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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民国春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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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春的话只说了一半,忽听耳畔一声笑道:“静语已决定和光耀跳去了,密斯李,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伴您跳一曲呢?”

    宛春讶然回眸,这才见言语中的当事人正在自己身后站着,想着自己方才那一通话,顿觉尴尬不已,垂下头去。

    季元却欢喜不已,忙将他肩膀一拍道:“柳兄当如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呀。”

    “哎,咱们两家可谈不上仇与不仇,李兄客气了。”

    秉钧爽朗笑着与季元插科打诨几句,转身将手平伸出来,鞠躬对着宛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宛春无奈,只好上前屈膝行了一礼,将手递到他掌心中。

    这乃是小步舞的开场方式,若非学习过,是断然不会知道的。赵纯美在台下看的分明,纤纤玉指紧扣着桌面,几乎不能相信,李宛春当真会跳这一支舞。

    她明明……明明……从未在李家的舞会上见过这个小姐,也未曾在任何一个跳舞场听说四小姐来过,女中里又没有教习这等难度的舞步,她究竟是何时学会的?

    目光不甘心的萦绕在宛春与柳秉钧的身上,赵纯美不由怀疑自己这一次是否打错了算盘。那柳秉钧是何等人物,旧京里但凡去过舞会的女郎几乎都曾与他跳过舞,这个小步舞也过半是经他手教出来的。双人舞最难得的就是有个好舞伴,如今他既与李宛春组合,旁人定然是没有多大的胜算了。

    朱唇咬啮,贝齿轻阖,眼看中舞池中柳秉钧与宛春的舞步越来越出彩,赵纯美不由锁眉搅乱了一腔心绪,手上的帕子也拧成了团。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流畅,宛春面上不由自主就带了三分笑,果然一个好的舞伴,就足以让她事半功倍。转身刹那,越看着赵纯美那张不甘心的脸,她就越觉得高兴。

    赵纯美这回可真是打雁的叫雁啄了眼了,任她想破脑袋,只怕也想不到,如今的李宛春可再不是从前那个深居闺阁懵懂不知世事的四小姐了。想要看她这个李家四小姐的笑话,就算再等个十年,也未必能有那个福气。

    目光渐渐冷凝下来,宛春一面跳着,一面在侧身滑步间佯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因这一场舞会指明了是校花大赛提名的女郎才可以参与,故而舞池中的人并不多。眼见别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与柳秉钧身上,既然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宛春知晓如果不在这时退出去,很有可能就因此而站到夺冠的那一刻去。

    幸而她算盘打得早,虽然柳秉钧突如其来的邀请是个意外,却也于大局无碍。

    侧身,滑步,一步、两步、三步……转身……就是这一刻!

    宛春丹唇轻抿,脚下狠狠的一扭,登时痛的身子一偏,即刻瘫软下来。
………………………………

第十七章 扭伤

    柳秉钧正跳在兴头上,不提防会出这样的事情,见宛春身子倒下去,忙顺手拦着她的腰,抱住道:“密斯李,你怎么了?”

    宛春偎在他肩上,因方才用力过猛,已疼的一头是汗,见他问,半晌才从挤出一句话来:“我好像……扭到脚了。”

    扭到脚?柳秉钧皱紧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舞会才进行到一半,要是在此刻退出去,下面的比赛就不能再参加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咬了咬牙,扶着宛春的肩膀问道:“一步都不能动了吗?”

    “不能。”

    宛春摇摇头,她之所以肯对自己如此狠心,就怕伤害得小了,反而完不成计划。如今痛是痛一点,却也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远处瞧见动静的季元与张景侗赵国栋周湘等人已经赶了过来,看宛春单脚站着,都急切问道:“怎么回事?”

    柳秉钧深感遗憾,便替宛春回了话:“密斯李的脚扭伤了。”

    “怎么会这样?”

    众人都是一阵诧异,这柳公馆的舞池可是仔细打扫过的,连个米粒大的石子儿都不可能见得到,怎么会扭了脚呢?

    季元面有不甘,他可是夸下了海口说宛春这次一定会夺冠的,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宛春的脚竟然扭了。便蹲下身,隔着皮鞋的外层捏了捏宛春的脚踝,仰头问她道:“这样疼么?”

