一柄锄头就要几两银子,莫不欺负我们是外地人?”

    那汉子淡淡笑道:“小姑娘,做生意也讲一个两厢情愿,我又不逼你买,你若瞧不上眼走便是了。”

    这时铁匠铺角落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学徒少年喊道:“我师父打的锄头用上十年都不会坏,真要计较可划算得很呢!”

    小丫头扁了扁嘴,揶揄道:“那怎么不见有人来买。”

    那汉子对他沉声道:“今天的铁打完了?”

    “没。”少年嘟囔一句,不情不愿低下头去,三斤得意扬起下巴。

    李不琢看墙上悬挂的兵器都是普通黑铁所造,平凡无奇,但形状都十分精巧,刃身弧度圆润自然,竟看不出什么瑕疵,当下便看出这铁匠原来是个有手艺的,便静下心来,一件件兵器观察过去。

    待看到后面,忽的轻咦一声,李不琢打量那汉子两眼,又再度看了看墙上的一柄短刀。

    刀长两尺三寸,宽一寸三分,刀首、刀柄、刀镡均为黄铜打造,刀镡做工最精,是一龙一雀环绕,龙鳞雀羽间虽积满尘灰,仍可依稀窥其精致。刀鞘通体裹着兽皮,鞘口一道铁箍缠匝。

    这般精巧的技艺出现在一个小县城中已令人十分惊奇,吸引李不琢注意的是那刀镡。

    若没记错,在藏书大库中阅读杂书,便见过前朝大夏精锐龙雀军的记述,龙雀军中将士们皆佩刀三柄,刀镡正是龙雀之形。

    眼前这半长不短的刀,便和祖父口中龙雀军用来攻城的云梯刀相似,龙雀军的兵器铠甲是不传之秘,只由当时的宫廷匠师全权制作。

    就看眼前这口龙雀云梯刀,用材差些,细节处却毫无瑕疵,锻造者至少是宗匠。

    瞥了一眼那盲眼匠人,李不琢心道:“这人恐怕是前朝内务府的匠人无疑。”试探道:“先生技艺精湛,锻造的兵器乃前朝形制,没想到河东县里还藏有你这样的匠人。”

    学徒少年一怔,而后看向那汉子。

    只见汉子摇头道:“你怕是认错人了。”说着自顾自地打铁,也不解释什么。

    李不琢心下了然,也不点破,从墙上取下一把铁胎弓试了试手,放下弓,又看准一枚枪头,问道:“此处可有枪杆出售?”

    那铁匠对徒弟扬了扬下巴,徒弟会意,进屋里拿出一根丈长的大枪杆子,足有鸭蛋粗细,说道:“这可是十年的白蜡木杆子,不算在铁兵的钱里头,要另加五银锞。”

    李不琢接过枪杆一拎一抖,软硬适中,弹性十足,赞了一声好枪,这时学徒把铁胎弓与枪头称了,说道:“枪头和弓共十一斤重,零头就不算您的了,加上那白蜡木杆子,承惠二十七银锞。”

    李不琢便掏出五十两银锞递给了学徒。

    学徒正要找零,却见李不琢安好枪头,背上铁胎弓便向外走去。

    “公子,还余二十三两银子呢!”

    学徒抬头喊道,却见李不琢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不必,值这个价。”径直走出了铁匠铺。

    学徒怔了好一会,心想有钱人出手就是阔气,喜笑颜开:“师父,这位公子多给的都够咱们两月的利钱了。”

    却见汉子不知何时放下了锤子,侧耳向着李不琢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学徒疑惑唤了他一声,汉子回过神来,说道:“多出来的银锞子给他送回去。”

    学徒争辩道:“为什么,又不是咱们要的,是那位公子自己要给的呀!”

    “送回去,平日怎么教你的,外财不该拿的不要拿,拿了麻烦多。”

    汉子语气虽平淡,学徒张了张嘴,却提不起勇气反驳,不舍地看了一眼银票,长叹不止。
………………………………

七十六:桃坞堡

    李不琢手提大枪,背上铁胎弓。

    走出铁匠铺没多远,三斤小声嘟囔道:“有了些钱也不能这么花啊,该值什么价就得是什么价,怎么还带多给的。”

    “那位匠人技艺高超,这钱花的是值得。”

    李不琢说着,便听到后边喊道:“那位公子!”

