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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遥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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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长相的变化。对了,你今年多大?”
“已经满二十岁了。”
“二十……”永瑞道:“倒是早该出嫁了。朕把这茬给忘了。”
映弦心里一个咯噔,道:“皇上日理万机,哪能还为我记挂这等琐事?”
“怎么,你不想嫁人?”永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映弦。
这一问陡然把映弦问住。她想了想答道:“这个问题倒真没考虑过。我在公主府过得挺好的。而且二公主待我如姐,我实在不愿意离开她。”
“素儿寡居快两年了,幸亏有你在她身边陪她。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映弦忙道:“公主是个重情之人。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恐怕她还是放不下啊。而且映弦在公主身边,受教极多,其实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是么?”永瑞轻发一叹:“八月十六她便满二十二岁了。中秋节那天朕定要好好劝慰她一番。”
映弦油然而生一股羡慕之情,不禁说道:“皇上真是个好父亲。这是二公主的福气。”不料永瑞听了此话,目中闪过一道寒芒,却又稍纵即逝,接着以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朕是个好父亲吗?倒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朕。”
映弦这才想起太子司徒焕五年前离奇死亡一事。而此案至今未有定论,想来已成为永瑞锥心之痛。便知自己刚才无意间说错了话。思忖一番,又说道:“驸马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并不是谁的过错,实乃天妒英才。此事本是公主府之大不幸,然而皇上心念公主,关怀有加,令生者惜生,逝者于九泉之下亦可长安。皇上又怎么不算是好父亲呢。”
永瑞闻言奇异地瞧着映弦,瞧得映弦心跳加速。又听他喃喃说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一声长叹,竟似潜藏了许多愁悔:“若当年好生看管那人,也许今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映弦暗忖:皇上说的“那人”指的应该是当日自称在行猎时误射太子的侍卫。此人被关进天牢后畏罪自杀,已致太子之死成为悬案。而这究竟是意外事故,还是背后有主使,大概很难查出真相了。她抬眼望着永瑞斑白的鬓角,心底却对皇帝生出一丝同情。忽然心念一动:对了,皇上一直不立太子,恐怕也是因为此案未破,不知何人所为,便对几个皇子都暗藏怀疑之心。可是……若要说此事是信王指使,我却不信。
想到司徒曦,她不禁又开口说道:“生死有命,逝者不可追。我听说,这世上有很多事,如果只发生过一次,便可当作从没发生过。望皇上以龙体为重……怜取眼前人。”
永瑞默然看着映弦,忽笑道:“怜取眼前人?说得好。”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永瑞皇帝真正的笑。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说错了话。
****
映弦从皇宫回到文嗣公主府后,脑海里不断浮现与永瑞告别之前他的笑容。就像是猎人眼瞅着猎物一步步掉进自己布下的陷阱,脸上闪烁着一份隐秘的欢悦与得意。她禁不住一个劲儿埋怨自己多嘴。如此心神难安地度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便是中秋节。映弦思前想后,决定向司徒素称病,有气无力地表示染疾之身不宜回宫。司徒素问了几句,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依了她的心意,午后领着未回老家的丫鬟太监往皇宫进发。
公主府人去楼空,映弦无所事事呆到了傍晚,胡乱吃了几口月饼,回房躺床上休息。抱着粉霞芙蓉锦被,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忽然就想起信王府。司徒曦定是回了皇宫,却不知纪凌荒……她看着窗外树影重重,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跟他见面。”一闭眼这句话又变成了“我还是不该跟他见面。”然而却有个奇怪的声音隐约耳畔:“你不是不该跟他见面。”接着她便问自己:“难道我会跟他见面?”直到天色全然暗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念念不忘的是“难道我不会跟他见面?”月出东斗之际,这句话果然变成了“难道我不会跟他见面?”
难道我不会跟他见面?