    宛春倒吸口气,季元捏的地方恰是她扭到的地方,不疼才怪。

    尽管她的痛呼声轻微的可怜,季元仍是一听即知她所伤不浅,忙对柳秉钧说道:“我记得你们家里有个专用的西医的,他如今人在哪里?快去叫人请他来看一看,是不是伤到筋骨了?”

    柳秉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赶紧一面喊人来,一面说道:“那个西医住在北海,这会子夜深了,北海通西郊的城门也不知关了没有,只怕未必能请来。”说着,门口的听差已经进屋里来,躬身问道:“少爷,你找我?”

    柳秉钧点了点头道:“你去叫门房派车,到北海接一下弗雷德先生,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位小姐的脚扭伤了,请他来看一看。”

    听差忙答应一声出去,立刻安排车子去接弗雷德先生。

    舞池里众人因宛春出了这样的事,都不好意思再跳下去,皆是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一眼,观望着舞池中央。乐队也息了声音,架子鼓上的铜锣不能够及时停下,只听咔咔的几声响,晃荡片刻才停下来,更显得屋子里静悄悄的了。

    宛春见因为自己一个人倒把舞会耽误下了,深深觉得过意不去,便对季元说道:“不过是无意中扭伤的,想必没有大碍。只是要麻烦三哥,还请你将我扶到那边休息室去,这里留给大家继续跳舞吧。”

    季元仍在盯着宛春的脚踝仔细地看,那里已经微微的鼓起,将黑色两截皮鞋面都撑得涨起来,情知是不能够再参赛的了,心头又是担忧又是气闷,一听宛春说及舞会继续的话,无来由就没好气道:“跳什么跳,你已伤成了这样,再跳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宛春心里很清楚季元是为何如此,但她有她的苦衷,不能为了照顾他的想法而心软,此时听着他的抱怨,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沉默的微微笑着。

    静语倒是很体谅宛春,因跳舞扭伤脚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过,那种痛可想而知,见宛春不说话,便代言说道:“密斯脱李,我劝你还是快将密斯李送去休息室吧,扭伤了并不要紧,最怕的是延误了治疗,从而加重伤情。”说毕,作势就要来帮着季元送宛春去休息。

    季元何尝不知宛春这会子最需要的就是坐下来休息,但他好不容易压了那样大的赌注在宛春身上,如今血本无归不说,还累及宛春要受此痛苦,回家之后万一父母问起,宛春自然是无事的,他却少不了一顿排头。

    嘴里不免叹声晦气,季元谢过静语的好意,就拦腰将宛春抱起,直送到休息室去。

    他们一走,柳秉钧才敢问着张景侗赵国栋几人道:“怎么办,密斯李受了伤,咱们这舞会还要继续下去么?”

    张景侗望了一眼季元与宛春离去的方向,兀自仰着头沉默不语,赵国栋看他不说,又瞧前头季元的脾气并不大好,自己也就抿住了嘴。

    与他二人的寡言相反,赵纯美却似是得了意外的惊喜,原以为今日必定要花落李家了,却不想天公不作美,哦不,或者在她而言该说天遂人意,竟叫那李宛春莫名地扭伤了脚。

    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不用自己出手,冠军就已不是她李宛春的了,于是就迫切的说道:“为何不继续下去?密斯李事出有因,那是她个人的缘故,与我们舞会并无相干,况且参赛的并不只她一人,我们总要顾及到柳二小姐她们。依我的意思,舞会还是继续的好。”一面说,一面在底下用脚尖踢了踢冯玉璋的西装裤管。

    冯玉璋早已是她石榴裙下的拜倒之臣,岂会不明白赵纯美的意思,便也帮衬着说道:“密斯赵说的很是,我们不能对不住其他参赛的人,舞会还是继续的好,继续的好。”话毕,讨好的朝赵纯美一笑。

    柳秉钧站在她二人对面,自然看得清他们的小动作,只是张景侗和赵国栋都没个主意,作为四大评审之二的赵纯美与冯玉璋又都是这么说,他少不得要遵从,就含笑道:“那么,我可就去宣布舞会重新开始了。”一转身,抬脚便欲往主持台去。

    张景侗这才回神,忙在他身后叫唤道:“慢着!”

