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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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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潜帮着李不琢把壮年男人尸体抬进屋里,小院里,正守着“王野”和那个车夫尸身的应十一也跟着进了屋,何西华本来还心存疑惑,可见到这些人开门就用火器轰人,也知道李不琢没抓错人,一时间也不敢多问。

    李不琢把三人尸体都搜索一遍,除去一些钱财和起先发现的纸条,并无其他发现。

    在屋里搜寻着,应十一突然发现书架后面有一处暗门。

    推开一看,后面是个小屋,屋里开着一扇天窗,天光聚成一束,投射下来,照在暗室东北角神龛上的一尊泥像之上。

    泥像做工不算精致,穿甲胄,披披风,剑眉入鬓,脸膛方正。五官雕刻并不传神,却有莫大威严扑面而来。

    鹤潜一见泥像,张了张嘴,大惊失声道:“圣祖?”

    圣祖二字落入耳中,李不琢如闻霹雳,喃喃道:“原来是前朝余孽?”

    眼前这尊泥像便是前朝圣祖武无敌的圣像,八百年前他征伐天下一统十六国,万战不败,以无敌之道入圣,十六年前百家炼气士杀入希夷山上大夏龙庭,武无敌独战八位圣人,占得一时上风,大战持续七日七夜后才身殒。

    那冒名顶替户籍的人在暗室中供奉武无敌的圣像!

    困扰李不琢一月有余的案情终于揭开一角,原来在河东县作乱的人就是前朝余孽?但这事还有太多谜团,桃坞堡中人为何失踪,白龙寺和那些本地豪门和这事又有和关联,都还没揭露头绪。

    暗室中死寂无声,良久,何西华咕咚咽了口吐沫,口干舌燥道:“现,现在该如何?”

    李不琢垂下眼帘,思虑半晌,道:“刚才打斗的动静附近听到的人多不多?”

    “应该不多。”何西华勉力镇定下来,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激动,“这青口巷地方偏僻,住户不多,这前朝余孽恐怕也是看中这点,才在这定居。不过边上有没有同党居住就说不准。”

    “只能期望没有了。”李不琢道:“何西华在这守着,鹤潜跟应十一出去望风,看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等,我先去灵官衙走一趟。”
………………………………

八十九:计策商讨

    “你说县城里有人兴野祠,供奉武无敌的圣像?你是怎么查到这人有问题的?”

    灵官衙里,曹延听到李不琢的消息,不禁在书桌后方站起身来,面色凝重。

    “从一月前开始我去藏书大库二楼查阅卷宗,对比历年户籍、名册,找到了许多异常人口,有冒名顶替户籍的嫌疑,今日追查的那人叫王野,就是其中最可疑的人之一。”

    曹延心里微微一惊,一月前李不琢要求查阅卷宗时,他其实并没放在心上,那些陈年案卷堆积了十余年,本来就做的不是十分严谨,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从里面查出异常,谁知李不琢竟真顺藤摸瓜查到了可疑之人。

    曹延心中虽然惊诧,也知道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问道:“那人现在如何?”

    “死了。”李不琢面色遗憾,看曹延眉间川字又拧深了,解释道:“我从他常出没处追踪到他住的地方,本想打个出其不意,不料此人狠辣异常,发现不对,就断然动用火器,和我生死厮杀,我自身尚且难保,没能留下活口。”

    “死了?”

    曹延沉吟半晌,唤来亲随,亲自前去青口巷方才激斗的地方处理后事。

    到申末之时,那三人尸体被麻布裹着塞进严密封锁的马车车厢里带回灵官衙。

    那冒名顶替王野之人的来历也被查清,此人叫闻人谕,原本是泷州人士,三年前因私传书籍之罪被流放,流放途中,那一队押解囚犯的官差被袭杀,囚犯们也不见了踪影,如今闻人谕被发现,证明那些囚犯没死,而是被前朝余孽收纳麾下。

    闻人谕在河东县的住处被翻了个底朝天,李不琢与曹延回灵官衙时,张金岳也从县外巡查归来,待得知了这事,皱眉道:“县城中有人私用火器,这事传出去恐怕对曹大人名声不利。”

    “哪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曹延苦笑,“若真是前朝余孽在河东县搅浑水,我巴不得有人参我一本,就算把我贬至沧州,也比在这是非之地担责任来得好。”

