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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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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韫面对陈白起,神色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许多,他道:“焕仙,我知你心意,你能帮了搜集证据便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其余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亲自动手。”

    见姬韫虽神色温和但态度坚决,陈白起便知不好劝他了。

    她想了想,道:“那好,以后我会让……”陈白起看向一旁不满抱臂的姒姜,不由得笑了起来,临时给他起了个外号:“我便让三儿跟你私下联系,有什么事情你便告诉他,他会回来转告我的。”

    姬韫看陈白起对那个叫“三儿”的人十分信任,其中笑言眼神都不乏亲近之意,便知此人若不是她的好友便是心腹知已一类。

    于是,他道:“好。”

    ――

    与姬韫分开后,陈白起便与姒姜一同回到秦宫,刚入长生苑陈白起便听到宫仆讲秦王派人来找她,让她回宫后第一时间去雍宫见他。

    陈白起应喏,她先让宫仆去雍宫回话,为不失礼数,而她则换了一套正规些的衣服去见赢稷。

    到了雍宫正和殿,大监将她引入殿内便矮身退下,陈白起一看,漆金宝座之上坐着赢稷,但殿内却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其坐下还有相伯先生与稽婴也在。

    她上前分别向三人行礼,然后趁空隙想了一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赢稷一袭黑色深衣,绣袍一片金钱织鹰,既华贵又深沉,他的神色冷漠而平静,浮沉双瞳深不可测,整个人被一种浑然天生的霸气所包围。

    无论谁面对着赢稷都会有一种被威压着的感受,即便陈白起不怕他,却在他的视线下感到一些不自在。

    “陈焕仙,相伯先生的病可是你治好的?”赢稷直接道。

    陈白起闻言,下意识看向首坐的相伯先生,他亦同时看向她,他的目光清澈如秋潭,萤蔻生辉,一看她便知道相伯先生只怕没有讲,只是她当时去找他的时机如此巧合,难免会被人怀疑,产生前后因果联想。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也无须隐瞒。

    她稳声道:“是。”

    赢稷又道:“你精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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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主公,酒后荒唐(一)

    赢稷又道:“你精通医术?”

    陈白起却摇头:“这并非焕仙的医术,而是意外得到了一种神奇的药,而这种药巧好适合了先生的病,方能令先生犹如奇迹般康复。”

    赢稷听后默然地盯着陈白起片刻,不讲信与不信,之后子夜寒星般的眸子便转向相伯先生,见相伯先生点头,他方道:“那先生的病可是痊愈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先生不愿多讲,便来撬她的口?

    “这……并没有。”陈白起迟疑了一瞬,神色遗憾,却并没有解释太多。

    赢稷位居高位庙堂,自是尊贵之相,然当他颦眉之际,一双过分冷冽的眸子却把这种贵族的优雅衬得近乎冷漠强横。

    他骨子里或许早已被疆场上的生死厮杀磨砺出成了锋芒寒彻,而非一位养尊处优的君主。

    若是其它人在赢稷这样的目光下,只怕早就吓得双膝一软,以头点地,但陈白起却依旧不卑不亢,从容而立。

    呵呵,盯她也没有,她的确暂时没法令先生痊愈,再说这里面牵扯的不是病理而是诅咒,她又不是巫族中人,哪里干得来这种解咒之事。

    这样讲来,先生的确没有跟赢稷他们讲清原由,或许是不愿他们操心,也或许是别有隐情,总之他算是将这锅甩她头上了。

    先生啊先生,你不厚道啊。

    不过几秒,赢稷知道自己胁迫不了“陈焕仙”屈服道出实情,便转开了视线。

    他看着相伯先生,面对先生他的态度十分谦和,虽说那张石板板脸仍旧没有什么情绪。

    他道:“先生,既然你的病情尚未全好,此次六国会盟一事还是暂且缓上一缓,莫要操之过急。”

    陈白起一听,便反应过来了。

    敢情是相伯先生刚一“好”些便要亲随赢稷参加六国会盟,只是赢稷忧心其病情会反复,方借她之口来询问一二,好酌情处理。

    若病情好转最好,若是还有顽疾缠身,便一切以他的身体为主。

    只是相伯先生显然不是这样认为,他起身,行至殿中央的位置,朝着漆金宝座上的赢稷行一揖到底,他坚持道:“主公,某的身体如何自有分晓,请允相伯此行随同。”

    赢稷忙抬手:“先生请起。”

    “主公可允?”