    回头一看,那铁匠学徒追上来,拿着一袋银锞子。

    “这是余出的钱,师父说让我送回来。”学徒少年把钱袋子硬塞到李不琢手中,模样颇为不舍。

    李不琢笑道:“你师父不要,你自己拿着吧。”

    学徒少年连忙摇头,嗫嚅道:“这却是不能收的。”

    三斤看他模样,终于发现有个比自己还内向的了,不由笑道:“有钱不拿真是傻子,你叫什么名字?”

    学徒少年一怔,正想反驳回去,和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一对上眼神,脸却红了,丢下“我叫吴寒,天寒地冻的寒”四个字,就小跑着远去。

    这时三斤便转头对李不琢道:“你愿意多给钱,人家还不愿意收呢。”

    李不琢心中暗想那铁匠防人之心也太过于强了,也没再纠结,翻篇过去。

    紧接着,便带三斤在街上逛着。

    买了些日常用度的东西,逛到一半,钻进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里逛了一圈,挑挑拣拣时问道:“你说送这些东西会不会不合适?”

    “送谁的?”三斤怔了一瞬,反应过来道:“合适啊。”

    李不琢摇摇头,出了胭脂铺子,路过街边时,大青伞下一处商贩摆着写木、石、角梳兜售,脑子里又想起马背上扬起落下的那束乌黑的青丝马尾。

    选了一把银梳,梳背雕成一双蝶翼,做工精致漂亮,银匠的手艺却把握得很好,不至于华丽过分而流俗。

    把弓枪放回吏舍,李不琢带三斤出了县城。

    桃坞堡在河东县东面三十余里外,四近山围子上本来种满桃花,每到春日绯如烈火,与一响马帮子气质十分不符合,不过如今的季节,放眼望去倒是一山青色。

    李不琢骑黄棕马走在山坳子上,老远看见山麓下那一片寨子,寨门前箭楼高耸,削尖的木墙爪牙狰狞。

    顺山路往下,沿途有些异样的静谧,马蹄嘚嘚的走到寨门前,李不琢眉头紧锁。

    箭楼上空无一人,固定在墙上的机弩紧紧上着弦,这样极损耗弩身,放哨的守卫却不见踪影。

    寨里头也死寂无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寨里没人,连个看守的都没有?”李不琢试着推了推寨门。

    咻!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箭楼上十余支箭矢飞射过来!

    李不琢拔剑一卷,仿佛泼出一片水银,席卷周身,叮叮叮一片连响,把几支射到周身的箭矢斩开,其余的箭矢则笃笃插入脚边。

    “寨里有人在?”李不琢扬声喊道,并无回应,故意踹了一脚寨门,方才的机关已被触发过,没了反应。

    唰!

    剑光一闪,在寨门上砍出道落脚的缺口,李不琢纵身一跃,踏在上面一借力,翻过寨墙。

    待落在地面,转头看向四周:

    寨里布置和普通村子一般无二,晾衣架上被褥还没干透,水井滚轮下木桶还在微微摇晃着,似乎打水的人还没走多远,也或许是秋风吹的。

    东面溪流上水车辘辘转动,溪边树桩子上一棵柴火劈到一半,斧头都没拿走。

    李不琢心生不妙,寨里的人似乎刚离开不久?