    李不琢暗暗皱眉。

    曹延如今已近耳顺之年,据说今岁冬末就要乞骸骨,回乡安养天年,这节骨眼上,忽然发生的人口失踪之案已让他焦头烂额,若再有前朝余孽作乱,把河东县民生局势搅成一团浆糊,到那时能否安然回乡都是两说,若河东县在他手底下出了大乱,不光晚节不保,甚至可能被载入县志,背负骂名。

    出于这层考虑,这位手握一县权柄的灵官,面对前朝余孽的线索,第一反应就是想逃避责任,不想追查过深,若能他捱过这两个月,请辞还乡,到时候烂摊子自然有后来的人收拾。

    张金岳这河东县巡查笃事的摸鱼态度尚且不谈,曹延作为一县灵官,若也心存逃避,凭李不琢一人,就算拼了这条命,想把桃坞堡的事追查出个头绪来也是白扯。

    李不琢心里着急,倒没表现出来,劝道:“前朝余孽若真能成气候,当初就不会被百家剿灭,如今他们在暗,只能使些诡谲手段,只要查清了这些人的来路就没什么好怕的,曹大人告老还乡之前,若能破获这一件大案,传出去该是一段佳话啊。”

    曹延却想都不想就摇头,苦笑道:“你涉世不深,自然不知道其中利害,他们虽然比起天宫不值一提,但对付区区一县灵官却易如反掌,凭我手底下那些人马,如何斗得过他们。”

    说着拿出今日在那位红袍炼气士身上搜出的纸条,递给曹延:“曹大人若真放任不管,恐怕即日就会出大乱子了。”

    曹延接过纸条,就看见上面:“廿四日河东县南郊铸炼司镔铁二千斤出运”的字眼,微微失声道:“这些人想动铸炼司?”

    河东县渔业、漕运行业最为发达,而最受天宫重视的,还是县中铸炼司,铸炼司每年都要向天宫输送数十万斤生铁、钢材,是铸造兵器盔甲、机关火器的源头。

    镔铁便是最最上等的花纹钢,就算只用巧匠手法锻造兵器,都能削铁如泥。

    河东县铸炼司每年只产出两千斤,若被人截走,他曹延当先就脱不了干系。

    面对着曹延的目光,李不琢也不添油加醋,实话实说道:“这纸条是在前朝余孽小头目身上发现的,至于他们会有什么行动,我也不知道。”

    曹延面色焦急,喃喃道:“坏事了,坏事了……”

    李不琢不由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忍住语气道:“河东县各世家不是还有私兵部曲吗,县中民生安定与他们才是休戚与共,凭这些县中望族的民望,要调查案情,恐怕比灵官衙内差役效率更高数倍,曹大人不妨请他们帮忙……”

    “不行!”张金岳冷不丁打断李不琢的话,“此事不可声张,何氏姚氏都是旧儒世家,此事他们恐怕早就知道了。”

    李不琢微微一怔。

    曹延叹道:“前朝刚覆灭十六年,凭一个兴野祠祭祀前朝圣祖、冒名顶替的人,就想让他们出手?我不如这就买块豆腐撞死还利落些。”

    张金岳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却话锋一转道:“但明日前朝余孽若真有行动,咱们得制定些方针策略。”

    “愿闻其详。”李不琢暗道这厮到关键时刻,总算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首先要派兵伏击,若明日前朝余孽真要对铸炼司动手,咱们埋伏一队精兵在铸炼司外,正好守株待兔。”

    “其二此事一定不可声张,前朝余孽在县里隐藏得如此之深,成员之间联系不会太紧密,今天青口巷里你杀了那三人,其他成员兴许还未发觉。”

    “再三,这事还要瞒着县中各大望族,如此一来就不能调兵太多,只宜派精兵二三十人即可,既可掩人耳目,又不会打草惊蛇。”

    张金岳直接便说出计策,毫不拖泥带水,像是早在心中斟酌好了一般,曹延点头道:“可以,一定要杀杀前朝余孽的气焰。”

    “我今夜就连夜赶往铸炼司安排明日运输日程。”张金岳点头,“至于明日埋伏在铸炼司外的精兵……”

    “我愿前往。”

    李不琢斩钉截铁道。
………………………………

九十:六部剑

    从衙邸出来时已是夜中,李不琢肩上箭伤已包扎好,沿街灯火黯淡,回到租住的院子里,只见三斤在门口等着,小声责怪道:“听他们说你今天受伤了,河东县的案子连那个张笃事都不甚上心,你干嘛这样拼命,是哪里伤着了?”

