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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兰毓秀-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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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还是替流烟作出了选择。
雨,还在哗哗地下,好似无止无休一般,兰溪站在门口,拢了拢芳草刚为她披上的披风,望着深浓似墨,看不穿的雨夜,听着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回廊的那一头来,她目光一暗,脚跟一旋,避了开去,她实在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到了书房里,她也没有点头,只是倚在窗边,抬眼一望,果然便见着薛妈妈和流烟前后脚到了,叹息一声,今晚,注定是个不眠的夜。
过了一会儿,隔壁厢房里响起了压抑的哭声,片刻后,房门咿呀,一道兰溪万分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那昂藏挺拔的身躯有一瞬踉跄的晃动,但只短短的一瞬,他又站稳了,站得比方才还要笔直,而后,迈出了步子,沉稳的、缓慢的,一步一步走进了雨夜中……
兰溪脚跟一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拔腿追了上去。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兰溪咬了咬牙,忍住了那近乎本能的动作,她知他、懂他,这个时候,比起她的陪伴,他或许更需要的是独自待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些话,兰溪却是不得不问,所以让芳草将长庆悄悄唤了过来,兰溪也并不赘言,一来便是直切主题。
长庆的一双眼满布血丝,听得兰溪问,也没有隐瞒,只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尽可能平静地道,“今日衙门事多,到了酉时三刻,爷手里还有两分卷宗未处理完。但他早先与人约了在翠华茶居见面,怕人等急了,便差了属下先到翠华茶居报个信。”
翠华茶居,兰溪知道。不过是朝阳坊和凌云坊两坊相邻的翠华街上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但据说说书先生却是不错,耿熙吾有事没事就爱去那里坐坐。当然,表面是这样,兰溪知道背后没那么简单,但却从未问过。这天黑得早,只怕酉时三刻,天已差不多黑尽了,等得耿熙吾从衙门出来,怕是已是夜深,而他身边一边般带两个护卫,既然将长庆差走了,那便只剩一人了。那些人,怕是早就看好了的,今日又下着大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待得听到求救的哨声,属下和长风赶到时,已是晚了……”
………………………………
第六百三十三章 治丧
“……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二十几个绝顶高手,一出手就是杀招,而且兵刃上还淬了剧毒。为了护住爷,他身上中了好几刀……属下的腿脚快,便被爷差去请于大夫。是爷和长风轮流背他回来的,血淌了一路……马都累得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了,可是还是来不及……”说着,长庆本就充血红肿的眼里,又涌出些什么,他颓然地往地上一蹲,将头抱住,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带着两分恨天怨地的凄然,“为什么……还是来不及?”
兰溪将头别了过去,看着窗外落不尽的雨,想着今夜这雨下的真是讨厌,竟将人的心都下潮了。
兰溪回到正房时,已过了五更,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耿熙吾没有回来,秦妈妈和枕月她们却是已经听得了风声,都穿戴整齐候在花厅里,无一例外。
见得兰溪进来,秦妈妈神色凝重地上前扶住她,“老奴听说……”
兰溪点了点头,满面的疲色与无奈,“薛妈妈怕是没有心情,妈妈多担待着些,该预备的,都预备起来吧!总归要好好操持,不能让他走得太冷清了。”
秦妈妈神色也是哀戚,自然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垂下头去想着,这人啊,当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这谁能料到呢?今早出门时还好好的人,这一转眼的工夫,说没就没了。
那白发人送黑发人,薛妈妈还不知要心痛成什么样呢!
枕月见兰溪面有倦色,连忙上前将她扶坐到软榻上,兰溪抬眼看她,想起另外一桩,凤目一黯,“流烟那里怕是也不好过,你们素日里最是要好,这个时候,你多陪陪她,也多开导开导她。”兰溪怎么也没想到,流烟会摊上这么一桩事,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种种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兰溪只觉得头闷闷地痛了起来,被秦妈妈她们七手八脚扶到了床上,也顾不得洗漱了,总觉得头脑已经浸在了迷雾中,很快就可以睡着。却发现原来出了事,要睡着却又哪里那么容易,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待得天刚蒙蒙亮,她也是睡不下去了,起身来,值夜的芳草连忙撩起帐子,问她可是要水。
兰溪却是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枕畔,目光黯了黯,她知道,他一整夜都未曾回来,她了解他,这一回,他只怕不知如何悔恨,如何自责。长风、长漠兄弟俩于他而言并不只是倚重的手下,更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就如长漠可以为他毫不犹豫就舍命一般,长漠这般为他,他却绝对做不来心安理得。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薛妈妈。
“爷呢?”沉吟了片刻,兰溪还是问了。
芳草却是早料到她会问,早就打探清楚了,“昨夜爷在后院陪着薛妈妈守了一夜,直到方才才骑马出府,应是上早朝去了。”
兰溪点了点头,让芳草伺候着起了身来,今日的事还多着呢!
