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旧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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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宜听后笑了笑，说道：“是吗……那就算是吧。”

　　　　太后皱了皱眉，说道：“赵氏，你要好自为之。”

　　　　赵长宜向太后福身一礼，说道：“妾谨记太后教诲。若没有别的事，那妾先告退了。”

　　　　太后道：“你退下吧。”

　　　　一直看着赵长宜退到门外，太后才又对无忧说道：“你去宣丞相来见我。”

　　　　“是。”

　　　　赵长宜退出临华殿，这时候她会在临华殿的丹樨上站一会儿。因为从这里可以望见凤仪宫。她的永忆就在凤仪宫啊……

　　　　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去凤仪宫看过她。赵长宜害怕自己去看过她一眼后，就会舍不得离开。她必须狠下心来。

　　　　“永忆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娘现在只能单独留你在那里。你不要怪娘。”

　　　　赵长宜握紧了双手，大步离开了长乐宫。她只得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正在雍京甚嚣尘上。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

　　　　时间对林拭眉来说同样宝贵，她自觉先已经取得了霍金宵的信任，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一天晚上，月色晦暗。已是秋末，万物寂寥。连虫鸣鸟叫也都不曾听见。却见那假山后面隐隐有些烛火之光。

　　　　霍金宵皱着眉，对常春道：“你去看看，是谁在那里。”

　　　　常春领命去了，不多时带着林拭眉走了来。林拭眉对霍金宵行了礼。然而霍金宵却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来。

　　　　霍金宵问道：“林淑媛方才在那里做什么？”

　　　　林拭眉一阵欲言又止。霍金宵心头越发起疑。

　　　　这时候常春走到霍金宵身旁，从袖子里露出半个人偶来。霍金宵一瞧，脸色一变，立刻说道：“这是——”声音戛然而止，霍金宵看了看林拭眉，又看了看常春。然后冷声对林拭眉道：“随我回凤仪宫！”

　　　　站在椒房殿中，林拭眉看样子似乎已经快哭了。

　　　　那个人偶被霍金宵拿在手中，人偶的正面写着赵长宜的名字，上面几根细针在烛光下反射出妖艳的光泽。

　　　　霍金宵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拭眉‘噗通’一下跪下，说道：“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心。妾也是，也是实在没办法……妾真是恨透了赵长宜，她当初不过是妾身边的一个奴婢，是妾好心把她救出了浣衣局。想不到她竟然**陛下，如今一跃成了婕妤。”

　　　　霍金宵冷哼一声，将那人偶扔到林拭眉脚边，问道：“你有事如何得知这等阴毒的法子的？”

　　　　“这，这……”

　　　　“在本宫面前，你还要这样支支吾吾的吗？”

　　　　“妾不敢……妾也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说是这样可以咒死人。还有一种也可以让人回心转意。”林拭眉这里说得语调模糊，接着又高声道：“娘娘开恩拿，妾，妾再也不敢了。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霍金宵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她起身走到林拭眉跟前，说道：“让人回心转意？还有这样的东西？”

　　　　林拭眉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

　　　　林拭眉左右看了看，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似地。她略撑起身子，对霍金宵道：“不过风险太大了。奴婢诅咒赵长宜，在御花园里找对位置便可行。但若是要让人回心转意，非得将人偶放在身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方才有效……”

　　　　林拭眉仔细地盯着霍金宵的神色，其实当霍金宵走下来问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霍金宵已经动心了。面对着秦桓的冷漠，面对着赵氏姐弟的崛起，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听到林拭眉的话，霍金宵脸上有明显的迟疑。但过了片刻后，她还是问道：“那究竟要怎么做？”

　　　　林拭眉诡秘一笑，此刻竟自己站起身来，附在霍金宵耳边，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遍。

　　　　霍金宵满腹心思在别处，竟也没有怪罪林拭眉。

　　　　末了林拭眉又问道：“娘娘是想要用这个术吗？”

　　　　霍金宵斜睨林拭眉，说道：“你说呢？”

　　　　林拭眉道：“若是娘娘打算做的话，妾当助娘娘一臂之力。”

