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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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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斤好久才憋出一句:“反正怪,怪吓人的……”
李不琢拍了拍她肩膀:“可不是,那些卖家都盯着进关的人,有人缩头缩脑,一看就是头回进地市的新嫩肥羊,正好挨宰。跟上,该进去了。”
三斤啊一声,匆匆跟上李不琢的步伐,攥紧了钱袋,一下就没心思去想怕不怕了。
李不琢到地市门口的告示牌边。
地市经十四年扩建,十分庞大,俯瞰图呈树轮之相,由外而内,分:阳、幽、纣、绝、阴、冥六环。
阳环永不闭市,幽环每七日一度开市,纣环每月一度开市,绝环每季一度开市,到了浮黎鬼节,则加上阴环在内的五环俱开,至于冥环,至今还没有开市的先例。
阳环两侧店铺成群,幡旗林立,有百里周回,浑然一座城池。
李不琢仰头看向穹顶,半空中结群飘过的空明灯宛若一道光河。
张牙舞爪的枯枝间寒雾掩映的那一轮残月,是天宫圣人用地煞七十二神通中“取月”、“生光”二术捏造的。
今日幽环未开,阳环里其实也能淘到小道藏旧本,但李不琢没准备买书。
虽说有白益赠予的十金铢在手,但他暂时没别的进账,钱用一点少一点。
只需花小钱买点礼品给藏书教习送过去,他就没道理再无故刁难。
送钱更简单,但有行贿之嫌,不妥。
地市阳环中,人流熙攘,摩肩擦踵,李不琢撞进来就像没头苍蝇,这时街中一阵骚动,人群轰然分开。
八个野童鬼子抬着一辆游光火车,来势汹汹驶过街中,车上的人目光四下巡梭,像在找寻什么。
片刻,游光野童车扬长而去。
李不琢看着那火车远去,人炼气要到宗师境界才能阴神显形,鬼怪要幻化实体,也得百年道行。
这车里坐的,一定是炼气士世家的人。
“公输家平时低调,今天怎么横冲直撞的?”
“听说公输家有人失踪了。”
旁人议论说法不一,李不琢听了一会就离开了。
沿街走半盏茶功夫,看到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李不琢花三银铢买了松烟墨两块、狼毫小楷毛笔两支、裁好的麻纸五十尺、杂石砚一方,作为自用。
又花八银铢买了块绘有观松图的手卷药墨、一支石獾毛笔;再找到一家练染坊,花五银铢,买了五尺交织绫、三尺雪缎,用来送礼。
刚进幽州时李不琢有二银锞、十银铢,这几天的花费,加上眼下买的笔墨纸砚和礼品,已花掉了二银锞、九银铢,若非白益资助了十金铢,他现在就快要身无分文了。
三斤左顾右盼,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是头回进来的土包子,但时常还是没忍住小声轻呼。
李不琢已经买好礼品,索性和三斤放开了逛地市。
三斤在边关风沙里生活久了,黑不溜秋,脸蛋干燥泛红,不时看看那些胭脂水粉,又不好意思跟那些皮肤娇嫩水灵的中土女人站一块。
李不琢让她去刚路过的铺子买二两姜糖,三斤回来时,李不琢就把精致彩釉瓷盏装盛的马油雪花面脂递了过去。
三斤心中雀跃,嘴上埋怨李不琢刚有一点钱就大手大脚,却摆弄着那小瓷盏爱不释手。
又买了些日常杂物,李不琢发现三斤对机关造物极有兴趣。但凡有机关傀儡出现,就目不转睛地盯着。
阳环有专售机关傀儡的门市,李不琢本想给三斤买一个偃师人偶,可看了看最低四枚金铢的价格,就把这想法搁置,这钱都够买一套小道藏了。忽然想起百鬼驮龙船上那带着三个人偶的优伶,原来还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富人。
街边有摆摊卖各类小巧的机关傀儡的,有人形、异兽、车马、鱼鸟……都是徒具其形,无法活动的残次品,买来也只能当个摆设。
李不琢就和三斤蹲在摊位边看着,这些机关傀儡以木为主体,用榫卯、牵机技法构成骨架、加以兽胶、树脂、金石辅助填充“血肉”,至于让机关傀儡“活”起来的关键,就关系到“炁”,是机关术的不传之秘了。
李不琢的目光落在一个铜鸦傀儡上。
“这是?”