    李不琢说声不妨事,便进屋拔出酒囊塞子灌了一口酒,觉出酒味寡淡似水,一口气喝光,囊口朝下倒了倒,又在耳边晃了一晃,这才发现那颗酒珠已经完全化掉。

    在床头屉里翻出木匣打开一看,里头静静躺着的小精元丹还剩十枚。

    新封府那边的营生由郭璞管着,每七日都会寄来分红,一次比一次多,上一次是三金铢,酒庄村民回来后,收割了新一波粮食,也渐渐开始有了营利,加上之前姚堪留下的二十金锞,近期李不琢是不缺钱用了。

    服下一枚小精元丹,李不琢取了一角蜃楼香在蒲团前的香炉里点着,打坐调息,内视中神火游梭于经脉之间,内炁逐渐充实,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白日那场激斗的消耗就已恢复过来。

    之后,李不琢开始审视自身修为。

    内视之中,已又六道正经贯通,临泣与公孙两条奇经也基本贯通,只要再过两月,小精元丹供应不断的话,就能将剩下六道正经与列缺、后溪两条奇经贯通,达到坐照境圆满。

    “可惜没有其余四道奇经的修习法门,不过我有贯通四条奇经的基础,已经不输高门后辈,今日若非我打通了奇经,在那人的飞剑下也活不下来。”

    心中一动,李不琢睁开眼,拿出今天从那人尸体上摸出的书册。

    书册封皮无字,一翻开,淡淡血腥气扑面而来!

    只见黄色书页泛着淡淡的油脂光泽,字迹扭曲如同虫爬,偶尔还沾着已变成黑色的血迹!

    “剑谱?”

    李不琢看见书页上的内容,是一幅幅图画和文字。

    一幅图画是一人把剑供奉在神龛中,跪地叩拜,画旁是那人口中念诵的咒诀。

    随后抽出剑时,眼放精光,割开手指,将鲜血涂抹于剑刃上,随后盘膝坐地,将剑横置在两膝上,观想剑中神灵的存在。

    炼剑完毕,恭敬将剑归入鞘中,对剑鞠躬,并念归剑咒。

    此为剑谱的第一部分,剑谱的第二部分文字多了起来,是提升剑之灵性的方法,其中写道:“此剑必须开刃沾血,以杀生之剑为佳,杀生愈多之剑,灵性越足,也越难掌控。”

    接下来,就是用剑杀虫鸟,杀牲畜的图画,配有摄取生灵血魄的咒诀,到最后,就是杀人,并摄取三魂七魄的咒诀。

    炼剑期间忌与女人同房,甚至不可与其有任何身体接触,书册中写到剑成之时,心念一动,剑体便能自行离鞘杀人。

    书册的最后部分,才提及这部剑谱的名为六部剑,分:“蛟腾、燕返、惊鸿、残心、丧魂、剑冢”六式。

    “这剑谱真是邪性,按这样的练法,人反倒像是剑的奴隶。”李不琢喃喃自语,响起今日那男人催动飞剑时,自身精血消耗极大,这剑谱中对催动飞剑时的精血消耗却只字未提,不知是撰述人有意为之还是怎么。

    “虽然邪性,这剑谱却真是厉害,按典籍记载,各家炼气士修至宗师境界开始凝练神魂才能驭器,那男人显然不是宗师,却能驭器,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当即起身,拿出那柄薄如蝉翼的小剑,小剑暗青色的剑身已布满缺口,且透着一股奇妙的枯萎气息,好像这是一片本来有生命的叶子衰败了似的。

    又拿出惊蝉剑,剑身中部多出了一个绿豆大小的缺口,不禁一阵心疼,修复兵器比打造还难,何况这柄剑工艺特殊,恐怕铸剑的折龙子复生,也难以修复,除非找到技艺更高超的宗匠。

    想到这里,李不琢心中一动,河东县那个隐居的盲匠,应该是出身于前朝内务府,才会打造龙雀刀镡,他有此出身,不知道能不能修复惊蝉剑?

