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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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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佛腹部的正中央,是白骨筑成的一座莲台,莲台上一尊泥佛一掌竖于胸前,一掌摊在膝上,面带微笑。李不琢只一眼看见这泥佛,便觉诡异气息迎面而来,仿佛有无数蛇虫爬上后背,直欲转身逃走。
压下心头恐惧,李不琢深吸一口气,用脚尖挑开地上尸骨,走向泥佛,待接近后,发现泥佛又有背面,背面的佛容却皮肤枯槁,身体枯败如朽木。
“枯荣相?”
李不琢自语一句,突然心中警兆顿生,抬头和佛像双眸一对,那本来闭目不动的佛像,蓦然睁开眼睛!
………………………………
二百五十七:剑斩天魔
支霜衣一步踏出,身形若与天地相融,缩地成寸,须臾间,便到了河东县西郊外湟水边。
夜幕空明澄澈,涛声滚滚,月色下细浪迤逦,一派幽静,支霜衣在河面上忽然顿足,赤脚踩在水浪上,身形随着水面微微沉浮。
她身前两里外,一道缭绕着佛光的魔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拦住她的去路,紧接着,那道魔影一化二,二化三,瞬息变化出千万分身,铺天盖地。
天空转瞬阴云密布,江水便咕哝沸腾起来,无数鱼虾扑腾跃起,随后翻白死亡,成群漂浮在江面上。
无数可怖的笑声互相激荡,回音阵阵!
“我看你能逃到何处……”
“看你能逃到何处……”
“逃到何处……”
“哈哈哈哈!”
支霜衣神色一凝,低头一看,目光透过水面,只见水底也是无数魔影,那咕哝沸腾的江水,也如同一张张凸起的面孔,喜怒哀惧,见之心悸。
支霜衣抬头看天,只见天色变幻莫测,便举剑指天道:“天地都不容你,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便借这天地之威斩了你。”
仿佛迎合着支霜衣的话,天上的阴云里顿时雷光氤氲,酝酿着恐怖的威势。
魔影冷笑,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闷雷:“人仙武道讲求勇猛精进,灵肉合一,所以道心坚定,但到你这里,却成了临死嘴硬。若不是你来聒噪,我早已降临此世,眼下我先杀你,再回去与那佛胎合二为一!”
轰隆!
天上氤氲的雷光陡然闪烁,片片雷光落下,将魔影成群击溃,但魔影众多,雷光较之魔影无异杯水车薪。
支霜衣面不改色,木剑指天,道道雷光引入剑中,但却已守不住身边清明,被魔影迫近,魔影倏然聚拢,幻化成个小山般的魔头,血盆巨口遮天蔽日,咆哮一声便将支霜衣连带着她脚下数十丈方圆的江水尽皆吞下!
魔头扬起,江水便哗哗卸下,支霜衣原本站立的地方江水陡然空了一块,四方江水涌入其中,在中央撞击,激起极粗的水柱。
雷光陡然消散,只余魔影憧憧。
那些魔影却未掉以轻心,反而看了一眼天上消散的雷光,道:“这等调动外界天地元气的手段非你所长,人仙修的是万法不侵,自成天地,你那肉身,才是至强之物,可笑,面对我你竟还敢藏拙,我便吞了你肉身,纳为己用,比那佛胎还要厉害。到时纵使是圣境过来,也阻我不得!”
啪!
魔影话音刚落,那江面上的魔头便一下炸开,四溅的水花中,支霜衣身上衣物尽毁,却毫发无伤,此时她身着黑甲,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魔影火光映照下,那黑甲三百六十五片甲叶上,錾刻万般武艺,任意一片甲叶上记载的,皆是无上武学,此时一道魔影击中甲片,那甲片上执枪的图刻长枪一挥,便将其其击散,余威不绝,射入江中,炸起白浪,又打散数道魔影!
那魔影一滞,似乎被这黑甲慑住,支霜衣身躯一震,断喝一声,那甲片散开,大风骤起,江水咆哮,三百六十五道黑影撕破魔影缔造的结界,云破月开!
“神武境!”
魔影声音轰然响起,透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惊诧:“纵使上界也极少有人能勘破人仙境,你如此年纪,怎么可能集一切武道之巅峰大成?”