她一跃而起,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换了一身淡紫色双层锦襦裙,夹银丝线一朵朵绣的都是色泽淡雅的木槿花,在曲水缠枝莲纹的衬托下尤显隽永灵动。梳妆完毕,出了公主府便朝信王府方向走去。哪知刚刚走出栖梧街,视线中便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然是白衣若飞若扬,依然如一只孤高之鹤凌于旷野,俊逸而迷离。那是纪凌荒。他来找我了!
纪凌荒陡见映弦,也不禁欣然。两人相逢默契一笑,肩并肩往外郭城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了居民街坊。其时已过辰正,银蟾悠悠升上了夜空。月华如水,无声流泻在房舍上、碧树间,尘寰若笼轻纱。金风送爽,夜露微凉。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长街闾巷不断飘出欢歌笑语与儿童追逐嬉戏之声,喧阗无已。两人一边看一边聊,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沐阳江边。江岸已聚集了一群群玩月者。布衣百姓临轩登榭,贵介公子列筵酌酒。酒香混合着丹桂之香飘送数里不绝。沿江而行,笙歌弦曲仿佛从云端传来,而身侧的江水披覆着明月的清辉,在夜风吹拂下微伏恬澜,渺远空灵如一首妙手偶成的朦胧诗。
映弦便跟着纪凌荒,一路赏月赏江,终于达到了目的地所在。却是江边一座题为“采星楼”的危楼。楼高十余丈,一共五层,飞檐盔顶,木柱勾连,气势分外雄浑。此楼本是登高望月之佳处,只可惜年久失修。两个月前适逢五个外地人来此游玩,登顶后竟然不小心一齐从松动的栏杆处摔了下来,当场全部死亡。西鉴城百姓便视此楼为不祥之楼,从此造访者锐减。而朝廷也一直没来得及对此楼加以修缮。今年中秋,城中唯有“采星楼”无人莅临。所以纪凌荒才将映弦带到此地。根据他的说法:“非登高不足以玩月。虽然有危险,却值得一冒。”
两人爬到顶层,眼界顿时为之开阔。楼下是滟滟秋水长流不尽,江岸灯火万点,犹如撒满了纷乱的珍珠。而远眺夜空,参差的星云间,正是一轮清朗芳圆的秋月。澄辉蔼蔼,蕴蓄着不知何年初照江流的谜意。晚风一熏,空气中有桂花的芬芳、木叶的清香与江水的湛冽。这,真是一个值得载入记忆的良夜。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纪凌荒低声念道:“广寒桂叶复碧柔,寂寞嫦娥露沾眸。忍悬窗前白玉镜,清光如水浣神州。神州夜月千年赏,月照江流永不休。只是人间多故事,几家欢乐几家愁。”
映弦心有所动,问道:“这是谁写的?”
“是我娘写的《中秋曲》。”
映弦心一跳,还是第一次听纪凌荒说起自己的家人,不免又问道:“你娘现在在哪里?还在西鉴吗?”纪凌荒摇摇头道:“我不是西鉴人。我娘已经不在了。”
“哦……对不起。”
“没事。我娘很早就去世了。”他见她一脸诚意,犹豫片刻后又说道:“我娘年轻时被送到了一个大户人家作小妾。那户主天生暴戾,其余妻妾也嫉妒成性。我和我娘都在家中受尽了欺凌侮辱。她常常被逼得想要寻死,终于不堪忍受,便在一天夜里带着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我当时也就七岁吧,还记得那夜的风雨真的很大。”
映弦一呆,不料纪凌荒身世如此坎坷,不知该如何应答。但见他一脸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便稍稍放心了一些。又听他继续讲,才知道纪母逃离家族以后,便与纪凌荒沦落天涯相依为命,在外大概漂泊了六年。纪母病逝后,纪凌荒却又流浪辗转一番,方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见他有练武的资质,便带他入山传授剑术。
“那你爹一家呢?你之后再也没有联系了是吗?”