    李不琢棉布蘸油将惊蝉剑擦拭一番才搁下,把那柄小剑放在掌中翻来覆去打量着。

    河东县藏书大库中最精妙的剑谱就是那一套细雨剑,此剑能发挥出公孙临泣二脉的威力,堪称坐照境中上乘剑术,但今日用来对敌,比起这能提前驭器六部剑来说还是差远了。

    目光瞥向被搁在身边的书册,李不琢心想:“按书里所说练剑第第一步是存神观想,这小剑中应该有那男人观想炼出的剑灵,若能为我所用……”

    略一沉吟,李不琢取来黄纸,火盆,线香。

    把小剑横放在桌上,在火盆里烧黄纸点燃线香,鞠了一躬,插在小剑前的香栅中。

    按书中图画,这一步要在剑前叩拜,李不琢却心知这是为了在练剑者心中植入奴性,在练剑之前,就确立人与剑的尊卑,这样炼成的六部剑,人为剑奴,最终会反受剑灵钳制。

    按说这剑谱重在培养剑灵,而剑灵诞生于炼剑者的精神意志,不说练剑者比剑灵更高一等,起码也得是个“平辈论交”。

    这剑谱培养剑灵,让炼气士能提前驭器的法门十分精妙,撰述人至少有宗师境界,但李不琢揣测,贯穿整本剑谱的“剑高于人”的理念,纯粹出于撰述者的恶意,其中真正有用的,就是以咒诀符箓为主的培养剑灵之法。

    所以李不琢省去叩拜那一道功夫,是向小剑里可能存在的剑灵展露态度。为什么上香鞠躬,也是向那剑灵表示诚意。

    接着,李不琢低诵咒诀,其中多有些“戮骨焚心”之类的词句,在这静室中回荡着,若有人听到,恐怕会毛骨悚然。

    而这字眼发音连贯起来,却形成一种奇妙的震动,让内炁不由自主运转起来,李不琢的精神也仿佛凝聚成一道桥梁,从眉心探出,连接着小剑剑身。

    李不琢念诵半晌,便取小剑与右手,划开左手食指,低喝一声:“请剑灵现身!”
………………………………

九十一:伏击

    只是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殷红鲜血却立即从伤口中流出,浸润小剑暗青色剑身,填满裂纹缺口,整柄剑仿佛又完好无损了,泛着诡异光泽。

    仿佛因为那咒诀之故,李不琢意识一阵恍惚。

    桌上烛火蛇似的升腾起来,铜猊香炉映着烛光,软成一滩,桌椅、书橱都融化似的扭曲变形。

    一道模糊的虚影钻出小剑,有四肢,类似人形,看不清五官,身上像是披着件袍子。

    “你见我何不叩拜?”

    渺渺的声音从它胸腔中传出来,语气威严,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而非狂妄自大。

    李不琢意识恍惚,隐隐觉察出是被咒诀拉入精神世界,才能和剑灵交流,也不刻意挣脱这种状态,说道:“要我叩拜,你担当得起吗?”

    虚影对李不琢的态度颇为不快:“若我能让你习得今日险些让你丧命的飞剑之术,你还不诚心侍奉我吗?”

    李不琢笑了笑,没回答,起身拿拔出惊蝉剑,对着小剑剑身一剑砍下!

    虚影惊呼一声,阻止道:“住手,你敢毁我寄灵之所!”

    李不琢手一顿,惊蝉剑剑刃停留在小剑剑身上方两寸处。

    “你再弄不清楚形势,我索性让你神魂俱灭,再养个听话的。”

    那虚影一时沉默不语,李不琢提剑一砍,铛一声,小剑薄如蝉翼的剑身上又多出一道裂纹,虚影终于慌张道:“我依你还不行么!”

    李不琢这才收剑,点点头:“回去吧。”

    虚影如获大赦,钻回小剑之中。

    一时间,李不琢眼前一花,周围的诡异景象瞬间复原,桌上烛火静静燃烧着,火光明亮而稳定。

    “这剑灵虽口头上归顺我,心里怎么的却不知道,不过有它在,我就省去了许多祭炼的功夫,只要稍稍祭炼一番,这柄剑就能直接派上用场。”

    这六部剑与其说是剑术,其实对炼剑者自身没有丝毫提升,纯粹是祭剑的法门。

    李不琢便把小剑放在掌心,默诵咒诀,自身精神与内炁都渐渐消耗,似乎被灌注于小剑中。

    一个时辰过去,李不琢收功时,小剑裂纹里血迹干涸,却不见一丝痕迹,似乎都被剑身吸收了。

    “这剑与我似乎有了心神相连之感。”李不琢心中一动,也不急着尝试,默诵了一遍归剑咒。

    在剑谱里这一步要对剑鞠躬,但抛去这层仪式,真正有用的只是那归剑咒,可以助剑灵安定精神,稳固灵形。

    念完咒,李不琢心念一动,轻声道:“起!”

    小剑嗡嗡一震,倏然飞起,悬停在李不琢身前。

    李不琢却忽觉眉心刺痛,那小剑蛇信似的一探过来!