耿熙吾虽是将耿长漠当成了亲兄弟,但他毕竟不是靖北侯府的爷们,所以,一大清早,薛妈妈便执意将人带回了他们一家,从前便由耿熙吾的生母赏下的宅子里。兰溪留他们不住,也能够理解薛妈妈的想法,便也不再留,只是领了人也跟着过去,亲自操办丧事。薛妈妈本欲推辞,但见兰溪诚心诚意,却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这边,大家伙儿心情都很有些哀痛,默默置办着白事。那一边,紫宸殿里,朝堂之上,却也因着昨夜的这一桩事,闹翻了天。
“冯季昌,天子脚下,皇城根里,居然发生了刺杀朝廷命官之事,你这个京兆尹,是怎么当的?”今日早朝,这桩事便被捅到了圣上跟前,虽然死的只是耿熙吾的一个护卫,他本人并无什么损伤,但圣上还是震怒了。
“扑通”一声,被点了名的京兆尹连忙跪下,却是以额抵地,不敢辩驳一词。
满殿的文武大臣都看出今日圣上是动了真怒,谁都不敢吭声。
圣上一看,这怒却也没有半分减弱,只是却是不怒反笑道,“这个时候哑巴了?这京畿重地都让那些个不肖份子猖狂,日后朕是不是也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微臣惶恐。”跪伏在地的京兆尹已是连忙以头抢地。
“圣上……”此时,总算有人发话了,却是皇上的叔父,在这朝中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和郡王,和郡王侧跨一步,道,“耿大人刚出衙门便遇袭,微臣心下也实在难安。如圣上所言,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这样的事情断然不可姑息,自然应该严查。这京兆尹虽有疏忽懈怠,但却并无大过,他在京兆府中多年,想必对京中形势最为了解,倒不若让他戴罪立功,责令京兆府衙门与五城兵马司一道严查此事,并且加强京畿防卫,借此也算肃清一番,相信定然会让那些不法之徒心生忌惮。”
圣上听得点头,但却是斜眼睨向伏跪在地的京兆尹,道,“和郡王所奏,你可有异议?”
“不敢有异议,臣定当竭尽全力,戴罪立功。”
圣上脸上怒色这才稍缓,目光挪向耿熙吾时,放柔了些许,带着安抚道,“此事便交由他们去查,耿卿只管安心。”
耿熙吾自然拱手应是,至于能不能安心,却是他的事了。
早朝一散,从紫宸殿出来,本有不少人想与耿熙吾寒暄,但见早前三两位大人唏嘘间难免提到昨夜之事,这位年轻的靖北侯世子本就黑沉的脸色更是成了千年寒冰,浑身辐射出冷冷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这那些个原本还打着主意上前表一番关切的人就都纷纷打消了念头,裹足不前了。耿熙吾这才得以脱身,从宫门出来,便是一刻没有耽搁地翻身上了马,打马而去。
要置办一桩白事,事情不少,兰溪虽不若事事亲力亲为,但光是一会儿打发这个去做这个,一会儿买了东西的来回话,也够她忙的了,一早上,都忙得脚不沾地。
薛妈妈家的院子并不大,两进的院子,灵堂就设在第一进的正房之中,秦妈妈说灵堂里的烟气大,坚持不让她进去。
耿熙吾来时,兰溪正站在院子里跟底下的人交代事情,一抬起眼来,便瞧见他大踏步进了门来。
………………………………
第六百三十四章 遗憾
兰溪知他心情定然不好,果然,一抬头,便瞧见不过一夜的工夫,他便好似沧桑了些许。
兰溪一时驻足不前,耿熙吾一眼瞧见她,步子微顿,然后却是大踏步朝着她过来,一伸手,便将她的手握住了,却是一蹙眉,嗓音低哑地道,“手怎么这么凉?你也不多穿些,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好?”