    但怎么一路走来,没见到半个人影?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随便走进一间屋子,桌上茶水盛了一半,茶汤已变成暗褐色,李不琢心里微微一松,看来寨里的人已离开两天以上了。

    只不过,寨里青壮出去也就罢了,怎么老弱妇孺都不见一个。

    李不琢心中不妙愈发严重,快步走出屋门,喊了一声燕赤雪。

    声音在空旷的寨里回荡,落叶一卷,凋敝死寂。

    李不琢面色一沉,握紧剑柄,开始查探山寨中的屋子。

    来到寨子地势稍高处,那座造型别致的小院,李不琢眼睛一瞥,到边上马厩食槽中一摸。

    草料里掺了黑豆,是燕赤雪那匹枣红马常吃的精料。

    蹲身细细查看,想寻找马蹄印,却心中一紧,马厩地上痕迹竟都被扫去了。

    “怎么回事,莫非与那妖患有关……”李不琢手越握越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走进院中。

    吱呀一下推开房门,李不琢浑身紧绷,垂手握剑,剑尖随着步伐轻颤,仿佛有灵性一般。

    日光透过纸糊的窗棂,在被激起的轻尘中凸显出轨迹,投在东边的妆镜奁上,那尊鹊踏枝檀木架铜镜跟李不琢书房里的是一个款式。

    李不琢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皂角味道,走到西侧打开衣柜,里头叠着红罗衣、月白色短打、青色劲装、还有云锦芙蓉裙。

    李不琢拿起一件,还没凑近鼻端,动作一僵,又放了回去,转头看见床头的红木箱子,上头落着锁。

    他心里一阵莫名烦躁,捏住锁头,调运内气,啪一下把锁拧断,用力过猛,又闷哼一声。

    箱子里装的竟是些拨浪鼓、虎头布偶、虎头鞋等物,都是老物件了,鼓面甚至有了一层散发淡淡琥珀光泽的包浆。

    这一瞬间李不琢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她的闺房?这不是她的闺房,自己兴许是找错了地方,或许自己又入梦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全寨人都没了踪影的诡异状况?

    可翻开拨浪鼓,见到下面压着的一纸房契,李不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同时,面色便白了三分。

    抽出房契,上面“黎溪巷一六号”的字眼,下方有燕赤雪的名字,还有李不琢的签字画押。

    李不琢张了张嘴,心里堵得发慌,却没能从嗓子眼里憋出半个字来。

    怔怔看着房契上那个名字,摩挲过好几遍,坐到桌边,把房契放到身前,又把惊蝉剑连鞘压在上面,沉默了许久,才起身,从腰囊里掏出银梳,放进箱里,离开院子。

    片刻后,黄棕马绝尘而去。
………………………………

请假一天

    过完春节,离家了,高铁票没抢到,昨天凌晨到现在坐了19小时硬座,请假一天
………………………………

七十七:枪术

    黄棕马疾奔至河东县城时,李不琢纷杂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桃坞堡作为响马帮,也不是寻常村寨能比的,就拿当初和他交过手的张云心那老妈子来说,手段就老辣非常,若真是寨里遭了什么灾难,寨里也一定会留下线索痕迹,而刚才看来,连马厩里的马蹄印子都被扫除了,这事恐怕另有隐情。

    琢磨间,黄棕马撒着蹄子飞奔到灵官衙前,好在青梁街不窄,虽然路边摊贩个挨个,路上容车马通行的路面倒是宽敞,李不琢并没受到阻碍。

    按规矩七品以下的官员到灵官衙五十步外就要下马步行,李不琢却无暇顾及。

    守门的县兵远远呵斥着举起长戈,待见到来者是那位含金量极高的永安县新科魁首,也知道一定是有要事发生,早早就进灵官衙里禀报。

    李不琢翻身下马,跟着进去灵官衙,在书房见到曹延,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略微斟酌字句,便把今日去桃坞堡发现寨里已空无一人之事说了出来。

    曹延略微一怔,问道:“可是寨中一应财物都没被动过,像是寨里人刚离开不久的模样?”

    李不琢点头:“不错。”

    曹延眉毛一拧,那道川字纹沟壑又更深几分,喃喃道:“不应该啊,几十户的村庄百姓失踪还说得过去,那寨子却不是好惹的,怎么也会遭了妖患?”

    “敢问现下妖患调查进展如何?”李不琢问道。

    曹延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李不琢心里微微一紧,一县灵官是县里权柄最高之人,连他都没有头绪,这情况就太严峻了,当机立断道:“我愿助一臂之力!”