这铜鸦通体青铜打造,枪刃状羽翼泛着幽光,栩栩如生。据说金铁打造傀儡比木材更难十倍,这东西应该是个做工精致的摆件,也被摊主拿来混在这些机关傀儡的残次品中。
摊主眼皮一翻:“你要?银二百三,恕不讲价。”
地市多用银铢交易,一般用“银”简称银铢。银二百三就是两枚金铢加三个银锞子,李不琢眼皮一跳,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三斤转过头犹豫了一下,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鸟……好像是活的。”
李不琢狐疑瞥了三斤一眼,转头一看。
那只青铜鸦仿佛也听到了三斤的话,猛地张开绿豆小眼,目光惊恐,又连忙闭眼。
摊主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幕,本以为李不琢只是问问,见他回头,才觉得这笔生意有得做,挤出来一丝微笑:“哎,你真想要,银二百拿走。”
叮,叮!
两枚金铢落到摊主面前。
李不琢抓起铜鸦往木匣子里一塞,夹在腋下,拉着三斤几大步就走远了。
摊主怔了一下,捏起两枚金铢,是足色赤金,刚才他还等着李不琢讲价,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爽快。
心里反而犯起了嘀咕:那铜鸦是昨天收来的,他捣鼓了小半个时辰,发现外表虽然精致,但根本就是个实心的死铜疙瘩,怎么有人舍得为它花两个金铢?
………………………………
八:机关秘术
夹着木匣直接出了地市,李不琢没回县学,在上城找了间人少的客栈,付了一日房钱。
进门,打开木匣,铜鸦硬梆梆的,没半点反应。
“还装死?”李不琢啪一下合上盖子,“关紧门窗。”
“哎。”三斤连忙闩上窗,拖来桌椅堵住屋门,小脸兴奋得通红。
铜鸦知道瞒不住了,就在木匣里扑腾。
木匣子笃笃笃一阵乱动,李不琢任它闹腾。
过了一会,木匣里传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怎样才肯放我出去?”
这声音像是金属刮擦,十分刺耳难听,但从语气就能听出,铜鸦心智不下于人。
李不琢四下看了看,抄起一个铜盆,缓缓推开匣盖。
咻!
铜鸦身化残影,撞向窗棂。
铛!
李不琢收起底部呈鸟头状凸起的铜盆,捡起栽倒在地的铜鸦。
“会不会打坏了?”三斤担忧地问。
“下回我轻点。”李不琢也拿捏不准了。
铜鸦听到还有下回,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气急败坏:“你敢打我?好,好,等我……等我……”
“嗯?”李不琢等它继续说下去。
铜鸦却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才说:“只要你放我走,你花了两枚金铢,我还你两个金锞子。”
“不行。”
“你别贪得无厌!”铜鸦跳脚大怒,突然心中大呼后悔。
刚才它轻易就能拿出两个金锞子的态度,李不琢肯放走它才怪。
瞥了一眼边上盆底毛羽毕现的鸦首凸印,铜鸦头晕目眩。
和李不琢目光一对视,嘶了一声,双翅护住鸟头,后缩两步:“你又没炼气,哪来这么大力气!”
“你连我没炼气都知道?”
李不琢打量着铜鸦,把它拿到手中,拨弄着它的羽毛——要说这是个活物,偏偏通体青铜,要说是个傀儡,未免太有灵性了。
铜鸦羞愤欲死:“你敢这样对我!我,我可是……”
这铜鸦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来历遮遮掩掩,李不琢故意问:“你是什么?”