兰溪心里一暖,微微笑道,“哪里就凉了?分明是夫君自个儿的手太热了。”
听她这么说,耿熙吾蹙了一下眉心,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抬起头来,望了望前面白绫低垂的灵堂,眸光缓缓黯了下来。
“进去看看吧?”兰溪低声道。
耿熙吾低垂下眼,还不及多说什么,门外车马响,夫妻二人回头望去,却见着靖北侯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神色肃穆。
靖北侯竟是亲自来了,不只来了,进得灵堂,还亲自拿了三炷香,三鞠躬,一丝不苟。末了,望着香烟缭绕后的灵位,沉声道了一句,“尽忠护主,不愧男儿。我耿家,永远记你的恩。”话未落,边上已有人嘤嘤啜泣,不是别人,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夕之间,头发就白了大半的薛妈妈。
边上,一身白,双生子中剩下的那一个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母亲,咬着牙,忍着泪,见着靖北侯恭敬地朝着他们一鞠躬,他也是端端正正,结结实实地将头叩了下去,以额抵地,沉声回道,“护得爷周全,死得其所。”
靖北侯进了灵堂,耿熙吾夫妻俩自然没有留在外面的道理,耿熙吾的目光透过袅袅香烟望着摆放的棺木,眼神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兰溪一抬眼,瞧见案上供奉的排位,先是一愣,继而一惊,凤目圆睁,拉扯了一下耿熙吾的衣袖,让他也看了过去。
那排位之上耿长风三字赫然在现,兰溪心中又惊又疑,莫不是昨夜长庆说错了,或是她听错了?一边想着,兰溪一边往跪地那人望去,逝去的到底是哪一个,留下的,又是哪一个?
耿熙吾目光幽幽而复杂,落在地上那人身上许久,许久之后,叹息一声,无奈道,“他若觉得如此能心里好过些,那便……随他去吧!”
兰溪目光微闪,恍然明白了些什么,惊疑过后,继而叹息,何苦?
“你们放心,人,总不能白死了。”末了,靖北侯却低声道了这么一句,语调很轻,却是掷地有声。
耿熙吾要守灵,无论薛妈妈怎么赶也不走,兰溪本也打算留下来,但谁知自己不争气,昨夜一宿未睡,一起身时,头重脚轻,险些栽倒,唬得耿熙吾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让人送她回府。怕她一会儿又逞强过来,薛妈妈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请她回去看顾一下流烟,兰溪推却不得,只得坐上了马车。
兰溪心里也是着实惦记着流烟,一回了府,便是直直朝着流烟的房间而去,一开门,却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被她派来开导流烟的枕月哭得稀里哗啦,反倒是流烟,抱膝坐在床上,一头发丝散乱地披在肩上,原本圆润的鹅蛋脸,因着前几日的心事,便已有些消瘦,经了昨夜,更是尖了下巴,脸色白苍,眼神空洞,被一头青丝笼着周身,反倒更显出了两分荏弱。但她就只是那样愣愣的、木木的坐在那儿,让人看着便觉得鼻酸。
也莫怪一贯沉稳的枕月竟是哭成了那般,虽然兰溪还是觉得稍显夸张了些。叹了一声,兰溪将手帕递了过去,无奈道,“算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枕月踌躇了片刻,还是吸着鼻子出去了,并带上了门。兰溪这才望向床上的流烟,“你这副样子,是哀莫大于心死了?莫不是想要跟着去了不成?”这话里却是不乏激将,流烟的性子虽是刚烈,前世她会为了护住贞洁,一死以证清白,但同样的,她却不是软弱的,一经挫折便会轻言生死之人,虽然,兰溪也知,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挫折,但逝者已矣,流烟之于她,便一如耿长风兄弟二人之于耿熙吾,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流烟就这般沉浸在苦痛中,走不出来。
兰溪的声音总算换得了流烟的些许反应,她目光轻闪后,道,“姑娘放心。他到死也要我好好活着,我这条命,自然不敢轻易舍掉。我只是有些后悔……你说,若我早些答应他的求亲,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得那么遗憾了?”流烟的眼里终究是有了泪花,不再若方才那般不动不笑不言语,恍若木偶一般木呆呆的让人看着心酸了。
兰溪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顺着流烟的发,明明,流烟还要比她长着几岁,但这些年来,她却沉稳的好似更像一个姐姐,让流烟心里除了信服,更多的,还有依赖。
被兰溪这般安抚着,流烟才觉得自己心里的闷痛寻得了一个抒解的口子,眼泪,滚滚地落了下来。
兰溪目光微黯,“哭吧!想哭便哭,哭出来,这心里好歹好受些。”