    曹延一抖眉毛:“此前你任职掌书吏时,我想让你帮忙,便是因为如今县里政事繁忙我脱身不得,如今你主动开口,当然再好不过。如今调查妖患的是县中巡查笃事张金岳,你且先回书局等待,我会让他来找你。”

    李不琢接应后,便出了灵官衙。

    一回书局,便唤来三斤:“近来河东县不太平,我到县里租个住处,你不用回酒庄了,就到县里来住。”

    本来上午看到李不琢骑马出去还有些意气风发,这时回来却面色阴沉,三斤怔道:“出什么事了?”

    “桃坞堡里的人也没了,我怕酒庄那边也出事。”李不琢看向旁边的应十一道:“你回酒庄,把鹤潜和黄奴儿带过来。”

    “那边不用守着?”应十一问道。

    李不琢一咬牙,寻思着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心里冒出一丝不管酒瓮子村居民的念头。

    转念又把这念头压下去,一攥拳头,咬牙切齿抛下一句“算了”,长长呼出一口气,寻出今晨买的枪头,提上白蜡木杆子,单独去了书局后院的练武场。

    到练武场里安上枪头,李不琢提枪一抖,腰马合一,朝天一扎,枪头颤动时“唿唿”的响,如大蟒探头。

    这一枪出去,精气神一瞬间被调动为一点,身子乍然热起来。

    李不琢松弛身子,放枪把上衣一脱,便开始练起枪术。

    在军中练的枪术讲求战阵配合,昨日在藏书大库中学的龙蛇六合枪便是单独使用的枪法。

    李不琢使起大枪,手里像握了一条大活蟒,身上腱子肉经过这些时日小精元的补充,又长了起来,随着动作,时而拧成一股、时而分散、时而坟起、时而松弛。

    拔草寻蛇、揽抱琵琶、盖步三扎、霸王解甲!

    李不琢心里憋着的一股气,这时候尽数挥洒出来,煞气腾腾。

    张元浱和书局里那些打杂的差役心里嘀咕不已,这位新来的掌书吏在哪受了气,怎么一股要暴起杀人的架势,躲得老远。

    李不琢全力施为,没一会,便觉内炁开始消耗。

    略微一停,解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

    肚子里腾的像烧起一团火,精气神猛地又窜高一截!

    脚尖一挑,白蜡木杆子再度被挑在手中,搬、拦、扎!

    地上落叶随李不琢的脚步被激得乍然飘起,一片枯叶被枪尖一点,啪一下,炸裂般粉身碎骨。

    小半个时辰后,黄昏临近。

    李不琢这才收枪深深呼吸。

    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发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原色。

    这一瞬间,细汗便从周身毛孔沁出,映着淡淡的暮光,呈现出古铜色泽。

    披上衣裳,李不琢离开练武场。

    …………

    夜间,张金岳找上门来。

    一番客套后,这位三十岁出头,脸上有一道极长刀疤,险些没了一只左眼的的河东县巡查笃事对李不琢道:“河东县临近幽州,各州人士往来不绝,治安本来就不好,啧,近来的妖患闹得更是不得安生,槽大人说你要参与妖患调查,这事是真的?”

    李不琢直接问道:“如今有什么头绪了?”

    张金岳说着咧嘴一笑:“哪能有什么头绪?每天带着那伙兵油子四处巡查瞎晃悠罢了。桃坞堡里出事的消息是你先带回来的,明日去那巡查,你也一道过来吧。”

    李不琢皱了皱眉,这位管县里治安的巡查笃事虽然不入流品,职责却不小,怎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怕被问罪玩忽职守?不动声色试探道:“我去桃坞堡时发现了些线索。”

    “哦?”张金岳一挑眉毛,脸上刀疤抖了抖。

    “此事是人为造成的。”李不琢道。

    张金岳颇为意外地看了李不琢一眼,又耸了耸肩:“知道这个你还来掺和?我是躲都躲不及。”

    “怎么说?”