铜鸦猛地挣脱李不琢的手,跳到桌上,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昂首说:“我乃白泽后裔鸦三通,上通天文下通地理,还通人心。不知者不罪,刚才的无礼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再来冒犯,我就让你在幽州找不到立锥之地。若放我走,那两个金锞子的承诺仍旧作数。”
“你通人心,怎么会落到我手里。”
李不琢呵呵一笑,懒得戳破它的谎言,拿着鸦三通往木匣里塞,这家伙满嘴胡扯,就先关几天,关老实了再说。
鸦三通无力反抗,忽然瞥见李不琢腰上的永安县学号牌,叫道:“你在永安县学读书?以前没见过你这号人。”
李不琢动作停下,狐疑地打量着鸦三通。
鸦三通像是在考虑什么,绿豆小眼闪烁着各种情绪,懊悔、不甘、灰心、希冀……
忽然它猛地一挣,绕着三斤飞了两圈,停在她肩上,点头说:“难得,难得,小丫头,你之前怎么看出我跟那些傀儡死物不一样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是铜做的,那么显眼,我就多看了几眼,讲不出什么道理……”
三斤被它落在肩上有点不自在。
“没道理,没道理好,没道理就是有天赋。你想不想学机关术?”
三斤怔了怔,看向李不琢,李不琢不动声色打量着鸦三通,对三斤说:“自己拿主意。”
三斤试探着点了点头:“想。”
半个时辰后,李不琢带三斤走出客栈。
两枚金铢买下那只青铜鸦,本以为是捡漏买到一只完好无损的机关兽。谁知鸦三通竟自称不是傀儡,还会偃师机关术。
当李不琢提起在李府见过的蛛楼,鸦三通嗤之以鼻。
机关匠分匠人、巧匠、师匠、宗匠、神匠五等,机关术分墨师、偃师两派:
墨师致力让机关能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所造多为大型机关。像百鬼驮龙船,开凿地市的“遁垢”机关地龙,都是墨师的造物。
偃师专攻精巧,认为机关是人的辅助,所造多为小型机关,顶尖的偃师机关,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弹指杀人。
公输氏是偃师大族,公输八臂借用墨师理念建造蛛楼,无非因为在一般人眼中,墨家机关更气派有面子,好做人情。
鸦三通不准李不琢偷看它教三斤偃师机关术,提出要带三斤独住,被李不琢拒绝,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说它教三斤时,李不琢不得打扰。
鸦三通自掏腰包,不知从哪拿出了几个银锞子,让三斤去买了两大块油性光亮的柚木和铲、凿、刨、尺、规、钻、斧、锯、锤等工具。
又买来二钱价格极贵的牵机线。回到学舍,把静室一占,门一关,就和三斤在里面不知捣鼓什么去了。
李不琢收起偷看的心思,拿着地市买来的绸缎笔墨,又找到藏书教习。
藏书教习却不收礼,反而面色一落:“快点拿走!我在县学管理藏书六年,从未收过贿赂,你想坏我清名?”
李不琢一皱眉,这教习非但不压低声音,还故意想让别人听到似的,心想:“我和他素不相识,他这样刁难我,难道是别人指使的?”
李不琢重重哼了一声:“好一个清名,你收别人的好处来打压我,还敢说清名!”
说到最后李不琢语气越来越重,更是站了起来,盯着藏书教习,拳头捏得咯咯响。
藏书教习被他突如其来这一下惊得心中一紧。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永安县学,你难道还想动手?”
说话时他眼睛不由自主向右躲闪,李不琢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猛地向前走了一步,声色俱厉:“我是永安县学学生,你不让我取书,是干扰科举不让百家举贤纳才!按律要革除民籍,流放八千里!走,跟我去灵官衙!”
李不琢抓住藏书教习手臂就往外走,藏书教习听李不琢要去灵官衙,如坠冰窟,连忙想要挣脱。
这藏书教习勉强算个炼气士,考了四年童子试都落榜,家境无力支持他再读书了,就在县学谋了个看管典籍的差事。这些年练出了气感,力气比普通人大得多,但手臂被李不琢一抓,像被铁箍死死箍住,脚步踉跄,大急失声:“慢着,慢着,我再看看,书库中好像还有一套小道藏的。”
李不琢乜他一眼,把他推开。
藏书教习跌坐在地。
李不琢道:“李府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敢做这样的蠢事?”
“你,你知道?”藏书教习睁大眼睛,冷汗直冒。
“果然是他们。”李不琢嘿然冷笑。
“你在诈我?”藏书教习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手脚并用爬起身,心虚低下头去,“我也是迫不得已……”
李不琢大步走到桌边坐下。
“除你之外,李府还买通了其他人没有?”
