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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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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衣,我们谈一谈。”他虽松手,一个错身又拦在她的面前,长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绿衣往左,他往左,绿衣往右,他又往右。绿衣一瞪眼,两手叉在腰上,望着他:“你拦着我干什么?这条道是不许我走还是怎么的?”

    刘病已凝见她一脸怒意冷意,好言说道:“我只是想和她谈一谈。”

    李绿衣将脖子一昂,分外不屑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我和你又不熟的。你是生人,不是熟人。”

    她一本正经,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来,令刘病已想起两人在宫中碰面,她一脸奇怪的问他“生人是什么,熟人是烤熟了的人吗”。心中一阵唏嘘。他让开身,垂下眼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逼你。也罢了,你我确实没有什么可谈的。”

    他这样随便就放行,就像他先前那般没有缘由的就疏离了她,就将她丢到一旁般,绿衣心中登时不满不愿、怒急、气急,皆皆涌了上来。她反过来拦住要走的刘病已,口气极冲道:“不许你走!谁许你走了!你给我站住!”

    刘病已抬眼看她,那眼中尽是包容退让,倒显得她是多么的无理取闹。这一日日,这一天天的怨怒、委屈、不甘,像潮水一般,借着这个缺口都涌了上来。绿衣上前就在他身上锤了一拳,她手劲重,又是照着刘病已的心口,这么一记,刘病已也险些往后退了一步。

    她骂:“你是什么人?谁给的你本事,让你想怎么对人就怎么对人?你把朋友当成什么了?随便耍着玩的小玩意儿?刘病已,你是皇曾孙,我李绿衣也不是路边随你捡了耍着玩的小奴婢!你敢这么对我,你要付出代价的!”

    她这样破口大骂,刘病已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还冲着她微微露出笑来。等着她一口气骂完,末了才说:“该这样才好,疾风骤雨,痛快爽利。依着自己,别闷着自己,这才是你。”

    绿衣一通火气竟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垛上,不但没有回响,还吃了她使出的力气。李绿衣顿时胸闷异常,握拳在侧,恨得十根手指握得极紧,发出嘎达嘎达的脆响来。

    她瞪着刘病已的眼睛里也喷出火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嘴咬了他的脖子,喝了他的血一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心里气急恨极,却还有隐隐的期盼与不安搅合折磨着她。

    刘病已望着她的眼睛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手抬起,绿衣以为下一刻他就要抚上她的脸颊,他却生生止住了动作,往后,收了回去。怜悯又无奈的叹息道:“我总担心你憋在心里闷出病来,眼下好了,你肯发泄出来,不久便会好了。”

    “听闻你要离开长安,”他缓缓的说,“届时我不能送你,祝你一路平安。”

    他说完就要走,李绿衣一急,拽住他的衣袖就问:“你说清楚!你说清楚!这一回别想这样糊里糊涂的打发掉我!”

    刘病已未回头,绿衣只能看到他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他说:“我已请张大人替我向许府提亲,你许是赶不上了,我便不喊你了。”

    绿衣脑中“嗡”的一声,手指不自禁松开。她呆呆的望着刘病已的侧脸,想要问他一声“为什么”,那三个字却像是三根鱼刺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害她急得眼中泪水直打转,却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她自发哑冒烟的嗓子眼逸出那三个字,恍惚的眼前聚焦回神,哪里还有刘病已的影子?她就像做了一场梦,糊里糊涂睡了过去,一个激灵醒来却空空如也,连一簇能回味的空气也抓不住。

    她恍恍的,不知是自己搞错了,还是糊涂了。“啪嗒”一声响,她低头醒神,掌心里揣着的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刘病已还给她的荷包掉到地上,里面金晃晃的一片与那夹在其中的发簪,晃得她眼睛发疼,顿时流下泪来。
………………………………

五、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20)

    这几日的长安城里很热闹。在汉当了多年质子的楼兰王子尉屠耆受大汉天子之命,回楼兰继承王位,汉室赠了他钱币无数,绫罗绸缎万匹,更赐了汉室女子予他。再者范明友将军出师得利,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城中人人皆是欢欣雀跃。似见到了从前的大汉雄风,汉室辉煌。