    赢稷颦眉,却道:“若是先生执意前往,孤自是颀然于此,先生身体刚好一些,还是快快入坐吧。”

    见相伯先生重新坐下,赢稷内心颇感无奈,相伯先生的固执非他几言两语便能劝下的,于是,他看向陈白起,冷俊孤傲的面庞带上几分试探。

    “陈焕仙,此番你拿出奇药救了先生一命,此事便当孤欠你一次,你有任何要求孤都会满足于你,只是……你可有法子彻底治好先生?”

    陈白起面对赢稷近似期许的目光,跟他开出的巨额条件,她其实都挺心动的,只可惜……

    “连秦王都办不到的事情,焕仙又如何能办得到呢?”陈白起低下了头,类似于惭愧无奈。

    赢稷静静地看着她,明显不信。

    他一直觉得这个“陈焕仙”有些诡异,比如这次的奇药,他们谁都拿相伯先生这反复无常的“病”无可奈何,无论用尽了何种手段,都只能一日一日地看着先生的身体持续破败下去。

    先生一直讲自己是活不过二十五岁,一开始谁都不相信,可随着时间的接近,他生命流逝的速度亦相对加快,这样一来任谁都会开始怀疑……

    这段日子,相伯先生的病况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若无陈白起拿出的“奇药”相赠,赢稷只怕他会拖不过几日便仙去。

    这时,相伯先生开口了:“主公,陈小弟已帮助相伯良多,此事乃相伯自己的事情,岂能将事情推脱给他人承担?”

    赢稷见相伯先生开口替陈白起讲话,便明白此事到此为止了。

    他对陈白起道:“陈焕仙,若以后你还有机会寻到良药,孤愿以重诺回报之。”

    相伯先生一听,先是错愕地看向赢稷,接着目光一软,内心却是深受感动。

    而陈白起也看出来了,赢稷是真心盼着相伯先生能够康复,他拿相伯先生当知己亲人,当自己的左右臂膀,这样一心为他的主公也难怪相伯先生死心踏地。

    稽婴坐在那里,并不出声,他自是不乐意见赢稷对相伯先生如此亲厚看待,可他却也没有立场不满干涉。

    陈白起道:“焕仙亦希望相伯先生能安好,若有办法焕仙定不吝拿出。那既无事,焕仙便……”

    “别急着走啊,事情谈完了,难得时下空闲人齐,外面又风和日丽,不如一块儿去痛饮一番吧。”稽婴忽然站起来,凝注着陈白起似笑非笑道。

    陈白起动作一顿:“喝酒?”

    稽婴走上前,先前一直安静于坐的人此刻却成了全场注目者,他看着陈白起不咸不淡道:“某人不是说想与我畅饮一番的吗”

    呃,陈白起想起来了,她曾让门房带话给稽婴,于是她笑应道:丞相相邀,焕仙自是遵命,同时也谢谢丞相大人能如此宽宏大量。”

    稽婴终于破颜笑了,眼中再无芥蒂,他笑盈盈道:“小滑头,这世上也只有你敢那样与我讲完话,却还能让我心甘欢喜地邀你一块儿饮酒了。”

    陈白起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确因为情况特殊,她表示得有些过河拆桥了,于是眨了一下眼睛,笑得有些狡黠道:“所以说,原来不是丞相大人宽宏大量,而是焕仙人品不错,令丞相气一会儿便气不起了。”

    稽婴被她这自吹自擂的模样给笑得停不下来,他看向赢稷跟相伯先生,大方相邀道:“主公与先生可愿应婴之邀一醉方休?“

    赢稷:“可。“

    相伯先生:“甚是荣幸。“

    ――

    浦乐惜园内设下了宴席,不过并非大手铺张的大宴,而是简单几张桌榻的家席。

    虽说台席简单,但环境却是极雅极美的。

    园内花蕤茂密,假山曲水、亭台楼阁,并且席台后布置了精美的木框画布,画布后点燃了烛光,光线透过画布上绣绘着的“寒雨茶花图””傲雪梅花图”“盛霞灿菊图”“四季富贵牡丹图”四图,令其辉然成形,脉络清晰,宛如在画布上活色生香。