　　　　闻言霍金宵挑眉打量了林拭眉一番，心里头这才相信了林拭眉的话。若林拭眉推脱不帮她的话，霍金宵必然是要怀疑的。但现在林拭眉也涉事其中，霍金宵自然也就再无疑虑。

　　　　如今就算把赵长宜的女儿拿捏在手中又如何，陛下还是不来凤仪宫。而赵长宜竟然也狠心，请了旨意说什么身体不适，让陛下免了她来凤仪宫请安。自己竟然连奚落她的机会都找不到，还要白白替她养孩子！

　　　　霍金宵道：“那你速速准备，越早越好。至于……”霍金宵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个人偶，她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人偶的头，说道：“你拿回去吧。”

　　　　林拭眉道：“是。妾这就回去准备，多则三日，少则一日。娘娘便等妾的好消息吧。”

　　　　霍金宵点了点头，示意林拭眉可以离开了。

　　　　林拭眉出了凤仪宫，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就要开始了呢……赵长宜你今日得**又如何，这天下都要易主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夜已深沉，在夜色的掩护下，这深宫之中便有衍生出了无数的阴谋。

　　　　隆泰元年，冬。

　　　　太后身体每况愈下，以至药石无灵。赵长宜等后妃轮流在长乐宫侍奉，秦桓每日下朝也都要来亲自看望。人人都知道，太后的日子不多了。

　　　　这一日太后仿佛清醒了一些，她命无忧替她穿戴整齐，并宣陛下和丞相来长乐宫。

　　　　无忧一面为太后梳头，一面暗自拭泪。

　　　　太后道：“哭什么？”

　　　　无忧哽咽无言，此刻太后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太后道：“我这一生享尽人间富贵，值了。别哭了，你这眼泪，还是留着我死了以后再流吧。”

　　　　无忧连忙说道：“太后这是什么话，太后千秋万岁……”

　　　　“好了好了，我都不伤心。你快把眼泪擦擦，扶我出去。今日我还要替陛下，替上官家，了一桩事。这件事一了，我也就能走得安心了。”

　　　　无忧只得勉强收住眼泪，好生替太后梳完头，然后扶着太后出了寝殿，来到了临华殿。

　　　　那天临华殿中太后究竟对秦桓和上官维扬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是在这之后三天，太后便驾鹤西去。而后，上官维扬以忧伤过度为由，请辞去丞相之职。秦桓允。

　　　　太后辞世，丞相辞官。上官家是这一变故，让雍京城一下子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只有华阳长公主府，在这国丧之中，依旧传来丝竹之声，还伴着某种狂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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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以我之姓，冠尔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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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泰二年，夏。

　　　　御史台弹劾华阳长公主卖官鬻爵，秦姝玉命人将御史台御史丰一南殴打致残。秦桓震怒，下旨申斥华阳长公主，令其在家禁足反省一月。又及，削其近半封地。

　　　　秦姝玉大惊，连夜入宫求见。秦桓避而不见。秦姝玉转而求见赵长宜。

　　　　“长宜，这一次你可要帮帮我。”

　　　　赵长宜摇着团扇，笑了笑，说道：“丰一南是正经的朝廷命官，长公主这样做，实在也是有些……”

　　　　秦姝玉皱眉道：“你就说肯不肯帮忙吧，你莫要忘记了，你和赵长青都是我府里出来的人。”

　　　　秦姝玉不提此节便罢，提及此事，赵长宜便也脸色一沉。

　　　　“太后辞世，长公主却还死丝竹管弦不停。陛下对你早已不满。长公主可知道，上官丞相是主动辞官的。”

　　　　秦姝玉冷笑道：“太后既然已去，上官维扬辞官也好颐养天年，否则陛下迟早要办了他们上官家。”

　　　　赵长宜一哂，说道：“你以为上官一族，真的只是依靠太后吗？若非太后命上官维扬主动辞官，陛下不知还要费多少力气才能重掌实权。陛下要改革吏治，要行新法。正是要任人唯贤。可长公主却做了什么？我劝长公主还是回去吧。这件事长宜帮不了长公主。长公主也确实应该自省一番才是。”

　　　　“你……”秦姝玉豁然起身，“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指责我。”

