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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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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什么来历。”
“我跟你说过的。”张金岳放下手,呲牙叹息道:“看来还是走漏了风声。”
李不琢眉头微微一皱,没多说什么,打量着张金岳道:“你先去疗伤,此地不宜久留。”
“小伤而已。”张金岳咬了咬牙,下决心般道:“本来不打算让你完全掺和进来,但既然那些人觉出了端倪,咱们也要把弦上紧了,你跟我来!”
………………………………
八十二:夜探白龙寺(一)
张金岳快步走出阳茱巷,李不琢紧跟其后,片刻间,来到毗卢大街上。
大街尽头,就是一座极高极宽阔的五层牌楼,威严庄重,牌楼上写的便是“白龙寺”三字,牌楼后方就是上山的六千级石阶,入夜了,还有香客从山上下来。
李不琢走在后头看着张金岳十分宽阔的双肩随着步伐微微起伏,目光闪烁。
自己在藏书大库中整理的信息,除去张金岳外,没告诉过第二人,今夜刚和张金岳约见,就被人偷袭,若说其中没有猫腻,也太巧了。
只是若真是张金岳使了什么手段,他演技未免太好。
路边香火铺子里青烟裹挟着淡淡檀香味儿弥漫出来,牌楼须弥座下有不少席地坐着讨钱的花子,二人走近时,一个花子把破碗凑到张金岳脚边蹭着,张金岳侧头一皱眉,李不琢以为他要呵斥时,碗里却传出叮咚一声,那花子看着碗里多出的几个铜子磕头拜谢,李不琢诧异间,张金岳已向前走出几步。
李不琢跟上后,低声问道:“来白龙寺做什么?”
“你不是发现了吗?”张金岳微微侧头,“那些被送进白龙寺的尸体来历异常,你就不想知道被用来做了什么?”
“你知道?”
“不知道。”张金岳摇头,见李不琢神色一僵,才笑了笑,“所以才要查。”
李不琢面色稍霁。
调查清楚案情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的确应该隐藏行迹,只不过白龙寺是佛家的地盘,背后势力勾连也不小,若贸然闯入禁地被发现了,免不了要被问罪,道:“计划做好了?”
“早做好了。”张金岳微微点头,“先入寺再说。”
二人走上石阶。
沿山而上的六座密檐高塔灯火辉煌,活像夜空下六根金柱子,沿山而上每三百级石阶,就有一处平台,平台上放着石香炉,袅袅青烟不绝如缕。
山上就是白龙寺,可半山腰上,城隍土地庙也频繁出现,李不琢和张金岳就在半山腰的香火铺子里买了香烛,装成普通香客,一路往山上走去。
到了白龙寺山门前,一知客僧迎上来热情道:“原来是张笃事,有些时日没来上香了。”
张金岳和知客僧打过招呼,知客僧看向李不琢:“这位是?”
“县里新任掌书吏李不琢。”张金岳呵呵一笑,“也是永安县今岁新科魁首。”
知客僧表情一变,钦佩道:“原来是新科魁首。”说着看向张金岳,“张笃事平素都是白天来的,怎么今天入夜了过来?”
张金岳道:“近来那件案子侦查许久也没半点进展,饭都吃不下,来寺里上根香,求个心安。”
“张笃事为县里治安不辞辛劳,这是县中百姓有目共睹的。”知客僧说着请张金岳和李不琢进去,又迎接后面来的客人了,此人似乎记忆力奇佳,来上香的人,看一眼就能叫出姓名。
二人一进白龙寺,眼前是一座白石铺开的广场,香炉林立,弥漫的檀烟中梵唱隐隐约约,广场尽头石阶上方天王殿烛火十分明亮。
大殿后头,四座高十丈的护法夜叉像肌肉虬结,面貌狰狞,在夜色中宛如活物,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惧,远处山巅上那座漆金机关大佛身后熊熊火焰身光上又浮雕诸多手臂,结作无畏、禅定、降魔、与愿、智拳诸印,威严壮阔。
张金岳拉着李不琢走到一边,交代道:“县中百姓把亡故亲人的尸身送入白龙寺,每七日统一超度火化,没火化时就存放在山寺后方塔林中,这天王殿后面是七圣大殿,再往后就有人把守,只能暗中潜入,到时候你帮我引开看守,我潜伏进去。”
这佛寺看守不知身手如何,李不琢要干的活无疑难度不小,但张金岳孤身潜入禁地,风险更大,李不琢点头答应,问道:“之后在哪碰头?”