    四个各自入席,要说稽婴与赢稷自小便认识,两人关系历来不错,因此私底下行为倒不如朝堂那般拘谨,而相伯先生则守礼仪,但却并非一个不识趣之人,赴这样一种轻松会友的家宴,自不必太端着找不自在。

    而陈白起是一个识大局顺环境之人,既然稽婴私下约上他们来痛快饮酒,那她也不必太客气,以寻常心态即可。

    月上中天,四人也都酒醉熏头,尤其是稽婴,其次是陈白起,然后是相伯先生,最后则是千杯不醉的赢稷。

    稽婴此刻已是坐无坐相,他姿态随意地撑在案上,脸颊泛红,酒眼朦胧。

    “焕仙,你为什么……为什么对相伯先生这样好?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先生了……嗝~”

    稽婴已经算是完全醉倒了,平日里他可不会这样直言直语,如今他脑袋莫名亢奋不已,因此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便将之前一直怀疑的话当众问了出来。

    相伯先生闻言愣了一下,他虽也头脑不太清晰了,但由于身体的缘故,喝得并不猛,所以意识还是在的。

    而陈白起则有些大舌头道:“胡、胡扯……我、我对先生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稽婴不耐烦她一直重复一句,便支起耳朵追问道。

    陈白起看向相伯先生,夜色之中,相伯先生坐于那幅“寒雨茶花图”后,那熠熠穿透而的光线偏爱地抚摸在他细致又白皙的皮肤上,那仿若巧夺天宫的五官更显立体漂亮。

    相伯先生因为稽婴的话而望向陈白起,他或许因为喝了酒,酡颜晕泽,那本就清澄似秋水的眸子更含水光,似有着艳色点缀其中。

    陈白起抚了抚额,有些头痛道:“我想不起来自己想、想说什么了……”

    这真不是美色误人吗……

    稽婴一听,便恼了:“你这是故意不答,罚你再喝一盏……“

    说着,便亲自倒了一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喂到陈白起的嘴边。

    “快、快喝!“

    陈白起也爽快,直接一口吞下。

    “焕仙,你是不是喜欢男子啊?“

    噗――

    陈白起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直接薄喷了出来。

    还好稽婴是蹲坐在她的侧边,否则非被喷一脸不可。

    稽婴一看她这模样便认为她这是心虚了,虽说以往不曾遇到过,不过因为是“陈焕仙”,因此他倒是对这种性喜龙阳之好之事有了一丝兴趣。

    “原来如此,焕、焕仙你放心,我并不会因此看低你,只是你给我讲讲,你喜好哪一类的男子?咱们在场的几个,像相伯先生那种,还是主公那种,还是……“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露出一抹俊雅无双的笑颜道:”我这种?“

    陈白起完全懵了。

    她的确是喜欢男子,可是……这实话要怎么讲呢,她如果承认好像也不太对劲吧。

    已经喝大了的陈白起一脸苦恼地看了看稽婴,又看了看相伯先生,最后看向冷颜高坐的赢稷。

    要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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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主公,没醉都起来嗨(一)

    赢稷双腿盘膝地坐于案后,他坐姿稍显随性恣意,宽肩窄腰,张条贲张威武的昂昂身躯却即便在酣睡亦不可小觑,微风徐徐,夜色安静,他身后的紫樱树摇曳着波光碎玉花瓣洒落其身,为其披上了一层温和,他目光深邃无波地看着陈白起。

    而相伯先生则是一袭温柔的浅蓝渐变至淡紫的长袍,他坐姿正端,长袍似玉兰花瓣散开铺于周身,其袍口宽大似海浪滚动的涟漪,其袍内露出一截月白色领襟,愈发衬得其长颈修长优美。

    他听到稽婴那番“判经离道”的调笑话后,倒不见羞恼,却第一时间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稽婴,淡淡地,含着笑,却暗藏了几分古怪的猜测,然后便如事不关已地轻缀了一口黄酒。

    而稽婴因醉酒之故,性格中被平日里虚伪的贵族涵养掩盖的强硬一方面便表露无余,非得令陈白起在三人之中选择一个。

    稽婴一身热呼呼地软绵绵地趴在陈白起布席的桌案上,哪怕是这样幼稚无赖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无端会给一种异样的风流倜傥,高蹈出尘。

    他那一头保养且健康的乌黑长发由玉冠而束,风吹起他那柔顺的长发,白玉与黑发相间分明,他凝视着陈白起要笑不笑,若已是暖如季春微风。

    陈白起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慢慢挪动完,却发现自己好像更醉了,她舔了舔有些发烫的嘴唇,嘴里一直讲自己不好龙阳,但稽婴却一直道不信,最后被稽婴缠得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如果我全都喜欢……可以吗?”