　　　　赵长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乃是大燕后宫正二品婕妤，我是什么身份，长公主难道不知道！”赵长宜眼色一转，对唐如之道：“送客。”

　　　　秦姝玉怒道：“不必！赵长宜，你敢这样对我，咱们走着瞧！”

　　　　秦姝玉走后，赵长宜将扇子拍在桌上，说道：“秦姝玉现在未免也太张狂了。”

　　　　唐如之等人均不敢多言。

　　　　苦夏之中，前朝的改革正是如火如荼，而后宫中却像是一潭死水。让每个人都感到烦闷异常。

　　　　直到那一只手，掀起惊天波澜。

　　　　六月中旬，贺知君告发皇后在宫中施行巫蛊，谋害陛下。

　　　　前朝后宫，均为之震动。秦桓以雷霆手段，迅速将霍金宵软禁，并拘拿了大将军霍毅。

　　　　其时，雍京近郊军队异动。秦桓着赵长青带领所训亲兵前往镇压。次日便定下霍氏谋反之罪。

　　　　“霍家哄然倒台，雍京必定大乱。”秦肃负手对马学海道，“我们的机会来了。之前太后临死还送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秦桓，让他手里有了些筹码，我们不能等他做大。”

　　　　马学海点头道：“不错。之前军中已有异动。霍家在军中经营良久，秦桓想要顺利接手，军中之事，并不容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那个赵长青，和他所带的队伍。那支队伍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之前竟然从未听说。”

　　　　秦肃闻言也皱起了眉头，“看来秦桓也给自己留了些底牌。不过想来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若非因为霍家，我们还不知道他训练了那样一只军队。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通知下去吧，准备行动。”

　　　　秦肃未免将秦桓看低了，最后的底牌吗？

　　　　是，赵长青以及藏在玉水行宫的秘密训练的军队，确实是秦桓最后的底牌。但他还在秦肃身边放了一枚棋子。

　　　　棋子的作用并不像军队那样，但只要用对了地方，同样威力巨大。

　　　　就在秦肃做着美梦，开始调度梁州军队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抓住。被自己的弟弟抓住。

　　　　秦肃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秦穆递来的茶，然后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竟然是赵长宜。

　　　　那时候任何词也形容不了秦肃内心的惊讶。

　　　　赵长宜先开口说道：“世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秦肃不可置信地说道：“赵长宜……你……我，这是……”他慌忙四顾。只见四下无光，竟不知白天黑夜。离他三尺远的墙上点着一盏油灯。借着灯光看出这是一间牢室。

　　　　秦肃坐在一张椅子上，虽然手脚并未被绑住，但却一丝力气也用不上。他看着赵长宜，问道：“这是哪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赵长宜道：“世子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

　　　　秦肃目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说道：“这里是雍京？”

　　　　赵长宜笑道：“世子果然聪明……秦穆给你的茶好喝吗？”

　　　　“秦穆……是他c死！”

　　　　“该死的是你吧？”

　　　　“秦桓呢，叫秦桓来！”

　　　　赵长宜道：“陛下此刻还有事未曾处理完，之后你会见到他的。至于现在……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给你什么交代？”

　　　　“或许我该换个方式来说……不是给我，而是给赵家一个交代！”

　　　　秦肃看着赵长宜，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太好骗……”

　　　　赵长宜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秦肃盯着赵长宜，你见过毒蛇笑吗？若毒蛇会笑的话，一定就是秦肃现在的模样。

　　　　“赵长宜，赵长宜……你以为你真的是赵华的女儿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我爹在路边随便捡回来的孩子。谁知道你是姓赵还是姓周。”

　　　　赵长宜顿在那里，双目大睁。

　　　　秦肃依旧发笑，“赵长宜啊赵长宜，你是彻底，彻底地被我梁王府利用了……可笑你竟然还以为自己的赵华的女儿。可笑啊可笑……”

　　　　赵长宜颤声说道：“不，你说的不是真的！”

　　　　秦肃道：“这个时候了，我还有必要骗你吗？”看着赵长宜眼中的痛苦之色，秦肃感到一阵快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却又无能为力地跌回椅子上。