    李绿衣没有与尉屠耆的队伍一起离开,她收拾了行李,就在这两日走。

    那日阿穆达回来,除了将手串还给她,只替尉屠耆带了一句话给她,尉屠耆说,妲雅心甘情愿死得其所,他会带妲雅回去,永不离弃。妲雅的死果然内藏阴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绿衣无心再查,既是妲雅自己选的,她若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还要坏了妲雅的一番牺牲。她终究妥协在这揣测里了。

    她很沉默,这几日都是。虽在苏武,在阿穆达面前仍旧明快,可苏武与阿穆达却仍能察觉到她藏在眉宇之后的愁绪。她的喜怒哀乐太容易追查,阿穆达也想过要去找那刘病已算账,苏武却拦住他,只一句“离别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生将阿穆达阻拦了。阿穆达想带她回去,比任何人都想,苏武是知道的。

    将最后一件行李装上马车,明日就将出发。长安长安,长别久安。苏武望着头发微乱的李绿衣,笑道:“绿衣,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此番来长安,还未与苏翁对饮过,不如今日陪苏翁喝上两杯如何?”

    绿衣捋了额前乱发,扭头朝阿穆达望了一眼,阿穆达摇头:“我没说过。”

    苏武笑了:“尉屠耆走前来与我告辞,我方知你竟瞒着我偷偷饮酒了。”

    绿衣听到“尉屠耆”三个字,皱了皱眉头,她抬眼冲苏武笑:“我可以喝酒了苏翁!来长安之前,阿爹和五哥还给我践行了!”

    苏武点头,叹了一声:“好。这回让苏翁替你践行。愿你一路平安顺利。”

    绿衣蓦的眼眶,连连点头,她冲阿穆达说:“一会儿你也喝上两杯,苏翁的酒,都是好酒。”

    三个人互相看了对方,竟发现彼此都有点眼眶发热,阿穆达颌首,走到一旁示意驾车的人将马赶回马厩里去,与绿衣苏武饶回到前面去。

    这个季节的天已经有点冷了,今早还出了霜冻,已是要入冬的时节。屋子里已经用了炭盆,烧得热热的,一走进去只觉舒坦极了。

    窗边花盆里开着一朵水仙,看起来楚楚可怜,分外动人。绿衣定睛看着那一枝清白可怜的花骨朵,好一会儿没有眨眼。

    “来,小绿衣,坐下来。”苏武吩咐左右,将吃食等纷纷摆上,又将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那酒是年份越长,味道越香的,家仆一打开,香气顿时逃窜出来,溢满整间屋子。李绿衣鼻尖动了动,深嗅几口,下一瞬,眼眶发红。她忙提了口气冲着苏武说道:“苏翁,我闻出来了,这是有五六年的好酒呢!”

    苏武笑道:“你的鼻子倒是尖。”一边伸手去拿过坛子,一边叹息着摇头:“这是我回汉那年存下的,一晃,竟是这么多年了。”

    绿衣敛下眉来,默默的坐下,接了苏武递过来的酒一下子喝干了:“我也这么大了。也知道苏翁和婶婶的烦恼了”

    苏武在匈奴时娶了妻子,生有子女。回汉时,匈奴王只肯放他一人归去。他的妻儿便都留在了匈奴。绿衣那时是看着苏武妻子如何肝肠寸断,日日垂泪的。彼时她不懂,虽觉得苏武离开他们归汉心中感伤,可也觉得苏武妻子那样伤心实在有点匪夷所思。现下她已明白,苏武的妻子不是因他离开归汉,是因他再也不能在身旁。

    苏武望了阿穆达一眼,阿穆达未说话,将苏武递过来的酒只管喝了。

    随后三人谈到从前时光,又讲到绿衣这段时间在长安见到的许多新鲜玩意儿。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半高挂。

    看着时间差不多,苏武就让李绿衣和阿穆达各自回房去睡觉,明天一早起来还要赶路。三个人又说了几句,无非是离别感伤,一路平安之类的话。

    绿衣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从前的睡眠一向很好,她的五哥总笑话她像是晚上跑出去偷酒喝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倒头大睡。可是现在她却睡不着,这种情况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自她受伤以来就是了。可显然,并不是受伤才令她无法安睡的。之前是因为刘病已,到如今,她心里虽然难受,可绿衣自认为不是个纠缠不清的人,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了保持距离,她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那么,今夜为何无法安睡……她翻个身,有点茫然的望着窗外悬挂在高空的半轮残月,自己也闹不明白。