纪凌荒眼里飘过一丝阴翳:“没有。那是个无论在我记忆里还是在这个世界上,都已经消失了的家族。”
映弦觉察纪凌荒神情有异,便不再多问,又将目光投向楼外江月。凭栏而眺,似乎能望见宫城里一座座宫阙殿宇如小山连绵。那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皇帝、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司徒曦,此刻应该正在举杯同庆吧。然而各自的心思虑念,谁又能洞察?
“只是人间多故事,几家欢乐几家愁。”素月流天,江风徐来,想着这句曲词,她竟似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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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阴阳两别离 1
从“采星楼”返回公主府的途中,月色未减缠绵,而街上人声渐渐低疏下去。两人契谈良久也不禁感到困意袭来,便在栖梧街口告别。映弦眼见纪凌荒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夜色中,方转身加快脚步赶回公主府。进了门,却发现四周一片静寂。琢磨着怕是时辰太晚,司徒素等人已回府安寝,于是放轻了步子径直朝大院走去。
道路犹如水银铺就,露冷苔滑,脚下偶尔传来几声秋蛩的啼鸣,三长两短,啼得甚是凄清。而壁上青灯幽幽,如丽鬼的眼珠子,无端添得几分阴森。映弦蹑手蹑脚走到第一进大院,忽然瞧见一道黑影从垂花门外闪过。映弦一惊,还以为有贼,定睛细看,却是平时老实巴交、少言寡语的小尹子。她走近招呼道:“小尹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尹子陡见映弦,不由自主“啊”了一声,一脸悚然,就像在密林中独行遇到了女鬼。定了定神,说道:“是映弦姑娘回来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映弦又好气又好笑:“废话。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回屋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小尹子闻言却叹了口气道:“映弦姑娘,小尹子今晚睡不着。所以想到处逛逛。”
“你干嘛睡不着?”
小尹子嘴角微抽,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斩下话头,只迸出一句:“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以前的家人罢了。所以想出来看看月亮。”
映弦觉得怪怪的,但见他欲言又止,而自己也实在疲倦不堪。便说道:“那我可回屋了。你一个人逛得差不多了就早点睡吧。对了,今夜的月亮还真是不错。”
很快她便走回到自己院落。草草盥洗完毕,奔入卧室,身体刚一挨上床,睡意就如猛兽袭来,像是要将自己拆吞入肚。连衣服也懒得脱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今晚的柔情蜜意坠入梦之渊。
*****
这一觉一睡便睡到了巳初初刻。醒来后阳光如一捧碎金闪耀在茜纱窗上。映弦伸个懒腰,娇慵地叫了一声“晴烟”,准备起床梳洗。无人应答。连叫了四五声,晴烟才进得屋来。映弦见她穿着一身若草色对衿衫与挑丝镶边裙,双平鬓间左右各扎水蓝珠花一串。那还是自己不久前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此刻绕髻而垂,娟雅妥帖,发着柔和的莹光。整个人娉婷清秀,便如临河一株柔柳。倒像是特意打扮过的。
映弦问道:“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回府来着?”晴烟答道:“大概是亥正二刻、三刻吧。算很晚了。不过好像姑娘还没回来。等了你好久。”说罢低了头,目光下垂,手指不自然地搓捏着裙摆。脸上迥别于平时的欢喜天真,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映弦大为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晴烟抬起头望着映弦,嗫嚅道:“也没什么。姑娘不必担心。”
“真的?”
晴烟沉默须臾,忽然说道:“姑娘,要是我以后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见到一些不该见的东西又不告诉你,你会不会责罚我?”