    此话一落,四周刹那间一片鸦雀无声,其余三人都陷入一种莫名诡异的沉默。

    陈白起有些懒软的眼神在他们身上不动声色地溜了一圈,心下暗笑。

    好吧,她是故意的,她这算不算是一次将秦国三巨头都一块儿给调戏了……

    她想她的确有些醉了,否则平日里的她可不会为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洋洋得意,酒精果然能令人头脑发涨,情绪亢奋,理智会抛。

    稽婴似哑口了许久,他撑起身子,才失笑低喃了一声道:“你倒是贪心啊。”

    也倒是真狡猾啊。

    这时,赢稷估计也忍受够了这出荒唐的“玩笑”,他的声音低沉、张驰有力:“平光,你的玩笑只怕越界了。”

    平光乃稽婴的字,私底下赢稷惯于称呼稽婴的字。

    稽婴转过头,他眯了眯眼睫,薄透的瞳仁泛起水光,他翘起嘴角道:“主公,咱们相交十数年,不会彼此之间讲不起这样一个小玩笑吧。”

    说完,他又一把勾过旁边的陈白起,将两人的头靠在一起:“再说被焕仙这样一个有才有貌的人仰慕也不是什么丢份儿的事,反倒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移目睨向相伯先生,意有所指道:“你说是吧,相伯先生?”

    他还记得,陈白起讲过她一直很仰慕相伯先生。

    赢稷颦了颦眉,说起来他还算了解稽婴,即便是醉酒的稽婴也不至于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他看得出来稽婴情绪有些不对劲,从他邀请他们一块儿喝酒便知,也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相伯先生却多少有些懂。

    稽婴这只怕是担心他的位置会被自己给取代了,随着赢稷越来越看重他,越来越依仗他,感觉被排除在外的稽婴心中只会越来越不安。

    这就跟两个孤僻自闭的小孩从小一块儿玩到大,他们除了彼此再无其它同伴,但有一日其中一个小孩却有了其它要好的人,而被剩下的小孩便会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当然,稽婴与赢稷之间的关系还要更复杂一些,他甚至他的整个家族一系都捆绑于赢稷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待赢稷如眼珠子一般。

    其实如让陈白起来分析,如果他们的立场若是一将一相倒是还能和平共处,只可惜他们两人皆是文职,虽然相伯先生在朝无官职,只是当赢稷的谋士幕僚,但明与暗的界限已逐渐模糊,如今这时局自是谁能得主公的信任跟仰仗却显得尤其重要。

    之前相伯先生一直以“病入膏肓”的形象示人,稽婴对他的危机感还没有这样大,可如今见他大好,而赢稷待他更为亲厚重用,他自是感受不同了。

    这一点,陈白起一早便从稽婴对相伯先生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他不会动手去害他,却内心却是冷眼旁观的。

    “稽丞相,你喝醉了,趁眼下还保留一丝清醒,还是早些让人扶你回府休息吧。”相伯先生一句慢悠悠、看以关切实则并没有多少感情地说了一句。

    稽婴闻言,慢睇一眼,落在了相伯先生身上,最后却像凝固一般。

    要说稽婴最不满相伯荀惑哪一点的,便是面上装得跟个圣夫似的,实则焉坏、连骨子里都透着黑的这一点。

    稽婴是知道相伯先生的来历,当初便是他派人去查探的。

    而得出的结果却令他怔忡许久。

    “鬼谷”这地方就像朝圣之地一般,处处透着神秘跟高深。

    他以往只听闻过鬼谷后卿这人,据闻他是一个睚眦必报、手段鬼神莫测的人,是他一手调教将如今的赵王调教成他手中的一条疯狗,他意向所指,它便朝那方扑咬上去。

    而这位不曾向世上揭露其鬼谷来历的相伯先生在许多隐士高人、贵族君侯眼中却是一个风月霁明、胸有深壑行事有大智慧的君子,唯一缺憾的便是他身患痼疾,只怕命不久矣。

    一开始他也曾遗憾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有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缺憾,但经过与他相处,他才明白一件事。