    很久之后她才迷迷糊糊有点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像是有人脚步匆匆往马厩赶的声音。她喜爱马儿的,苏武给她准备的房间在东边的厢房,可是她不喜欢,偏偏就选了离马厩最近的房间。说起来,这里离奴仆们的房间最近,放在平时是绝不可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但绿衣坚持,而苏武和她又不能与寻常的住客相比,因此也就依她了。

    这会儿外面嚷嚷,似乎还能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府里似很是忙乱。绿衣本身就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头痛得厉害,她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再睡过去是不可能的了。翻来翻去,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周也挂着浓浓的乌青色。

    颇有点懒散的从床上下来,她朝着铜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孔,拿过梳子来,把头发稍稍疏离了一番,穿上衣服就开门出去了。

    恰好看到远远的有人从前面连着马厩的一条小路上跑过去,绿衣喊下那个人,将他招过来,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那人躬身回道:“宫里来话,说县官突然病重,大人心急如焚,吩咐大家伙儿准备了马车,这就要进宫去看一看。”

    “什么?”绿衣残留的几分睡虫被一下子惊跑,她抓住那人的手臂直问,“县官?汉皇帝生病了?很严重?”

    那奴仆不敢多说,只能应道:“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究竟怎么样,还得大人进宫之后才能知道。”

    “汉皇帝怎么会……。”她噤声,想到前段时间两人一道出宫时他忽然脸色发白,身体孱弱的样子,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一跳。

    她抓着那人的手臂就往马厩走:“我要去,你带路。”

    那人不敢,苏武是有皇帝令牌,可随时入宫,李绿衣却不行。绿衣拽着他走了一段,被他求来告去闹得心烦,心想这样拽着他,到最后反而是进不去。就将手一松,放了那人,假装放弃要回去继续睡觉。等那奴仆一走,她往西侧马厩去,趁着所有人都在东边,悄无声息的牵了一匹小马出来,骑着一路往汉宫方向跑。

    她身上有刘弗陵给的玉牌,照着平时,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进宫去。但今夜不同,皇帝忽然病重,太医院所有在碟的医者都被召到了未央宫,霍光特意交代,一律进宫之人都要严格审查,以免有人趁乱作怪。于是绿衣因着她长相的关系,再加上她手里的玉牌,反倒被怀疑得严重了。

    守门的护卫在一旁咬耳朵,面上不将她怎么样,说是带她进宫去面圣,实则暗下里已着人去向正在未央宫的霍光禀告。绿衣一事不知,心中焦急,跟着他们几个人在宫里兜转,口中还在不断问着汉皇帝怎么么样。

    这里到未央宫有不短的一段路程,再加上要等通传的人带回霍光的指示,这拖延的时间不免就长了点儿。绿衣一开始还全心信任的跟着他们在偌大汉宫之中走动,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她到底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说不上十分熟悉,眼熟还是能够的。一段路走了两遍以上,她发现不对劲了。

    原来叠声询问,对方没有回答也无所谓,她忽然安静下来,视线盯着脚尖,眼梢瞥着身前身后几个卫尉的影子。

    她开口问:“我刚刚给你们的那个玉牌你们怎么不还给我?难道是被皇帝拿走了吗?”

    那带着她到处乱走的卫尉起先还敷衍着与她答话,渐渐的也不搭理她,这会儿听她又问,自然没有人回答。绿衣作势一下停了脚步,她身前身后的几个人不得不也停了下来。绿衣后背往那墙边上靠,暗下里打着计较,口中不停的说:“还是你们私自拿了我的玉牌藏起来了?难道汉宫里的卫尉也喜欢偷别人的东西吗?”

    她诋毁起他们来,那走在前头的卫尉不能忍了,立即就说:“你的玉牌需送到县官那里验明正身,你跟我们走,见到了县官,县官自然还给你了。”

    绿衣眉头忽的一皱,抬手夺过近身卫尉的刀,“挡”的几下敲中他们的脑袋,趁着他们头晕目眩之际跳脱出去。口中嗤道:“你当我和你们一样蠢,县官正病着,怎么会拿了我的玉牌去验明正身!分明是你们从中耍诈!”