“就在寺外。”张金岳说着取下腰间竹筒。
竹筒中似乎有虫子被惊醒,嗡嗡飞动撞击竹筒壁,张金岳道:“这种蜂子品种特殊,叫瞿兰蜂,只以瞿兰花蜜为食,瞿兰花存世极少,这蜂子也很稀有,我养了几只,也费了不小功夫。瞿兰花粉无色无味,我用花粉和这蜂子,就能追踪那些尸体的动向。”
李不琢意动道:“这东西倒是好用。”
张金岳顿了顿,呵呵一笑道:“你若想要,明天送你一只。”
“那我却之不恭。”李不琢没推脱,心里想到一月前放进桃坞堡燕赤雪闺房红木箱子里的那把银梳,若当时手里有瞿兰蜂,也许就能追踪到那银梳的去向,能找到燕赤雪……也说不定。
张金岳点点头,道:“亥时就会闭寺,别再耽搁,现在就走。”说着向前走去,消失在浓雾般的檀烟中。
…………
二人走过天王殿,便到了七圣大殿。
七圣大殿中供奉的就是七位天宫圣人的塑像,虽是佛寺,其实这大殿中香火最为鼎盛,李不琢装模作样上了一炷香,余光暼到张金岳打量着自己,一挑眉毛道:“怎么了?”
被发现的张金岳表情古怪,犹豫了一阵才低声说:“看你上香,却是不大虔诚。”
李不琢暗暗皱眉,他对七位天宫圣人心有敬意,但的确没上升到信仰,这时候张金岳又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新科魁首,前程远大,但没人撑腰,走不了太远,可想过搏一搏更大的前程?”
李不琢一惊,没控制住表情,露出诧然的神色。
张金岳神情一动,接着说道:“妖患事关重大,若你我二人能找出线索,就是大功,届时对你的仕途也有很大帮助。”
李不琢心神稍缓,还是有些讶异,笑了笑道:“还以为张笃事你是个闲散的人,怎么也想博取功名。”这一月巡查间的接触,李不琢对张金岳也有所了解,这位河东县巡查笃事管理起县里治安来,大事甩给灵官,小事交给属下,纯粹是摸鱼的态度。
………………………………
八十三:夜探白龙寺(二)
“功名。”张金岳自顾自嗤笑一声,“如今是太平年头,我这种武夫出身,若有幸能当个游骑将军,就算顶了天了。”
说完,也取了一柱香在火盆里点着,在圣像面前上香。
李不琢目光扫过七座圣像,随后望向头上藻井状穹顶,这穹顶分为七层,浮雕着神佛像与水火雕文,用靛漆刷底,金银漆勾勒出繁复纹路。
李不琢看着,心神不由自主沦陷进去,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边上,张金岳不知何时上好了香,说道:“这穹顶上的法阵与希夷山上七重天宫相连,可接引圣人法相须臾而至,若有大灾发生,也可以无忧。”
张金岳说的李不琢其实早已知道,七圣大殿上阵图若被触动,圣人便会感应,前来禳灾解难,天宫建立十余年,就有数次险些毁灭城池的大水、大火、地震被圣人法相平息。
上完香,二人走出七圣大殿。
寺里僧人正在做晚课,集体唱经,到这时候了,香客也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了。
李不琢给张金岳使了个眼色,故意走在张金岳前头,为他遮挡身形。
张金岳扫视一圈,见没人注意这边,迅速走向七圣大殿旁侧,李不琢也趁机跟上。
七圣大殿东边是一片僧房,僧房院墙与大殿中间,是一处宽只能让两人并肩通行的夹道,张金岳从大殿两人高的基座跃下,来到夹道中,李不琢也紧跟着跃下来,只发出蒲团从桌上跌落般的轻微声音。
张金岳点点头,二人都没说话,朝北走去,到了夹道尽头,一面近两丈高的朱墙挡在前面,墙上是明晃晃的琉璃瓦,映着远处的灯光。