“姑娘,我好后悔呀!我明明已经决定了,会嫁给他,我为什么,就不早些告诉他呢?他为什么不问?他若是问了。我会答应的,哪怕他死了,哪怕要我为他守着望门寡,我也会答应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不问呢?他只是到死也只让我照顾好自己,吃好睡好,开开心心的……”流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兰溪眼里微潮,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由着她尽情地宣泄。兰溪想着,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如同影子一般的男子是果真将流烟看进了眼里,放进了心底,这般珍视着,不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又哪里舍得她守寡,孤身一人?若是可以,他怕也是希望着自己能够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吃好睡好,让她每一日都开开心心的,可是老天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哭过了一回,流烟好歹是从昨夜到现在,终究是合了眼。
兰溪也是一身疲惫回了房,倒头直睡到第二日清晨,问起流烟时,才知她清早便换了身素衣,往灵堂去了。
兰溪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叹息了一声,“这样也好。”兰溪恍然懂了,早前耿熙吾那一句,若是这样能让她好过些,那便由着她吧!
………………………………
第六百三十五章 私语
停灵三日,这一日,是找先生看好的日子和时辰,清晨飘起细雨时,耿熙吾亲自抬棺,送了人上山。靖北侯特地开恩,墓地就选在了耿家的祖坟坟地之中,可谓殊荣。不过,兰溪想着,这再大的殊荣又如何?人已不在,万事皆空,留下的,不过只是给生者无尽的伤痛与怀念罢了。不过,他们能做的,似乎除了这些,也没有其他了。
双手合十,兰溪虔诚地祈念,愿逝者早登极乐,愿生者一世安康。
回了府,兰溪望着耿熙吾瘦了一圈儿的脸,将心疼悄悄压在眸底,抬手为他解着身上的素衣。成亲半年,她如今为他更衣,手法已是比新婚时不知熟稔了多少倍,但今日,却还是将动作放得轻了又轻,小心了又小心。也不知几日未睡了,他的脸色憔悴疲惫至极,眼下的黑影触目惊心,兰溪的鼻子便觉有些酸,低下头,咬了唇,生生忍住,但抓在他衣襟上的手,却是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她颤抖的手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包裹,下一瞬,她便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在这熟悉温暖,让她安定的气息里,不自觉地,她就是莫名软弱了,眼里的泪滚滚地淌下。
“阿卿……”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耿熙吾的黑眸一片暗沉,连带着嗓音也沙哑了好些。“世事无常,生死不过就是一线间。此番,若非长漠舍身护我,或许,我当真便……”
剩下的话,被一只温软的小手堵住,他垂眼,看着她盈着泪的一双凤眼,心痛如绞。“所以,我感激他,打心眼儿里的感激他,他就是我们的兄弟,亲兄弟。往后,我会敬薛妈妈为母,视长风为兄,守望相助。可夫君……你的命比我们都重,你身上背负着不只长漠一人的性命,他们舍命为你,你便要代他们一道,好好地活。”
四目相对,耿熙吾眸中也闪烁着泪光,一抬手,他将她重新拉入怀中,牢牢抱住,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两人便这般拥在一起,过了许久。待得两人的心情都平复了一些,耿熙吾这才低声道,“过几日,我要为兆阳郡主送嫁江陵。”
兆阳郡主断了对耿熙吾的痴念之后回了北边儿,却不想在路上因缘际会觅得了一段佳缘,是江陵望族白家的一位公子。因着圣上要对堂侄女表一番心意,便在送嫁队伍南下时,特意让他们滞留了几日,而后又为兆阳郡主添置了一些嫁妆,再遣一队人马亲自护送兆阳郡主南下江陵,以示恩典。而众人都知,兆阳郡主与耿熙吾渊源颇深,虽最后兆阳郡主嫁他不得,但两人还有同袍之谊,当日,兆阳郡主离京前,还与耿熙吾大醉过一场,扬言从今往后,要视耿熙吾为兄。而此回兆阳郡主觅得佳婿,由耿熙吾送嫁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兰溪却是眉心一蹙,从他怀里退开,凤目灼灼望他,“你想借机去探平城?”江陵离平城本就不远,又是为兆阳郡主送嫁,要她为他打个掩护,再简单不过。而耿长漠的死让他心中的愤怒无法宣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可能不抓住。
耿熙吾从未想过能够瞒住她,当下便也爽快地承认道,“是!”