三百六十五个支霜衣手中各执兵器,皆代表一种巅峰武道,她们目光扫视四周的魔影,沉默不语,四散厮杀。
魔影冷哼一声,似有去意,突然若有所觉,面色一变,大怒咆哮道:“寺中之人都已被夺去神智,怎会有人接近佛胎!是你派的人?”
三百六十五人中赤手空拳的支霜衣呵呵一笑:“不错。”
魔影阴冷道:“你想调虎离山?但我的法身岂是常人能够接近的,只消看上一眼便会神智失常。”
虽是如此说,无数魔影的其中一道却倏然向县内遁去。
支霜衣轻笑一声,所有分神手中兵器化作流光,后发先至,追上魔影,拦住它的去路,紧接着分身闪至魔影旁侧,数百般巅峰武道,相互配合精妙无间,自成大阵,将魔影困在其中。
魔影状若癫狂大笑道:“好一个武道大阵!”
无数魔影突然佛光大作,魔气与佛光一冲,便轰然解体,将支霜衣的身神冲散,眼看阵势不稳,险些被魔影遁出,至堪堪挡住。但无数天魔解体,阵势被狂澜激荡,渐有崩溃之兆。魔影怨毒的声音中又带着莫名的庄严厚重之感,令人心头烦躁:“待我脱身,第一个便来度化你。看你能困住我几时!”
支霜衣平静道:“不需困住你多久,待你寄身的佛胎一毁,便是无根浮萍,届时我将你斩杀在此,连你在上界的本尊,也休想逃脱。”
………………
大佛腹部,李不琢被那泥佛一瞪,不由心中大诧,毫不犹豫便手腕一翻,烛龙锵一声斩在泥佛脖子上,却只砍出半寸深的一道浅痕。
“好硬的佛像,竟有佛力加持?支霜衣让我毁了这佛像,想必这就是刚才那东西的寄身之所。”李不琢虽然脚步不动,整个身子却崩得很紧,提防着泥佛的一切异动,不过那佛像只是睁开双眼,静静地看过来,再无其他动作。
李不琢微微松了口气,便将精气神聚于剑上,正欲再度出手,毁去佛像,那泥佛却张嘴道:“你若住手,我便为你护道百年。”
泥佛开口,场面十分诡异,李不琢喉头不禁咕咚一下,却心中一动,想道:“以他的手段,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却和我谈条件,想必是没有还手之力。”
那魔音能掌控欲念,李不琢怕它再说出什么蛊惑人心的话,索性用内炁封了耳朵。
那泥佛的声音却不受阻拦,从心中响起,说道:“檀越听我一言,我乃上界真佛,算得有天魔降临此世,便降佛胎至此,阻止它荼毒苍生。方才那离开此地的,便是那天魔魔念,当世只有我能降伏住它,你若毁了我的佛胎,便是苍生大劫,还望慎重,慎重。”
李不琢冷笑道:“你的话我不知真假,但她却不至于骗我。”
言毕,一剑斩入泥佛脖颈。
………………………………
二百五十八:无我之境
李不琢一剑斩落,剑身龙吟阵阵,直接砍进佛像颈部大半!
但那佛像眼神一冷,座下莲台一转,一枯一荣两面法相合二为一!
李不琢只觉烛龙剑尖触到一股莫名气息,跗骨之蛆一般,沿着剑身蔓延,钻入他的掌心。转瞬间,李不琢的手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苍老下来,年轻的皮肤布满皱褶,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凸起。
还不到半息功夫,大半条右臂便全都变得苍老,李不琢心中大惊,连运内炁阻隔这股气息,孰料内炁与之接触,便立时烟消云散。
不过好在,内炁源源不绝抵挡之下,也让这气息一滞。
眼看佛像头颅将被斩落,但李不琢心知再进一分,这气息就要突破右臂,蔓延到五脏六腑,当机立断收剑,剑锋一带,将佛像左臂斩落,同时向后跃去。
一脱离佛像,李不琢便将浑身内炁运向右臂,,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股气息没了支撑,终于消散,但李不琢一身内炁已损耗了六七成,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微微喘息着站定身子,与那佛像对视。
那佛像竖着仅剩的左掌,平静道:“望施主知晓,伤人亦是自伤。”
李不琢低头一看,那气息虽然消散,整条手臂的皮肤却都已如同耄耋老者,甚至握着剑柄都有些颤抖。
李不琢却仿佛毫不在意,道:“你以我本命神兵为媒,才伤到了我,那这样又如何?”
说话时,李不琢左臂一扬,抛起丹青剑典!