    “真要找死?”李不琢一睁眼,把精气神提升到巅峰,不闪不避,反而身子向前微倾,目中仿佛有神光乍射,逼视剑身。

    小剑一滞,畏惧般向后一缩。

    李不琢缓声道:“你若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每七日用猪羊各一头的精血饲喂你如何?你前任祭剑之人以死,我纵使不毁了你寄灵的剑胚,你无法与他人沟通,也终究会灵性消散而亡。”

    小剑嗡嗡一震,李不琢察觉到其中传来一股意念,不成文字,他却心领神会,知道这剑灵对“饲喂”一词颇为不满,但对七日猪羊各一头的筹码勉强接受。

    “你接受便好。”李不琢点点头,忽的手掐剑诀,低喝道:“蛟腾!”

    小剑忽的平地拔高一丈,乍然消失。

    李不琢眼里没了剑影,只见窗纸破开了一道细细的豁口,感知中,那小剑已在窗外。

    心念一动,李不琢收回小剑,轻舒一口气。

    刚才这一剑,便耗空了他一成内炁,以他的如今的修为,全力施为,能连用八次飞剑,就要油尽灯枯。

    六部剑中,杀敌之术便是蛟腾、燕返、惊鸿三式,至于残心、丧魂、剑冢则是式如其名,分别是献祭自身心血、魂魄、性命,强行提升飞剑威力的秘法。

    那红袍死时神色衰败,伤口里都没能流出多少血,多半就是动用了后三式秘法。

    …………

    次日,李不琢怀里揣着小剑,腰佩惊蝉剑,一身便服出了门,临走时交代三斤今夜要晚归了。

    这回去铸炼司外伏击前朝余孽,李不琢未带鹤潜跟应十一,县里精兵配合默契,人带多了,助力反而不大,还容易暴露。

    卯正,天色未亮,一行人马出了河东县。

    往日巡查县周的人马分为有两队,一队三十人,轮流出阵,分别由巡查笃事张金岳和县里功曹王端领班,今日,出城的人马零零散散,但这时候天半黑着,根本没人注意到,出城的人马由三十人增多到了五十人。

    到南郊时,人马便分成两拨,一拨向铸炼司开进,张金岳仍领着原来的三十人马,按往日计划巡查去了。

    李不琢骑着那匹黄棕马,就跟在开往铸炼司的二十人马中。

    这二十人是县里精兵,与李不琢一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众人皆不带火器和机关臂,只带着不太引人注目的冷兵器。

    在离铸炼司十里开外官道旁的驿站里,众人都下了马,脱兵服换上便装,接着三两搭伙,或是只身独行,向铸炼司走去。

    铸炼司建在牛毛山铁矿里。

    牛毛山大半山体被挖空,三丈高的巨型墨师机关兽在裸露的矿床上寻索挖掘矿石,构造复杂的精钢栈桥沿陡峭山壁盘旋而上,数个小山般大小的熔炉房里不断传来嗤啦冷却声,水汽混杂着浓烟滚滚冒出。

    山下有零星的铁甲兵身背火器巡逻,但态度闲散,毕竟这地方从来没有不长眼的敢来闹事。

    山脚南面半里设有店铺对外出售生铁,有河东县的匠人拿匠人凭证,拉着牛车过来运走一车车生铁,往东半里外,是一处飞台,可供机关飞船降落。

    有几个县兵就装成买铁的匠人进了铸炼司,而李不琢和其余人等就隐藏在飞台旁的山坳边,铸炼司向府城输送铁材钢材,都是凭借墨师机关船,前朝余孽要动手,也只能选在飞台。
………………………………

九十二:偃师人形

    入夜后,临近飞台的小山坳处,李不琢屏息凝神,一块石头似的匍匐着。

    远处,五架铁轮车从铸炼司中开出,沿着黑铁车轨运向飞台。

    每架车上都载有两箱铁锭,每箱长宽四尺,高三尺,有一万四千斤重。

    这车上大多数都是生铁与精钢,那两千斤镔铁只占了小小一处地方,藏在其中一辆车上。

    铸炼司到牛毛山脚下飞台距离只有短短一里,护卫也只有六人,不紧不慢在车边走着。

    “张金岳昨夜过来报了消息,这几个护卫应该心里有所提防,但没刻意装成懒散模样引蛇出洞,也没如临大敌。”李不琢心里揣摩,右手不离剑柄。

    向右一瞥,两丈外埋伏着的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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