    “你且试想。”张金岳冷笑一声,“桃坞堡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早年未受招安时,县里派兵过去都没轻易攻下来,若有谁能把这寨子屠了也还好,可谁能让寨里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我是想不出来,想出来了,也不敢说。”

    李不琢看着张金岳那意味不明的表情,知道追问无用,一时间沉默不语。

    张金岳摇头微叹一声。

    离开时,张金岳道:“你是新科魁首,前途远大,有些事上头自有手段,不是你能管的,你能想通的话,明日去桃坞堡巡查,也不必过来了。”
………………………………

七十八:调查

    卯正,星夜下匍匐的城池外郭已亮起星点灯火。

    河东县县城外郭高有三丈,由黄土外加上好青砖垒成,城脚下,一道宽两丈的车道沿护城河岸绕城一周。

    护城河长宽皆有三丈、其中河水引自湟水龙尾、连祁二渠,在深秋的季节仍有着两丈深的水位,这时候天还没亮,城头巡视的县兵手中灯笼橘色光芒投映在水面,反射出粼粼波光。

    鬼节过后阴气弥散不去,零星数百盏莲花灯浮在水面上,满载着县里百姓对亡故亲人的思念。

    吊桥嘎吱一声缓缓放下,一线灯笼的光芒出现在城门内。

    一队骑士手执缰绳,座下战马身上铁甲甲片分明,哗啦作响,缓缓踱出城门,马背上架着的灯笼灯光明亮,照亮身周三丈距离。

    张金岳一身牛皮甲,胸口安着护心镜,身子随着马背一起一伏。手中布条蘸油,缓缓把左臂上托着的火器黄铜枪管擦得锃光瓦亮,錾刻出鳞片纹路的黄杨木枪柄也被摩出了一层包浆。

    一只机关隼停在他肩头,他把布条往马鞍缝隙里一塞,呼哨一声,机关隼振翅飞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出现在身后,雾气中,一道骑马的身影迅速接近。

    嚓一声,落在后头的几个县兵直刀出鞘,有人甚至架起火器,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来人。

    来者未穿盔带甲,背着柄铁胎弓,脚边马腹上挂着个大箭筒,簇簇雪白色箭矢尾羽微微颤动,手里提着一杆大枪,腰挂一柄连鞘长剑。

    张金岳抬手虚压,摇头示意众县兵放下兵器,看着来人骑马疾奔到近前,道:“你还是来了。”

    “来了。”来者点头说。

    来者便是李不琢。

    昨夜劝过李不琢后,张金岳以为李不琢今晨不会跟来巡查,见到李不琢,略一摇头,也不多管。

    转头一振缰绳,战马唏律一声,迈动蹄子又向城外走去,众县兵一齐跟上,哗啦的甲片响声中,张金岳道:“今日去桃坞堡巡查,桃坞堡出事的消息是你带回来的,有什么线索吗。”

    李不琢摇头:“没有。”

    张金岳也没追问,闷头骑马。

    李不琢一振缰绳追上几步,问道:“张笃事,你可是知道些内情?”

    张金岳笑了笑,道:“你在开玩笑,连曹大人都发愁的事,我哪知道什么内情。”骑马走了几丈,沉吟一会,又说:“其实去巡查也只是走个过场,凭咱们这三瓜两枣,连桃坞堡都拼不过,若真调查出内幕,也是去送死的。”

    李不琢听他这丧气话有些烦躁,但也不好明面上直接得罪这位巡查笃事,一拍马屁股,走在队伍前头。

    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队伍抵达桃坞堡,一行县兵拔刀的拔刀、端火器的端火器,散入寨中,四处搜寻。

    李不琢昨日来桃坞堡,心绪不平,没能沉下心去寻找线索,这回便稳住心神,四处观察,在寨子四周寻找足迹,许久没有发现,又进了燕赤雪的闺房。

    一进屋里,鼻尖一耸,李不琢眉头一皱,来到东边的茶桌旁,望向桌上铁质香盘,这时的香盘里一角沉香烧成了灰烬。

    李不琢指尖一触,那香灰就坍塌下来,散成一摊。

    “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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