亮银画轴被抛至半空,又稳稳悬停住,卷面一展!
李不琢一掐引剑诀,便从卷中取出一柄剑,一甩手,便对着佛像射去!
殷一声,长剑破空,声势雄浑,气劲带动梁柱上下垂的经幢骤然激荡!
但一剑钉至泥佛前胸,却如遇精铁,铛的一下,只刺进去半寸!
“唉!”
佛像低眉竖掌,不再言语。
那一声叹息入耳,李不琢忽的生出极重的负罪感,仿佛刺这佛像一剑的罪孽犹如屠城一般。不由心神动摇,突然想对那佛像顶礼膜拜,跪地悔罪。
李不琢不由动作一滞,再也无法掷出一剑。
噼啪!
钉在佛像前胸的那柄剑突然从剑尖开始寸寸皲裂,锈蚀,几息之间,就变成了一坨饱经风霜的烂铁,跌落在地。
那尊荣半枯半荣的泥佛,静静瞥了李不琢一眼,忽然从莲台上站起,走下莲台。
它的动作起初十分缓慢,犹如在泥沼中艰难跋涉,但动作却越走越顺畅。
“不知支霜衣用什么法子拖住了那魔影,但眼下它已能动弹,恐怕是即将脱困……半个时辰早已过去,我若再不毁了它,恐怕就没机会了。”
李不琢浑身紧绷,杀心顿起,将那负罪感冲散了一丝,但刚握紧剑柄,手又忍不住松弛下去。
这时佛像已走到前方五丈外,泥塑的五官威严端庄,面带微笑。
脸涨得通红的李不琢呼吸愈发急促,满头大汗,太阳穴突突跳动,脖子上更是暴出根根虬结的血管,浑身发抖,似乎努力想挺直身子,但双膝却忍不住慢慢弯了下去。
砰!
李不琢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四周尸骨散落,血肉模糊,四处弥漫着烛蜡和血肉的臭味,泥佛走到李不琢跟前,伸出手掌,按向李不琢天灵盖,如同宽恕悔过的恶人,道:“有善男子弃剑奉佛,立地彻悟,朝暮礼拜,恭敬燃灯,明心受戒,心常欢欣。善神拥护,所向谐偶,百事增倍,为天龙、鬼神、众人所敬,后必得道……”
李不琢听得心惊胆战,努力瞪大双眼,努力往上看去,只见泥塑的手掌时而娇嫩若婴儿,时而枯瘦如老者,诡异非常,一颗心登时就跳到了嗓子眼,却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内心无声咆哮:“若被这一掌按下来,我哪还有命在!”
“是善男子,是真佛弟子也。”
佛像微笑着一掌按下来。
被那泥佛一掌按在天灵盖上,李不琢如受雷亟,浑身猛然一颤,余光便瞥见自己垂下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色!
“我命休矣!”
李不琢万念俱灰,心中不再挂碍生死,电光火石间,心境却得了片刻超脱。莫名想到修行入定的无我之境,无我之境不可体悟,一旦以我心去体悟,便是有我,玄之又玄,故李不琢虽然知道这层境界,却从来不得其门而入。但当下李不琢放开生死,心中却彻悟一般,想道:“这躯壳不是我,魂魄?也不是我,就算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我仍是我,我是谁?”
李不琢只思考了一瞬,这问题也消弭下去,心中没有了任何念头。
眼前一晃,他突然看到了自己跪在佛像面前。
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念之间,佛像只刚按下手掌,李不琢还有几许青丝未曾变白。
李不琢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观察着这一幕,此时此刻他能同时看到自己浑身上下的任意一处地方,也能看清楚佛像的前胸后背,看见自己大难当头,他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不相干。
但下一刻,跪地的李不琢满头青丝尽皆变白,连脸上皮肤也开始苍老。
李不琢终于疑惑地想:“这是我?我……是谁?”
念头一动,李不琢眼前一花,当即察觉自己立刻就要从这种玄妙状态中脱离出去,一刹那,所有念头也仿佛都活过来了似的,涌上心头!
唰一下,李不琢眼中光景一变,眼中所见,便是那沾满血污的地砖和泥佛一尘不染的双足,已从玄妙的无我之境中脱离。
但此刻他的意识却清明起来,来自佛像的威慑、压力和负罪感尽皆消弭无踪!一拍地面,李不琢身子向后射去,便离开泥佛钳制,剧烈喘息着,神智却十分冷静,从丹青剑典中再取剑抛出!