    她身手极其利落,又是做了准备,那匆忙之际的卫尉不是她的对手。忙唤起众人围堵她,她却不见了踪影。
………………………………

五、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21)

    一时之间宫中敲锣打鼓、嚷嚷熙熙的,好不热闹。&。。

    正在皇帝夜疾召医之际,宫里却混进了疑似刺客的人物,怎能不叫人心慌意乱,急急惶惶?

    绿衣虽一时脱逃,可黑暗之中,又是那么一大群人围追起她来,她也是东窜西逃跑得气喘吁吁。按照记忆的印象,她抹黑逃到未央宫的清凉殿,从之前所住房舍的侧首那个窗户翻进去,刚蹲下,忽听到一个声音低斥“谁”!

    她手里提着的刀刚想放下,立即又举起来横在胸前。绿衣小心翼翼,沿着窗户边往那声音处走,忽然一阵亮光晃到她的眼睛,那人衣袂被照出一大块阴影,正好盖住她蜷缩的身影。

    “是你!”

    绿衣看到那人,显得有点兴奋,丢了刀就站起来。

    上官妍的神情很冷漠,一点没有之前的孩童模样。她抿唇冷冷一笑,视线睇着她的身上:“我当外面吵吵嚷嚷是在找谁,原来是你。”

    绿衣未注意到她眼里的冷淡和敌意,立刻往上官妍的方向走过去,低声急问:“小皇后,汉皇帝怎么样?病得严不严重?”

    上官妍看她的神情更加疏冷:“严重又怎样,不严重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绿衣被她的语气神情激到,有点气恼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说话,他要是病得严重,难道你就不担心了吗?”

    “我自然担心。我是他的皇后,无论他怎么样,我都是他的皇后。”

    绿衣点点头:“对,所以你比我还要担心。那他到底怎么样?你带我去看一看,要是没什么要紧,只是他们胡乱传的,我这就出宫去了。”

    上官妍听到她说话,疏离的视线这才落到她身上,生出一点点热的眼光出来。她像是在审视李绿衣话里的真实性,上上下下看了她几回,才问:“你为什么进来?只是为了看看县官是不是真的病得严重?”

    李绿衣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越加把眉头皱得厉害:“当然!不管怎么样,他也帮过我好几次,我就算要离开长安,也得知道他好好的没事,我才能走得安心。”

    “你要离开长安?”上官妍的语调上扬,更将她审视得厉害。

    “是啊!”绿衣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马上走啦,以后不会有人和你吵架,不会有人和你打架了,汉皇后!”

    她故意将“汉皇后”三个字喊得清楚,错过上官妍就要往外走。上官妍拦住她:“你要往哪里去?”

    绿衣推开她:“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打听打听。我不会白来一趟的。”

    上官妍就笑了:“你能走到哪里去?外面的人都在找你,只要你一跨出这个门,立刻就有人把你抓起来。”

    绿衣停下来,扭头瞪着她。

    “不如你跟我走,我保证你的安全。”

    绿衣咬咬牙,盯了她半晌才说:“好!我信你一回。”

    上官妍露出笑来,恍惚里又似添了孩子气,她转身往里走。绿衣虽然奇怪,可也没有多问,跟着她往里走。

    清凉殿内的这间屋子原来是她住的,绿衣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地道,就在她之前睡的床具下面。扭开油灯,就露出一断短短的石阶来,一直通到下面,黑黢黢的。

    屋里没有点灯,黑布隆冬的,这底下也黑幽幽的。绿衣蓦然就生出一股不安,站在入口不动了。上官妍走在前面,她今日穿了一身寻常的衣裳,轻便许多,多时未见,她身形拉长了不少,此时停在前面回头看绿衣,绿衣借着一点点微光瞧清楚她的脸庞,忽然有点心上毛毛的。

    “你在害怕。”上官妍仍旧带着几分童音的嗓子吐字清晰。绿衣虽逞一时之勇的时候颇多,但绝算不上是一个四肢发达,脑袋简单的莽夫。

    “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走这里,我当然害怕。”李绿衣没有否认,声音干脆。

    上官妍忽然就笑了,她正过身来,绿衣看到她掩映在黑暗中的脸庞露出讥讽的笑容,越觉得这个小皇后有点难以捉摸。

    “朕贵为一国之后,与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刺客站在这里亦无所畏惧,你一个毫不起眼的草芥,有什么好惜命的?”