“那看是说什么话、见到什么东西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晴烟的脸上仍然愁云隐隐,目中藏有惊恐之意,看得映弦于心不忍,便说道:“你这小小年纪,难道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么?就怕是你自己想严重了。实际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说出来让我帮你斟酌斟酌。”
晴烟还在犹豫不决,门外却咚咚咚响起扣门声,没等映弦说“进来”,来者已推门而入。樱色绸袄儿外罩玉色缎背心,下着绣粉莲马面裙。飞仙髻间插了一只花蝶镂空金簪,双耳珠光跃然,脸上喜气纵横。却是蕙衣。今番也是刻意修饰了的。
蕙衣甫见晴烟立在一边,说道:“你还愣在这儿干啥?还不去云隐苑帮忙?今早让你去买食材,都买回来了吗?”
晴烟见了蕙衣,目光更是一怯。答道:“已买回来了。我……这就去云隐苑。”说罢挪动脚步,临走前却又不舍地看了映弦一眼。
映弦兀自一头雾水,蕙衣便一屁股坐在床边,向映弦道出缘由――原来,八月十六也即今天是司徒素二十二岁的生辰。昨晚中秋节进宫,永瑞在一家团圆之余,还专门给司徒素安排了热热闹闹的庆生活动。而公主府的丫鬟太监们聚在角落一桌,察言观色,觉得司徒素仍不够开怀,便商量着回公主府后要再给司徒素办一场特殊的庆筵,给她一个惊喜。庆筵地点就定在云隐苑。因此今天一大早,所有还在府里的下人各司其职,采购的采购,布置的布置,打扫的打扫。司徒素因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床也晚,吃了早膳刚去书房看书。
映弦恍然大悟。难怪晴烟和蕙衣都比平日打扮得更亮丽。好奇地问道:“今天大家都回来了吗?都有哪些人在公主府?”蕙衣说道:“今天十六,回老家的都还没回呢。估计明天吧。其他人不在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柳师傅也回家了。这顿筵席便由小桂子主厨。也不知这家伙有几把刷子,不过看上去他倒挺有自信的。”
映弦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今早你就安排晴烟去买食材了?”
“对。虽说是民间的,好在更新鲜。更早些时候兰裳也主动说去买些水果。这又是食材又是水果的,一个人可提不动。”
“公主府还有谁在?”
“除了柳师傅和几个老妈子外,缀玉、采虹也都回家了。雷侍卫、郑侍卫家在西鉴,也回去了。其他人倒是都在。你可别说,严侍卫和李侍卫平常不怎么跟咱们打交道,但今天一说帮忙也都很爽快。现在估计都在云隐苑忙活呢。”
映弦故意叹气道:“你们一个个大显身手,只为了图公主一乐……一群马屁精。”
蕙衣揪了映弦一把,嗔道:“什么马屁精。我们也是见二公主孤孤零零这么久,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给公主府添点喜庆。这有什么不对?”
“好好,都对都对。只不过你们里里外外忙翻了天,那我呢?我就在这里坐享其成?”
蕙衣猛一拍映弦肩膀――映弦“嗳哟”一声――蕙衣说道:“想得美。公主府人人都得出力。你的任务嘛……就是去书房拖住公主。跟她一起看书也好,聊天也好,反正让她一时半会别出来。我们准备妥当,就会去书房叫你们。”
这帮机灵鬼。果然是要搞个惊喜大餐的节奏。“行,我就配合你们一把。”映弦嫣然一笑。
*****
待蕙衣走后,映弦利索地起床、更衣、梳洗。虽说是利索,考虑到日子非同寻常,一番梳妆打扮也还是折腾到接近巳正初刻。一举菱镜:花面交相映。便直奔书房而去。一进屋,就看到司徒素端坐在椅上,神情散朗,却是在读一册薄薄的《海内十洲记》。相貌打扮跟平时相比没什么大不同:乌发盘云,素衣吹雪,身如玉树挺秀,貌比琼花淡雅。映弦叫了声:“公主”,正要就书籍发问,司徒素却率先将书册放下,问道:“你昨晚不是生病了么?后来去哪里了?”