那泥佛虽能行动,动作却仍然缓慢,看着一柄柄剑飞射过来,没有阻挡,只是看着李不琢,讶异道:“生死间入定,你竟悟到了空境!”
………………………………
二百五十九:莲花法师
李不琢知道那泥佛能蛊惑人心,对它所说的话过耳不闻,将剑典里的剑器,无论宗匠还是巧匠锻造的,一概甩向泥佛。
泥佛步伐缓慢,每受一剑后,虽然剑身都刺入不深,化作烂铁跌落,但泥佛身体也随之皲裂一分。他仍不紧不慢道:“檀越是被那魔头迷了心智,所以才对我动手吗?你看这四处的尸骨,都是因那天魔而生,你若毁了我的佛胎,到时那天魔便无人可阻,天下惨状,比眼前这情景更甚千万倍。”
铛!
回应泥佛话语的只是一柄柄飞剑!
佛像走出五步,身上便受了十二剑,整个佛胎已寸寸碎裂,随着这最后一剑,佛像脸上的泥壳突然剥落了一大块,泥壳下方是一张没有皮肤的血色脸庞,一半若衰草枯木般腐朽,一半犹如新生婴儿!
“泥胎里面,竟然能生化这等魔物。”李不琢从那玄妙的无我之境中脱出后,心绪已十分冷静,仍忍不住暗暗咋舌,藏剑不要命地往外甩。
但下一刻,李不琢摸向丹青剑典的时候,突然动作一滞。
剑典之中,余剑只剩一柄!
剑典里原本有藏剑四十七柄,被那龙雀女子爆体毁去了其中一些质量稍次的,便只剩下二十八柄,眼下二十七柄剑,俱被李不琢掷出,剑典中所剩的,只有那柄血檀剑。
血檀乃是木质,虽硬度不逊金铁,但终归要差一些,只是便于神魂驭剑,眼下李不琢有了烛龙的教训,哪敢把神魂放出去,念头一转,终究把这柄剑当一次性暗器掷了出去,咻!木剑破空,正正钉入那魔胎的眉心!
泥佛脚步一顿,双眸阖上,不再前行。
死了?李不琢不禁屏住呼吸,打量之下,却感觉他还有生气。
只是手边没了可用的武器,李不琢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四面的铁烛架上。
这时候,突然吱的一声,大门洞开。
大佛外部仍是黑夜,李不琢却恍然感觉,门外似乎普照进来一片无形佛光,那昏暗烛光映照下的残肢断臂,似乎被祛除了一层煞气,虽仍旧惨烈,却不再能催生魔念。
一名老僧头戴莲花冠,双手合十走入大佛腹内,所过之处,郁结的魔气自行溃散,他看向李不琢,说道:“一念入非想非非想天,施主身具慧根,不知可愿入我佛门?”
李不琢望着老僧,谨慎地后退了一步:“非想非非想天?”由于佛门不入科举,百家典籍里李不琢唯独对佛法了解不深,但听了老僧说的这句话,便不由想起此前那玄妙的无我之境。
老僧道:“所谓非想非非想天,在三十三天外,非身具大智慧者不可揣摩。”
李不琢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那没了动静的泥佛,回忆着之前的状态,说道:“刚才我倒是有些体悟。”
“哦?”
李不琢指着墙上壁画道:“譬如说这画中人不知自己是画中人,你我站在画外,一眼便能观尽画中一切。”又收回目光看向脚下,“但这方世界若也是画,你我在画中,却也不自知。”
老僧眉毛微微一抖,竖掌道:“这道理是施主自己琢磨出来的?真了不得。”
李不琢点点头道:‘方才我入无我之境后,便能一眼看清这大佛腹内的一切,譬如这梁下经幢,我便能同时看见内外两面。这般感觉,就如去到了画外。按法师所说,想必那画外就是非想非非想天了。”
老僧感慨道:“不错,不单是不错,施主这般说法,简单明了,老僧还是头一回听见。”
李不琢暗暗打量着这老僧,发现他并无多余举动,这才放下心来,看向那泥佛道:“法师来的正好,此处有魔头作恶多端,以我一己之力,恐难以降伏。
你老僧却看向佛像,摇摇头说:“不可。”
李不琢眉头一皱,老僧继续说道:“万物皆有佛性,此人与我佛有缘。”
李不琢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天魔惑人心智,不知害了多少条性命,怎么不可?”