左手边的走道门下挂着一个红通通的灯笼,走道里头传来淡淡的粪尿味道,是个茅房。
张金岳仰头看向墙端,从怀里掏出一件鹿皮手套,扔给李不琢,李不琢接过,发现两只手套黏在一起,一下扯开来,发现手套手掌处,是两块黑黝黝的兽胶。
顿时会意,戴上手套,双掌往墙上一拍,便牢牢黏住。
张金岳指了指墙头。
李不琢微微点头,猫腰,一跃而起。
两掌扒住朱墙,借着黏力,双手使劲向上,叭叭两下,就爬上两丈高的朱墙。
墙后头一处广场,广场里零星立着石塔、石炉、石栏围起的盆栽与松树,正中央是三层高的藏经阁,阁边两个僧兵手执水火纹黄铜包头的丈长武棍,目光四处巡梭。
李不琢尽量矮着身子,蹲在墙头,脱下手套。
张金岳在底下抛上来一根麻绳,李不琢一把接住。
张金岳握紧麻绳,跃起,蹬墙,借着拉力,也上了墙。
李不琢伸指压住嘴唇,指了指藏经阁那边,又戴上手套,慢慢爬下高墙,落地后,把手套抛回给张金岳,张金岳也用同样的法子下来。
紧接着二人借着松树和盆栽遮挡,沿墙向藏经阁后摸去。
藏经阁后的院门就通向塔林,塔林后方,便是那四座夜叉像和大佛,二人进了塔林,到处修竹高挺,竹林间石道上新落着没被清扫的枯黄竹叶。
张金岳藏身在一座石浮屠后,露出半个头,看向东北方。
那座大屋窗内渗出白惨惨的灯光,大屋边上,一间矮舍里也亮着灯。
张金岳指着那座矮舍:“你弄点动静出来,那屋里只有一个看守,我只要他离开小半刻钟就好。你引他出来后,不要和他缠斗,直接往西北面后山跑,别回头,他不会久追。”
“你也小心。”
李不琢点点头,按住剑柄,深吸一口气。
无声走在石道上,枯竹叶偶尔在脚下嘎吱作响,李不琢穿过石塔错落的竹林,向那座矮舍走去。
没接近几步,矮舍里就有动静,有人疑惑喊道:“谁过来了?”
李不琢心中一动,粗着嗓子远远对窗里说:“师兄,主持唤你过去,说有事交代。”
屋里的人迟疑了一会才说:“主持喊我,有什么事?”说着忽然顿了顿,“咦,你声音耳生得很,故意变了声音说话?是哪位师弟来作弄我。”
李不琢不答,转身向西北面竹林中遁去,脚步故意作出慌张急促的模样。
屋门被吱呀一下推开,一个穿戒衣的僧人走出来,看见远处李不琢的背影,不由又惊又怒:“哪来的毛贼!”
说着便大步追上前去。
李不琢被那僧人追着,朝张金岳藏身处瞥了一眼,只见张金岳已猫着腰朝那藏尸大屋摸过去了,心中一定。
只不过,没跑多远,后面那僧人便追近了,李不琢心中惊讶,自己打通了临泣奇经,内炁运转比一般坐照境炼气士快许多,飞奔起来,脚力也远胜他人,怎么还不如这看守的僧人。
出神间,短促有力的咒音从后面传来。
“嗡、缚日罗、驮都、鍐!”
轰!
李不琢脑子像被铁锤砰的狠狠锤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一轮烈日,大放光明!
霎时间,整个视野白茫茫一片,眼睛刺痛无比,不能再视物!
这一瞬,李不琢就知道对方修为比自己深厚许多,若按道家炼气士等阶,这僧人至少有是十二道正经都贯通的炼气术修为!按佛家的说法,便是点燃了十二道拙火。
李不琢默诵清心咒,眼睛刺痛稍稍缓解,勉强辨认出道路,将脚力提升到极致,边上修竹和石浮屠咻咻掠过,也不顾闹出什么动静了,脚步踏踏作响。
好在那僧人只是闷头追着,没出声呼喊。
片刻间,前面就遇到了塔林的矮墙,李不琢一跃蹬墙借力,手一攀,翻越过去。
那僧人紧接着追过来,健步如飞,尤有说话的余力道:“白龙寺塔林虽是禁地,却也没藏宝物,是供奉寺中列位祖师舍利之地,阁下夜探塔林,难道是与我寺有仇,想辱我寺祖师?”