    柳秉钧闻声停住脚,只转过头来看着他。

    张景侗便道:“既然已经去请了医生,我提议舞会还要等医生看过密斯李的脚伤之后再做定夺。至于校花大赛,不是还有个第三项么?我们先考核第三项,第二项就留待以后评论吧。”

    赵纯美显然没预料到张景侗会提出这个主意,她虽口口声声对曼宜说自己与张景侗的缘分已尽,但阅尽旧京子弟,竟无一人可与四大公子相比,而四大公子中又以张景侗为贵,她所言也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想要张景侗先于她回心转意而已。不曾想,张景侗会为了李家那个病丫头与自己作对,胸膛里越发添了堵,便哼声冷笑道:“第三项考的可是谈吐,侗五爷莫不是以为李四小姐在这时候,还能有心情与我们说笑吧?”

    “她当然不可能在这时与我们说笑。”

    张景侗得理不让,亦是冷笑道:“只不过,先时我曾听过四小姐与舍妹闲聊,言语之中见多识广,非寻常女子可比,就这一点,我很愿意投她一票。”

    “你……”赵纯美不觉气白了脸,深感天下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以前她与他见面,他看她怎样都是好的。如今日子久了,换了李家四小姐登台露面,她就成了过客一样,怎么都是不好的,由不得她不生气。

    可是这气她又不能对着张景侗发出去,只好沉默在心底,一并算到宛春头上,就赌气道:“既如此,我的票是一定要投给密斯柳的。”说完,一偏头,很是不善的问着赵国栋、冯玉璋道:“你们两人的票要投给谁?”

    赵国栋摸摸鼻骨,似无奈又似为难,片刻才笑起来说:“罢了,我弃权了。”

    赵纯美于是只盯着冯玉璋一个人,冯玉璋原本很喜爱宛春身上的那一种典雅的韵致,直觉如同古书中走下来的一般。但前有季元保驾护航,后有张景侗出言维护,无论如何自己也够不上资格去与四小姐撑腰,倒不如一心一意巴结了赵纯美的好,于是为博美人一笑,就道:“我同密斯赵一样,投给密斯柳。”

    赵纯美这才微觉泄愤,斜仰着头看向张景侗,不无挑衅说道:“你看,四大评审除去一个弃权的,已有两票投给了密斯柳,你那一票投给谁都无所谓了。”

    她这样的说着,眉目间已经是掩不住的笑,张景侗嘴角动了一动,欲要说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将那票往柳秉钧手里一塞,说了一声:“你看着办吧。”便抽身往客厅外走了。

    他一走曼宜也不敢久留,急忙就带跑带说的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柳秉钧捧着那票,仿佛捧着千斤锤,动也不敢动,只望着赵国栋苦笑。

    舞池子里没听到音乐声的众人,也都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瞧着张景侗大步走出去,却不知校花大赛已经落下帷幕了。

    里头宛春已被季元送到了休息室,兄妹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彼此竟一时无话。静语和繁光耀周湘等人也已无心比赛,站在白漆门板外头单等着弗雷德先生过来。

    这一等足等了一个钟头,讲武堂与贝满女中的学生已有好些等不及,一听外头说去接弗雷德医生的汽车到院子外了,便都往里传话道:“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周湘、静语等人在休息室外听见,赶紧叫请医生进来。

    说话间外头就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中年人,广目高鼻,棱角挺括,头上蓄着寸许长的棕发,鬓角直留到腮下,身上穿一身黑西装,同样是挺括的,如同他从事的职业一般,使人觉得肃穆庄严。
………………………………

第十八章 夺冠

    弗雷德先生是德国人,妻子是旧京一位留学德国的仕宦小姐,于是他为了照顾妻子思乡之情,就偕同家眷到旧京定居。他本是德国海德堡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极为精通内外科诊治,叵耐入京后城里的人因对西医太过陌生,并不十分认可他的医术,以至于他的境遇一度很窘迫。后来无意中替妻子的娘家人治好了咽喉炎,那人便介绍了他到柳公馆为家庭医生,柳家是旧京后起之秀,对于接受外来科学一向持以开明的态度,故而弗雷德在柳公馆里很受优待,收入也极为可观,他对待工作也就愈发上心了。

    眼下虽是半夜请来,但他却很仔细,医药箱里样样不缺,进屋看宛春和季元都在房间里坐着,因来时路上听说了是位小姐受的伤,就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京片子问宛春道:“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处吗?”