老僧摇头道:“方才我并未阻止你毁掉这泥佛,但你自己的剑却没了,可见此乃缘法。”
李不琢面容微沉,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老僧,但也心知,光屏对方祛除魔气的手段,修为境界便显然远在自己之上,若要跟他来硬的,断然不是对手,便睨了一眼佛像,冷笑道:“法师要救它?”。
老僧道:“是度他。”
李不琢冷冷道:“你要阻我?”
老僧摇头道:“施主切先离开吧,你被枯荣法相所伤,若不尽快调息,恐怕会酿成重伤。”
李不琢看了一眼右手苍老的皮肤和自己的白发,这时,门外突然刮进一阵狂风!
哗啦一下,大佛内部所有蜡烛一齐熄灭。
咔嚓。
那泥佛发出一声轻响,李不琢一颗心又猛然提了起来。
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回到了佛像内。
“是那魔影,支霜衣呢?”李不琢大惊之下,便听得轰的一声!
郑遵大佛一阵晃动,支霜衣浑身黑甲,一步踏入大佛内部,看了一眼佛像,目光又落在那老僧身上。
………………………………
二百六十:佛胎魔种
就一转眼的功夫,那泥佛裸露的脸庞突然蠕动起来,钉入泥佛眉心的血檀被蠕动的血肉挤出,跌落在地。
“此事我记下了。”
支霜衣盯着老僧,眉宇间煞气阵阵,却是转身对李不琢说了一声:“走!”
李不琢瞥了一眼血檀剑,毫不留恋,便往门外遁去,但紧接着眼前一花,只觉被人挟住腋下,余光中的场景飞速后退。
回过神时,他已站在白龙寺外,支霜衣站在寺门口回望,眉头紧皱,问李不琢道:“是他阻了你,没能毁掉佛像?”
骤然从寺中脱出,李不琢不再见到那诡异的泥佛,心头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松弛下来,回答道:“那泥佛里头还有血肉之躯,被我一剑刺入眉心,那老僧便是那时候进来的。”
支霜衣闻言哼了一声,道:“此人名为密莲华,是佛门高手,有他插手,此事怪不得你。我只能阻那天魔一时,现在它吃了一次亏,逃遁回去,龟缩在那佛胎里头,我便再拿它没办法。”
顿了顿,支霜衣收回看向佛寺的目光,道:“此事我管不了了,既然密莲华要接这烂摊子,就让他管去吧。”
“密莲华……”李不琢一怔,虽然所读佛经不多,但对于这位当代佛门佼佼者亦有耳闻,据说密莲华年轻时修的野狐禅出身,却在法会上连败佛门正宗传人,有舌灿莲华之名,此后,未受前人衣钵的他,更是自立门户,创出一派佛法,修为深不可测,据说悬空山上的佛门圣人,对他亦忌惮三分。
但佛门的人,为何要反帮天魔?就算这位野狐禅出身的老僧行事不拘泥于正统,但出手帮助天魔,未免也太离经叛道了些,甚至说是堕入了魔道也不为过。
仿佛看出李不琢的疑惑,支霜衣道:“你可知道那佛像里头是什么东西?”
说着微叹一声,自己回答道:“它是天外魔王。”
“天外,魔王……”李不琢低声自语。
支霜衣点点头:“不错,域外天魔以七情六欲为引子,将魔念降生人世并不罕见,但这魔王却是居心叵测之辈,以枉死之人的血肉煞气为引,施展邪术引至人间的,更麻烦的是,这魔头被引入佛胎之中,天生具有佛缘。本来佛道法门,对域外天魔最是克制,这样一来,这魔王便失去了最大的天敌。”
李不琢闻言面色微沉,刚才他可是亲眼见到了那魔影的破坏力,连支霜衣和它交手,都落于下风,若等它修为大成,又没有佛道这天敌,真要酿成大祸。
支霜衣接着说:“我发现此事时,它已初成气候,当时我若毁了它的佛胎,却灭不掉它的真灵,它已沾了佛缘,若让它逃走,还能修成气候,为祸苍生。索性我便没有打草惊蛇,让它在那佛胎中结成肉身,趁今夜它真灵与肉身相融的关键时刻,我将它引出,若你能毁掉它的佛胎,引得它真灵震荡虚弱,我便能倾尽全力,将它真灵斩灭,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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