    或许鬼谷后卿这人真如世人所描述的那般,狼子野心手段残忍,但这也算是个真小人,坏都坏在明处,而相伯先生却是不然,他的“狠”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时候他会恍然一下,毕竟是从同一个地方教育出来的,哪怕两人性格迥然不同,但其掠夺、利益取舍的本质却也早已深入骨髓。

    他用一副苍白又虚弱的病躯、一脸悲悯似不忍杀生的菩萨模样,几时翻手覆云的运作,便将秦国底蕴丰厚的三大老秦门阀内上千口人一夜抄杀,之前明里暗里拥护着赢虔的官员亦遭受了不同的暗杀、意外,无一侥幸存活,他便这样没有给赢稷的登基留下一丝可能会死灰复然的余烬,将所有的威胁跟可能的威胁都一并连根拨起。

    这些人中或多、或少都与他跟赢稷有着血亲关系,或是以往见面便招手玩笑的熟人,或是一块儿读书打闹的发小,或是父辈的熟悉的叔伯长辈……

    这些人有多少是无辜,有多少是隐藏着祸心,却端着被冤枉的面孔朝他们求饶的人,一时片刻他们都难以分辨跟决断。

    他们下不去手,但相伯荀惑却无半分顾忌。

    待他知晓此事时,便一路狂奔至城郊的雀阕楼下,当他看着湖旁那由尸体堆成的小山,血水一直由地面蔓延敞流至河面,刚巧晚霞亦似火,他只觉眼睛内的整个视夜都染红了。

    他喉中呜咽一声,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忽然难受地流下泪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与这些人的感情也谈不上多深,只是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当时相伯荀惑是怎么讲的?

    稽婴深刻地记着。

    他说:“眼下秦室时局动荡不安,只有快刀斩乱麻了。我如今这模样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收拾那些因一时心软善良而制造出来的余孽,希望稽丞相能够谅解。”

    说这些话时,他那张病弱而柔美的脸上映着瑰丽如火的晚霞,美的不似凡人,他嘴角噙着喟叹,长睫半掩密匝,掩嘴轻咳,似被眼前的这一幕血腥给冲撞到了。

    而就在那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心狠,从那一天起,稽婴便与他隔着一道墙,哪怕经常见面谋事,亦永远亲近不了。

    那一张如同仙人菩萨佛陀的脸,却长着一颗阎罗恶鬼的心。

    世上便是如此,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艾,漂亮美丽。)

    他知道的,有些事情因感受不同很难说服别人接受,况且相伯荀惑做的这一切以他的立场上讲很难去痛斥责怪什么,他一心效忠于赢稷,说错并无错处,甚至是替他们解决了一件头痛麻烦的事情。

    所以赢稷没有办法责怪他,甚至当他跪地伏首,讲出愿意一力承担世上可能存在的恶怨、只愿赢稷永享健康太平之时,赢稷对他除了敬重之外还多了许多的愧疚,自此对他自是更为信任有加。

    即便是陈焕仙……她不也更喜欢长着一张漂亮皮囊的相伯先生吗?

    稽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只觉喉中干得紧,他又灌了一口入喉,然后扯近陈白起,挑了挑眉,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看我、我醉了吗?”

    他看向陈白起的眼睛,那里映着一个笑得惨淡而不自知的自己,他又问:“我醉了吗?”

    陈白起被他的口气熏了一脸,如此浓重的酒气她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耍酒疯了,可对耍酒疯的人讲话却是不能太直接,否则他们会跟你扭着来。

    对,她不能太直接,她忍不住斯文地打了一个酒嗝后……

    摇了摇头,陈白起肯定道:“没有,丞相只是喝多了,没有醉。”

    稽婴没有深思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一听陈白起是顺着他,认为他没有醉,便高兴地连连点头。

    “对啊,我只是喝多了,并没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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