    宛春点点头,将旗袍下摆拉高一些,弗雷德半蹲在她膝前,拧开罩灯看了看宛春的脚踝处,又伸手摸了摸,问过几句话方道:“看样子是伤到筋骨了,我的建议最好去医院里诊治。”

    宛春看一看墙上挂着的玻璃罩子鎏金自鸣钟,短针已经走过了十一点钟的方向,这样晚过去着实不大方便,就道:“除了去医院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么?”

    “不,还是有办法的。”弗雷德微微含笑,扭身对跟随进来的柳秉钧说道,“麻烦密斯脱柳给我找些冰块来,我想这位密斯脚上的小血管已经破裂了,所以才会肿胀的厉害,要先用冰块敷了,使血管收缩凝血,才可以控制病情的发展。”

    柳秉钧闻声忙叫人去冰柜里取了冰块,用条白绸手帕子包了,递送到弗雷德手中。弗雷德仔细将冰块包袱在宛春的脚上揉化开,叮嘱道:“这个法子见效很慢,要过一日,等血管流血停止,再换做热水敷使淤血消散。并且,持续的按摩与复健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一面说,宛春一面点头记下,脚上的疼痛让冰块这样一敷,已经好了许多。眼看着门里门外站满了人,宛春便对季元笑道:“我们实在不好久留了,不如这会子就回家去吧。”

    季元一腔的愁索,本就不耐烦呆下去,却碍着宛春有伤在身,又不能恣意的发脾气,叫柳秉钧和赵国栋他们看笑话。见宛春开口要求回去,便也顺势而为,站起身道:“那很好,我让司机把车开到客厅门下,回头再来接你。”话毕,人已经走出去了。

    身为东道主兼寿星的静语很过意不去,看季元走开,就挨着宛春的肩膀坐下来劝道:“你受了伤,就不要来回折腾了,留在这里与我住一处不好么?况且弗雷德先生也有,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就近治疗。”

    宛春笑道:“我如今伤成这样,还会有什么事呢?再者,这伤非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难道还我要在府上叨扰这么多时日吗?”

    “那有什么关系?”静语侧过脸笑道,“你来了我正高兴,再过几日各个学堂都要开学了,我已是定下来要去人文学院了,你那里久无音讯,我听季元哥哥说,或许要送你出国去。要真是那样,我们将会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何不趁大家都在的时候多聚聚?”

    宛春笑了不言,季元在外面安顿好车子,已经返身回来,近前谢过了弗雷德先生,便伸手将宛春抱起,还未说话,静语就忙站起来笑道:“我是留不住你们了,但密斯李的脚伤实在不能耽搁,弗雷德先生的医术我们一家都信得过的,要是你们也信得过,明日我带了弗雷德先生一同去府上拜会,可好?”

    宛春不料她想的这般周到,在季元怀里感激的笑了笑,道:“我很欢迎你们能来,希望明天见。”

    “那么,明天见了。”

    静语轻轻颔首,与柳秉钧和一众同学朋友送了他兄妹二人下了台阶,亲眼看着宛春坐进车里。院子里的水泥路面上因铺了一道鹅卵石,并不怎样的光滑,车轮子‘库茨库茨’的打了几声响,才转过弯去,轰轰的开走了。

    宛春不知舞会最后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坐车回到家中的时候,上房里的李岚峰夫妇已经睡下,通后花园的角门紧闭着,想来祖父也是歇下了。

    穿堂里唯有李管家带了个听差在值夜,看季元抱着宛春回来,几步就奔到朱红隔扇门外,低呼了一声道:“嗳哟,我的少爷小姐,怎么这样子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

    季元铁青着脸不答,宛春怕他再要嚷嚷,会惊动了旁人,只好开口告诉他:“李叔,不过是我跳舞时扭到了脚,没有别的事。”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李达是家中的老人,伺候过老一辈的李岚峰和主母黎氏,对待李家的几个孙辈的小儿女,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凡有不妥帖的地方,必是要批评教育的彻底才可以。

    季元深知他的脾气,见他已经摆好了开讲的架势,便也不管他是否乐意,赶紧抱着宛春走了。身后只听扑扑两声,大抵是李达气的跺脚了,他也不回头去看,径直将宛春送到她的厢房里。

    周妈在厢房的碧纱厨中和衣睡得正酣,全没听见一点动静,还是隔壁耳房里的秀儿惦记宛春回来没人伺候,不敢睡得太死,一听推门声,就鞋披了长衫出来。

    猛抬头见季元还在,不觉唬一跳,抚着胸口小声的问:“三少爷不回去休息吗?”