他说得轻巧而坚决,兰溪听着,却不知为何,眼里方停的泪又涌了出来,眨眼便决了堤。
兰溪其实算不上一个爱哭的人,至少比之那些将眼泪当成了利器的女子,要好得多。但正因为如此,她的眼泪在耿熙吾看来才愈发的金贵。一看她哭了,耿熙吾心里一揪,忙道,“怎么哭了?快……快别哭了!”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抬起衣袖给她擦起泪来。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还真令人发噱,可兰溪此时却笑不出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这心里莫名的委屈,委屈得紧,眼里的泪想止也止不住。“我知道,我拦你不住。”
这些日子,他查的,无非就是平王与傅家的事,转眼,他就被人刺杀。由不得他不往那儿想,这个时候,他只怕是恨透了平王,甚至是傅家,瞌睡遇枕头,这么好的机会,他必然不会放弃。
可她实在心下难安。平王这般肆无忌惮,尚在京中便敢对他下杀手,何况是他出了京,那平王不是更无所顾忌了?二来,为兆阳郡主送嫁必然是圣上的旨意,他若偷偷潜去平城,被平王察觉,即便从他手下逃脱,但若是平王抓住了蛛丝马迹,反过来参他一本,光是不遵旨意,擅离职守这个罪名也够他吃一壶的了,兰溪如何能放得下心来?这么一想,她眼里的泪非但没能止住,反倒是越掉越多,越淌越急了。
耿熙吾眼见她这般模样,略一思忖,这才大概猜出她心里所忧,被她哭得心都疼得揪起了,他只能认输,只能投降,没辙了似的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无奈地在她耳畔叹息道,“你放心,此事也是圣上的意思。”
兰溪一愣,恍惚明白过来。此次耿熙吾被人刺杀一事,只怕京中不少人都是心知肚明,当中便也包括了圣上。圣上对平王本就心存忌惮,这样一来,只怕更是容他不得了。只是平城地远,圣上不明情况,这才借着为兆阳郡主送嫁一事,给耿熙吾下了密旨,让他一探平城。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用担心被平王拿住把柄,反咬一口的事。
可是兰溪还是不放心。“就算这样,这一去,深入虎穴,若被他察觉,他断然留你不得。”
“阿卿,放心,上一次是我全无所备,这才让他得逞。这一回,我会小心,多带些堪用的人。我答应你,一定小心行事,绝不会鲁莽,必定全乎的回来。你就安心在府里等我便是。”
听他这么一言,兰溪便知,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遭了,但转眼,她又暗笑自己糊涂,既然是圣上的意思,又哪里容得他们愿意或是不愿意。君意比天大,这就难怪了,那皇家的人,哪一个都窥视着那个位子了。
吸吸鼻子,兰溪虽想通了这一折,但心中忧虑却没有减轻半分,仍有些怨气,转眼便报复似的将眼泪和鼻涕往他的衣襟上抹。
………………………………
第六百三十六章 约见
耿熙吾低头看着自己脏得一塌糊涂的衣襟,先是惊讶,继而便是哭笑不得。抬眼间,见兰溪虽是还红肿着双眼,但好歹是终于不哭了,不由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玲珑挺翘的鼻尖,笑道,“这下可舒心了?”
兰溪没有应声,她这颗心在他去这一趟,又平安归来之前,怕是都得一直悬着了。何谈舒心?刻意没有做声,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兰溪转而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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