李不琢右手虚按腰间剑柄,只待随时拔出,脚步不停,闷头狂奔,压根不搭理他。
那僧人起先极快的身法似乎消耗颇大,这时却慢了下来,距离渐渐被李不琢拉远,似乎有退去的意思,李不琢便故意放慢脚步,等那僧人追近,放着风筝。
追出塔林小半刻钟,入了后山深处,僧人眉头紧皱,这位不速之客显然有能力脱身,却不时放慢脚步,难道是故意调虎离山?
犹豫了一下,终于停步,没有再追,冷哼一声,就向来路返回。
李不琢松了口气,远远看着月色下僧人在山林中远去的背影,引走他这么一会功夫,张金岳应该也完事了。
………………………………
八十四:夜探白龙寺(三)
李不琢从后山摸索着,又回到半山腰处入寺的石阶上。
路边民居和香火铺子门窗已经紧闭,李不琢找了个土墩子坐着,喝了口酒驱寒,等着张金岳出来,心想:“寺里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张金岳行事应该还算顺利。”
调息着内炁时,打量上下山的各色人等。
这时候已经几乎没上山的人了,只有几个晚归的香客从山上下来,石鼎状香炉里几根大香红光微微的余烬高低不平,薄雾般的檀烟弥散着。
这时候有个女人从山下拾级而上,穿一身有些单薄的柳黄色袍子,在这寒冷的时候,却姿态自如洒脱。
李不琢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女人长相普通,皮肤却极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气质非凡。她走动时,步伐不紧不慢,一眨眼,却到了近前。
这时候天上阴云散去,借着月光和石阶边微微灯光,李不琢清楚地看见,这女人没有影子。
这东西是人是鬼?李不琢心里悚然一惊,佛家法门最能克制鬼魅,这女人出现在佛寺脚下,恐怕不是普通鬼物,连忙偏开目光,不想惹祸上身。
那女人却突然停住脚步,看向李不琢,讶异道:“咦,居然是身具宿慧之人?你这肉身只有不到十八的年纪,神魂却像是轮回了数劫,你修的是道家法门,是哪位兵解转生的朋友?”
李不琢愣了一下,收起酒囊,低头快步离开。
那女人在他身后笑了笑:“少年郎胆子怎么小成这样,这又不是荒郊野外,你怕个什么?”
李不琢心里暗暗叫苦,这女人语出惊人,竟一眼差点看破他梦里春秋的天赋,若她不放行,自己恐怕也走不了了,攥了攥掌心,镇定心神,回头道:“你是鬼还是妖?”
女人一怔,失笑道:“怎么这样问?”
李不琢看向她脚下。
女人也低头一看,恍然道:“原来是这个。”却也不解释,话锋一转道:“看来你还未解开胎中之迷,也罢,我不是妖也不是鬼,来白龙寺有要事处理,你帮我个忙如何?”
李不琢听女人声音十分悦耳,容貌虽然普通,但散发着一股子离世绝俗的气质,的确不像是妖鬼,无意间和女人眼神一触,忽然心神一荡,连忙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是吸食阳气的女鬼就找错人了,我帮不了你!”
女人笑道:“呵,真是有趣,刚才说你胆子小,你这话却胆子大得没边,也罢!”
说完最后两个字,女人也没纠缠,转身就走。
李不琢这时候看见她的背影,才发现她背着柄样式简单的木剑,走路时身子起伏,像是与天地的呼吸韵律相合。
看似走得不快,但当她拾级而上时,似乎石香鼎立袅袅檀烟都静止了。
一出神的功夫,女人背影就越来越小,隐没在黑暗中。
李不琢远远看着女人的背影,又坐回土墩子上,喝了一口闷酒,等张金岳下山。
心里不断琢磨着,方才和那女人打过照面,她无论行事和言语,都不像妖鬼。
可刚才,她在月光下分明没有影子。
忽然,一个惊雷般的念头闪过脑海,李不琢猛然回头看向女人消失的方向,站起身来!
“正立无影,正立无影……”
李不琢喃喃自语。
“自身气息全部收留体内,没有丝毫外泄,站立在太阳底下都不会有影子,这是无漏人仙,比宗师还高的修为境界,若她不是妖也不是鬼,难道是一位人仙?”