　　　　“不，不！”赵长宜再也受不了，大叫着跑了出去。

　　　　在她身后，传来秦肃阴沉的笑声。

　　　　“笑够了吗？”秦桓的声音冷淡如冰雪，他在门口不知已站了多久。放在赵长宜跑出去，竟然不曾看见他。

　　　　秦肃看着秦桓，收敛了那夸张的笑声，他与秦桓对视了片刻，说道：“成王败寇而已……我只想知道，我是为何败的。”

　　　　秦桓搬了把椅子在秦肃对面坐下，暗中交锋的对手，这一刻终于正面相对。

　　　　“你真的不知道吗？”

　　　　秦肃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败了。”

　　　　秦桓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我只知道，是秦穆给我下了药。可是秦穆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从你来雍京的时候。”

　　　　秦肃皱眉道：“可是你凭什么让他为你效力。要知道，我若是胜了，他便可封王。可现在他得到什么？”

　　　　秦桓道：“他得到了谢雪瑶。”

　　　　“什么！”秦肃高声叫道。

　　　　秦桓道：“你知道你最可悲的地方是什么吗？你从来都只算计事，而不关心人。若真的要说你为何失败……大约从你们送赵长宜来雍京，就已经失败了。经过霍家的事，朕也算明白，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秦肃还沉浸在关于谢雪瑶的震惊当中，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问道：“霍家的事？”

　　　　“你应该知道是贺家的人揭发了霍金宵。”

　　　　“不错，这原本应该是林拭眉做的事。”

　　　　“是啊，你千算万算。可你也想不到贺家的人会这样做吧？”

　　　　“贺家和霍家不是联姻吗？”

　　　　秦桓道：“朕说过了，你不关心人。人的情感有时候会支配我们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贺家确实和霍家结亲了，但在那之前，贺家有人差一点就会成为我的长嫂。”

　　　　“长嫂？”秦肃回忆了一下，突然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你是说贺家的人曾经和废太子秦昭有关系？”

　　　　秦桓点了点头。贺知君心里的那个人，正是他的长兄秦昭。而秦昭的死，可以说是霍毅一手造成的。

　　　　秦肃忽然痴痴而笑，“不错，这些人都太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去关心她们？我为什么要去关心她们……哈哈哈哈哈……不过你也还是被我骗了，赵长宜根本就不是赵家的人。”

　　　　秦桓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看着的只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我不是你，我爱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头衔。”

　　　　秦桓站起身来俯视着秦肃，“朕想，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朕会把你转交廷尉衙门。你去廷尉府，再好好交代吧。”

　　　　“你直接杀了我吧！”

　　　　秦桓道：“那样太便宜你了……”

　　　　秦桓走出了这座设在皇宫中的隐秘牢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问明赵长宜下落，便直奔霁月殿。

　　　　秦桓心中担忧，不知赵长宜现在会是怎样的崩溃。她若不是赵家的人，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她的世界的根基，便都被毁掉了。

　　　　然而秦桓到霁月殿时，并没有看见赵长宜大喊大叫的模样。赵长宜只是静静地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秦永忆正在一旁的小**上熟睡。自从霍金宵被废，孩子就回到了赵长宜身边。

　　　　秦桓走到赵长宜身后，将手轻轻地放在赵长宜的肩膀上。但是在他开口以前，赵长宜便抢先说道：“如果我不是赵家的女儿，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就都没有意义了？”

　　　　秦桓道：“无论你是不是赵家的女儿，你都是朕最爱的女人。”

　　　　赵长宜看在镜子里的秦桓，微微笑了笑。然后又看向睡地正香的女儿。她伸手握住秦桓的手，说道：“我知道的。我姓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我知道，我就是我。我是陛下最爱的人，我是永忆的母亲。”

　　　　秦桓环抱住赵长宜，说道：“谁说你姓什么无关紧要。长宜，你当以我之姓，冠尔之名。你绝不是无名无姓之人。”

　　　　以我之姓，冠尔之名……

　　　　赵长宜微笑着流下眼泪，依偎在秦桓怀中。

　　　　说：

　　　　完。

　　　　感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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