“这我真不知道!”
藏书教习使劲摇头,李不琢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才移开目光。
“把我要的书拿来,这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
九:皓首穷经
李不琢出藏书阁时,拿到了《勘渊集》和《四照图》,还有一本《素冲剑谱》。
《勘渊集》就是小道藏,是五百年前道家祖师张云房在大夏龙庭任宫廷秘书监时,摘录的三千卷《玄门天宫宝藏》、也就是三千道藏的精要。
不过,“小道藏”纵使只摘录了“大道藏”的精要,仍有四十七万六千言。
《素冲剑谱》和铁马城的《十三路破敌剑》不同,《十三路破敌剑》是武人用的剑法,《素冲剑谱》是炼气士的剑法。
普通武人用的剑法,再多招式,都变化自刺撩劈挂等基础剑式,炼气士的剑法却另辟蹊径,必须开启人体密藏才能施展。
回到学舍,李不琢看完《素冲剑谱》就放到一边。
还没炼气,这本剑谱暂时还不能练。
接着又翻开了《四照图》。
《四照图》是玄门正宗炼气入门法,这本《四照图》是残篇,只有第一篇普照图。
剩下的反照、时照、内照三图,关系到更深层的炼气法,只有考上童子、举子、学士才有资格借阅。
片刻后,看完《四照图》,李不琢对炼气有了初步认识。
“炼气就是开启人体的密藏。人生下来就沾染浊气,渐渐万疾缠身,寿数长不过百载。”
“但人身有密藏,开启就能使人超脱生死,见觉神通。”
“所谓的精藏、炁藏、神藏三大密藏,分别对应后天,先天,宗师三大层次。”
“精藏就是人的精气,并不神秘,人饮食行动,随时都在补充或消耗精气。补充多余消耗时精气增长,人于是变强壮,消耗多余补充,人就虚弱,衰老……”
“打熬筋骨,就是开启精藏,让身体能容纳更多精气。之后,将精气转化为‘元炁’,开启炁藏,才基础坚实。”
“开启精藏,是后天手段,开启炁藏,就是向先天迈进。”
“先天有气感、内壮、坐照自观、小周天这四重阶段,我现在就能将精气转化为元炁,练出气感。
“但普照图的实修内容过于晦涩,我只能看个半知不解,强练肯定会走火入魔。”
“还是要先熟读小道藏,提升道学修养。”
李不琢想了想,放下四照图,翻开《勘渊集》。
小道藏收录的是自上古以来众道家圣人所著述的玄门经典,有服饵、炼养、符图、算律诸多玄门妙法,其中还有极长篇幅记载的是玄门先祖的传记。
李不琢起初读得艰涩,渐渐就入了神。
看到夜深,继续挑灯夜读,清晨醒来,草草吃过早饭,又投身卷帙中。
三日时间,读罢一卷,又四日,读完第二卷……
两月后,终于将《勘渊集》四十万七千字一一细心读完,但苦于无人教导,只勉强理解了大义,能磕磕绊绊背诵一些句子罢了。
李不琢胸中冒起不服输的劲头。
一年过去,这次花的时间比第一次读完还久,终于将小道藏七十二卷又通读一遍。
这次通读,才发现章句之中似乎蕴含着更深的意义。
读完这一遍,反而觉得所有章句都是似是而非,脑子里一团浆糊。
李不琢着魔一般,废寝忘食,就连出恭时脑子里都琢磨着一句句经文。
如此数十年……
仍旧是那个书桌,不知更换了多少回的兔毫笔已经秃了毛,铜灯锈蚀得不成样子,如豆的灯火映照下,《勘渊集》的书封被汗渍沾染出斑斑点点,蜡线与包角都已朽烂。
李不琢捧着书卷的双手干瘦枯皱,青色血管如濒死的蚯蚓,翻开书页时,手腕微微颤抖。不经意间,瞥见桌上立着的黄铜镜。
镜中之人白发如雪,老态龙钟。
岁月忽已晚。
“我究竟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黑絮飘飞,火光中,李不琢脸庞忽明忽暗,浑浊的目光却逐渐清明。
…………
书桌边,伏案而眠的李不琢猛然惊醒!