“人仙,怎么会有人仙来白龙寺,听她的意思,是因为我在梦里历经无数春秋,让她误以为我是历劫转生多次的玄门高人,才请我出手帮她做事。”
李不琢忽然有些后悔,若刚才答应了,兴许能得到一位人仙的人情,这机缘可就大了。
但这事也说不准,连人仙都要人帮忙,那事恐怕凶险莫测,一不小心也许能把命送进去。
“她来白龙寺,是否与近来县周人口失踪的案件有关?”
这念头不可抑止地浮现在脑海中,李不琢原本被扑朔迷离的局势搅弄得没个底的心情忽然安定了下来,若有人仙出手,这案情幕后有再大的黑手,刚才那位都不需拔出木剑,只消找到幕后之人警告几句,就能轻巧解决了。
可下一刻,莫名不安又潮水般翻涌上来,连人仙都惊动了,这事内幕究竟有多深,自己和张金岳两人就来夜探白龙寺,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不由有些担心地看向上山道,已有小半个时辰了,张金岳还没回来,莫不是也像那些失踪人口一般,人间蒸发了?
“成了。”
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紧随着拍在李不琢右肩的一只手。
李不琢下意识身子向前一滑,就去摸剑,霎那间又辨认出那是张金岳的声音,顿足回头一看,这厮大咧咧站着,没事人一般,只是额角鬓间都泛着水泽,也不知是被夜露还是汗水泅湿了。
“留神!”张金岳压低声音,“你这草木皆兵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咱们来意不纯啊。”
李不琢摸了摸鼻尖,低声道:“没出篓子吧?”
“没。”张金岳抬手擦了擦额角,长舒一口气,“你猜我见着什么了?”
“尸体?”李不琢有些奇怪,那储藏遗体的屋子里除了尸体,还能见着什么。
“尸体。”张金岳重重一点头,咋舌道:“那里头塞满了尸体,太多了!我给其中一些尸体上洒了花粉,七日后再来一趟,就能知道他们被送到哪去,做了什么。”
“今日我引那看守出来,恐怕他们会加强防备。”李不琢皱眉道。
“那也得查!”张金岳一攥拳头,又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舔了舔裂皮的嘴唇,口干舌燥道:“之后白天也可以过来,装成香客就是了。”
“这七日也别干等,那些冒名顶替他人户籍的异常人口,我去逮几个看看,喝点解渴!”
李不琢看出张金岳渴得够呛,解下酒囊扔过去。
张金岳也没客气,扒开塞子就灌,不放嘴,几个呼吸间就喝了半囊,李不琢一把夺过来,骂道:“没完了还。”
“瘾被勾出来,你却给我小气起来了,走,下山去喝个够的。”
张金岳哈哈大笑,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
八十五:狎妓
浮黎十六年,十月廿三,午初。
河东县,西市。
天候难得放晴,家家户户借着机会把床单晾了出来,沿街走过,许多人家檐头下方红色剪纸扫晴娘在微风中摇摇晃晃。
李不琢身穿便服,大步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应十一、鹤潜,边上还有个长脸年轻人,这人叫何西华,灵官衙里差役。
昨夜潜入白龙寺,今晨,河东县东南三十余里外又出了事,张金岳带领一队县兵前往巡查,便派了何西华来协助李不琢调查。
何西华算个关系户,是县中望族何氏的人。
何文运就出身于何氏在落马坡那一支,何凤南也是,说起来,李不琢跟何西华还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不过李不琢并没提起这茬,沿街四处张望着,终于在西市抱鸽坊前停下来。
何西华终于忍不住问道:“李掌书,您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
李不琢虽参与巡查一月了,但身为掌书吏,县里治安之事不在职权之内,若要在县里抓人,得有个正经差役陪着,这才带上何西华,只不过,李不琢要调查什么,还没透露给何西华半分。
抱鸽坊是河东县最有名的妓馆云集之处,这里头关系不浅,何西华怕李不琢乱来,这时神情有些犹豫,不大想进去。
“找人。”
李不琢看了何西华一眼,没细说内情。
“放心,找到人后,只消盯着他出来去哪便好。”
何西华这才松了口气。
李不琢顿了顿,让鹤潜和应十一在坊外等候,与何西华走入坊中。
抱鸽坊里建筑拥挤,四处弥漫着脂粉味道,东面,大多是敞着门面的普通去处,中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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