映弦被这劈头一问搞得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公主,后来我实在呆得无聊,所以……所以便出去逛街了。就想看看西鉴城的老百姓是怎么过中秋的。”这倒也不算谎话。
司徒素妙目一睨,道:“你不用紧张,先坐下来说话。你昨天没去皇宫,父皇问了我好半天是怎么回事。他倒是惦记你,你却宁愿单独在家也不愿意跟我回宫。”
皇上居然问我的情况?!映弦坐定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赶紧道:“我也甚是记挂皇上。他老人家还好吧……”
“他说你前几天还去宫里见你姐姐。他在观石堂碰见了你。还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映弦早料到永瑞会将与自己见面一事告诉二公主,已有所准备,轻描淡写地应道:“前几天我确实是去宫里看我姐姐。我怪想她的。只是随便聊了聊,后来我就走了。”
“可你明明知道中秋节就会进宫见她,为什么又要提前去?难不成你几天前就算到你会在中秋这日生病不成?”
是怀疑的眼神。司徒素的。并不锐利,却很冷淡。空中若飘寒梅。
映弦顿感手脚发凉,尽量熨平声音答道:“是。本来我是想等到中秋节再去,但又考虑到这一天我和姐姐免不了要拜见许多大人物,恐怕不会有时间私聊和叙旧。所以我才提前去了景阳斋。也见到了大公主。但是没多做交谈。”
司徒素凝视着映弦,清寒的目光一一抚过她的眼角眉梢。忽道:“映弦,不瞒你说,自从你失忆之后,我也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我却不知道我是更喜欢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映弦蒙公主错爱,自当尽力回报。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一定会跟公主府其他人一样,忠于公主,绝不改变。”
“是吗?”司徒素却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公主府关系和睦,下人个个体谅友爱,便如兄弟姐妹一般。所以对府里事情,我一向懒得操心。可昨天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
“昨晚父皇为我庆生时,晴烟与小尹子在另一桌不知为了什么问题争执起来。后来也不知晴烟说了什么话,小尹子当时就傻了。一个人跑了出去。虽然动静不大,父皇也没注意到,我可是注意到了。”说罢缥缈一叹。
司徒素话音刚落,映弦顷刻想起昨夜小尹子诡异的举动和今天晴烟奇怪的表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呢。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柔声道:“公主不必过虑。我下来找个时间问问晴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若真是她的不对,便要她向小尹子赔礼道歉就是了。”
二公主微微颔首,书房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映弦趁机凑过脑袋,两人又就《海内十洲记》中所载的神话异物展开闲谈。正兴起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重重的叩门声。两人俱是一惊。司徒素说道:“进来”。那人将门推开,却是侍卫李长骏。他神色紧张凝重,见了司徒素也不施礼,开口便是:“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晴烟姑娘她……她落水而亡了。”
映弦蹭地从座椅上弹起,颤声道:“你说什么?”
李长骏的话字字锥心:“是小桂子和兰裳姑娘最先发现的。就在……浣璎池里。你们快去云隐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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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阴阳两别离 2
尽管映弦骤闻噩耗如遭雷击,在奔出书房前不忘看了看放置屋中的铜壶漏刻――最下方的壶盖上站立的小铜人,手抱箭杆处的标记刚过午初初刻。而就在不久前,晴烟还穿着一身青葱的衫裙,头戴水蓝珠花,娉婷清秀犹如河边一棵柔柳,怯怯地跟自己说话。是了,她离开时似乎还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然后怎么就落水了呢?
云隐苑,浣璎池。
蔚蓝的天空下,碧池水波粼粼犹如幻境。晴烟寂然无声地躺在池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若草色对衿衣衫……若草色挑丝镶边裙……白布绣花鞋上两只蝴蝶翩翩欲飞……而发髻间水蓝色的珠花仍然发着柔和的莹光。只是晴烟――脸色苍白,口唇青紫,双目紧紧闭合着,一动也不动。死了。映弦知道,她已经死了。
映弦后悔之极。
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晴烟离屋时的那记眼神。惶恐而不舍。不错,她明显还有话想对我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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