    季元正怕宛春身边没个人,看见秀儿就拉过她吩咐道:“四小姐的脚伤了,大概夜里会睡不踏实,你仔细些不要叫她磕碰着。”

    秀儿哎了一声,亲送季元回他自己的房中,自己才又折回来,替宛春放置好被褥,低声的笑道:“你真是个让人为难的孩子,许久不出去,才出去一趟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明儿叫先生太太看见,不知要怎么说你呢。”

    宛春顺着她的搀扶躺下来,看她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其实秀儿只比李宛春大了两个月,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早早就当了家,秀儿亦是如此。她在家中是长女,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每天就只是吃饭对于一户贫寒的人家来说就算一笔不菲的开销了,正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她的父母才辗转托了很多邻人,将秀儿带到李家做仆人。

    由于她和李宛春是同年,余氏顾念二女儿李仲清长李宛春四岁,怕将来二人言语说不到一处,不如有个同龄人为伴的好,就将秀儿拨到李宛春房里做个贴身丫头。两人一同长大,情意深厚非常,故而李宛春身子的好坏,于秀儿来说,是比自己身子好坏还要紧的事。

    谢雅娴初为李宛春的时候,都是她整夜整夜的照顾,有时比母亲余氏还要尽力,私心里谢雅娴对她也是除了余氏之外,唯一肯放心的人。

    只是这会子夜深,秀儿不好怎样的细打听,怕扰了宛春的休息,只得将她伤着的那只脚抬高了,架在床尾叠起的被子上,自己干脆搬了椅子,就趴在床头眯着了。

    宛春一日忙碌下来,又是比赛又是扭伤的,业已疲惫至极,管不了秀儿许多,自己就当先睡熟了。

    翌日还是听见了秀儿的惊呼声才醒,昨晚灯光之下明暗斑驳,关于究竟伤的怎样她看不仔细,这会子白昼里再看,那脚腕已经鼓得像蒸出的汤包一般大了。

    秀儿急的直嚷嚷:“从哪里弄得伤?都要吓死人了,怪道三少爷叫我仔细看着你。亏你忍得住,连声疼都不说,我只以为是不起眼的小伤呢。”

    宛春醒时残留的一点子睡意全叫她嚷嚷没了,幸喜周妈那个耳报神不在,她便赶紧坐起来伸手捂住了秀儿的嘴,嘘声说:“你是要将母亲她们全吵醒么?我这原是自己学艺不精跳舞扭到的,说起来怪让人害臊的,所以你不要大肆宣扬,我自有我的主意。你放心,昨儿已经在柳公馆叫医生看过了,都说不是大毛病,今日那个医生还会与静语一道过来,诊治几日就好了。”

    秀儿让她捂住嘴,说不出话,只好嗓子眼里呜呜几句。

    说来也巧,今日恰有李岚峰的一个得意门生娶亲,特别邀请了李岚峰去做证婚人,余氏一早起来替他打点好跟着一同去了,就没有来得及过问宛春和季元关于昨日舞会的事情。祖父李承续有自己的小厨房,寻常日子很少同长子一家用膳,竟也没有发现宛春的异常。

    宛春宽下心在自己房里吃了些早饭,因问起季元如何了,秀儿回说他还没起,宛春便叫秀儿将没吃完的麦粉粥放在炉灶上热着,预备他醒了再吃。

    用完早饭,才不过八点一刻。想起静语说今日要来拜会的话,宛春于是将前番放在床头没看完的《红楼梦》拿出来接上一回看着,单等她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且只等来了弗雷德一个人。

    宛春不免困惑道:“密斯柳呢,怎么没来?”

    弗雷德笑的摘下帽子,对宛春行了见面礼,才说:“她今日已不能来了,托我带两样东西给密斯李,以表明她不能来的缘由。”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翻出一份报纸同一个洋式信套,交到宛春的手上。

    宛春不明白静语为何送这两样不相干的东西,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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