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白皙,没有皱纹,淡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李不琢下意识喊了三斤一声,没人答应。
回头一看,静室的门关着,没有动静,也不知过去多久了。
打量四周,才发现夜色沉沉,东方的天际刚透出一丝曙光。这一读书就读到快天亮了。
桌上亮着油灯,肩上披着件外衣,这时段小丫头肯定睡了。
不对,静室里还有凿木头的声音。
李不琢收拢心神,借着灯光找到铜镜一照,松了口气。
没真变老。
每次陷入梦境,到最后都有种梦境才是现实的错觉,好在现在已基本习惯,不会再纠结庄周和蝴蝶的问题。
其实清醒后一回忆,就能发现梦中的经历与现实差别很大,李不琢在梦中读书几十年,吃喝拉撒都没走出这两丈见方的小房子。
梦里读小道藏数十年,现在醒来,其实只过去几个时辰,不过梦里读书的记忆,倒是留存下了大半。
李不琢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第五卷经教相承部讲的是黄玄文真人的传记……”
把手边的《勘渊集》翻到第五卷,映入眼帘的内容与记忆中的内容正好对应。
又试着背诵开篇:
“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不温不凉,不宫不商,听之不可得而闻,视之不可得而彰,体之不可得而知,味之不可得而尝……
“……名号不虚生,称谓不虚出。故名号则大失其旨,称谓则未尽其极。是以谓玄,则玄之又玄。”
通篇背下,虽称不上行云流水,但无一错漏。
回想起普照图的口诀,之前许多不懂的地方都豁然开朗。
李不琢本来想再观想普照图炼气,但梦中读书太耗神,而且剩下的时间也不够读普照图了。
“明天……对了,刚入县学时沈教授明天就是月考,明天……明天……先睡会再说。”
李不琢念头刚起,潮水般的困意就涌了上来,便趴在桌上,想着稍微眯一会。
结果眼皮一闭,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
十:前代恩怨
李不琢醒来时,听到一阵脚步声接近,扭头一看,三斤打了一铜盆热水,搭着条靛蓝色的汗巾走进来。
天已经大亮了。
“快把脸洗了,我去膳房拿吃的。”三斤放下铜盆匆匆往外走。
李不琢还没缓过睡意,刚想问三斤机关术学得怎样,她就走远了,便揉着眼睛站起来,走到屋角。
屋角有个计时的莲花漏,两根“渴乌”细管将旁边上匮和下匮中的清水虹吸至莲花箭壶中,平稳均匀的水流此时下,浮箭正转至辰初的位置。
“辰初……睡了一个半时辰。”李不琢看着莲花漏,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梦中读书虽然收效大,也很耗神。
到梳洗架边洗了脸,李不琢去到静室一看,正中的矮桌边满地木屑,桌上放着凿刻了一半的直榫。
鸦三通蜷在桌边打瞌睡,鸟头一点一点的,说着梦话:“不错,不错,一夜就学会了工具用法,待你学完三十六种榫卯,我再教你牵机秘术,不出三月,你就能制造偃师机关……”
李不琢眉毛一挑,一般木匠会用的榫卯不过十余种,这只鸟居然会三十六种?
“谁!”
鸦三通绿豆小眼猛地一睁,看见李不琢进屋,扑棱棱扇着翅膀朝李不琢脸上飞来:出去,出去!”
李不琢一把抓下鸦三通,退出静室,无奈道:“你消停点儿。”
鸦三通用力挣脱李不琢,飞到窗棂边哼了一声,这时三斤带着两油纸袋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还有一碗清水,沉着九颗赤小豆。
李不琢接过油纸袋,看见清水泡着的赤小豆的瓷碗,问道:“今天立秋?”
“嗯,县学里多了许多人,据说今天是月考的日子,就都回来了。”三斤把瓷碗递给李不琢,说着碌碌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鸦三通,“鸦师父,你饿不饿?”
三斤就很怀疑鸦三通是否需要吃喝拉撒,它根本没腚眼儿。
“不饿!”鸦三通小眼睛狠狠瞪了三斤一下,飞回静室,“吃完赶快进回来,那么笨不努力点还想当偃师?”
三斤一缩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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