    这话说得真难听。绿衣撇撇嘴,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大实话。和她一朝皇后的身份相比,自己的确未免有点太谨慎小心了。

    “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的好意心领了。”李绿衣嘟囔一声,转过身就要走。

    “等等,”上官妍唤住她,“你以为这个时刻,我为什么会连一个在这里?”、、

    她说:“我在等你。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在替县官等你出现。”

    绿衣半侧的身转过来,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听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

    上官妍慢慢走上前去,一步一阶,直走到李绿衣的跟前,她忽然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来,视线在李绿衣面孔上溜转了一圈,渐渐垂下眉目。她不复方才的傲慢,依着不甚清晰的光线,李绿衣能瞧见她脸上蓦然露出的落寞和自嘲。她说:“自你走后,县官时不时会来这里,有时会在这里就寝。他是个很挑剔的人,一旦换了地方就不容易睡着,可他偏偏就喜欢待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嗓音很低,低得绿衣听着有点不真切。绿衣皱起眉头来,有点不耐烦的盯着上官妍:“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也许他就是想换个地方睡觉,他觉得这个地方的朝向好。你们汉人不是最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朝向?想换个地方?汉宫里这么多地方,哪个地方的朝向不比这里好,哪个地方不能去,非要在这里?”上官妍的嗓音有一点点勉强克制下的尖利。

    她忽然朝李绿衣走近一步,那样的出人意料,绿衣被迫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唇,双拳握得很紧,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上官妍。而同时,上官妍也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绿衣,”上官妍走到她身侧,她不及绿衣高,叹息里再站上去了一阶,恰好靠在李绿衣耳朵边说像是呓语般说,“县官喜欢你。”

    李绿衣心尖被什么用力一拉,像是拔出什么隐藏的意料之外的情绪来。她脸上一僵,登时就要转身喝回去。不料背上被人用力一推。她站在石阶的前沿,双脚没有完全着力,后背突如其来的一击,又是使了所有力气,她登时站不住,人就往那黑不见底的方向跌了进去。

    “县官是我的,我才是皇后。不管是你,还是周阳氏,你们都不配。”

    绿衣灵敏翻身,几乎是立刻就爬了起来往前跑,可随着上官妍的声音,那头顶上方的床具竟然坚定不移的往前滑动起来。

    她手脚并用使劲跑过去,却只能看到那张黑暗里稚嫩阴冷的脸庞,绿衣心中一惊,赶紧往前一跃,扑上去,身体撞到硬邦邦的石板,她肩膀又痛又麻,眼前归于沉寂、黑暗。石门彻底关上了。

    上官妍站在黑黢黢的房间里,黑暗里她的眼睛尤其明亮。望着那已闭合得毫无痕迹的床具,她恍惚里露出笑来。声嗓轻幽得好像空谷里的回声,她说:“弗陵哥哥,我把人给你留下来了。”

    屋外等候的碧华久不见她出来,缓步轻声来到门外,轻叩门板,低声问:“陛下,可找到县官所用的药膏?”

    上官妍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沉声道:“没有。你让人去问问太医,能不能用别的药替代。”

    碧华道了一声“诺”,转首招来身后的宫人,吩咐下去。她刚说完,眼前的门板一开,上官妍站在了跟前。碧华躬身道了一声“陛下”。上官妍微微点头,示意道:“去未央宫。”

    碧华自然未有二话,赶紧吩咐了,陪伴上官妍回未央宫宣室。上官妍坐在撵驾上,碧华疾步跟在一旁,宫内仍由来来往往的卫尉,看起来紧张肃穆。上官妍佯装不经意的问道:“还没找到闯入宫廷的刺客?”

    碧华答道:“未央宫卫尉已加派了人手,宫内也已戒严,相信天亮之前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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